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的枝丫沙沙作响。江晓君从路的尽头冲了过来,喊:“妈,妈——”
“怎么了,你这孩子?”王秀珍慌忙站起。
江晓君两只手扶住膝盖喘了会儿气,一抬头对向林晓生手拿的文件:“那是什么?”
林晓生愣道:“是资料。”
江晓君抢了过来,一页一页翻,没见有同意书之类的纸张。
王秀珍看明白了,道:“晓君。同意书我已经签了。”
“为什么?!”江晓君质问。
“这是好事啊。”王秀珍抽走她手里的一沓文纸,“你看看,这些都说了,这是件有意义的事情。你也得签。”
“妈。我可以签,可你不可以签。”江晓君冒急。
“哎。我的闺女怎么不讲理了?女儿可以积极做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就不能相应号召做善事吗?”
江晓君说不明白是什么情绪在作怪,反正她见不得母亲签这种委托人死后的东西。她用力握住母亲的手乞求:“妈,我代你签,你把同意书收回来。”道完她又求林晓生:“晓生,我签,你把我妈的同意书还给我。”
“晓君,其实器官捐赠并不是像你想的——”林晓生以为这不是签不签的问题,尽力解说起来。
“我知道,是做善事。我做就行了!”江晓君忍不住朝他喊。
林晓生初次见她这般激动,怔了。江晓君左看右看,寻不见有同意书,急得一仰头眼冒金星。林晓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摇晃的身子。王秀珍则是吓到了,拍着她的背:“晓君,你这是吓唬妈吗?”
“没。”江晓君定定神,答,“只是早饭中午饭没来得及吃。”
“饭是铁人是钢。你工作忙成什么样也得吃饭。”王秀珍训道。
林晓生道:“王阿姨,你陪晓君。我去帮她找点吃的。”说完便走,留空间给江家母女谈心。
王秀珍说女儿:“你不是喜欢人家吗?还对人家大吼大叫的?”
“过去式。”江晓君一句带过,兜回同意书的问题,“妈,你看你先别签,咋们看看风头再说。”
“签都签了,交上去了。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来。再说,一个这是好事,二呢听晓生说了,绝不会危害到捐赠者的生命健康。”
江晓君闷闷地抱膝盖头。这个理她不是不知,就是不希望母亲签。林晓生给她带了瓶牛奶和面包。江晓君吸着牛奶,说:“晓生,把同意书拿来,我也签了它。”
林晓生坐到她身边,道:“我不能给你。你这是盲目签字。”
“我看过电视报道,我懂的。”
“那你为什么刚才阻止阿姨签字呢?”
江晓君语塞,鼓起了腮班子扭头不睬他,气呼呼地啃面包。林晓生见她嘴角沾满了面包屑,递了包纸巾到她眼皮底下。江晓君视而不见,转了个方向背对他。王秀珍看不过眼了,拧了下江晓君的胳膊:“出门在外,基本的礼貌都学不会了吗?”江晓君揉揉疼处,牙痒痒地瞪了瞪始作俑者。林晓生已是举起另一只拳头捂笑。江晓君抓过纸巾,切齿道:“你笑,尽管笑。小心笑掉大牙。”林晓生一听这话,知她是真的气火了。清清嗓子他站起来:“我去帮汤姆发宣传小册子。”
“我也去帮忙。”王秀珍跟着起身。
江晓君牙齿撕咬下一块面包:“我呆会儿去。”
“OK。No problem。”王秀珍故意潇洒地向女儿说拜拜,跟林晓生走了。
噗!江晓君呛了口牛奶。乖乖,老妈子几时连“OK No problem”都学会了?想想老妈子刚刚维护林晓生的态度,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嘛。对于这,她心情复杂,分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她和林晓生是不可能的。纳闷地把空了的牛奶盒丢进垃圾箱,她走回广场帮手。
第三十二章
捧了叠小册子,走近一位路人她礼貌地介绍:“阿姨,请你看一下,这个是——”
“不看。”对方瞧也不瞧,直接推掉她递来的小册子。
江晓君吃了个闭门羹,心思方法不对。前方来了一位老大妈。她把小册子一递,老大妈断然拒绝。她灵感一来立马转了口风:“大妈不看要后悔哦。桂花超市在大打折扣,一斤花肉比市场便宜两块三毛五,12粒的维达纸巾只卖二十二块五,老人家喜欢用的保健枕头和菊花蜂蜜只需十二块和八块八就能买到了。”
林晓生站在离江晓君几步远的地方,听她捧着器官捐赠的小册子竟然为超市打起了广告,脚底差点滑了一跤。他大皱眉头正想说她几句,却见本来不答不睬的老人家停下了步子。老人回头问她:“你这是说啥的?超市什么东西降价了?我看看。”
江晓君笑嘻嘻地把小册子放到老人家的手里。老大妈一看图片,啐道:“你骗我啊。这明明不是超市的广告纸。”
“我没骗你啊。我正要给你详细讲呢。阿姨,你有腰腿疼痛的毛病吧?你坐下,我给你锤锤腿。”
“你怎么知道我有腰腿疼痛的毛病?”老人家被她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疑惑道。
“因为我们这里有医生啊,很厉害的医生呢。”江晓君对林晓生挤挤眼角,招招手。
老人家抚摸膝盖头说:“你们早说是义诊嘛,我们也不用一听什么挖器官的就跑了。”
林晓生意会江晓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大多数人一听器官捐赠这个名词就先吓跑了,根本不给工作人员机会解释。江晓君的方法是亲近人,和人谈拢了,再把话题慢慢切入到中心。说到她这个方法的灵感,受到的是商家推销理念的启发。成功推销出某样商品很大程度取决于推销员如何把自己先推销出去,让顾客信任你说的话。有关这些推销的基础知识是江晓君大学期间做兼职推销员,在公司的岗前培训课上学到的。此刻学以致用,发挥了她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多久,汤姆他们见江晓君和林晓生两人四周渐渐围起了一簇人。林晓生在中间讲课。江晓君走到这边搬椅子给过路人坐,走到那边给大叔大伯倒水,跑回来蹲下身给老人家捶腿。王秀珍怕女儿忙不过来,也过去帮着说话。王秀珍是家庭妇女,与其她主妇聊起话来更是亲近。
露丝笑盈盈地望着这对母女,对汤姆说:“晓君和她妈妈真有办法。”
“是。”汤姆肯定。在望到江晓君忙里忙外仍不忘塞一瓶矿泉水在林晓生手里,他真切地为这个单纯热情的女孩感到可惜。
活动结束已近六点,夜幕全黑了。把最后一箱物品搬上四轮小货车,江晓君弯着腰走到货厢后尾,林晓生站在下面伸出手等着她。她望望没人,才握住了他的手跳下车板。他没有马上放开她,而是搂了她一下,在她耳边道:“谢谢。”
只要他一贴近她。她依然会如少女怀春般心悸,明知这只是体内的荷尔蒙在搞怪…她轻轻推开他,低头望着路灯下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叠在一起又永远的分开,道:“不用谢。”而这样沉闷的自己不似自己,她扬起下巴笑了起来:“话说,今天好多人对我说谢谢。有汤姆,有露丝,有活动办的人,有大妈,有肖祈——”
“肖祈?”林晓生揪住了重点。那夜之后汤姆从一位老朋友那里听说了肖祈的事。据称肖祈于前段日子归国。这个月肖祈的恩师在这个城市有重要的学术交流会,委派肖祈先来做准备。肖祈与江晓君结识的机率增大。如今听来这两人真是认得的。
“那个——”江晓君支支吾吾,“你不是不认得他吗?”
“是。”林晓生说,“我没见过他,可我与他通过书信。”
她想说,肖祈曾专程来见过他,她就是在那时与肖祈认识的。话到她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哦”。接着她仓促地解释:“我不是去过武汉吗?在火车上与他碰过面。”举手摸到衣服里的挂坠,与肖祈江边相遇和借他钱买挂坠的事她也说不出口了,只道:“一面之识吧。他来这边病了,没人可以求助,就找上了我。”
“他病了?”林晓生惊道。
“是啊。我早上跑去给他买药。”她迟疑地说,“晓生,他不愿意去医院,说只是扁桃体发炎。扁桃体发炎不会死人吧?不然你去看看他?你们也算是通过了书信的朋友。”
林晓生见她问这话时好像非常紧张肖祈,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想到肖祈不是朱辰宇,完全可以与她在一起的可能性,他更不自在了。他是一凡人,人都有自私自利的一面。他是决定放了她。可是如果她跟了他人,他自然不能全然释怀。
“晓生?”
“你放心。扁桃体发炎只要及时使用抗生素,不会有大碍。”林晓生说,“肖祈不去医院,是对于自己的病情有把握。我不好去看他。医生也有自尊的。”
江晓君砸吧砸吧嘴巴:“好吧。我相信你们。”
汤姆开了小车过来,送她和王秀珍回家。林晓生给她拉开车门时,定了心便温和地说:“如果你仍不放心,你明天可以去再看看他。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江晓君听了这话,望了他一眼。这一眼距离是曾经沧海,而今天遥地远。她知,他不会为她吃醋。她与朱辰宇一起的时候他祝福她,她与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也只会站在远远的地方笑望着她。做不成恋人能成为朋友,比起与朱辰宇相互埋怨的结局要好吧。她如此安慰自己。
寒风吹得榕树丫沙沙的响,俨是在一点点地磨砺她的心。初恋这般丝丝的疼,是为何苦的刻骨铭心呢。她叹口气,钻进了小车。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她左等右等肖祈没有来电话,便不好主动去他家,只希望他的病好了。第三天傍晚,肖祈来了通电话,因是她代办的邮件,请她到邮局再确认一次信件几时能到对方手里。
江晓君应好,事情办妥后去到他家回复他。肖祈给她开门,头一句便问:“你吃晚饭没有?”
“没。”江晓君答。
“家里有人等你开饭吗?”
“没。”江晓君吃愣,老实答,“我妈今晚被朋友邀请去吃自助餐。”
“很好。”肖祈说。
“很好?”
“我今晚可以请你吃饭。”
江晓君心想他是要答谢她,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自己当大厨。”
“哎?”
见她仍杵在门口不动,他一手轻轻地牵拉她入门。她立在了客厅,望四周收拾得很干净,稍显局促便是没话找话说:“你这房子是——”
“租的。”他答。
“租的?你要在这里工作了?”
“不。只租一个月。这次除了拍几张照片,主要是因我老板要来这边开会。他让我先帮他看看场地,接待些人。”
“老板?杂志社的老板?”江晓君听不懂。
肖祈轻笑了声:“不是。老板是我们对教授的称呼。我的老板就是我在大学的恩师。是他带我去了日本进修,推荐我上了那边的研究生课程。回国后他邀请我到大学任教,我还在考虑,因为我比较喜欢干临床。”
江晓君听他有说有笑,放了心:“你病真的好了?”
“全好了。”他给她斟了杯开水放在台几上,挑了挑眉说,“你喜欢站着吗?”
“不是。”
“那就坐下。看你站着我也得站着。”
江晓君两腮鼓了鼓,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这人说玩笑话是差强人意了点。她择了沙发一角坐下,望到他进厨房想起身帮忙。他一手指住她:“别动。”她就真的怔了怔,不敢动。他点点头:“很好。听话,坐着。我进厨房干活,你在客厅看电视。这是我俩各自的任务,不能调换。”他道完,她傻愣愣地望着他走入厨房。过了会儿,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摇头暗笑:这男人参过军?说话像是司令官,有板有眼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说什么?”肖祈听见她的说话声,在厨房里问。
“我说,你参军吗?”江晓君提高音量。
“没有。”
她是闲不住的人,干脆关了电视机走到厨房门口。他挽起褐色格子衫的双袖,拿起把菜刀切肉,动作熟练,切成的肉片很薄。她便是说:“外科医生耍刀子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不是。我好几个同学不会做饭。”
“你怎么会?”
“我说过了,我是工人家的孩子。父母是鞋厂的职工,有时候我姐姐没能准时回来做饭,我只能自己学着做。”
这个男人的身上像是有许多与自己是一样的。江晓君想。
他切完肉抬起头:“不是让你在客厅坐着吗?”
“我坐不住。”
“怎么你才能坐得住?”
江晓君又是一愣:“我怎么知道。”
肖祈细哼了声:“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坐不住。江晓君,我可以说你一句吗?”
“你说。”江晓君歪歪脑袋静候他出言。这男人的苛刻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以后做什么事要想一下自己,这不是自私,是量力而为。”肖祈道。
“这——”
“上次你是饿着肚子走的吧。不是因为你说的你与人约好吃饭,而是因为我家米桶的米不够你吃了。”
江晓君瞪着他抓起菜篮子唰唰地洗菜。他的手远远不及林晓生和朱辰宇的好看,皮肤黑掌心厚指头粗,生了薄茧,却是非常的灵活。巧手的人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这个人,能读懂她的想法。她望着他硬邦邦的脸,目光渐是柔和起来。
“事实上,我——”她正想说什么,一望炉子上锅里的水沸腾了。汤水溢了出来顶得锅盖子随时要摔到地上。不等他动作她径自过去揭锅盖。岂知那盖子烫得辣手,她把盖子扔了一边,被烫的手一缩揪紧了自己的耳朵。
肖祈关小了火,回头看她咬着唇急忙问:“被烫了?”
“嗯。”她应。
“我看看。”
她摇摇头,手指头就揪着耳朵不放。
“被烫了,你抓耳朵做什么?”肖祈急道。
“我家那边的土方子,很有效的。”
肖祈哭笑不得了。他学医的,自然不信这种不科学也不可信的土方子。只好强拉下她的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洗。她仍想缩回手一边辩解:“真的很有效的。几几代代的老人都是用这个方法——”
“江晓君。”他喝她,“亏你还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怎么了?”江晓君郁闷。
“是大学生,这回就听我这个医生的话。你以后被烫了,绝不能再去抓自己的耳朵。”肖祈说教的时候,想起了她揪耳朵的样子活像是学前班的小孩子模仿小兔子跳,不由地笑了声。
江晓君听他和林晓生一样喜欢笑她,愈加气闷了:“笑吧,尽管笑吧。小心笑掉大牙。”
肖祈不像林晓生担心她是否真的生气。他冷静地关了水龙头,查看她掌心靠中指处有个水泡,便是把她拉到房里。取出上次吊针后所剩物品,拿了根针头帮她戳穿水泡。抬头见她眯着眼似是有些怕疼,他慢声细语地说:“江晓君,我不是笑你。”
“那你笑什么?”
“我笑,是觉得你很可爱。”
江晓君的脸烧了。她脑子转不过弯来:怎么这没有半点幽默细胞的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处理完水泡,肖祈松了口气:“记得别沾水。”
“不沾水怎么洗手?”江晓君看着自己的手问。
肖祈一时没反应过来:“洗手的话,就忍一忍别洗。”
“不洗手不是不能吃饭吗,大医生?”
肖祈知她是故意刁难他的了,便说:“我的手当你的手好了。”
“你的手当我的手?”
肖祈一板一眼地解说:“我帮你抓筷子夹菜放进你口里,帮你拿调羹舀汤放进你口里——”
江晓君慌忙跳下椅子阻止他往下说:“不用了。不洗手我也能吃饭。”边往外走她心里对于他是惊奇的:原来这人不是个闷葫芦,而是一个沉默是金的男人。她相信他身上还有许多东西可以令她大开眼界。
不出她所料,他的厨艺显然是她所知道的人中最好的。记起了他说过他就注重吃和穿,她问:“你一年花在吃穿的费用是多少?”
“占了我工资的一大半。”
“你不攒钱买车买房吗?”
“女的都喜欢男的买车买房吗?”
江晓君听出他话里明显的嘲讽,问:“有女的要求你买车买房吗?”
“有。”
江晓君不语了,感觉自己在碰触人家的私人问题。肖祈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他是过来人,比江晓君懂得如何处理情感问题。现在这样的距离对于他和她刚刚好。因为他和她暂时都没有想法是否进一步发展。而他对于感情的观点向来是,两人在一起自然而然是最好的。
“多吃一点。”肖祈看她默默地只扒着米饭,往她碗里放肉,“吃多点肉。”
江晓君说:“吃太多肉不是不好吗?”
“营养要均衡。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减肥不吃肉,一旦大病体力消耗不起,到时候叫苦的又是你们自己。”
“可是不减肥不好看。”江晓君咕哝,“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瘦瘦的女孩子吗?”
肖祈听见了,严正澄清:“我喜欢丰满的。”
江晓君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这人怎么说话这般爱正经的。
吃完饭两人围坐在茶几边喝茶边聊天。肖祈从卧室里取出几本相册。江晓君翻着他的摄影作品本,对熟悉的美术有了感触便是滔滔不绝。肖祈坐在她身边,望着她谈起自己喜欢的东西神采奕奕。他知她是爱笑的,而且笑起来灿若桃花,一道明亮的美能将怀有伤心过去的人的眼球紧紧吸附过去。他猜得到她的前男友和林晓生,应是因她的笑而喜欢上她。自己何尝也不是受她的笑容所吸引呢?只是,比起她的笑声,在武汉的时候她立在公车站,她飞扬的裙裾和眉宇间淡淡的忧愁更是牵动他的心弦。这就是悲剧的力量吗,比起喜剧总是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
举起手抚摩额眉,他讨厌这种关于她有不好预感的想法。
岂料江晓君问:“你相信命吗?”
“命?”
“是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晓君抚摸他拍摄的教堂一面:“我昨晚梦见我已逝的一位朋友,叫做小杨。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嫁给了一个很好的老公,却在结婚后几天出车祸去世了。据我师兄的说法,好像是本不该她死的,偏偏是她死了,是天妒红颜。昨晚她在我梦里,像在我们以前中学时候那般快乐地笑着,我看她笑就怕了。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肖祈深深地瞅了她一眼,说:“中国有句老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的笑她的快乐证明她的幸福,你看着害怕是因为你已经知道她在现实中的结局,所以你害怕有这种幸福也是一时的,随时会消失的。”
“幸福是不能长久吗?”江晓君刚刚的笑容全没了。
“要一个人一辈子幸福是不切实际的。可是,有过伤痛才能更加懂得珍惜幸福。”
“你——”江晓君看向他,真切地说,“看问题很透彻,总是说中我心里最怕的。”
“那是因为我们对于人生的许多观点是一致的。”肖祈直言。
这时江晓君发现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便是不知怎的慌张地低下了头。这个男人不同于林晓生和朱辰宇。她敢与林晓生朱辰宇尽情地开玩笑,却往往不敢随意与肖祈说玩笑话。大概是因为她早已察觉,这个天生苛刻的男人绝不会像林晓生朱辰宇那般让着她娇惯她。
第三十四章
八点左右,他穿了大衣送她去公车站。两人一路慢慢地沿着街边的小石子路走。这是自武汉他们的第二次相伴而行。这一回她多了个心眼留意,他的步子本是迈得大,为了配合她故意放慢了速度。体贴,细心,工作认真负责,会做饭,她从他身上可以数出无数个优点。可是他令人畏惧的地方也很多,总之是个很矛盾的人。不像林晓生完美得即便是缺点也可变成了优点。她意识到了自己爱把肖祈和林晓生乃至朱辰宇作比较,为什么呢?
前面几米远便是公车站了。来了一阵风,打得她太空衣背后的帽子上下摆动。她拉帽子的时候,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江晓君。江晓君。”那人大声地呼喊。
她左右顾盼,不见熟人。肖祈抓捞她一只手臂往后退了一步。一辆多处掉漆的银色小车从外面的大马路车道拐进了公车道,歇在了他们面前。驾驶座探出了阿涛的人头。她吃了一惊。
阿涛把手搭在车门上,朝着她喊:“你没听见我叫你吗?”
“我看不见你啊。”江晓君不知为何多日没见,阿涛变得对她怨气十足。
“我说你——哎。”阿涛长叹气,“本来想找你谈的,被教授派去出差了,一去直至前天才回来。听蒋楠说,你手机号码变了。他也不愿意把你的号码告诉我。你和辰宇究竟是怎么样了?”
“分手了。”江晓君平静地陈述。
“去了趟武汉没有想好怎么讨好他吗?”
江晓君咬牙:“阿涛,我从来没有想过去讨好他。”
“可你那时为了他淋了一夜的雨。”
“那次是我有错在先。这次是他——”江晓君再咬牙,“总之,我们是分定了。”
阿涛挠脑袋:“晓君,不是我说你啊。你和林晓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朋友。”
“朋友?既然只是朋友,你对辰宇说清楚不就行了。”
“他不信我有什么办法?!”江晓君说到委屈处眼红了,“我对他解释。他呢,他对我说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是夏莎吗?如果是夏莎,晓君,我老实对你说,辰宇对夏莎没那种感情。辰宇是与你闹脾气呢。你哄哄他就行了。”
“不可能。”
“你怎么硬脾气呢!那个林晓生有什么好的,舍得让你和辰宇分手。依我说,他纯粹是来兴风作浪的。”
“你说什么?”江晓君惊道。
“林晓生是朱教授的私生子。”阿涛慎重其事把事情托出。
“不可能!”江晓君喊,“你那天也听到了,晓生有父亲的。”
一直在旁默默聆听的肖祈插话了:“我说,你们最好先把事情调查清楚。”对于这事,他也不信。林晓生的家境他有听朋友提过,林晓生的父亲林浩博可是世卫的人。
阿涛瞅向肖祈,看这男人不面善便是质问:“你是谁?”
“他是我朋友。”江晓君为肖祈挡驾。
阿涛不想牵扯外人,对江晓君说:“夏莎的私家侦探做的调查,听说辰宇的母亲也认了,说明可信度很高。因此我们找个地方谈吧。”
江晓君对突然降临的事实真相感到心慌意乱。朱辰宇与林晓生是兄弟,她怎么对此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她去拉车门,肖祈摁住了她一侧肩膀。她回望他,眼神无助慌乱。肖祈看到她这个样子,很是担忧。可他帮不了她什么,只能说:“事情的真相,只有当事人的话是准确的。问当事人是最好的办法,其余人的话你可以听一听但是不能全信。”
江晓君咬了咬唇,点点头:“谢谢你。”
等车子载了她一走,肖祈的眉头越皱越深。他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加快步子回到住所。可能的话,他想委托一些医学界的朋友问问林晓生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中国,这才是问题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