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瞪这馋老头:“我又不是做给你吃的!”
邓起清小生怕怕地缩缩脖子:“别气别气,我给你烤只叫花鸡。”
我兀觉邓老头有些不对劲,疑问地对向阿单。
阿单说:“如你所想的,长老中毒了,才会在我这。所以,无论是为了那块石头,还是为了接下来这场江湖风雨,我都得找他谈判。”

第二十五章

我才知,女娲娘娘的补天奇石在我离魂的这段日子已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再也不成秘密。不少名门名派都冲着福德山庄的赏石大会来了。
同时间,紧随姜国渝州城疫情的缓解,一种奇怪的毒在江湖上开始泛滥。这种毒不会一下毒死人,但会使人性情大变,部分中毒者最终走向自杀。江湖人命名它为“醉生梦死”。头一次听这个名字,我立马想起我当初要给我家先生的酒肆换的招牌,嘴角抹出一丝苦笑。
再问及渝州疫病的治病妙方,阿单说功劳来自于我。原来他后来想起了在我借他看的那堆医书里,有说到类似的症状和对症的药草,吩咐徒弟在他的药草园里寻来青蒿。大部分病人服用了青蒿,药到病除。温济舟留在渝州做善后工作。阿单没提及赵戈和他其他徒儿,可他身旁跟了两个病人,赵戈等人必是得跟来,只不过躲于暗处。
我不敢在阿单房里久留,韩泽虎那帮护卫个个对我和阿单的关系起了疑心,碍于我的公主身份不好多嘴而已。韩泽虎则以为我是不知木金子是慕容单,公主的慈悲心肠使得我特别亲近两老乞丐。我赧颜!
韩泽虎其实一早认出了毒王慕容单。对于这场由阿单请求的面谈,他很想一口拒绝。
严青洛摇摇扇子道:“我与他谈。眼下是要到福德山庄了,各路人马都在暗中联手。”
“他有什么条件可与我们谈?”韩泽虎不屑一顾,“没错,他是姜国太子的师傅。可他如今是在我们殊国的领土上。”
“不要小看他。他在江湖上结交各门各派。虽然顶着的是一个恶名,但他名下的徒弟到底有多少都是些什么来历,无人知晓。仅凭这点,他是深不可测的。”
“他本就来历不明。属于哪国人,当年投师何人门下,世人一概不知。”韩泽虎对阿单是成见多多,“怪不得顶了个天下第一恶人的名号。”
我听到别人说我先生诸多不好,心里自然是老不高兴。
严青洛与我撞了个面对面,收起扇子笑道:“殿下的意思呢?”
“还是由丞相拿主意吧。”我扯拉脸皮,回报他一个笑容。
“那好,大堂见。”
这要提到我们住的这间有来客栈。起初我只以为是普通的山脚客栈,观察了一日多。这进进出出的人什么样的装扮都有,偏偏没有官衙的和商贾的。且这里的掌柜和小二,都像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人。我不由思索,难道这客栈是设在了通往某地的必经之路。后来听韩泽虎证实我的想法,有来客栈专门招待去福德山庄的客人们。
因此大堂里必是耳目众多。严青洛非要在大堂里谈要事,慕容单也欣然应好。中午用餐的人最多。小二捧着盘子穿梭在大桌小桌之间。走江湖的人多是性情爽快的人,你来我往谈的高兴喝起酒来不免高声阔论。大堂里一片熙攘中摆了这么一张小方桌,一头坐了个麻子脸书生,一头坐了个满头白发的老乞丐。两人不说话,默默地下棋喝茶。
我倚在二楼的木栏杆上,一手摇了把折扇俯瞰他们的棋盘。白棋是严青洛,黑棋属于阿单。对于古代的围棋我是一窍不通,只会大略地数数棋子的数目。两人的棋力相当,过了半柱香时间,黑棋子与白棋子的数目仍然是相等的。
严青洛换了一只手抓白棋,我于是再次瞅见了他无名指上戴的玉戒。阿单应也是看到了,抓黑棋的手歇住,转而端了茶碗一口一口地喝。
眼看棋盘成了僵局,我收了扇子焦心地走回房。论私心,我但愿能联手,得以和阿单朝夕相处,而不需躲躲藏藏。
不会儿,严青洛回来。
韩泽虎问:“丞相,如何?”
严青洛道:“与他说好了。在有第三方情形下,为盟不为敌。无第三方,为敌不为盟。”
“也即是说我们要与他暂时联手了?”
“也不尽然是。我们不与他一起行动。但事先打了招呼,就不需担忧他会暗算我们,他也不需考虑我们会暗算他。”
“这样是好。我们是绝不能让那块奇石落到他人手中,即便是死多少人也不能。”韩泽虎面色冷峻铁定地说,“据传说,这奇石具有奇妙的力量,如果被邪恶之徒掌控会威胁到各国的朝纲乃至引起战火。”
奇妙的可以征服世界的力量?听这几个词,我心头掠过一丝惊恐。几时起谣言把姻缘石的力量夸大了,以至现在是谁出来澄清都不会有人相信。
韩泽虎离开后,严青洛慢慢踱回书案边。
我皱眉道:“你不把奇石的真相告诉韩将军?”
严青洛坐下来,对着镜子撕拉易容用的面皮:“告诉他什么?如果告诉他只是一块给男女牵红线的石头,皇上还能让你和我出宫办这事吗?再有,他的话也没错。姻缘石表面石质打造出的铜镜可以让一个人去到你们的世界。”
如果去到我世界的不是像阿单和绛雪这般心善的人,难保拿了些高科技的东西回这个世界准备征服他人或他国,也难保我世界里有邪恶之徒跟着那人到梵为所欲为。我愈想愈是心惊。
“我不是说了吗?你一开始愿意回你自己的世界,把铜镜和玉锁都给销毁了,两个世界的人都会平安无事。你和他的相识只能是一场错误。”严青洛道。
我冷哼一声驳回:“如果不是你来抢,我和阿单归隐,奇石自然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大家也相安无事,何乐而不为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管,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重申道:“根据约定,那块奇石最终要助我回自己身体。”
他不答复我,摇了摇扇子眼睛从上到下扫视我,说:“你不是要我教你武功吗?”
“是。”我迟疑的,十分戒备地拿眼角睨视他。
“你想学哪种招式?”
“不是先扎马步吗?”
“不需。这副身子是天生练武的奇才,与绛雪一样。不然,你以为你那一掌气力能把人骨捏断?如果是他人,恐怕没捏断人家的骨头,自己已经被自己的内力给毁了。”
我聆听着,小心地问:“你以为我能学什么?”
“要看你自己兴趣。”
“绛雪学的是什么?”说是具有与绛雪一样的慧根,我可以借鉴一些绛雪的经验吧。
“她学的是太和的基本,到后来是无师自通,自创万引归宗大法。”他抬抬眼,道,“你想学太和也可以。明日起早你不要再去厨房,我便教你。你不要忘记你如今的身份,你去找他只能是惹人注目。”
我真想抛弃所有,与阿单私奔好了。严青洛似是料到我的想法,严密把守。扈从去准备启程,他就坐在我房里看着我,放了话:“你病也好,伤也好,我都会把你带走。”
“你带我去哪里,阿单都会跟来的。”
“不。他不会跟来。我与他约好了。在拿到奇石之前,他不会跟来。”
“你胡说!”
“他和邓长老已经离开这家客栈了,而且把他最小的徒弟交给了我。为了保证你不逃走,我会把他的徒弟当人质。你非要逃也可以,我会把他徒弟给杀了,你舍得就行。”
我是想不通了,阿单怎么会愿意做出这样的决意。我瞪着严青洛:“你用什么胁迫他?”
“我可没有胁迫他,是他主动与我做交换的。”严青洛晃着他那把障眼扇子,闲闲地道,“绝地优昙。他要的是绝地优昙,我给他一株。”
“你怎么会有绝地优昙呢?”答案几欲揭晓,我嗓音哆颤地问。
“你猜的没错,绝地优昙是我培育出来的。”严青洛说到这闭了下眼,语音带了丝疲惫,“培育毒物,这是深究毒理医理的人才能理解的。因此我一再说了,阿单根本不适合当毒王。可他偏要钻毒理。”
我仰着头皱着眉看他。他起身走近窗台,把窗推开。遥望万里晴空,他却是说:“要下雨了。”
雨,是在临近夜的时候,稀稀拉拉地飘落两点,紧接哗啦啦地倾盆。天色黑沉沉的,如一个密实的大锅盖罩在人头顶令人透不过气。没有星星的夜空,除了我来梵的那一晚,这是第二个。
诚如严青洛所说,阿单真的是先一步走了。在他与严青洛下完那盘俨是死局的棋局后,就在我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知阿单的计划,从我与他认识起,他似乎就背负了许多东西使得他不能只顾我一人。可我仍是相信他,不然他不会遣派龙睿回我身边。
“丞相,我们带他会不会——”韩泽虎看看不能视物的龙睿,把“麻烦”两个字噎在喉咙里。
“他是龙家堡的末少。虽是眼睛不方便,但我们这么多人再带他一个,不碍事的。”严青洛道。
既然丞相做了担保,韩泽虎只能接受命令。
严青洛俯视着龙睿,淡淡地扫过他闭着的双眼,说:“你师傅说了,你愿意治的话,我帮你治。”
“你能治吗?”龙睿质疑道,“这是无人能解的毒。”
“能。”严青洛轻描淡写一个字。
“怎么治?你会三阴七阳指吗?”
“我不会万引归宗,也不会三阴七阳指。至于治的法子,你跟你师傅学过毒理。听说你当时主动要求攻读毒理而不是深入去学医理,所以你师傅才这么疼你。”
“你想以毒攻毒?世上有比绝地优昙更毒的毒物吗?”龙睿双眉皱紧。
“有。它的毒名叫做绝姬。江湖上此刻流行的醉生梦死,应是它的前身。虽然我不知道是谁研制出了醉生梦死。”严青洛垂眼低眉,道,“看来,为了那块石头,原本死的人都能复活了。”
伴着他这句话,窗外轰地一个响雷,是震天动地。木楞子咯吱晃荡,墙表的土簌簌地抖落。再一个闪电划过天空,耀出大地的苍白,林子里风的呜咽令人心生寒意。由远及近,细碎的马蹄声夹杂马车夫的大声吆喝。
龙睿仍是不肯治,说:“除非找到我师母在哪里。”
“随你。”严青洛道,紧接撩袍下楼。
我朝窗口探脑袋。扈从在旁撑了把纸伞,严青洛走到马车前。雷压着雨势,雨线飘渺。这是一辆有些特别的马车。车舆的布是黑色的,绣着金色的牡丹。闪电一照,牡丹的花样金灿灿的像金子般刺眼。盖得严实的车窗伸出了一只玉手,纤长的五只手指戴了四颗戒指,金银铜玉,唯独无名指留空。拇指与中指捏了一块玉牌子,主人指间一松,玉牌子落入了上前接物的韩泽虎掌心。严青洛低头像是说了些什么,手的主人把手缩了回去,马车便是扬长离去。我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坐在凳上的龙睿闻着风,道:“香气,是昙花香。月下美人来了。”

第二十六章

昙花又称月下美人。那车里的神秘女人必是一个可与昙花相比的美丽女子吧。我揣摩,有想不透的地方:“这里夜里不是没有月亮吗?”
“古时是有月亮的。后来大地日夜争战不休,天上的神仙生气便把月儿收去了。如此一来,诸国夜间必是要停战。”龙睿答。他对我是非常疑惑,右手抚摩桌的楞角试探我:“银子兄弟?”
“叫我银子可以了。”我道。
他是听得出我是女的,眉微皱问:“敢问银子兄与我师傅是怎么认识的?”
“我与你师傅是旧识了。”
“旧识?我为何从未听师傅提起过?”龙睿是疑虑重重,愁眉不展。
我感觉到他心头的矛盾,怕是一直在犹豫地猜想我究竟是不是小叶子。想了想,我便说:“我与你家师母是相识多年的好姊妹。”
他惊异地仰起头:“你认识小叶子?”
“是的。”我坐到他身旁,把手放到他一只手背上,“所以,你觉得我像你师母,是不?”
他接触到我的那只手抖了下,沉声道:“可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与他并不是朋友,我与你师傅才是朋友。与这人暂时在一起,只是情非得已,我需要他的帮手。”
“也是因为那块石头吗?”
“是的。”我轻声答。
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道:“你知道吗?我师傅为了我师母,无论如何必须得到那块石头。你是我师母的姊妹,如果你拿到了那块石头,你想怎么做?”
“我会把石头交给你师傅。”
听到我这句,他反握我的手,绷紧的脸绽开了笑。
我心里挂忧着阿单,问:“你师傅把你交给他,你不反对吗?”
“师傅向来是为人着想。他为我好,才把我交给他。”
我忽然想起了谭四娘曾经在酒肆的话,阿单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人死心塌地跟着他。我是如此,龙睿也是如此。我相信其余跟着阿单的人皆同。对于阿单打从心底的信任,全因着阿单素来的为人。阿单从未让人失望过。我便是又握了握龙睿的手:“我一样相信你师傅。”
龙睿答我:“你做的饺子与我师母做的一样好吃。”
我感觉到他似乎猜着了什么。明知他眼睛看不见,我还是小生怕怕地别过脸。
护从入来见龙睿握我的手,想骂大胆刁民又恐泄露我的身份,拿眼瞪龙睿。龙睿看不见,只觉屋内弥漫火药味,收起手问:“什么人进来了?”
我眺望到门口的严青洛,笑答:“没什么。一只刚才好不容易飞出去的苍蝇又飞回来了。”
严青洛自然是听见了,可他向来拿我的嘴没法,事实上他近来常挂嘴边的就是要点我哑穴。韩泽虎进门抱拳道:“殿下,丞相,准备好了。”
“殿下?”龙睿表露出讶异。
“是暗号。”我清咳两声,拿眼角示意韩泽虎。
韩泽虎立即改口:“少爷,可以启程了。”
我是不解为何选择在暴风雨横行的今夜来赶路。我与龙睿坐上马车的时候,回首望见,原先在客栈一同住了数天的旅客们皆是如潮水般纷纷涌出来了,拉马的拉马,驾车的驾车。一时门口热闹非凡。我在人群中瞥见了马谷主和马夫人小芳的身影。他们应是刚到不久,不然我怎会如今才发现。马夫人抓着丫头的手跳上马车,一个回头也瞅见了我,对我露出谄媚的笑脸。
赶紧放下车帘,我可不想再招惹莫名的误会。龙睿盘腿打坐,嗅着车里的气味说:“他真是喜欢放香气。”
香味,上次阿单也因这事说过我,而我为什么闻不到呢?
“你恐怕是习惯了。这香气闻久了,人的嗅觉会对它麻木。”龙睿解说道。
那是肯定的,婉思是天天闻。我担心地问:“这香气有毒吗?”
“不是毒,是花香,养心用的。”龙睿说,“可我向师傅学毒,师傅说了,万物皆可入药,是药三分毒。”
我趁此道出心中疑问:“龙睿,你为什么要学毒呢?”
“我的病是用毒治好的,而不是用药。其实,毒与药的区分,只不过是一个戴的是恶名,一个冠的是正名。”
我豁然开解。想来龙睿是继承了阿单古怪的脾性。话说这世上是非谁能断分明,恶人善人于一个清者自清的人,又有何意义。
韩泽虎亲自驾车。一阵风掀了帘子的一角。我见严青洛仅戴了斗笠,雨点飘落在他白袍上湿了一处很快奇妙地化干。白马笨笨在风雨中精神抖擞,雨滴粘在马身上宛如一颗颗晶莹耀眼的珠子。它扭扭头,绿眸子对着我笑了笑。笨笨不像它的主人,很喜欢我。我本以为这匹仙儿似的白马对谁都很亲切的。当那天某个扈从要给它喂饲料,我看见它高高地扬起头睬都不睬人家一眼,才知它是一匹高傲的马儿。据闻除了它的主人,唯一亲近的对象就剩下我了。笨笨喜欢我抚摸它的脖子,用鼻子来嗅我身上的味道。它的绿眼珠转动时,我常觉得它看的不是婉思,而是我小叶子。
严青洛伸出手摸摸笨笨的鬃毛。笨笨低低地嘶喊一声,马头稍向上扬。
我顺着它的方向望天,密布的云层在天际由一条蜿蜒的白缝给割开了,白隙间闪电滚滚,底下是连绵的群山。我白天眺望过,林子覆盖山体,未见有建筑物。如今是突然间半山腰有了灯光的影子。这烛火奇特。先是一点星光的样子,接着围拥开初的光沿四五个方向有上百盏光分布开来。这些光俨然是路灯,指引着四面八方的人如何到达最初的光点。
“福德山庄开门迎客了。”听四处有人奔走相告。
众人挥动马鞭,拉紧缰绳操控受狂风暴雨影响而显得蹄步紊乱的马儿。马车轮子压着泥地发出沉重的闷响。眼见一匹匹马一辆辆车子一个个人从我们旁边擦身而过,直奔那光的所在地。我们的马车和人都纹丝不动。
直至人和马都走的差不多了。客栈的几位小二出来。其中一个端了个银盘子走近韩泽虎,道:“依照规矩,贵人要留下买路钱。”
韩泽虎掏出块金锭用袖子擦擦,放进盘子里。小二听了听金锭落盘的声响,笑着躬身作了个揖,退去。
我环望四周,除了我们车队,还有两路人马。对面的马车帘子掀起,马夫人扬起左手的绣帕朝我挥挥。我想这女人是怎么了,马谷主应该告诉了她我是女的,她为何仍一而再再而三对我作出轻浮的举动。我扭头,不答睬她。她竟是喊了起来:“李公子,别忘了妾身。”
马镇德一听这话,怒发冲冠,两只瞪出的眼珠子欲把我给砍了。他左手一掌拍向马车夫的头:“还不走?!”马车夫赶紧抽打起马儿,马车便像放出的箭飞快地消失在林子里。
待他们走了,我方记起,马镇德的肩骨不是被我捏碎了吗,怎好的这么快。
龙睿辨听道:“是千锤百炼无情谷的马谷主吗?”
“你认得他?”我回头问。
“我父亲与他有生意上的来往,但仅是做生意,不算是朋友。马谷主脾气古怪,一生没有朋友。而且他练的是千锤百炼无情功,是邪门功夫。”
“怎么个邪门法?”
“被人扭断的骨头能在短时间内自动修复,因此叫做千锤百炼。”龙睿感慨地晃晃脑袋,“这不符合人的常理,其实更会伤身。”
“龙睿,你知道你师傅练的是什么功夫吗?”我一时兴起,加上近日来自己要练武了,便问起阿单的蛇剑。
“太和。”龙睿道。
阿单与绛雪是师兄妹,都会太和很正常。我详细探问:“太和是剑术吗?”
“太和是一种调和人体内与外界的方式,扩展到剑术拳路棍法,千奇百怪都有太和能伸展到的地方。然,真正能师承到太和精髓的人,屈指可数。”
听起来像是太极,或许我能拿太极来理解。话说电视里常放有太极宗师,会不会梵也有太和宗师。我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太和宗师,没听说过。古有太和,是女娲娘娘捏的一男一女,是他们带来了太和一说。”龙睿说。
如此说来,太和是没有门派了。怪不得韩泽虎说猜不到阿单是师承哪门哪派。我问龙睿,龙睿也道不知:“师傅说了,我们没有师祖。”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非常想在阿单身旁。阿单,他现在到哪里了呢。我呆呆地痴望这风雨,苦涩地忧愁阿单有无淋雨受凉。
“师傅,他会在山庄等我们。”龙睿察觉到我的忧心,偏过头道。
我发牢骚:我只知道他真狠心,把我和你都扔在这了。
龙睿比了个手势要我靠近。我凑近他。他忽然低声道:“银子兄,别担心。山庄里有我们熟识的人。我想,严相也有。”
“你怎么知道他有庄中熟人?”“他”意指严青洛,我问。
“严相不是拿到月下美人送的东西了吗?这不,有人要来抢了。一般的人,知道能拿到那样东西的不会是泛泛之辈也不敢贸然来动手。来抢的,必是有些来头的。”
龙睿这话刚完,客栈的门窗全部闭紧。小二挂上了歇业的招牌。
雨是越下越大,天空黑得不见五指。一阵轰轰的雷鸣过后,严青洛轻声说:“我给阁下最后的机会,请自行离去。”
两道闪电接连划过天宇,照亮了大地。一开始有马谷主的马车挡着,我没留意后方的车队。现一看,是三匹马三个戴斗笠穿蓑衣的人,再有一辆板车,上面放的竟是一口棺材。
我的胆子再大,见到赫赫的棺材摆在眼前难免受惊吓。
韩泽虎马上把车帘子帮我放下。严青洛对他吩咐:“带公子先走。”
“可丞相你——”
“我一会便能赶上你们。公子不在,我更好开杀戒。”
于是,一声马鞭打在马背的抽响之后,我座下的车轮子急速地滚动起来。我几乎是坐不稳,低呼。龙睿听着呼救声,迅速伸出只手拉住我。我捂着怦怦的心跳,不解此刻的担忧。我应是恨不得严青洛被千刀万剐的,不知为何又不希望他现在出事。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是因为他死了的话,更是没人能助我解脱这借身长公主的困境了。
然,神算也有失策的时候,这仅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第二十七章

马车在林子里飞梭。时而被风掀飞的帘子里露了一片夜景,车头吊的灯笼伸展一个椭圆光影映着崎岖不平的地面。车厢晃荡的厉害,我两手紧紧抓住窗楞。耳畔是风呜呜的低泣,我一想到那口棺材,只觉恐怖电影里的毛骨悚然上了身。
攀上一段路,突然间,好好的一段路面竟然像地震那般上下剧烈抖动,几道裂缝哗的崩溃,地表顷刻间成了散落的拼图。塌陷来的过于意外过于急速,千钧一发之际,韩泽虎与龙睿同时发掌把我推出了车外。我如同一个布娃娃无力地在空中飘飞,猛地后脑勺撞到一块硬物便是昏了过去。
待醒的时候,人是挂在枝丫上,脆弱的树枝似乎支撑不住我的重力,摇摇欲坠。我小心探手去抓旁边较大的枝干,视线往下挪。树下冒出了数双虎视眈眈的绿眼,张大着口流口水的犬牙。是狼,约十几只的饿狼。我手脚哆嗦,四下没人来英雄救美,还是靠自救吧。攀住树干我往上爬。狼群龇牙吠叫,长长的尖爪子刨起树皮。其中一只老狼跃的老高,爪子几乎是扒到我的裤脚。我是被吓掉了魂,拼了老命拿鞋子踢老狼的头。婉思的内力不同凡响,这一脚把硕大的狼踢到半空,甩了几丈远。我暗喜:老娘也会无影脚了。
其余狼见头目落败,喉咙里低吼着,却是不敢再靠近。我坐在大枝干上抹把热汗,歇口气,等着天亮狼群自动退去。不知过了多久,听有一串铃铛声,在黑茫茫一片夜里显得怪吓人的。可也蹊跷,这群饿狼一听铃声比我更怕,只只摇起尾巴落荒而逃。我凝神搜寻声音的来处,先是见到一只精致的灯笼,外圈泛黄的薄纸上油墨了两只栩栩如生的老虎。静夜里无风,那灯笼竟是自己旋转起来,流光四射,非常美妙。
手执灯笼的是名十五六岁的姑娘,梳了条大辫子。我细瞧她的五官,不由地轻呼:“小翠。”
她听见了我的声音,仰起头对着树上的我说:“公子可是叫我?”
当真是我那被龙睿遣返回乡的丫鬟小翠吗?我一时怔神儿,不知如何应答。
“公子,请下树吧。狼都走了。”
我看她样貌神态,听她怯怯的嗓音,真是与小翠无异。心思小翠怎会到了此地呢,我心里警惕便不急着下树,问道:“可问姑娘是——”
“我是福德山庄月华夫人的随身丫鬟,名唤小翠。夫人说有贵客遇难了,便让俺提了个灯笼来寻人。公子可是去福德山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