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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抵足缠绵 ...
刘备忽觉心里有些酸楚。
总觉得眼前的人受了太多委屈,而这委屈…很明显是他带给他的。
“孔明…”他抬手缓缓托起诸葛亮的脸,一瞬不瞬的认真注视着,就好像要将那出尘容颜铭刻进心里去。
在这一刻,世间万物仿佛都褪去了颜色,唯有眼前这静静注视着自己的眼眸,纵使洗尽铅华,也依如曾经的旧时模样。
诸葛亮也在看着他。
隔着朦朦的雾气,周围的一切显得虚幻而不真实,可再是如此,那让人觉得熟悉心安的力量却从未消逝。
能感觉到自己被那股力量所拥住,灼热的呼吸已咫尺可闻,然后唇上一暖,柔软的触感贴了上来,温柔的启开了齿关,缠着他极致缠绵。
身上的衣物逐渐减少,可心中滋生的暗火却在增长,诸葛亮有些空茫的睁着双眼,却忽而感到有一方温暖落在了眼上。
——是刘备的手指。
“闭上眼睛。”他含糊的说着,却是一刻也舍不得放开身下的人,索性藉由此刻姿势反手散了床幔,满室春光都被尽皆掩盖…
——————据说最近严打,而且感觉似乎木有人对详细情况感兴趣,所以索性河蟹了= = ——————
朝阳的光芒穿过林中间隙投射而下,在青石板上显出细碎树影,淡淡的白雾被晨风吹散,偶还有一两声清脆鸟鸣传出,闻之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刘备睁开眼睛时,明媚的阳光刚巧透过窗棂投射进来,明晃晃的刺得人眼晕,他有些不适的偏了头,却正好对上个白白的软枕。
思绪空白了有好一会儿,他哗啦一下就坐了起来。
房内空荡荡的,安静的好似再无第二个人存在,屋外的阳光正好,寸寸金芒泄了一地,还带入了清清竹草的沁香,可这一切光景刘备却是无暇顾及,只低头慌乱的上下摸着自己的心口、腰腹,确定衣物还穿在身上,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好像做了场很荒诞的梦…
在梦中,他与孔明肌肤相亲,抵足缠绵,更甚至还…
一幕幕令人脸红心跳的亲密画面滑过脑海,刘备的脸‘轰’的一下,彻底红了。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刘备惊惶抱头,自己与孔明皆为男子,怎么能有如此惊世骇俗之举!
等等…
等等…有些不对…
他抚着额头,呆坐半响后倏地起身,来回焦躁走动。
难道自己在潜意识里将孔明当成女子了?
此一念想刚浮现,就被立即推翻。
孔明的面容虽是出落的清朗逸秀,却丝毫不偏女气,眉目间反有一股浩然威仪之感,任何人见了都会情不自禁的端正仪态,恭谦以待。
——才不过弱冠的少年而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强的气势…
明明早些年在徐州的时候,那孩子还安静沉默的丝毫不起眼,与之兄长相比完全是浩淼星空与萤火的差距,可现在…
忆起那人白衣翩然执扇轻笑的皎月风华,刘备唇畔的弧度不由得微微勾起一点,逸出声叹息。
要是子瑜与他同站一处,定是会被忽略了吧…
***
一名小厮捧着数捆竹简走入堂间,刚将其放上桌案,就听见内室中一阵欢笑。
俊逸神朗的东吴大都督周瑜微笑举起酒杯,遥遥冲着诸葛亮道:“今孙刘两家联手,抗曹之计指日可待啊。”
诸葛亮微笑点头,执杯一饮而尽。
清冽醇香的杜康酒弥漫唇齿,带出缠绵之意很轻易的就让人失了神,联想起一场荒唐的温存…
“曹军现今聚兵结寨,法度严整有序,实非等闲可破,”周瑜将酒杯放下,缓声询问:“不知先生可有妙计?”
“…”
诸葛亮似是心有沉绪一时出了神,此一问竟是毫无反应。
周瑜耐心的等了会儿,可始终未见他答复,不由奇怪的挑了眉,出声再次道:“先生可有妙计?”
“…”
诸葛亮还是毫无反应。
“先生,先生?”
一连唤了数声,都没得到回应,周瑜微顿片刻,忽而起身离席,沉实的甲冑因他的走动而带出清脆的声响,铿锵阵阵,“先生?”
他一手覆上诸葛亮的肩,稍使了点力按压了下,诸葛亮立即回神,长睫略略眨动了下,“嗯?”
虽然对周瑜出现在自己身边有些讶异,诸葛亮面上却未显露出分毫,只轻轻摇了羽扇,淡笑不语。
此成竹在胸的模样使得周瑜不自觉道:“观先生神态,似是已有妙计?”
“…”短暂的在心中计量了下,诸葛亮淡淡微笑,“在下碌碌庸才,并无奇策。”
说是这么说,那份沉稳从容的气势却是从未减退,周瑜笑着谦逊道:“瑜有一策却不知可否成功,还请先生提点一二。”
诸葛亮抬眼看他,隽永眉目浅浅舒展,顺势道:“都督莫直言,你我便各自将计谋写于手上,看看所见是否相同。”
周瑜没有直接回话,只微微弯□,颇显闲适的为诸葛亮添了杯酒。
见状,诸葛亮也不急,抬杯浅浅啜饮着,品味杜康的清冽醇香。
少顷,周瑜才将酒勺放下直起身来,“来人。”
他的目光虽是落在诸葛亮身上,声音却已传向屋外,“笔墨伺候。”
侍从很快就把所需物品带进内室,诸葛亮与周瑜各坐一头,执笔在手中缓缓写着,笔势几乎是完全一样的方向,收笔也是同一时间,两人对视一笑,冲着彼此缓缓张开手。
完全不同的两只手,手心却写着相同的一个字,在此刻,惺惺相惜的情感于周瑜心中猛然炸开,他忽然有种想认诸葛亮为知己的冲动。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他心中激慨,又何曾不是在感叹世间竟真有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与先生所想一处,瑜已无疑虑,不过此事干系重大,还望先生切勿泄露。”
诸葛亮缓缓收回手,温声点头,“都督放心。”
“今日先生便莫要回馆驿了,”周瑜索性在他身边一坐,眉目间散着星点肆意风发,“且在舍下小留,你我畅饮几杯!”
“…”这一世的周公瑾相比起前世似乎变了很多…
诸葛亮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但又思不出此转变的原因,总不可能也是因为保住了徐州吧?
——这可和他周公瑾没有半分的关系啊!
正思忖间,又有一名侍从匆匆走近,于堂间站定行揖一拜,恭声道:“都督,府外有人自称是诸葛先生的随从,并道有万分紧急的事情需禀明诸葛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唔,主公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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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须断妄念 ...
周瑜看了诸葛亮一眼,后者却是沉稳一笑,缓缓站起身来,“看来今日这酒是喝不成了。”
他遥遥望向门外,眉目似拢上层淡淡忧色,尤为凝重。
见状,周瑜心中虽存遗憾,却只能拱手相送,“先生既有要事,瑜也不便久留,此番就且记下,待先生空闲之时,再行补上。”
“如此,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先生慢走。”
诸葛亮轻轻点了下头,旋即也未在多留,转身离开了。
周瑜随于他身后缓步走到门旁,从此角度看去还能望见诸葛亮微微垂了眼,轻缓走下台阶的背影,徐风吹起了他的衣摆,衣袂翩翩间皎然清尘。
“外头那人报有紧急军情传达时,神色如何?”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跟随着诸葛亮,直到他渐行渐远,出了庭院再看不到,这才收回视线,望向旁边的侍从的眸色深沉,锋锐凌厉。
“…”侍从想了想,却觉脑海中有关于那传讯人的面孔已经模糊,哪里还能想到什么神色为何,可大都督既然这么问了,他又不能不回答…
既然那人说了有紧要的事,想必应是很着急的吧…
侍从惶惶思忖着,大着胆子躬身行揖,“神色忧焚,恐有大事相报。”
“…”周瑜凝眉不语。
传讯之人神色忧焚,难道是曹军那边有什么动向?
他一边思忖,一边缓步走着,心情微有沉重。
现在这紧要关头,可容不得出一丝差错啊…
“你先下去吧。”他侧脸瞥了那侍从一眼,后者立即松了口气,行揖告退,“诺。”
然而,那侍从刚退出大堂,门房又匆匆领了位神色惶急的小兵过来,一见了他,便立即道:“这位小哥是伯符将军府上的人,有要事禀明都督!”
侍从忙将他们拉到一边,压低嗓音,“都督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伯符将军有何要事告知都督啊?”
“将军没说,只让我带都督过府一叙。”
“这样啊…”侍从低头想了想,才道:“要不你先在此等候片刻,待都督将要务处理完毕,再过去细说?”
那小兵也是清楚周瑜性情的,此刻也只能无奈点头。
不过还好,这回周瑜倒是没让他多等,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从大堂走了出来,眼见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大步朝着府门口走去,小兵连忙追上,“都督,都督留步!”
周瑜微有讶异,望着眼前这位不知从哪跑出来的挡路小兵,挑眉询问,“你是何人?”
“小的是伯符将军的亲侍。”小兵抱拳行礼,“伯符将军让小的传话,道是都督不忙的话,可否过府一叙?”
“…”周瑜默了默,方才的和善眨眼间烟消云散,“你去回禀你家主子,就说瑜要事缠身抽不出时间,至于看望一事…”
他顿了顿,似是在隐忍什么情绪般重重哼了声,“医官也说他要静心养病,不能过劳,瑜就不拿烦心事去扰他了。”
“可是都督,伯符将军一直在等着您呢。”
周瑜的眉角狠狠跳了下,继而莞尔。
本就是俊逸神朗的出众容颜,此一笑更是春风拂柳般的雅致,他浅浅弯了眉眼,淡然微笑,“那就让他继续等下去吧。”
哈?
让伯符将军继续…继续等下去?
小兵呆了呆,可一见周瑜要离开,忙不迭的小跑跟上,“伯符将军已经等了您整整一晚了!若是在这般等下去,恐怕…”
“恐怕什么?”
周瑜的语气很平静,面色也很平静,可是却让小兵有种山雨欲来的可怕…
——后续言语说出来的话真得不会被叉下去吗?!!
“…恐怕,恐怕…”
“…”平了平气,周瑜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说。”
“恐怕伯符将军的身体会撑不下去!”
喀——
铮然出鞘的一小截剑身反射着阳光,白晃晃的刺得人眼痛。
周瑜满脸阴沉,缓缓拔出腰间宝剑。
——难道叉出去都免了直接被就地正法吗?!!!
小兵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便重重跪倒在地,就差没凄凄高喊出‘都督饶命——’了。
然后,周瑜却杀气腾腾的握剑走过他身边。
因为离得尚近,所以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后面的对话——
“甘宁呢?”
“回…回禀都督,甘将军…甘将军现在营中…”很显然,府上其他的侍从也被他此刻模样吓得够呛。
“去,立刻叫他过来。”周瑜浑不觉周围侍从们的心惊胆颤,缓缓举起的剑身上流连着一抹暖阳,落在他脸上,却更显森然冷伐,“趁着今日有空,正好检查下他最近有没有偷懒。”
而此刻,远在军营操练兵士的甘宁浑不觉自己被整个东吴敬畏崇拜的大都督给惦记上了,就是那领命前来召他去往周瑜府上时,侍从异样的神态也没让他察觉出不对,高高兴兴的擦亮自己的兵器后就上路了。
身后还站在原地的吕蒙看着他们走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总觉得有些不对。”
“觉得不对是正常的。”凌统双手靠着后脑勺,优哉游哉的晃了过来。
“嗯?”吕蒙挑眉,有些奇怪,“此话怎讲?”
“呵呵呵…”凌统独自乐呵了半天,然后冲吕蒙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一些。
吕蒙犹疑的靠了过去,然后就能感觉到属于凌统的气息越来越近,轻轻启了唇,压低了音量,一字一顿,“军、机、不、可、泄、漏…”
“…”
吕蒙发誓,他真有这么一刻想宰了这臭小子。
与此同时——
诸葛亮听过匆匆自馆驿跑来寻他的随从禀明刘备现已回往江夏时,唇畔微笑很是罕见的僵了下。
虽然不过短短的一刹那,但还是被那位随从捕捉到了。
很明显,他并不知道诸葛亮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神色。
“他…”话一出口,诸葛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不由定了定神,淡淡道:“他走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随从点了点头,“有的。”
“他说,奉主公之命送来犒劳众将的物资已分发,也见军师安好无恙,所以可以回去复命了。”
“…”诸葛亮很缓慢很缓慢的、收紧了握着羽扇的手指。
许久,才轻不可闻的应了声,“嗯。”
他微微抬头,能见一碧如洗的苍穹上云卷云舒,颜色明澈的令人忍不住想微笑。
事实上他也确实在笑。
这样的结果是预料之中的,所以并不会感到意外。
“先生,”随从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种反应,“为何发笑?”
诸葛亮面上的笑意更深,双眸微微弯起一点,掩住了内里那浅淡的一丝惘然,“你看,天色多好。”
随从茫茫然的抬头,天色好这种事很好笑吗?
而后,诸葛亮转身上了马车,浅浅撩起的青色布帘遮了他的身形,随之才传来他平静沉稳的声音,“回馆驿吧。”
***
这并不是刘备第一次做逃兵。
早些年诸葛瑾还没成为他的军师时,他几乎吃尽了败走的苦头,常常领着手下的一干兄弟东躲西藏,无立身之地。
可后来阴差阳错的成为徐州牧,运气竟慢慢好转了起来,先是得了位胸有沟壑的奇才辅佐,而后渐渐的,兵马雄胜,根基逐稳,竟是再也不似先前落魄。
他清楚,如果当年不是子龙误将诸葛亮撞伤,诸葛瑾不会千里迢迢的寻过来,同样的,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了。
对于诸葛亮,刘备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早前他以为是因了诸葛瑾的原因,可直到发生了昨晚的那件事,他才幡然醒悟,对于一个小自己二十岁的男人,他竟有了龌龊心思!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刘备抚着作痛的额角,背靠着船身瘫坐在地。
或许此回的被逃日后会让他悔不自己,可纵是那样又如何呢?
这悖逆常伦的孽情,如何能存于世?!
他活了快四十个年头,可孔明呢?
将将弱冠,还是个孩子啊…
更何况他的兄长子瑜一心一意的辅佐,他怎么可以对其有如此妄念!
是啊…
妄念。
刘备苦笑,缓缓闭上了眼。
既知是妄念,还是早早断了吧…
这本就是条…永远看不见前路的绝境。
咚——
咚咚——
就在这时,水底下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有船工注意到了,不由示意众人停下手里的活,安静下来后,那咚咚的敲击声显得尤为清脆。
“下头有人在凿船底!”有人脱口而出,也有人丢了浆骂骂咧咧的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边发生的事情所吸引,全然不觉远方一艘高扬着‘曹’字大旗的船正在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甘宁童鞋躺着也中枪…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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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风雅之名 ...
当吴军水船遭伏,全船人皆被曹军掳走一事传到周瑜耳里时,甘宁刚巧被‘训’的筋疲力尽趴在地上大喘粗气。
“水船被掳?”周瑜收剑回鞘,略一深思便顷刻皱起了眉,“怎么回事,说清楚。”
曹操大军隔岸虎视,民船早已停驶,至于军中水师…没有他的将令谁敢擅自过江!
察觉到周瑜身上隐隐传出的怒意,传令官抱拳,恭声解释,“前些日子刘军派使者送来物资,现今事毕回去复命,所以鲁肃大人便拨了一小队兵士护送他过江。”
“江夏与曹军驻扎水寨相隔甚远,如何会被发现行踪!”
“最近江上经常出现不明船只,其意并不在审探我军底细,反而只隔江远远游晃,似在等待着什么。”
“…”周瑜沉默,少顷才道:“何时开始的?”
“刘使来的那天,”传令官说着,又补充了句,“想来是当时动静太大,引起曹军注意了。”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电光火石间,周瑜忽然想起晨间那位有要事寻找诸葛亮的随侍来。
形色匆匆似有要事相禀,紧跟着便是刘使急急回江夏,途中遭曹军截捕…
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一起,再称之巧合,显然有些勉强了吧。
“公瑾,公瑾!”就在他深深沉思之际,府门口忽而传来声熟悉的呼喊。
周瑜循声望去,便能见到一抹蓝影闪入院中,端秀面容上尽是急色。
——是鲁肃。
“子敬是为刘军使者被掳一事而来吧。”周瑜挥退传令官,大步迎了上去。
“是,是!”这么急急跑了段路,鲁肃只觉嗓子眼干的厉害,于原地顺了顺呼吸,这才续道:“公瑾也听说了?”
不自觉皱紧了眉头,他忧虑叹气,“…哎,如今可怎么办是好?”
相较于鲁肃的忧心忡忡,周瑜倒还是原先模样,抬手拍了拍前者的肩,他笑着宽慰,“无妨,去将诸葛先生请来便可。”
“啊?”鲁肃愕然,继而眉头皱的更深了,“此事让诸葛先生知晓…有些不妥吧。”
虽说错责不在他们这方,可毕竟是在东吴出的事,就这么直言相告的话…会不会对孙刘联盟有影响啊…
“子敬此言差矣。”周瑜挑眉,语气不咸不淡,“若是将此事隐瞒不说,才会让诸葛先生心生间隙。”
本就是一场意外,要真是藏着不说,岂不成了他们心虚不敢承担过错?
“这…”
鲁肃还是有些犹豫,可周瑜已经将他推向大门方向,下了逐客令,“如此,便劳子敬走上一遭了。”
“公瑾,肃还是觉得有些…”
“去吧。”
见周瑜面色沉静再无转圜余地,鲁肃挣扎片刻,终归还是忍了优焚之心快步出府了。
***
柴桑馆驿。
细细的一股水流带着氤氲热气落入杯中,散发出来的茶香清淡四溢,满是飘香。
诸葛亮执杯轻啜,一向随身携带不离手的羽扇也落在了桌案上,与一册看了大半的竹简在一块儿。
鲁肃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诸葛亮听见门口响动,回眸望去,见来人是他不由淡笑,“子敬可真是闻香而来啊。”
放下杯盏,他提壶灵巧打了个转,为另一只空杯满上香茶,温然含笑,“世人都道东吴水好,却不知这方好水孕育出来的茶,味道如何了。”
“哎呀先生!”鲁肃这一路已经是心急如焚,现见诸葛亮还有此闲情逸致在这泡茶,不由大叹,“这茶还是改日再喝吧!”
“子敬啊子敬,你怎回回见着在下都是这般匆忙。”诸葛亮瞧着鲁肃满头细汗的模样,有些好笑,前日面见吴候的时候也是,就好像慢一步他就会逃了似的。
然而此刻鲁肃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
“莫急,”诸葛亮笑着挣动了下手腕,意在让鲁肃松开,“且容在下拾整一下。”
“先生,此事实在火急!”鲁肃凝眉摇头,语气坚定,“便暂且将就一下,立刻随肃离开吧!”
说罢,也不等诸葛亮回话,攥着他手腕的大手猛一使力,就将人给直接带出房间。
到了周瑜府上,诸葛亮被请至一旁安坐,继而又有侍从送上美酒佳酿,他垂眼微微扫过案上东西,淡然一笑,“都督急找在下前来,想必不会是为了让在下品尝奇珍的吧。”
周瑜朗笑,抬指冲着鲁肃方向点了点,“这要怪子敬。”
鲁肃本就在旁急周瑜的温吞,现在一经点名,只恨不得立刻就提醒他快点将正事说了,可碍着诸葛亮在边上,不好表现的太直白,也就只有频频暗使眼色,让他少说不着边的快点进入正题。
周瑜置若未闻,目光淡淡移至诸葛亮脸上,含笑举杯,“子敬心性急切,想必是唐突先生了,在此瑜便替他赔个不是,望先生莫要往心里去。”
“…”诸葛亮瞟了边上坐立有些不安的鲁肃一眼,再对上周瑜虽是噙笑,却隐含一丝沉郁的眸色,心里一时也有些底了。
——看这模样,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吧。
而且这事还很有可能和他有关…
思及此,诸葛亮伸手端起桌上酒杯,凭空冲着周瑜的方向一点,微笑一饮而尽。
憋着不说和他比耐性么?
也罢,就看看谁比谁更沉得住气
酒至半旬,鲁肃对于周葛二人那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已经着急的坐立不安了,诸葛亮虽是在与周瑜笑谈,却仍不忘他的存在,时不时的抛几个话题让他接上,也不至于将他冷落。
然而此善意之举却让鲁肃更为煎熬。
他整副心思本就全在刘使被掳一事上,急急寻来诸葛亮也是为将事情解决,奈何周瑜却像是完全将此事忘记了似的,只会笑谈风月,与诸葛亮博古论今。
“与先生交谈,就似是听高山阔水的绝世之曲,让人陶醉之余,又觉回味无穷。”周瑜抚掌微笑,眼底有着未加掩饰的赞赏。
诸葛亮放下筷箸,习惯性的想要挥扇,却忽而发现出门太急忘记拿扇,于是指尖略微一顿,缓缓抚上袖口,“公瑾果真不复风雅之名。”
信口一言都是满腹闲庭书香气。
周瑜谦逊笑叹,“先生谬赞,先生谬赞。”
鲁肃刷的站了起来。
此一下来的突然,致使诸葛亮和周瑜的目光都落了过来。
“子敬这是何意?”诸葛亮扬唇微笑,眸底却有着洞悉一切的明睿。
周瑜也在看着他,吟吟笑意不减,似在等他后续言语。
鲁肃本也是心思细腻之人,此一观其二人脸色,立刻就明白了先前那些寒暄不过表面,实际上,他二人都是在不动声色的等待着呢。
——看谁先坐不住开这个口。
要说诸葛先生有此念想不奇怪,虽只短短几天的相处,可鲁肃已经能察觉到这位年轻谦逊的先生胸藏锦绣,其智博谋略更是远胜于自己,可是公瑾也这么做就让人看不透了。
明明是他让自己去把诸葛先生叫来的,可是人来了又什么都不说,只顾着喝酒谈天…要说他是希望能由自己开口将事情说出,先前就应与他说啊,何至于浪费这许多功夫!
不过且不管公瑾是何意思,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将事说透的好!
“诸葛先生,肃有一件紧要事告知。”鲁肃前行一步离了案席,却是拱手行了一揖,诸葛亮见状,立刻起身上前,将他托起,“子敬直言便是,何故如此?”
“先生,先生应是知晓刘使回往江夏一事吧?”
“…”不妨他提及的是这件事,诸葛亮明显怔了下,思绪一时竟有些恍惚,但很快的,他开始感到不对了。
无缘无故的,子敬怎会提起此事…
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揣测到了什么,但诸葛亮还是很沉稳的露出抹微笑,淡淡点头,“我主遣使送来犒军物资,现今他既以完成任务,自是应当回去复命。”
周瑜慢条斯理的端起酒杯饮了口,“瑜记得先前刘使曾说过,他会留在先生身边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