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静静回视着他,良久未语。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着满满的执拗,正认真的等待着他的应允。
可诸葛瑾知道,这份情深意重他不能收!
他相信陈登是真心的想要弥补诸葛亮失忆的那件事,可更多的,却是希望能留下他。
这世间,恩情债最是难还。
他微一沉吟,也不欲再细聊,就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大人客气了。”
从那日起,陈登便开始三天两头的朝诸葛瑾屋里跑,谈古至今,游风望月,却只字不提让他投于刘备的事,诸葛瑾舒心之余,却总是有着层浅浅的顾虑。
“哎,你们最近可见到了三将军?”后院一隅忽然响起道熟悉的少年嗓音,让得正巧经过的诸葛瑾不由停下脚步。
陈登本在侃侃而谈,察觉到身边人的举止,不由也是一顿,然后回头询问道:“先生,怎么了?”
“是二弟的声音。”诸葛瑾侧脸往将过去,便见诸葛亮背对着他,正和一个下人打扮的同龄人蹲在树下,不知道在些干什么。
他笑了笑,抬步走向他们。
离得近了,两人的对话也就听得清晰起来。
“没有,三将军一直住在军营,很久没回府了。”
“原来是这样…咦,这里的花瓣好像更新鲜…”一角深衣忽从眼前飘过,诸葛亮一抬头,就看到诸葛瑾笑意盎然的看着他,一双清润隽永的眉目柔和而高雅。
“大哥?”
陈登自诸葛瑾身后走出,“小兄弟在这干什么呢?”
“啊,校尉大人!”没等诸葛亮开口,那名同样蹲在地上的下人连忙行礼,将陈登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我们在收集桃花。”诸葛亮接住一朵从枝桠间飘落的桃花,微微仰起的脸浸润着暖融的春光,“这桃花的作用可真大,不仅能入药,还能用来酿酒。陈校尉,你们也是用桃花来酿酒吗?”
陈登点了点头,“府中的酒俱是以桃花酿造,瞧,那边就是酒窖了。”
众人的视线随之望去,果不其然在不远处见到座小小的屋舍,诸葛瑾抬眼一扫,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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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妙计抽身 ...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番外不能放在正文里,于是就当成小段子放在这里吧…剧情前言——某日丞相一觉起来,发现自己长出了狐耳…。。。朝阳初升,明媚的金色光芒淡淡倾洒整个荆州城,来往街道上,三两小贩铺开货摊,开始吆喝起来。仍旧是与往日无异的清晨。平静,祥和。州牧府的后院内,马谡匆匆走至诸葛亮房前,见门扉半掩并没关严,不由上前扬声道:“先生,可起来…”他这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房内“哐当”一声。——难道有刺客?!“先生!”马谡心中冷不丁一紧,一时也顾不得礼数,推门入内。房中摆设完好无损,看模样也不像是有人闯过,只是一侧的案台下头倒了面铜镜,在这整齐有序的房间内显得特别扎眼。马谡一愣,四下扫了眼却不见诸葛亮的身影,“先生?”“…何事?”里间传来诸葛亮的声音。马谡松了口气,循声望去却见里间帘幔迤逦。他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先生,主公和将军们皆以准备妥当,就等您一人了。”许是觉得奇怪诸葛亮散了帘幔下来,马谡忍不住朝里走了几步,隐隐绰绰间已经能窥见帘后那抹修长身影。——刘备昨晚就吩咐过,今日要与众人一同前往城郊山中射猎。“哦。…幼常啊,我突感心闷头沉,郁气难舒,恐是不能与你们同行了。”诸葛亮的声音听起来有丝异样,但随着马谡的走近,又陡然变得无比沉静,“你去回禀主公,莫要让众人再枯等。”“…”马谡脚下一顿,面色渐变冷沉。半响后,他才缓缓开口,视线死死盯着帘幔的后头,一字一顿,“先生既然身体不适,那我立刻去叫医官来!”言毕,也不待诸葛亮回答,铁青着脸快步走出房间。“幼常且慢…”察觉到马谡已起疑心,诸葛亮情急下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撩幔而出,可惜房中空荡,哪里还有马谡的身影。——这回可麻烦了。诸葛亮握紧手中羽扇,后退了步,惯来平静沉稳的眸中竟滑过抹细微的懊恼。幼常在他身边数年,岂会不知他的起居习惯为何?把这帘幔散下已是反常,更别提还称病婉拒出行…——幼常定是误以为他被贼人挟持,所以才避而不见。恐怕去请医官是假,着将领拿贼才是真!不出片刻,这院子定会被围得水泄不通!要是他现在这模样让众人看到了…脑中飞速掠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后果,诸葛亮神情一凛,开始满屋找起纶巾来。不管如何,头上这对莫名其妙长出来的东西必须遮住!倒在地上的铜镜幽幽反着光,却清楚倒映出一抹挺秀如竹的修长身影来,长簪束发,却也有极多未束起的发丝柔顺披于肩头,特别是头顶两侧长出来的白绒绒的、尖尖的可爱狐耳…额——狐耳?!!!
他往前走了几步,细细打量着周围桃树的方位,而脚下的树根处,却有着几枚非常不起眼的铜钱。
“先生?”陈登不解他此举,不由上前询问,“怎么了?”
“着树为媒,铜钱做引,再以天干地支的推算布下困阵,妙极,妙极。”诸葛瑾舒眉展笑,如此难得开怀的模样让陈登愈发摸不着头脑,“先生…”
诸葛瑾侧身,一把握住了陈登的手腕,“大人,这布阵之人可在府中?”
他语气温和如常,只是字里行间的那种疏远感却陡然消失,平添出几分亲近。陈登迷茫,“布阵?什么布阵?”
嗯?他竟不知情?
诸葛瑾面上的笑意微收,视线重又投向前方。
可…不是州牧府的人所为,又是何人?
“此地既被设下困阵,阵中定然困了人。”诸葛亮见陈登云里雾里,主动解释道:“就是不知此事是陈校尉的意思,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陈登往前走了两步,细细眯着眼打量了好一番,却完全没发现眼前有何不妥。他早就听闻五行之术瞬息万变玄幻难明,若是运用得当,便可轻易抵下千军万马。
“先生,你可能破了此阵?”虽不知这阵是何人所布,但在自家院落里有这么个东西存在,怎么想都有些难安。
——若是有人误进此地,可就麻烦了。
“不难,不难。”诸葛瑾微笑,示意他看向树根下的那几枚铜钱,“只要将那处的摆放破坏,此阵自可解之。”
“哦?如此简单?”
诸葛瑾含笑点头。
陈登本想着侍从上前,可诸葛亮已先一步走到树下,“让我来吧。”
他的语气带着跃跃欲试,就好像是孩童找到了新奇的玩具般。诸葛瑾站在原地,拢袖笑而不语。
陈登见他没反对,也就跟着默许了。
诸葛亮慢慢在那几枚铜钱边蹲□,趁着众人不注意之刻咬破手指,以血飞速划过几道咒令,等那血缓缓渗进铜钱上时,却隐有暗光绽出,须臾间又消散不见。
他伸手将铜钱一枚枚的捡起,眼前的景致却突如不平静的湖面,泛出层层涟漪,紧跟着,那层波光越变越浅越来越透明,一阵风吹过,卷了飞花一同消散。
陈登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一旁的那名下人却是早已看得傻了眼。
“这…这…”他望望桃林,又望望诸葛瑾。少顷,才缓缓吐出口浊气,摇头暗叹:“果真是万物有灵,变化万千。”
经此一遭,他欲留下诸葛瑾的心思更加浓烈了。
——这么位博学旷古经天纬地之才,若能为主公所用,何愁汉室不兴,天下难收?!
另一面,本被困于阵中的张飞原在睡觉,却老是感觉周围乱遭遭的,他是习武之人,听力比起旁人自是好上数分,这么一吵下哪里还睡得着?
抓着蓬乱发坐起身,他粗着嗓门吼道:“这是谁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边骂,还一边往发声处望去。
细窄延长的青石板路蜿蜒远去,尽头处却站了几人,皆是一脸惊奇。
嗯?
张飞皱了皱眉头,目光在扫到满目惊诧回望他的陈登时,却冷不丁瞪大了眼睛,“陈元龙?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
重新恢复自由身,张飞握着他那把丈八蛇矛在练武场耍了整整一下午。
郁气全出,满心痛快。
可陈登那儿却是棘手了。
他一直以为张飞没回府是因寄宿军营,哪成想人压根就没出过府,被人关后院呢!
此事并不能轻视,来人不仅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府内,还布下阵法困住守城大将军,其意为何,勿需揣摩便能清楚。
——定是那吕布得了消息,开始打徐州的主意了!
——只要将三将军给困住,那拿下徐州就是早晚的事!
一想到可能发生的种种后果,陈登却是怎么也坐不住了,立刻将城中所有兵力召集,严守城关。
与此同时,吕布的暗探传来消息,说是徐州城突然戒严,街上也多出不少全副武装的兵将。吕布的谋士陈宫沉吟片刻,传令诸军暂且按兵不动。
“先生,既然徐州城内只留了张飞那莽夫,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抢了徐州?!”吕布早已得到消息,徐州城门上关、赵二人的将旗不过是幌子罢了,早在数日前他们便随着刘备带领精兵前往寿春,现在城中所剩,不过老弱残兵一二。
“莫急。”陈宫来回走了两步,沉声道:“徐州突然戒严,定有因由,且让暗探再去打听,至于起兵一事…暂缓!”
“先生!”吕布急了,“就算他们真有阴谋又如何?这徐州城没了关、赵二将,还能翻出多大的浪?”
他说着,微微扬起下巴,满脸自傲,“我手下那八千铁骑,可是天下最厉害的骑兵!要拿他小小徐州,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妄下定论!”陈宫叹气,语重心长道:“将军,既能用计收服,又何必用力?”
***
徐州,州牧府。
陈登匆匆赶至诸葛瑾房中时,后者正言谈温笑的与诸葛亮下棋。棋盘中黑白两子各据一方,看似平静的棋局其实早已暗藏激湍。
“二弟的棋艺倒是精进不少。”诸葛瑾手持黑子,隽永的眉目间颇带几分赞赏。
诸葛亮唇畔噙笑,一言不发的落子堵围。
两人都是不动如山的闲适性子,擅后发制人,和他下棋,就像是和自己对弈,平添几分享受。
陈登就是这个时候进入房中的。
“先生,先生!”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急走到诸葛瑾面前,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请先生救救徐州!”
这一声喊的实在突然,不止诸葛瑾愣了一愣,就连诸葛亮的眼中都有惊讶。
“先生,吕布想图霸徐州已不是朝夕,现他既已知晓主公外出征战,哪有不反的道理?!”陈登匍匐于地,哀戚切切,“他将三将军困于阵中,正是想趁机夺得徐州啊!”
诸葛瑾蹙起眉头,并未言语。
诸葛亮微垂眼睫,掩住眸底华光。
然后,他起身上前,欲将陈登扶起,“陈校尉,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陈登推拒不起,只一连迭声的重复着,泪眼涟涟,“先生,求先生救救徐州!”
他挣开诸葛亮的手,砰砰砰的将额头磕得格外重,没一会儿就把皮擦破了,血丝细细溢出,染湿了地面,“求先生救救徐州,救救徐州!”
诸葛瑾叹了口气,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大人,您起来吧。”
“先生…”陈登抬起头来,额头早已肿的老高,看起来刚刚那几下他是真用了狠力。
诸葛瑾见状,又是一声叹息。
他下了矮塌,衣摆如流水般迤逦滑落,衬得那身形更如修竹般挺秀,玉立亭亭。
托起陈登,他淡淡道:“大人即刻拟书一封,着人加急送至州牧大人手中。”
陈登惊了惊,不知他此意为何,“先生,我家主公身负皇命,正在前方与袁术交战啊!”
若真按此言据实上禀,大军必得回拔,那剿贼一事…剿贼一事可如何是好啊?!
诸葛瑾引了他入座,刚欲提壶为他倒茶,后者却已经恭敬倒出清茶,递到他面前。诸葛瑾抬手接过,轻轻吹了吹茶面,“大人,您觉得州牧大人与袁术的两军相交,哪方赢的机率更大?”
“…”陈登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张嘴,可话到嘴边,又像是想起什么,不由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回问:“那先生以为如何?”
诸葛瑾坦言:“以卵击石。”
陈登沉默,懦懦低头。
诸葛瑾浅浅喝了口茶,犹自品味着茶香,“不战,是败;可若战了…依旧是败。州牧大人知此战是曹操之计,却又苦于天子下诏,不得不从,现今徐州有难后方失守,岂不是个绝佳的抽身机会?”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坏事不一定就真的坏到底。
须知,险象还生呐。
更何况,此一退兵还能减少伤亡。
——未伤元气,日后才好屯兵养民。
陈登眼睛一亮。
他本也是个极其聪慧之人,一经诸葛瑾点拨,立刻明了,“先生妙策!”
诸葛瑾放下茶杯,一手随意搁于桌面,缓缓道:“现今天下,各路诸侯兵强马壮雄踞一方,州牧大人不管是在领土还是兵马上都无法比拟,所以…”
陈登只觉经此一言,心境大然开阔,不由连连追问,“所以什么?!”
“所以,”诸葛亮弯唇浅笑,自诸葛瑾身边坐下后,缓言接口,“须暂敛锋芒,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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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水镜山庄 ...
“这…”陈登惊讶,不由看了诸葛瑾一眼。
后者端方浅笑,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只是目光落在诸葛亮身上时,却明显透着浓重的赞许。
暂敛锋芒,养精蓄锐…
陈登细细寻思了阵,不由皱眉,“可是先生,曹操一向不容我主,又怎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别说以后了,就是现在兵弱城少的主公,曹操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啊!
“…这个么,”诸葛瑾笑意盎盎,稍顿片刻后才道:“就得等州牧大人回来后细细商议了。”
数日后,刘备大军回拔归徐的消息辗转传到小沛,吕布听后先是震惊,继而大怒,“你说什么?!”
前来通禀的侍从吓得连连后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刘…刘徐州已率兵抵达徐州境地,现在…现在应该已经进了徐州城。”
“啊!”吕布怒火勃发,一脚便踹翻了眼前的矮案,伴随着珍馐美酒叮铃桄榔碎落满地的声音,他忿然大吼:“陈宫误我,陈宫误我!”
还暂缓起兵?现在这一缓可好,刘备回来了!
原本唾手可得的徐州城…
该死!
与吕布的暴怒悔不当初相反,徐州城内的刘备却是满脸喜色,恭敬冲着诸葛瑾深深一拜,“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诸葛瑾面带微笑,抬手托起刘备,“大人言重了。”
刘备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却是满目真诚,言辞恳切:“先生实乃贤才,可叹备虽有旷济之诚,却乏经纶之策…如先生不弃,备愿拜先生为军师,调练人马,以成大事!”
诸葛瑾见他心意甚诚,一时也有些动容,“在下自当效犬马之劳。”
…
诸葛亮独自站于暗处,一袭白衣单薄,正静静注视着堂内言谈甚欢的刘备与诸葛瑾。
他一直都清楚,刘备身上有着让人甘愿追随的力量,前世的他正是被这股力量所感染,才心甘情愿的随之驰骋沙场颠沛流离。
就算到最后…
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也从未有过后悔!
所以同样的,大哥只要能够见到主公,就一定会愿意留下来。
其实先前他引阵将张飞困住,不仅是为了阻止他喝酒磨他脾气,更重要的还是想让诸葛瑾之才华得以展露,这样,待到刘备名正言顺归来时,自会真切挽留。
诸葛亮微微一笑,唇角的弧度有着浅淡的释然。
——大哥留了下来,主公如虎添翼,然后便能以这徐州为根据地,一点一点的、朝外拓展势力了…
——前世的那些含恨遗憾,将再不复存在!
当晚,州牧府中大摆筵席,不仅是庆诸将得以平安归来,同样还是庆刘备的幸得慧才。
席筵结束后,刘备亲自将诸葛瑾送回屋内,又执了他的手恳谈许久,自始至终诸葛亮都静静站在一侧,不言不语的沉默。直到刘备离开后,这才轻声诸葛瑾道:“大哥,我想去水镜山庄。”
诸葛瑾脚下一顿,不由回身看他。
诸葛亮眸色平静澄澈,印着屋内那一抹烛光,愈显流光溢彩,“都道水镜先生才高渊博,有知人之鉴,我想前往他处受学。”
“水镜先生的确为一代名士,只不过…”诸葛瑾微一蹙眉,似在顾忌着什么。
只不过?诸葛亮扬眉,手中羽扇慢条斯理的轻轻摇动,“大哥有疑虑?”
诸葛瑾点头,拉了他的手腕朝内室走去,“此行山遥水远,你年纪尚幼,又兼记忆缺失,恐这路上…会有不宁之处啊。”
“弟虽有失忆,可于人情世故还是知晓一二,请大哥勿忧。”诸葛亮眉目微舒,笑若春风,“再者说,出外游历也是为增见闻,天下之大,闻所见广,弟又岂能成日顿困房中?”
“…”诸葛瑾沉默。
这话自然是不错,他少时也曾历游诸地,博广会友,可…可现今天下动荡,又哪能比当年呢?
“…那你准备何时启程?”他沉吟片刻,还是松了口。
——读万卷书,终归还是比不上行万里路。
诸葛亮笑了起来,就像是早已料到了诸葛瑾必有此回答,“明日。”
诸葛瑾一惊,并没想到他会这么急,可转念一想,他不由叹出口气,“好吧,你既已下定决心,我也不好多加阻拦。只是这一路上,务必小心才是。”
诸葛亮笑着点头,“大哥放心。”
于是,在刘备率大军归徐的第二天,诸葛亮便告别众人孤身上路,远涉水镜山庄求学。
师从水镜先生,又逢徐庶、庞统、崔州平等为友,一切的一切,都与上一世无二。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身体里有着个冷静而沉默的存在,如局外人般看着自己加入到众人的博古论今中,一点一滴,都与记忆中的所有分毫未差。
在求学的过程中,水镜先生也经常会与他们谈讨现今天下的格局,众人时挂嘴边的,不是一统北方的曹操,就是日益强大的江东孙权。至于其他各方诸侯…早已如昙花一现般彻底消失。
转眼,数年光阴犹如弹指烟云,转瞬即散。
“…孔明,孔明?”清亮悦耳的男声遥遥自远处的长廊上传来,不一会儿就有名身量瘦削的深衣男子携了三两同龄人大步走近。
后院的这排屋舍,是众学生歇息之处,诸葛亮的房间被分在最末一处。
“元直啊,我先前就来这找过了,孔明不在里头。”走在徐庶左侧的男子皱了皱眉,“我看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没事,说不定他现在回来了。”徐庶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走到诸葛亮门口,“孔明?你在不在里面?在就吱个声!”
房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你看,我说了不在的吧。”等了片刻,刚才说话的男子无奈摊手。
“这整个庄里都找遍了,房里也没人,难道他下山了?”
“孔明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种节骨眼上他不可能下山。”徐庶皱了皱眉,四下随意一瞥,却在墙角处看到架木梯。
长长的梯架直接搭到了屋檐上,一抹阳光流连不走,刺得眼睛都生疼。
他微微眯眼,无声笑开了。
屋顶上,一人沐浴着阳光,正在小憩。
徐庶吭哧吭哧的踩着梯子爬上去,人未到,声先至,“你这家伙倒真是会享受,大白天的跑屋顶上去,难怪哪哪儿都找不着人!”
他翻身上了屋顶,小心翼翼的站稳了,这才抬头。
不远处,一名白衣长发的男子安静躺着,似在沉睡,一顶大大的草帽遮了脸,让人看不清是何模样,只是身形修颀挺秀,白衣翩翩然袂,一看便知其气度不比常人。
徐庶走过去,推了推他,“孔明,孔明?你醒醒!”
诸葛亮动了动,犹带睡意的嗓音闷闷从草帽下传出,“怎么了?”
“大堂已经布置妥当,先生让你快点过去呢!”
“过去干什么?”
徐庶黑线,“我说你是不是睡傻了?昨日先生才说过,今日有贵客登门,还特着你前去抚琴!”
“…哦,有这回事吗?”
徐庶一噎,继而有些恼怒的再次推他,“快点起来,你快点起来!”
“…好了好了,别摇了。”诸葛亮的声音开始染上笑意,他缓缓坐起身,抬手将草帽拿下,半是无奈的叹息,“元直还真是性急。”
“…你怎么不说是你性子太慢?!”徐庶毫不示弱的反击,“你瞧瞧下头,大家就等你一人呢!”
他探头一看,果不其然在院中见到三五个熟悉的面孔。
“劳诸位久等了。”他语气谦恭,抬手行了一礼,大家对此却不甚在意,只要找到了人就好,“无碍,好在时间还算宽裕。”
诸葛亮微微一笑,回到地面后微整衣摆,徐庶见他磨磨蹭蹭,不由抓了他的手腕大步朝院外走去,“行了行了,你就别磨蹭了!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段子之二正在这时,训练有素的步兵跑步声由远至近,张飞急吼吼的一个大步抢冲入房,挺矛断喝:“燕人张益德在此,小贼还不速速放开军师!”刘备紧随其后,语带惊慌,“三弟切莫冲动,以免误伤到军师!”呼啦啦一大票人群起涌之,个个摩拳擦掌满脸愤慨,大片明晃晃的冷白刀光几乎能将人的眼睛闪瞎。不小的房间立刻被挤了个满当。诸葛亮气定神闲的看着众人,熠熠带笑的眸子浅浅在周围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领头‘哇呀呀’大叫着挥舞丈八蛇矛的某将军身上,“益德,你这是干什么?”“军师莫怕,且到我身后来!”张飞一伸手就把诸葛亮给拉到身边,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用矛尖撩起帘幔冲进里间,“哈哈哈,小贼你无路可逃了!”周围的那群士兵慢张飞几步跟在他身边,齐齐以刀锋对准前方谨慎上前。赵云寸步不离的守在诸葛亮和刘备的前方,有神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张飞的背影,显然是在防备着贼子的偷袭,“军师可有受伤?”诸葛亮微笑,羽扇轻摇间端的是翩翩卓然的风华,“劳子龙记挂了,亮无碍。”“…军师,你真的没受伤吗?”刘备满含关切的视线默默上滑,最终落在了那双紧紧抓着纶巾的修长手中。“…”诸葛亮的笑容微僵。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刘备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他头上,显然是对他现在的举动抱有怀疑。——毕竟好好的一个人,特别是一贯风姿斐然恪守礼教的他…绝不可能没事抓着纶巾不放。可问题是,他不抓不行啊…莫名其妙长出对奇怪的狐耳就算了,居然连纶巾也和他作对!平时明明戴着很合适的,可现在却变小了…那对尖尖挺竖着的白色狐耳,压根就…塞、不、进、纶、巾、里、头!一松手铁定往上弹。然后狐耳朵就要露出了…哦,不!
11
11、久久沉魇 ...
诸葛亮并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刘备。
浅淡的熏香自铜炉中袅袅升腾,如烟如雾般朦胧了那人的轮廓。他与水镜先生共位首座,言笑间依旧依旧谦恭,仿佛还和当年他离去时一样,没有丝毫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