苏白芥挑起柔软的柳枝,漫步向他这边走来。
陆卿言弯眉,道:“哟,苏少爷,好巧啊。”
苏白芥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陆卿言了然一笑,冲一侧的成知府道:“大人,下官暂且离开一会儿,稍后再来寻你。”
成知府看了看苏白芥,心里疑惑,却并未显露。只是点头道:“那本府先行一步。”说着,领了师爷离开。
陆和身形未动,站在陆卿言身后没出声。
陆卿言瞟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也先去歇着吧。劳累一天,该是累了。”
陆和并不是个会忤逆他意愿的人。所以这时他心里就是再有想法再不放心,也只能默默收起那些情绪,点头离开。
不相干的人都清场了,陆卿言这才重又看向苏白芥,凤目柔和,声线清扬:“苏少爷来找本县,可是有要事?”
微风轻轻吹过,将他轻薄的衣袂吹起,苏白芥脸色不变,冷冷道:“跟我来。”
竹苓在府里转悠了老大一圈,好不容易在抓住个路过的婢女走出府衙。她站在大门口,转身看着那块高高挂起的衙匾,郁卒的吐出一口气。
啊咧姐姐刚刚怎么就忘了向书呆问问路?害的她跑了那么多的冤枉路!竹苓有些不高兴的剁了好几下脚,然后甩着衣袖步步生风的跑进人群。
义州是个大城,往北上去是皇城,南面直通江南,来往的商人不在少数,是重要的枢纽所在。竹苓这儿瞧瞧那儿看看的,不少东西都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这好奇心一勾起,自然是忘记要去找苏白芥的事情了。
竹苓将先前还宝贝似的抓手里怕掉的木雕美人草草往袖子里一塞,接着便摸了个小摊上的大梨,往衣上蹭了蹭,滋啦咬下好大一口。
唔…好甜。她满足的半眯了眼,又是一口下嘴。
那小摊见她吃的眉开眼笑,便和气热情道:“小姐,这梨甜吧?要称多少?”
竹苓将吃剩的那一半往后头一抛,拍拍手就走。完全视小贩于无物。
嘁,付钱?姐姐除了上太白楼掏过腰包后,有谁见她摸过铜板出来?
小贩跑出来扯着她,脸上明显没有了之前的和善,他尖酸道:“哟,我看你这打扮也是个富家小姐吧,怎么吃东西不给钱?家里人怎么教的呢。啊?”
这时,被竹苓随意往后一扔的梨核嘭的一下砸到了路过的行人身上。那人立时便怒了,四下扫了眼,见着小贩拉着竹苓,便掳着袖子冲上来道“是你这丫头片子砸的大爷?啊?”
他们这里发生的事引起了周遭路人的注意,全都一脸好奇的围了上来,将路都给堵死了。
竹苓望着他们,半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里不是济世县。
是了,义州城。她是在义州城来着,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她。
她搔了搔头,似乎是有些苦恼的样子,另一只小手摸上腰际的金蚕鞭。
真是伤脑筋啊…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欠她收拾呢?
她活动了下脖颈,嘎啦啦的骨头声一下接一下,让那有些欺软怕硬的小贩畏惧的吞了口唾沫。
怎么…怎么这秀里秀气的小姐看上去有些不太好惹的样子?他偷偷打量着竹苓,在接触到她有些狠厉的眼神时,忽的松手往自己的小摊后头跑。
得,就个梨,算他倒霉。小贩心里想着,身子却从摊后探了出来,明显是想看热闹。
那被竹苓扔的梨核砸中的人却是个有点胆识的,见她掏出鞭子也没见害怕,只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哼,以为有根鞭子就了不起吗?今天你要不给大爷道歉就是不行!”
竹苓不由分说便一鞭子就狠狠的甩了过去。
哼,道歉?姐姐从出生到现在还就没跟什么破虾米道歉过!
那杀伤力十足的鞭身眼看着就要抽上那人的脸时,一把描金折扇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重重敲在竹苓握鞭的手背,她的手一麻,鞭子立时从手中脱落。
那人见逃过一劫,也不敢再呆下去。原本还以为这秀秀气气的小姐是开玩笑吓人的,没想到…哎哟喂,小命要紧啊,早点跑开得了。
竹苓摸着自己被打疼的手站在原地,长睫微垂,视线停在地上的金蚕鞭上,秀眉紧紧皱着。
这幕…怎么这么熟悉…
“次次见着小姐都是这种情况,还是真让人无奈啊…”慵懒带笑的男声响起,竹苓拧着眉循声望去,便见一旁二楼的围栏处,一名身形颀长的白衣贵公子正怀搂美人,薄唇微启的咬着一粒从美人指尖送出的葡萄。精致的眉眼带着三分戏谑,此刻这往这边轻轻一瞟,霎时,周遭生出一片吸气声。
竹苓甫一看到他那张脸就火了。她也顾不得捡起金蚕鞭,怒气冲冲指着他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偷簪贼,被姐姐逮着了吧!等着,看姐姐这回怎么收拾你!”说罢,弯身一扯长鞭就杀气十足的往楼里冲。
你道那人是谁,正是之前在太白楼里趁着竹苓教训偷她簪子的女人时,趁机将那女人放走的‘山鸡’贵公子。
白衣贵公子被她这番话闹得不明不白的。偷簪贼?他几时有偷过她的东西吗?
可这时,竹苓已经满脸煞气的冲到他面前了。

 

23差别对待要不得

据《本草纲目》记载,葡萄:可以造酒,人饮之,则然而醉,故有是名。折藤压之最易生。春月萌苞生叶,颇似栝蒌叶而有五尖。生须延蔓,引数十丈。三月开小花成穗,黄白色。仍连着实,星编珠聚,七、八月熟,有紫、白二色。味甘、平、无毒。
————《济世医报》
竹苓一拳狠狠砸在铺着层精美蔓纹的桌面,也不管那满桌的珍馐佳肴因为她此举锵锵做声,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掉离桌面摔得粉身碎骨。
“马上交出姐姐的簪子!”她恶声恶气的冲靠着围栏怀抱美人的白衣贵公子怒喊道。
要说这竹苓为何将他当成偷簪贼,这还得追溯回之前太白楼他为那对男女解围的事上。在竹苓的认知里,什么仗义相救救人于水火那就是瞎扯淡。谁会无缘无故救个不相干的人啊?她会吗?三哥会吗?真是的。只有和那群人一伙,才会出手帮忙的好吧!
所以说,这贵公子救了那对男女,自然就是他们的同伙了。
雅间外人潮涌动,显然是一群想看热闹的。竹苓对这种视线熟悉的很,因为在济世县这么看她的人海了去了。这要是一天没人这么看她,她还会不舒服呢。
可明显的,那白衣贵公子却不喜这种目光。他松开环着美人纤腰的手,无须言语,美人已识趣的垂眼退下,还顺手带上了雅间的房门,阻隔了所有人的目光。
贵公子缓步走进房间,淡淡的兰麝清香弥漫了开来,竹苓抽了抽鼻子,眉眼间的戾气居然散了不少。
她斜眼看他,高高挑起的眉眼透着股痞气。
“你身上抹了什么?味道还真好闻。”
竹苓向来是个事情记不住三分钟的主儿,刚才还怒气勃发想打人的架势,现在这一转眼已经被别的事情给吸引了。
贵公子有些怔楞,显然被她这快速转变的话题给弄的有些转不过弯。
“兰麝。”他说着,眸子轻轻瞟了过去,长睫眨了眨道:“你若是喜欢,到可以送你一些。”
竹苓也不客气,将金蚕鞭往桌上一丢,大大咧咧的冲他伸手道:“拿来吧。”唔,他是书呆的哥哥吧?这书呆家的人怎么知情知趣的本事如此之高啊?还真是…太对姐姐的胃口了!
贵公子轻笑,精致的容颜笼在三分慵懒优雅中,分外引人沉沦。他道:“那香我可没带身上,若是你真要,可得随我走上一趟。”
竹苓捻了粒葡萄丢嘴里,吐出几粒小核后爽快起身道:“姐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她说着,还抓了老大一串葡萄放入袖中,准备待会边走边吃。
贵公子瞧见她此举,只轻笑摇头。
于是乎,竹苓便随着那白衣贵公子离开了,途中交谈间,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竹苓与他并肩走在大街上,周围车水马龙,叫卖声吆喝声连成一片,构造出繁盛安平的景象。她一边扫着小摊上的物什,一边丢了粒葡萄入嘴,含糊道“温卿良?你不是书呆的哥哥吗?怎么姓都不一样?难道你是私生子?”
温卿良被她这句话闹了个大黑脸。喂喂喂,这种事不是应该委婉些说的么?哪有人会这么直接的啊?也太伤人了吧!
“十六是随的母亲姓。”
竹苓‘哦’了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你爹挺喜欢你娘哦。不然怎么把孩子跟娘姓。”
温卿良持续黑脸,忍不住道“为什么十六那就是父母相爱,轮到我就是私生子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竹苓一脸鄙夷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鼓着腮帮将嘴里的葡萄核吐得老远。
“拜托,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你和书呆能一起比较吗?”
温卿良差点没被她这话给气乐了。
想他流连风月勾栏风流蕴藉的时候,有多少清倌名伶被他的风采折服?只要他一上街,会引得多少闺阁小姐抛了矜持只为见他一笑?可现在到了她这,竟然会比不上一个勉强只能称得上清俊的人?
温卿良的五官生的很是漂亮,眼波流转间尽是无人可比拟的精致绝美,倒是有些男生女相的感觉。也无怪乎他自诩皮相上佳。
陆大人却与他完全不同。虽说是兄弟俩,但他却是属于斯文俊朗型的。眉目间萦绕的一派端方尔雅,也是个风靡万千少女的人物。
总得来说,一个精致绝美、风雅漂亮;一个秀毓清逸、温润如玉,都是不可多得的出众。但因着两者不属于相同的类型,也教人无从比较了。
温卿良有些不满,嗤道“我倒觉得十六也不咋地。”
难得的,竹苓听见他这句带刺儿的话居然没生气。她瞟了他一眼,道“你是女人吗?”
温卿良被她这一问给问怔了,迟疑了半刻才缓缓摇头。
竹苓翻了个白眼道“那不就得了。你是个男人,要真觉得书呆好,那不成断袖了?”
温卿良精致的脸,瞬间又黑了下来。
淡淡的檀香自双耳的青铜熏炉中点燃,陆卿言将手里的火折挥灭,搁在炉边,转身微笑。眉目依旧是一派平日君子端方的摸样。
“苏少爷这话,是何意思?”
苏白芥神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他坐在桌边,眼前一杯新茶飘出几许热气。
“陆大人是明白人,还需要白芥再重复一遍吗?”
陆卿言轻笑,凤目沉沉却不带笑,只意味深长道“恕本县愚钝,听不出苏少爷这弦外之音。”
若真愚钝,又怎么知道他话中藏有玄机?苏白芥面色不改,淡淡道“白芥知陆大人不是普通人。”他掀睫看了温雅笑着的陆卿言,继续道“济世堂庙小,招惹不起那些不相干的人。陆大人若是真心想和小五在一起,那就麻烦您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给解决了。”
苏白芥这人,有一点非常好。那就是他不会因为喜欢在乎竹苓而去强迫她接受自己的想法。纵使那是为了她好,他也不会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逼她。在他看来,喜欢在乎是一码事,可不能以这个来约束别人。若是往细了说,竹苓成了现在这副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的心性,也有他的促成与放纵。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副放羊吃草的性格,也让竹苓对他格外亲近。
陆卿言唇边的笑意收了些许,他对上苏白芥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凤目幽深。
苏白芥坦然接受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房内寂静一片,只余那飘飘袅袅的熏香从炉中飘出,在溶于空气中。
良久,陆卿言收回视线,垂眸移向一边。
“本县,明白了。”
苏白芥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他不再多做停留,直接出去了。
房门开了又关,陆卿言独自一人站在熏炉边,手搭在那雕着团花鸳鸯的炉盖儿上,唇角轻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苏白芥刚出了陆卿言的房间,在门口稍顿了会儿,便往竹苓所在的西厢房方向走去。
依着小五那性子,现在该还是在生气吧。算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次次都是他妥协,再多加上这么一次也无妨。
“白芥!”
正当他经过花园边的假山时,远远传来熟悉的呼喊声。苏白芥顿步,往后头看去,便见竹苓笑着冲他扬手,而身边是…他微微眯起眼。
苏白芥站在原地没动弹,等到竹苓与温卿良走近,便道:“这位是…?”他的视线停留在温卿良身上,满是探究的打量了他一番。白衣锦带,气度不凡,该是个有身份的人吧。小五怎的和这种人扯一块儿了?
竹苓一笑,将温卿良往前头推了推,道:“他啊,书呆的哥哥,这不,带着他去见见书呆嘛。”她的手还停留在温卿良轻薄的白衣上,只觉触手一片冰凉沁滑,却是不同于陆卿言身上衣物的感觉。
温卿良扬着唇线完美的嘴角,精致眉目间绝美一片。他冲苏白芥点头一笑,算是打招呼。
苏白芥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转而冲竹苓道“陆大人在房间歇着,快去吧。”哥哥?陆大人的哥哥寻人寻到这义州城?
竹苓一看见苏白芥,就想起之前被她遗忘的事了。她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摆,冲温卿良道:“呐,书呆就在前头,你自己去吧。姐姐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温卿良有些惊讶,却也没说什么。毕竟竹苓不想去的话他也无法勉强。他顺着竹苓指的方向走去,带起一阵清风,淡淡的兰麝香味飘散。苏白芥看着他步履优雅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竹苓小心的看了眼苏白芥,有些微微的不安道:“白芥,你还在生气?”虽然面上看着是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啦,可白芥向来是个什么都闷心里不说的,到底是不是没事了,还有待考证呢…
苏白芥一怔,接着像想起什么,他摇头道:“我几时真生过你的气。”虽然,之前她为那陆大人说话还让他走的时候心里的确不好受,但生气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竹苓心里一阵欢欣。道歉这种事,只要开了口,顺着往下说就不觉不好意思了。她在袖中掏出那尊木雕美人递给他道:“呵呵,不生气就好,我知道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呐,这个给你。”
苏白芥接过那尊木雕美人,可在看清那美人的五官时明显惊讶了起来。
“这是…”
竹苓两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着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梵景给我的…唔,就当是我的赔礼嘛…你也知道我说话总是没个把门的…”她搔了搔头,两颊却升起团淡淡的红晕。
苏白芥难得见她此摸样,只觉得平日强悍刁钻的小五此时看起来竟透出几许女儿家的娇羞与甜美来。小心将木雕美人收好,他笑道:“好了,这事就别再提了,行了吧?”
竹苓连连点头,接着扯着他衣袖的一角边走边道:“书呆那哥哥不是过去了么,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苏白芥任她拉着自己,也不出声阻止,只淡淡笑听着竹苓絮絮叨叨说着她遇见温卿良的经过。
直到两人行至陆卿言房门口时,轻轻的言谈声从房内传出,竹苓来了兴趣,让苏白芥噤声,扯着他偷偷附在房门上听里头的谈话。
房内,温卿良仍旧是那副慵懒优雅的摸样,他斜斜的倚着一只搁在门边的大肚双耳青瓷细嘴长瓶,修长的指尖梳理着自己垂在肩上的墨发,漫不经心中透出点意味深长来。
“怎么?十六见着九哥不高兴?”
如他话中所讲,陆卿言确实不高兴,应该说是厌恶才对。他面上一派冰霜寒冷,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一样。
温卿良没得到他的答复,也不见恼。只立起身子,漫步至他面前,看着他那张尔雅清俊的脸,轻笑道:“十六怎的这副表情?”

 

24两者对峙必有伤

据叶廷《香谱》云,檀香:皮实而色黄者为黄檀,皮洁而色白者为白檀,皮腐而色紫者为其木并坚重清香,而白檀尤良。宜以纸封收,则不泄气。味辛、温、无毒。
————《济世医报》
陆卿言冷笑不语,甩袖走到一边,不愿搭理他。
窗外的大树郁葱茂密,开着些小小的花苞,清淡的花香迎着风飘进房内,与熏炉中袅袅升起的檀香味混合一团。
温卿良也不在乎他那冷淡的态度,视线落在菱格木门上,笑道:“这苏家的小姐,十六很上心?”
房外的竹苓稍显惊讶的挑了挑秀眉。哎?还提到姐姐了?
陆卿言自是不比温卿良差,后者弄感觉到外头有人,他会感觉不到?不过他也没说破,只冷冷道:“上心又如何?”
这是他自见到温卿良后,首度开了金口。
温卿良低低笑了起来,眉眼如画,精致绝伦,让人有种美人含春秋波暗送的错觉。
“十六啊。”温卿良开口,嗓音是一贯的慵懒含笑“三句话不离挑衅的,怎的对九哥敌意如此重?”
竹苓在外头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这温卿良是耳朵有毛病。明明书呆才说一句话,不知道他哪算来的三句。不过…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啊…这是为何?
她搔头,喃喃自语道:“书呆平日不是挺知书达礼的吗?怎么一碰上他哥哥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隔着扇门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冰冷了,真是令人费解啊令人费解…
苏白芥听到她的自言自语,随口回了句:“或许他们两相互看不顺眼。”
竹苓拧眉,明显陷入了思考当中:“为什么看不顺眼?总得有个理由吧…难道…”她脑中灵光一闪,但想清楚后又被自己那道灵光给吓住。小手捣着嘴满是惊愕的秀丽小脸看向苏白芥。
“难道…就像那些话本里写的那样,书呆和他哥哥本是一对暗生情愫的恋人…可因着世俗的原因无法结合。于是…哥哥流连风月,弟弟冷眼相待…”真是好一段禁忌乱伦孽缘哟…竹苓心里好一阵欷歔。
啊…真是不知道,屋内的两人得知她这一想法,会是如何有趣生动的表情…
苏白芥听到她这番话瞬间黑了脸,额间青筋不住狂蹦。
“早说了让你别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子里乱想什么呢!”暗生情愫的恋人?亏她想得出。
竹苓挨了顿批,吐吐舌头便跑出了院子。什么嘛,她的推断说不定就是事实好吧,不然人家两兄弟的做什么关系不好啊?
苏白芥见她跑开,疑心她又有什么鬼点子,快步追了上去。
屋内,温卿良收回视线,轻笑道:“人都走了,戏就不用演下去了吧?十六就不好奇九哥突然出现?”
陆卿言面无表情道:“义州知府是你的人,让我们来这义州也是你授意的吧。”
温卿良手握京畿军权,成知府在未来义州前便是他的部下。好奇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不是傻子。
温卿良道:“哦?十六早知如此,还敢来?不怕…来得走不得吗?”
陆卿言听得他此言忽的笑了起来。依旧是谦谦君子和如暖玉的摸样,凤目内却幽深冷沉一片。他反问道:“来得去不得?九哥这话莫不是开玩笑?”相斗多年,虽是有胜有负,但输毕竟还是少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未免太过玩笑。
温卿良惋惜的摇头,道:“哦,九哥倒是忘了,十六可与九哥不同。不仅家中有个智博睿敏的似水守着,身后还有文官魁首秋相开路…”他停顿了下,见陆卿言仍旧是那副温沉如水的摸样,忍不住叹道:“经过之前的那件事后,十六你可是越发的稳重了啊。”
陆卿言尔雅一笑,端的是如玉的温润。他道:“九哥也说是之前了。十六若再不成长,岂不早被九哥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温卿良看着陆卿言温和无害的样子,一双美眸是越发的幽深,他状似不经意的扫了眼陆卿言头上束发的木簪,道:“十六这话倒是严重了。不过,依九哥看,十六这木簪的雕刻手法可是有些熟悉啊…能将簪子雕成这般恍若天然形成的摸样,似乎只有一个人能办得到…”
陆卿言的笑意收了收。
温卿良摇头啧啧有声,轻拍了拍陆卿言的肩道:“十六啊…”他没接下去说,只是这么唤了陆卿言一声,但那满含意味深长的称呼却让陆卿言莫名攥紧了拳。
他冷笑道:“九哥好本事。”
温卿良收回手,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角,漫不经心的笑意自眼角眉梢蔓延了开来。
“十六也别太感谢九哥,毕竟十六若是不在了…九哥也会很无趣的…”
陆卿言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儿。“不送。”
温卿良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翩然离去,只空留一屋淡淡的兰麝清香,证明着他曾经的存在。
陆卿言独自一人站在房内,他闭了闭眼,抬手将那束发的木簪取下,狠狠攥在手中。
翌日,竹苓急吼吼的冲进陆卿言房间,劈头便是一声大喊:“书呆!跟姐姐骑马去!”
轻轻的落子声响起,陆卿言还没开口,就已被温卿良抢了先。
“哟,竹苓来了?”
陆卿言面色沉了沉,落子声明显重了好几分。
竹苓倒不觉温卿良那称呼有何不妥,反正嘴长在人家身上,爱咋叫咋叫她也管不了许多。她走进他们,见桌上的棋盘密密麻麻摆满了棋子,恍如两条颜色相斥的健龙交缠纠葛,互不相让的架势,不由道:“你们倒是好兴致啊,大清早的就下棋,有够悠闲的喔。”竹苓对棋也只是粗通皮毛,所以粗粗扫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呐,书呆,别下棋了。咱们骑马去,白芥在外头…哎?姐姐送你的木簪呢?”竹苓猛然发现她之前从梵景那买来的木簪从陆卿言头上消失,惊讶道。
昨儿个她还见到木簪好好在书呆头上束着发的啊,怎么才过了一晚上…这木簪就不见了?
陆卿言没说话,只是沉默着低头摆棋子。
竹苓见他不搭理自己,眉角危险的跳了两跳。哟喂,这书呆,不过是一天没见,胆子见长了啊,居然敢无视姐姐。
温卿良此时插嘴道:“十六是不喜欢那木簪吧?也是,在家里时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精细…”
这话有些火上浇油的意味了,温卿良一副摆明了看好戏的架势,就等着竹苓发飙生气。
可哪成想,竹苓确实是发飙生气了,可这对象…却成了他。
竹苓狠瞪了悠哉落子的温卿良一眼,压不住火道:“哦,姐姐知道了。一定是你跟书呆说了什么对不对?”哼,昨天他没来的时候书呆可好好的啊,跟姐姐是有说有笑的,那木簪也老老实实的在头上。可以见到他…呃,当然,见到他之后发生了什么姐姐是不清楚啦,因为她扯着白芥去玩了嘛。可看书呆现在这摸样,外加他那摆明看好戏的态度,明显的,这罪魁祸首就是他!
温卿良被她那突如其来的指控一时给弄懵了。她不是应该大发雷霆抽十六一顿么?可为什么现在被炮轰的却是他?
竹苓骂过之后,也不想理他了,因为她还想着要去牧场骑马。于是强硬的将陆卿言拉起来,把他手里的棋子一股脑丢棋盘,道:“走,咱们骑马去!”
喂喂喂…合着他就这么被忽略了?温卿良跟着站了起来,见他们就这么无视自己的离开,连忙开口道:“十六这御马术可是我们哥几个中的一绝啊…我…”
“说了不准再讽刺书呆!”竹苓气急,转身便打断温卿良的话。
这书呆的什么哥哥啊,见他面善性子温吞就好欺负是吧?平白无故做什么总讽刺书呆!明知道他是个只知道都酸书的书呆,还在这胡咧咧的,太过分了啊!她愤愤的想着,在心里又加上一句。
简直比姐姐还过分!
温卿良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道:“讽刺?”天地良心,他平日虽喜找十六的茬,可现在还真没讽刺他哎?明就是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