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另一名死士红了眼,举剑袭来。阿单将我推后,右手接招。我看余下三人也要扑上来,便是将醋浇到我和阿单周围的沙地上。他们却步于外,其中一人怀中掏出事物抛出。我闪不及,只觉胸前一震,步子趔趄。
“小叶子!”阿单回身抱我。焦急地看我身上有无伤口。
我捂住胸口,心跳未安:“没事。没事。没打中我。”那枚飞镖确实是没击中我身子,与我前胸擦过后插入了后边的树干。我刚站稳,几名死士发动新一轮攻势。
“且慢!”严青洛阻止死士,蹲下身检视谭四娘。谭四娘未被烧死,头发完好无损。相反刚才被我泼醋的死士被火烧得更厉害,毛发无能避免。严青洛摸了摸谭四娘的发丝:“原来是胡椒粉。”
我心喊不妙。严青洛拾起了我弃掉的胡椒粉瓶,把里边的粉末尽数倾倒于醋泼过的沙地,醋便不再引火。
敌人步步逼近,我们是走投无路。我对阿单说:“你去追龙睿。”
阿单道:“夫人,你忍心让我独身一生吗?”
我情不自禁抱住他的腰:“将心比心,不忍得。”因为尝过了爱的滋味,独活是生不如死。
他牵起我的手。这一刻,我想起了那天他带我来梵。我不觉得我们是在逃亡。十指相扣,生死相随。此等情爱岂是在金迷纸醉的都市中能轻易遇及的?遇到阿单,是我毕生的幸运。
前方万丈峭壁,云奔雨骤。血雨交融,风飒然。我与他立在崖边,深渊的寒气从脚底向上钻,如一把尖刀。我的心却是很温暖。死士数个伤痕累累,均没伤及要害。我喘着气,感到高兴。我的先生果然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
“夫人。”阿单低声唤我。
我对望他,欣然道:“走吧。”
严青洛见我们要跳崖,抽出了随身宝剑。狂风暴雨中,此剑剑身雪亮,竟是把当空划过的闪电映的一清二楚。一剑刺来。慕容单拿剑挡。铮的一声响。慕容单退后,脚落空。我自然是与阿单共生死。严青洛两只手同时伸出,左手只来得及触到我衣袖。阿单挥开了他的右手。严青洛仍不死心想跃崖,后面几个死士将他紧紧扯住。
落崖的瞬间我仰望那天,雨如花絮般飞舞着,奇怪的是并不哀伤。阿单把我搂抱,温柔地说:“小叶子,闭上眼。”

第十三章

我醒来时,应是在一个洞穴里。我的头挨在阿单胸前,耳边是他素来稳健的心跳声。我支撑起身子,唤:“阿单。”
他没应我。我焦心地探手去摸他。漆黑之中我双手乱摸,指尖触到衣物上的湿濡,我的心当即被割了一刀。我忍着泪,右手慌乱地在百宝袋里寻找。待翻出了夜明石,我借光紧张地察视他的伤处。他伤的是左臂,几条明显的刮痕往外渗血。我轻拍他的脸颊,急唤:“阿单,阿单。”他仍是没醒。我脱下外面的单衣,撕成布条,捆在伤处的上方止血。接着把百宝袋里的东西全倒到地上,捡来捡去,瓶子都没贴标签我也不知道哪瓶是能治他伤的伤药。想到盐能消毒,我拾了个空瓶走到洞口。
外边的雨势未减,哗啦哗啦夹带雷鸣。我无法探头观望来判别我们身处哪里。接了水返回,往水里放了盐。平日龙睿帮我收藏的调料品如今全派上用场了,想到谭四娘的话,我不禁为龙睿担忧。盐水慢慢地倾泻到伤口上。这一下刺激,他吐出口气,睁了眼。
“阿单。”我欣喜若狂,“你觉得怎样?”
他转过头望到了我手拿的瓶子:“你拿的是什么?”
“盐水。我不知哪瓶是伤药,只记得盐水可以消毒伤口。”
他抬起右手触摸我:“别担心,没伤到骨头。”
我一听,泪倒是差点掉了下来。吸吸鼻子,我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要摆一百桌酒席宴请丐帮的所有兄弟。”
“一百?”他呛了两声。
丐帮兄弟遍布天下,我当然知道一百桌远远不够。逗阿单能笑,对于处在困境中的我们是最好的。
清洗完伤口,我扶他起身。他拣药,恐怕是没寻到合适的,又咳了一声。我望着他嘴唇有些乌黑,忧心忡忡地问:“中毒了吗?”
他轻描淡写道:“这崖他们不敢追来,因为有毒藤。”
“有解药吗?”
“这里暂时没有。”
“那要怎么办?”我眼珠子四处张望,焦急地说,“你告诉我有哪些药草可以解毒,在哪里,我去找。”
“不需要。把毒吸出来就行了。”
我二话不说把嘴凑近伤口。
他急忙推我:“你会吸出毒吗?”
“会!”我大声应。
“你吸过吗?”
“不就像吸牛奶一样吗?”我着急,竟自拉过他的左手。
他使劲摁住我,瞪道:“像吸牛奶一样?你是想也中毒吗?”
“我知道,吸到嘴里吐出来。”我手足舞蹈,边辩解边急得红眼。
“不了。”他不信我。
我气了,肩膀一扭挣脱开,伏低头就着伤口一吸。混着怪味的液体入嘴,我感觉恶心立即吐到地上。换口气,我欲再吸。阿单也气了,右手加重力道将我推离近半尺远。
“不要靠近我!”
我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心头扑通地跳。抹掉嘴角的毒液,我爬过去。他直直地瞪着我。我担心他生气使得毒液扩散,只能呆在原地干着急:“阿单,我答应你,我不吸——”
“不!”
我从他眼中看到的是与我同样的执着。他知道我一定控制不住自己,换做是他也一样,所以他才不让我过去。于是我坐回了原地,对他点头。
他松口气,盘起腿打坐。我怕惊扰他运气,不敢做声。
雨声些大些小,洞口聚积的水洼形成一条条涓流,沿着沙缝流入了洞中。我仅着一件单衣,粘到水气便是觉得冷。得找到木头生火,不然两人都会在这里受寒。想清楚了,我抓了块夜明石扶壁走近洞口,瞅着雨线稀疏大胆地迈了出去。环看四周,四处崖壁,长满藤草。头顶高处一线光景,往前再迈五步又是深渊。被困在这里的我们俨如井底之蛙。藤蔓唯恐有毒,我小心绕开,寻找干木头。然谈何容易,雨把所有东西全淋湿了。抹把额头的水,我还是放心不下阿单,两手空空回洞里。
阿单脸膛浮红,额头泌满晶莹的汗珠。猛地从几道伤口里涌出一滩子黑血,像是石油那般的黑和臭。俨是将毒逼了出来,他松懈下来身子微晃。
我扶住他,拿袖子替他擦脸上的汗,又再次给他洗了伤口用布简单包扎一下。干完这些我小声问他:“阿单,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些什么?”
他咳嗽:“陪着我就行了。赵戈会寻来的。”
“赵戈?”
“老三。”即是他的三徒弟。
我使劲搂住他。一想湿衣服粘他虚弱的身体肯定不行,两三下把里边的单衣也脱了,上身仅着肚兜。他见此又想推开我。我道:“都是要做夫妻的,有什么好避嫌的。”他睁眼抬头看我,视线从我的脸挪到我袒露的肩胸。我知窘了,微微转头。他单手解掉自己的衣服,横过我腰间把我一搂。我倾倒在他怀里。肌肤蕴着肌肤,我的下巴靠在他肩头,每一声的心跳好响。他粗糙的指头沿我的脊柱往下走,酥麻的触感让我喘息。
“要吻我吗?”他的手指在我身上游走,哑声道,“比起你给我吸出毒液,我更想要你吻我。”
我退后一点,两只手抚摸他的脸边。摸到他扎人的胡茬不由瘪嘴,闭了眼睛我凑近他的唇。他咳一声,突然扶紧我后脑勺主动出击。我不满地哼,不是要我吻他吗?然这个吻显然不同于上次的浅吻。我刚张嘴,他舌头急迫地伸入,在我口里搅得我近乎窒息。粗重的呼吸声盖住了雨声,湿冷的体表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他扯落肚兜的带子,头一低埋进了我的怀里。我手足无措,感觉他的唇他的舌头在舔我的胸前。这种激情的眩晕感使得我似是要倒了。蓦地倒下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阿单!”我急唤。他的呼吸有些促,身体忽冷忽热。我没有犹豫,把肚兜也给扔了,全身贴紧他。
雨声慢慢变小,代之的是风声。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他的心跳上。一人悄然无声进了洞里我浑然不知,他立在我和阿单旁边审视我们有一会,我方是惊醒。情急之中往地上摸了样东西我朝他扔去。他微侧身一闪,瓶子撞落穴壁碎裂。我还想扔,他扼住了我抬起的一只手腕的同时扭头避嫌,随即一件衣服落到我胸前。我腕间一松,急忙收手背过身将衣服穿好。
系了腰带,我转回身。他半屈膝在检视阿单的情况。我定下心仔细瞧他的五官。这无疑是个硬铮的铁汉。脸廓线条刚直,眉粗眼窝深,透出一双乌黑的眼珠显得实实在在。他瞅了下我,道:“在下是慕容单的徒弟赵戈。师母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问:“你师傅怎样?”
“医理的事我不在行。已经通知了五师弟,五师弟会在江淮客栈与我们会合。”说完赵戈背起慕容单。我捡起龙睿的百宝袋,紧跟他身后出了洞穴。此时雨停了,四处弥漫一股霉湿味令人很不舒服。赵戈对我说:“师母,尽可能屏气。雨一停藤蔓的毒气便是散发出来。”
我屏住呼吸,毕竟不是练武之人,不会儿就得换气。赵戈见状,两指放于口中吹了声哨响。两条一指粗的绳索落下来,紧接两名汉子抓绳附岩而下。他们落到地上,我才发现他们与赵戈一样的穿着。同是蓝衫黑裤黑鞋,腰系黄带,后背绣有青色大蟒的图腾。
“你们护送我师母上去。我师母不会武功,小心毒藤伤人。”赵戈吩咐他们。
他们作拱手状:“是,帮主。”
一人弯下腰,我趴到他背上。他两手抓绳,脚点岩壁,背着我往上走。另一人在一边护我周全。我掉头搜寻赵戈和阿单。赵戈武艺高超,背起阿单不需绳索,脚尖踩石几步飞跃便是将我们远远抛于后方。
那两名汉子身手其实不慢,将我带出悬谷费了约半炷香时间。一辆马车已在等候。我跳上马车,掀帘。伤者躺在卧榻,赵戈在伤口上撒药粉:“这是普通的伤药。究竟怎么解毒还是得由五师弟来看看。”
我坐在阿单身旁,手探他的额头,烫得辣手:“他在发热!”
“师傅命大,不会有事的。”赵戈答我。
马车速度飞快,轮子扎到沿路石块车厢晃动。赵戈护着伤者。我抓捞窗楞,望天微亮。我与阿单在洞里已是耽误了一夜,我心急火燎:“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你五师弟拿到解药?”
赵戈不再应声,似乎是料定了无论他怎么答都解不了我的心火。
马车穿过林子,抵达小镇西口边的江淮客栈。小二打开二楼准备好的房间,赵戈将伤者平放在床上。我拉被子给阿单盖上,问:“你那五师弟呢?”
“没到。师母别急,师弟可能还在给龙睿洗眼睛。”赵戈说。
“洗眼睛?龙睿的眼睛怎么了?!”
赵戈又是不答。我气死,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儿,都喜欢在关键时刻变哑巴。
门外匆匆走来一人,报道:“帮主。温大夫来了。”
这温大夫想必是阿单的五徒弟了,我眺望门口:“人呢?”不见人影,我风风火火走出门口接大夫。走得太急,转身撞上人,赶忙退一步。我刚想道歉,那人回头说了一句:“走路不看人吗?撞了大夫,谁给治病?”口气倨傲,眼神倨傲,这身着青色儒衫面容俊朗的书生一副天皇老子也没俺大的架势。我暗叹,天下无奇不有,我先生收的徒儿包罗万象。
“五师弟,叶姑娘是我们的师母。”赵戈忙作介绍,“师母,这位温大夫也是师傅的徒弟。”
“小生姓温,名晔,字济舟。”报完自家姓名温济舟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算是行礼了,扬头踏入房间。
头一次遇见这般目中无人的男子,且是阿单的徒弟。我想我是想不通,为什么太子爷宁祥是和蔼可亲,而妙手仁心的温大夫高傲得两只鼻孔是朝天的。我又叹气,紧跟入房。
温济舟执了伤者的手切脉。过了会儿,他哼哼道:“问题不大。师傅的命大着呢。”
“解药呢?”我焦急。
“不需解药,毒已经被师傅用内力逼出来了。休息两天便可。”温济舟把伤者的手放回被褥里。
“他发高烧啊。”我道,“你看看用些什么退烧药?”
“用药退热,不如用针灸或是刮痧见效快。”
“你用什么法子都好,快用啊。”我见他慢吞吞的,没有任何治病的举动。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
“此乃毒热,宜散,不需退热。”
“脑子烧糊涂了怎么办?”我以我过去发烧到医院打退烧针的经验发出严正质疑。
“热度刚刚好,师傅承受得住。”
遇到这种郎中,我相信家属十有八九都会被气成中风。探手又摸摸阿单的额头,我说:“额头很烫啊,怎么会是刚刚好呢?”
“那是因为你也在发热。”
我一愣,未反应过来。他伸出两指突然在我没受伤的左肩上一点,我便是站不稳,软倒于地。模糊的视野里见着温济舟盛气凌人地颐指赵戈:“把她抬到隔壁的房间去。师傅身子硬朗,伤也恢复得快。她要是病了,要费我十倍气力去治,渝州那边的大夫们还在等我回去。”言外之意他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没这个闲功夫在这里多作逗留。我想我是明白了,为什么龙睿说阿单与这个五徒儿一见面就要吵架。夫妇同心,我没病都能被这温大夫给气病了。生着闷气,忧挂两个伤者,耳际众人的声音却是渐渐远去。我终是不受意志控制合了眼。
这一睡不知人事,再醒已是在另一间房。我睁眼,便是立即坐起身。房里坐了个熟人,我定睛辨认:“杨车夫?”
“夫人醒了?”杨车夫欢喜道,推门唤小二将药端来,“温大夫吩咐了,夫人一醒便要把这药喝了,解夫人体内少量的藤毒。”
为了阿单,我忍受那个目空一切的温大夫。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奇了,这药并不苦,略带了甘味口感甚好。
杨车夫见我喝了药,宽心道:“温大夫是远近闻名的大夫。他开的方子所煎出来的药素来不苦,一样可治百病,深受病人爱戴。”
我微扬嘴角,温济舟或许是医术了得,脾性更是了得令我不敢恭维。放下药碗,我问:“杨车夫,你怎么会在这?”
“实不相瞒。我是受赵帮主所托,接温大夫来此。一路听闻你们落崖,我与温大夫也是甚为忧心。万幸的是,慕容大侠的伤不重。”
我后来是听龙睿说过,杨车夫以前是一名很有人望的镖师。有他赶车,黑白两道上的人多少都会看他的情面。
小二端了盆水入来给我洗脸,说:“温大夫不在这吗?隔壁房的病人醒了。”我一听,赶紧下床套上鞋子,匆匆走去阿单的房间。
轻轻地推开两扇门,我轻手轻脚走进去。慕容单坐在四仙桌旁的圆凳上,低眉凝神,身上仅着了件薄衣。我想他伤未好为何出神呢。饶过他身后在床上抓了件外衣欲给他披上,发觉他手里握的是一个装了液体的透明瓶子,淡绿色的水液里浸泡着一对圆乎乎的球体。我探脑袋凑近一些想看清楚那球体是什么东西。他取了案上的黑布瞬间盖上瓶子,一手拉了我坐旁边。我抖抖衣服披他肩头。他摸我掌心,说:“济舟说你也中了藤毒。喝了药没?”
“喝了。”我挤眉弄眼,“你那五徒弟真行啊,开的药一点也不苦,我就全喝了。”
他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咳了一声道:“我尽量与他少碰面。”
“深表理解。”我接道。
背后说人坏话果真要遭天谴的。我与阿单刚谈及,门咿呀一开,温济舟入来。他瞅瞅我们两个,以大夫的身份不满意地哼哼:“风寒可是会传染的。”
我故作听不见。慕容单清咳两下,转言其它:“济舟,龙睿的眼睛怎样?”
温济舟坐我们侧面,答复:“龙师弟的眼睛——幸好三师兄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师傅也不需过于担心,安心养伤。龙师弟的眼睛由我来想方法。”
慕容单攥紧了瓶子,沉思道:“我见这对眼球也不像是龙睿的。”
“是谭二娘的。”赵戈不知几时出现,背倚门柱面无表情地说,“我赶到时看她想挖师弟的眼珠。念到这恶婆伤人无数,便把这恶婆的眼珠给挖了。师傅不会怪我下手太重吧?”
我心思惩恶是该拍手称快,可挖人眼珠貌似是过激了。
慕容单将瓶子推给温济舟,道:“既是如此,这恶婆的眼珠给谁也不好,把它毁了。”
温济舟应:“好。”

第十四章

接下来,赵戈谈及皇宫那边的动静:“师傅所料不假,沈统领带的将士在归途中遭遇伏击。双方惨烈地打了一夜,只有沈统领一人脱身赶回皇宫报信。而之前二师兄已是接到了龙师弟发出的信号,他一方面与我联系,一方面带了人前往殊国使馆。然严丞相与殊国公主均在使馆里。”
“使馆里的是他的替身。”慕容单说,“他这人有好几个替身。宁祥去了那,明知是替身也奈何不了他。”
“是。因此二师兄非常担心师傅师母的安危,遣兵又太迟了。后想想,二师兄要我问师傅,师傅是不是早知如此,故意走的那条路。”赵戈道出众人心里残存的疑问。
“这样一来,宫内是什么人意图兴风作浪,一清二楚。而且,是祸躲不过。”
“还真是硕荣亲王的人。”赵戈叹。
据说这位亲王自从太子殿下认了一个恶人当师傅,就对我的先生意见很大,连带对宁祥意见多多。而且二皇子已战死。如果宁祥出事,登基的是年幼的三皇子。这亲王就可以当摄政王了,甚至一跃登上宝座。
“宁祥尚不想打草惊蛇,又不敢确定亲王是否存有图谋不轨的野心,我也只是顺便替他打探了这事。”慕容单轻描淡写地说完,转头对向我,“只是连累了夫人。”
我轻松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夫妻间不要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再说,我们这会都是好好的,不是吗?”
阿单墨黑的眼珠子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凑到他耳边:“如果你想偿还我,就把你的胡子给刮了。”
“好。”
他答得如此爽快我反而有些怔。
“到了我们大婚之日,你来刮。”
“又是拿把又大又锋利的刀子吗?”我心有余悸。
“夫人要什么样的刮胡刀,我便命铁匠制作。”
我嘴上喔道,心里甜的像是吃了好多好多蜜糖。
我们夫妻两自个对唱,两徒弟有些无趣有些尴尬想退出去。慕容单站起身,说:“带我去看龙睿。”
“师傅,你伤未好。”温济舟头一个反对,“已经说好了,龙师弟的眼睛由我来治。”
赵戈也劝:“师傅。您安心养伤吧。龙师弟有我和五师弟照料。”
慕容单不与他们多言,竟自往前走。我赶忙上前扶他,对两徒弟说:“你们师傅的脾性你们还不知吗?心爱的徒儿受了重伤,他还能安心养伤吗?”
赵戈与温济舟互相望望。温济舟仍不乐意。赵戈打头领我们去到龙睿的房间。
两扇门开启,没有桌椅的房间里仅有一张床。那常戴笑容的小伙子坐在床边。听到门响,他的头微微侧了侧,露出了平常的微笑:“是师傅吗?”
见到这平和的笑容,一想到那双经常笑盈盈的漂亮眼睛如今裹上重重纱布有可能再也看不见东西,我的心口又是挨一刀。他怎能还笑得如此宽容呢?我心头难受地捏紧了阿单的手臂。阿单反过来握我的手,轻声说:“这只是暂时的。”我便是扶他走过去。
龙睿闻及我们的脚步声,道:“师傅可好?虽然三师兄说师傅很好,但是不能亲眼见到师傅与师傅说话,我还是很担心。小叶子没有受伤吧?”
“我很好。我和你师傅都很好。”我连忙宽解他。
“那就好。”龙睿又笑了笑。
阿单对温济舟说:“把布解开,我看看。”
温济舟迟疑了一会,方是慢慢解下裹在龙睿眼睛外面的白纱布。我紧张地屏住呼吸。白纱一层层松落于地面,渐渐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眼眶没有任何外伤痕迹,伤者的眼皮打开,眼珠子仍是完美的颜色与光泽。外表看来是完好无损,龙睿却是看不见。我无法松口气,心更紧了,望向阿单。
阿单神情大变,喃道:“绝地优昙。”
“是的。”温济舟沉痛地说,“应说不幸中的大幸是,那恶婆娘一心一意先是想要师弟的眼珠子,便是把毒药都撒师弟眼睛了。绝地优昙为毒中之王,也是世上最古怪的毒。它并不会因体表的伤口继而在人体内扩散,除非毒药直接侵入了五脏六腑。”
“解药呢?”我问。
“与千缠散一样,可说是无药可解。与千缠散又不一样,不能用内力把毒逼出体外,要用内力把毒吸入自己体内。等同于救了一人,极有可能牺牲掉另一人。而且,绝地优昙为奇物,无叶子无果实,花为阳根为阴,花与根合制成毒药。这务必要求使内力的人天生体质属纯阴,练的却是阳功。世上此等奇女子曾经有一人,她甚至能将毒吸入自身体内以调和阴阳的方式进行化解。可是她过世了,绝地优昙成了真正无人能解的毒王。”
“她是——”我的心怦怦跳。
“绛雪女侠。她的去世,是世间的一大憾事。”
又是绛雪。我真道不出这个名字重重复复从许多人口里对我说的滋味。诚然也谈不上讨厌或是喜欢,她已经死了,有什么好较劲的。可现在,我但愿她活着,为了龙睿的眼睛。
“没有其它解毒的法子吗?”我忧愁地追问。
“暂时没有。”温济舟说。
慕容单不赞同:“可以试试太普寺的三阴七阳指。”
“那是以外力调和伤者自身的阴阳。如果失败,毒入到伤者五脏,龙师弟也会没命。”温济舟持反对意见。
“不会。即使失败龙睿也不会没命,没命的会是使阴阳指的人。只要外人以内力接触到绝地优昙,毒会传给使内力的人并且直接进入其五脏。而龙睿自身不能动内力,便是无恙。”
“照师傅的说法,太普寺的和尚们怎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舍命相救?”
“可能还是不可能,也得去到太普寺亲自问问和尚们才知道。”
温济舟锁眉:“师傅是要带师弟上太普寺了?”
“是的。”
“我不赞成!”温济舟激动地说,“师傅,您身上的藤毒是解了,可您挨的那一掌至少要养上半个月的伤。”
我被吓到了,慌张地摸阿单的脸和身上,又心疼又怒:“你伤了怎么不说!”
“师傅!”龙睿情急道,“我的眼睛不要紧。如果您出了什么事,大家怎么办?还有刺客——”
“不要担心。”阿单捉下我的手,阻止众人的劝说,“我挨了这一掌,那人也挨了我一掌。我养半个月伤,他也必是要养半个月左右的伤不能再指使追兵。趁这个空机,我带龙睿上太普寺试试。”
温济舟见说服不了,气急:“我是大夫,由我说了算。”
阿单道:“济舟,为师希望你能体谅为师的心情。”
“也请师傅原谅徒儿,徒儿无法体谅!”说完这话,温济舟甩了门冲出去。
赵戈挠挠后脑勺微叹:“五师弟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师傅,我去把他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