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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一定,他对传话的人说:“我需要和捐赠者面对面进行一次谈话,因为要了解她的健康状况,我们才能决定她是否是合适的捐赠者,避免给移植手术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这个不需要你决定,都教授。这些有关我姐姐是否适合捐赠脏器的检测,早在之前就交给了你全部的结果。”王蕊代替父母回答他。
这些他都知道,是他们变着法子沟通学校骗陶悦去医院做的体检。正因为如此,他以为陶悦若捐出脏器自身会存在危险,但是王晴水的脏器不合适捐赠给儿子,陶大宏和王蕊存在同等手术风险,他们决意要牺牲的自然只剩下陶悦。
而且都真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是王蕊替代王晴水和陶大宏来与他对话。
他开始观察坐在他面前的王蕊的言行举止,显而易见,王蕊面对他的态度有些微的显著的改变。
表现在,她不再是像个羞涩的怀春少女偷偷望着他,而是明目张胆的没有礼貌地在他眼前修指甲,对他的问话露出爱理不理的表情,嘴角边微勾拖曳出一道阴影。
“王小姐。”都真清楚最后一道防线在自己这里,不管怎样现在必须秉持拒绝的态度,“我需要和捐赠者面谈,否则不进行手术。”
“好。”王蕊龇一下嘴,抚抚露小腿的牛仔短裙跳下凳子。走到门口她回头朝他似乎天真地说:“都教授,你喜欢在车里做/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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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悦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时迫于接受,一是这么做会使得他们伤害她的母亲,二是当时客厅众多身手敏捷的保安的对手,以一敌百不是明智之策,三是她计量着都真定会想尽一切法子来见她。
一天过去,都真未出现。她蓦然有些慌,不得不思量都真是否是打算对她见死不救,以他那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孤僻个性是有可能。但是,她更断定他绝不会放弃她的,以他那比个性更执着的怪癖而言。
问题的争执点变成是,都真想来,却是来不了。
对此,本来她是要继续耐心等待良机的。然而,明显看守她的两名大哥不是专业人士。也是,对付她这种乳臭未干的丫头不需要大费周章。交接班时,两名大哥竟然忘了锁紧屋门便是打起牙祭。她竖起耳朵,从他们听似没头没尾的对话里是琢磨出一些东西来。
“听说有人要来见她,说是不同意,少爷就动不成手术了。”
“嘿嘿。”
“你笑什么?”
“小姐是打算这样。”
呼——仿佛一刀寒风掠过脖颈,陶悦有90%的把握对方说的是“先斩后奏”。
怎样先斩后奏呢?
不外乎是在都真行动之前,先摘了她的肾脏,或是对她母亲下毒手。
陶悦当机立断:不能坐以待毙。
囚禁她的这间卧室有配套的洗浴室。
陶悦把自己关进洗浴室里:卷起袖子和裤腿;拧开热水的水龙头放水入浴缸里,制造一个室的热腾腾蒸汽;蹲身拿起块肥皂,小心翼翼地抹滑入门口的地砖。
看守的门卫定期进来巡视,发现她在浴室内已有多时,不禁焦急地敲打起门板:“快出来!”
“我摔伤了脚,站不起来!”陶悦捏鼻子尖起嗓子哎哎哎地叫着疼。
她学得就像一只呜呜叫的小狗那般楚楚可怜。
门卫没起疑心,立即帮她撞门。砰!砰!!砰!!!门被撞开,冲进浴室的男子用袖子扇开冲鼻蒙眼的水蒸气,无法同时顾及脚下的地砖,脚一滑跌了四脚朝天。
陶悦举起准备好的水桶罩住他的头,紧接一脚以射门的强劲力度踹向他的两腿间。此乃一击必杀计。
见对方倒下不动了,陶悦把他衣服全脱掉丢出外面,反锁上浴室门。屏息静听房间外头的走廊没有动静,她将屋门反锁。
把先前准备的被单被套拧成的绳子固定在窗栏上,她抓着这条特别制作的绳子,从关押她的四楼房间窗户慢慢下爬。
据她所知,离房间门卫交接班时间有四个多小时,足以让她从四楼安全攀下去跑去找都真。
现在约是夜晚九点,肃杀的秋风刮着她仅穿吊带内衣露出的肩骨和手臂,起一层层的鸡粒。汗像水柱流下她的额发,风一过,便干了。落到地表,她感觉自己是要感冒了,赶紧解开结成绳索最下面的大衣穿上。搓搓鼻子,她不敢停步跑向门口。
大门有门卫,她只能攀墙边的大树,越墙而逃。她坐到墙头刚往下跳,猛然是两声鬼叫狼嚎。她一听这两个恐怖的狗吠,立刻知道是王蕊把她心爱的两只狼犬放在这里专门防她的。这时候退也不是,她纵身一跃,两腿跪着地。
一只比她身高仅矮一个头的狼犬已经来到,张开利齿伸开前爪扑上来,一口便是咬到她大衣敞开的左侧身体。
她随手捡起块砖块砸它的头,用尽浑身气力地砸。趁它齿间稍松动,她连滚带爬地脱离它的利齿。然后是当它再要跃过来,她找到了一支木棒子,像在学校里打最后一支安打时那样无悔地挥扫出去。
正中兽物的天灵盖,狼犬呜一声如铅球落地再也不起。
她这时已是双手双脚因失血发抖,但是她的理智还在,头脑十分地清晰。她走到墙角的铁垃圾桶里,找出件破烂的衣衫扎到流血的伤口上,便是趁着夜色躲进了林子里。
算她幸运,竟是在林间的公路上被她截到了一辆回途的出租车。她这才知道,关她的房子是在距离市区不远的市郊野生态植物园附近。至于这房子是不是王家的,她没听说过。
“去哪里?”司机问。
“天马街23号。”她流利地吐出一串地址。
到此,她不得佩服都真是个极其慎密的人。他为了以防万一,告诉她一个能让她和他私密会面的王宅外的地址。虽然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与他秘密约会的。
车子刚来到天马街,司机猛地一刹车,怒喊道:“过马路没长眼睛啊。”
陶悦的心再次嘭嘭嘭急跳,路上继续的失血令她视线有点模糊,使得她看不清楚挡住车道的是谁。即使如此,她仍做好随时打开另一边车门逃亡的准备。
左边的车门刚被人打开,她伸手去开右边车门,后面突来两只手搂住她。
“是我。”
他沙哑的嗓音里有着疲惫、欣慰、和定然。俨然他是站在夜风里一直等到她出现。她也确实是出现了。接下来,他的手摸到她身上湿漉的液体,眼镜后的两只深色眼瞳蓦地眯紧。
“都教授,听说你能让人起死回生。”她喘着息,这会儿绷紧的神经却是松开,嘴角勾出往常吊儿郎当的笑弄,“就不知我还能不能付得起你那昂贵的诊金了。”
他也真是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还能与他开玩笑,果然是他看中的女人。咬住她的耳垂他命令道:“不要说话。”手掌迅速摁住她的流血区域,抱起她撤出车外,飞快地往23号的楼上走去。
“我的车费!”出租车司机叫骂着要跑出车外追人。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突然现身,把几张百元大钞递进车窗:“我家先生说了,不用找零了。”
司机收了钱,继续喊:“我不多收客人的费用。”
“你不收也得收。”少年回头给他一个无辜的笑容,“惹我家先生生气,是很可怕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
“你家先生生气?”
“是的,我家先生从昨天起已经有生气的预兆了,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没见到她,都真可能想着她平安无事地在等他援助。现在,当他看见她的一侧肾脏已经粉碎外加感染,他静默多年的心湖终于起了波澜:原来他以为的残忍,可以更残忍。
也好,失去一个肾的她不需要再为王家捐赠脏器。
那么,该为王家最重要的继承人捐出脏器的会是谁,可想而知。
王蕊得知陶悦逃脱,一刻是软倒在沙发里,耳畔重现昨天都真那抹笑声。
昨日,她极尽嘲讽和挑衅问他:“都教授,你喜欢在车上做/爱?”
都真无光的墨黑瞳子慢慢地从她脸上挪开,一只手撑住完美的下巴颌,细微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来。
一个俊秀的男子发出这样精细的笑声,绝对是一件令人惊悚的事情。
王蕊当即全身冒寒气,落荒而逃。
现在,她又是想要落荒而逃了。擦擦冷汗,她爬起来拉开抽屉取出护照,计算逃到哪里为最快最安全。
结果,突然来了两个护卫,硬是将她带到了王家的客厅。
宽敞的大客厅里站着——她父母,坐着——她的爷爷,即王家集团现任董事长王庞,与桐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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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不见了。睿儿的手术不能拖延,所以你、还有你!”王老爷子举起拄着的龙头拐杖,点住陶大宏和王蕊。
王蕊立刻向母亲王晴水投去寄望的眼神。
王晴水便是对父亲说:“蕊的身体也不是很好,还是让大宏捐吧。”
陶大宏看眼妻子,眼睛里隐含微微的愤怒,却是不敢抵抗。
看好戏的桐原感觉这家人忒有趣,说:“王董事长,按照检查结果,最好是由病人的父亲捐出肝脏,由病人的姐姐捐出肾脏。”
陶大宏刹那是看到了希望,忙点头说:“那是,专家的意见最重要。”
“你——”王晴水马上气怒地捏丈夫的胳膊,“你还是蕊的爸吗?哪有让女儿捐脏器的父亲?”
“那你为什么要我让陶陶捐脏器?我不是陶陶的爸吗!”陶大宏心疼地抚摸被妻子捏瘀的胳膊,怒火冲冲地叫回去。
“你现在倒是心疼你大女儿了?!”王晴水尖利的嗓子回荡在大厅里,那对着丈夫的目光是分明的鄙视、唾弃,“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别想蕊代替你捐肾脏。”
“你不同意有用吗?”陶大宏被激怒起来,也口不择言了,“罗霞不同意,陶陶不是也得捐吗?”
“好啊。你现在是连你前妻都心疼了,是不?有本事你找回她,别指意再进王家的门!”王晴水使出压制丈夫的杀手锏。
可是,这一刻的陶大宏因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钱权成为虚华,大声应道:“好啊。”
王晴水指向他的手指头哆嗦起来,是被气的也是被伤心的,蓦地泪花在眼眶里滚动。
王蕊没有劝阻父母。对于父母有关前妻的争吵,她是见惯不怪。何况她知道罗霞已经死了,再也无法给她母亲造成威胁。对于她来说,永远给她造成压力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她面色阴森森地望着桐原,是想从桐原的面部抓出些有关都真或是陶悦的蛛丝马迹。
王晴水痛怒到极点,偏偏她两个亲人都不能及时给予她安慰。她父亲王庞自以前就不看好她的这段婚姻,向来是巴不得他们这对夫妻起矛盾。王蕊对父母的争执表现出心不在焉。于是最终王晴水一巴掌打到了陶大宏脸上。
陶大宏是什么人?别看他好像畏惧于王家的权势,却是绝不能容忍女人的粗鲁。王晴水或许敢于拿娘家权势压他,然而往来是对他温情脉脉、体贴入微的。这一打,自来被两个女人捧在心尖上的陶大宏毛火了,举起巨臂一巴痛打回去。
王晴水是倔强的骄傲的富家千金出身,一边流泪一边是抡起两只秀拳往陶大宏身上砸,如被咬的一只野兽。
终于,王老爷子认为不能在桐原这个外人面前继续暴家丑了,大喝一声:“都住手!不用再争了,按专家的意见办。”
“爸?!”王晴水任泪水糊了脸上的彩妆,脸皮挣扎仿佛是从一个女主沦为丑角,上演的是窦娥冤那出戏。
“你懂什么?”王老爷子白眉毛下的两只浑浊眼珠子,其中寒洌的光一闪,想哭诉的王晴水立刻耷拉下头。
桐原耸耸眉,对没能接下去的好戏深感遗憾的无趣,往靠椅里舒懒地换个体位。以他是性格乖僻的黑市医师的眼光剖析,王老爷子虽是年岁过百,白发斑斑,坐轮椅上两腿不便,但是身穿皇族的黄衣是盛气凌人,中气十足,命俨然是长着呢。而且,这老头子应是个能荣登吉尼斯BT榜的怪人。
确实,王老爷子自小崇拜墨索里尼,管理企业与家族都是以自己极端的理念为指导。挥起拐杖,他教训女儿:“你如果是我的女儿,就应该明白睿儿是最重要的。无论是他,还是蕊,都必须为睿儿付出。”
陶大宏用袖子遮住半边脸,偷偷叹口长气:是幸运,也是不幸。最后他摸着胸口,突然怀念起始终疼他如一的前妻了。
王晴水对丈夫心怀怨恨,忧心忡忡地望向女儿。
出乎众人意料,王蕊并没有大家想象中歇斯底里的抵抗,以清晰的嗓音答话王老爷子:“爷爷,你说的是。睿儿是王家的继承人,为他付出一切,是我的本责,我在所不惜。”
桐原不禁眯眯小眼珠子,在接受到王蕊那股针对他的阴漠神色。说是针对他,倒不如说是针对他代言的都真。
当他起身,办完都真交代的事离开时,王蕊朝他侧着半身打开手机,机屏上出现闪跳的照片,他模糊地只辨认出是个女人的相片。
他没有见过罗霞,所以没能认出是王蕊当时故意拍下的罗霞死状的照片。但是,他确切地感受到王蕊异于常人的行为。
回去他与都真报告此次与王家会谈的过程。
都真坐在陶悦的床边。陶悦失血后的脸色苍白,但是呼吸平稳,没有生命危险,这多亏于她以往健朗的身体状况。她的一个肾是失去了,这个被狼犬巨大的牙齿几乎咬成肉碎的肾脏被他小心仔细地全部取出,放置在培养器皿里,固然它已经是糜烂到永远无法修补。
“你准备想怎么做?”桐原与他搭档多年,自然熟知他的静默别有深意。
都真是在回想她被狼犬咬的那一刻的痛楚。那一夜,他之所以会站在街头等她,是因为同样的痛感突然之间出现在他身上的同个部位。这是他爱她的缘故,还是她有点开始爱他而呼唤他的原因?他捉摸不清楚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心灵相通。能确定的是,他迷恋她的身体,谁使得她身体受到伤害哪怕是她自己,都会让他很不满意。
陶悦在养精蓄锐的酣睡中照日常的睡眠习惯要翻个身,可能牵扯到伤口不由地飘出声:疼~
帮她把手放回被子里,都真冰亮的眼镜一直在微视装放她肾脏的培养器皿,是思考到尖锐处他不觉捏紧她的手。
陶悦不喜欢被人束缚手脚,被他一捏便是睁开了眼:“我还想睡。”
“你就睡吧。”都真道,或许是在想事情处于半当机状态,他对她的口气一时像对他人那般冷冰冰的。
“你放开我的手,我才能睡。”陶悦说,尝试抽出手。
都真感觉她的手要抽离他的身边,回神了。清楚对付她要温柔点、霸道点,他紧抓她的手没有放,烙吻落在她湿漉的刘海:“你出这么多汗,定是睡着不舒服。我帮你擦身,你再睡。”
“不用了,我能睡。”陶悦拒绝,立即闭上眼。她是有丝后悔向他求救了,因为在得知他站住街头等她的那一瞬间,她心内处是哪里微动了一下。等到总算他和桐原走出卧室,她再度睁眼,摸索他寻望的方向,发现搁东西的架子上是空的。他把装有她肾脏的器皿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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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她依然不了解这个男人。口口声声他说是爱她,或许他真的是爱她的,因为故事截断到这里,他停顿住。
“都教授,往下说。”她道,灰沉的眼瞳宛如秋夜里那颗最淡漠的星星,距离遥远。
他心里蓦一空,时间流失带走的似乎远大于他预想的,指末感触到的依然是干而冰冷。
“都教授,你不说了吗?”她嘴角微勾起一抹亮丽的魅惑。
他有感觉,这样的唇吻下去必定是凉如丝。可怕的是,这种丝缎般的勾惑会对他形成强力的吸引。她在缓慢上仰,凑近他冰凉的眼镜丝,吸气声撩弄他的视线。他一会是视界走入热气团中,猛地低喝一声:“陶陶!”在她进一步的动作之前推下她的秀肩,同时将手指的弧度划到了顶点。
她闭紧唇,暗中咬合的牙齿忍下那声吟痛。
这时他是突显他一直以来的温柔了,把她无意敞开的衣服拉紧,一点点地把蘸血的冰冷手套褪了出来:“你现在应该相信我了,我不会伤害你。你之所以会遗忘这些东西,是因为你在这次受伤中得了创伤应激后遗症。而我需要你的ootid,是要培植你的左肾。这是我与你在很久之前就存在的交易。”
她要知道的不是这些,是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是无论她怎样诱惑,他是绝不会说的。平静地拉下带血的手套,他坐回自己的办公转椅里。接着对她,他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说:“你需要清洗和休息。然后,我们再继续谈你的病例。”
陶悦是心存不甘,只是体下被他带出来的血,比上回李斯帮她弄出来的血要多上几倍。他的技巧绝非李斯能比的,实际上她是怀疑李斯以前有碰过女人吗?而眼前这个男人说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
感觉血是要沾染到外面的牛仔裤了,她暂时作罢走进相邻的浴室。水龙头扭转到极限,喷洒出来的水雾像是暴雨冲刷,撞击格子门外熟悉的手机铃声。铃声的音乐一阵,一阵,不耐烦的,她想象李斯这会是坐在新福特里,一次次拨她的电话边抱怨她浪费他的手机费。
说起来她并不是贪恋李斯,只是对相亲相爱的李家人很有爱。然后,联想到母亲,她的胸口是一阵抽搐,蒙盖厚尘的多年情绪翻覆起来。
她撑着墙砖深长地吸气吐气,为的是他刹住话题可能是不愿意她想起的那几张照片,她母亲的死不瞑目。因此在被他勾起的零碎记忆里,是有这么一段。都真和桐原一同出外,桐原本着好意把自己手机留给她。谁知对方魔高一丈,选择那天把相片传输到桐原的手机。
罗霞那双大张无神的灰色瞳孔,临死呈现呆滞的面部表情,在她头脑里像风暴呈多角度旋转。如此繁复地思索,她仍旧无法从这样一副母亲表情中体会出任何东西。
母亲是如何被杀的,被何人杀的?在被杀的那一刻是否有惦记她这个女儿?是否是为了她而被杀?
她统统不知道,但是或许得知这个真相的她,当时是悲痛欲绝的,以致自己如他所说得了创伤应激后遗症,丧失部分记忆最终选择逃离?
他的说法带有科学的态度,听起来合情合理。
学医之前她对他的专业意见佩服得五体投地,源于她的一概不知。然而,如今她是与他站住同一领域里了,情况变得微妙。
她相信他本人也有察觉,才会如此小心地应对她每一步。
把水龙头关紧,她拿一条大毛巾擦干身体,再用小毛巾擦净□。
洗漱搁架上置放他提供的衣物,一整套,从内到外,尺寸自然是异乎寻常的合适、贴身。变化的是以前他会依照她喜好给她添置衣服,现在则不是。
鲜艳的橘黄是她最讨厌的颜色之一,他竟然给她安排一件领结有丝带和底边滚蕾丝的橘黄长袖装。
她将就地套上袖子,眉眼间写满淡淡的嫌恶走出浴室。
他见她出来,转椅转半个圈半侧对向她。
她不对他任何表示,偏要坐在离他有一尺距离的长条沙发里,翘起二郎腿。飘逸的刘海紧贴她斜飞的长眉,她两手敲打沙发逍遥自得,怎么看都是一个妖艳的男子也不会是个女人。所以他给她安排的这身稍微淑女的女子衣服,显得不伦不类。
“如果你想穿男人的衣服,只有穿我的。”都真这话算是回答她的挑衅,把办公椅转回原位。工字型桌灯打一束斜光,照在他分明修润的指节与他指夹的那支斑驳宝蓝钢笔。
这样一支伤痕累累的钢笔,配在他优雅的手指间是十分的不合衬。她猜,这支笔不是他的,便是说:“我用那支钢笔给你写过什么吗?”奇特的是,对这支应载有历史的钢笔她真是没有印象。可明明当他在她眼前晃动这支钢笔,她能记起他是谁。
“是的。你用这支钢笔给我写了两个字,就在我面前失踪了。”都真勾完最后一笔划,把破旧的钢笔插到定身量做的实木笔架上。
“什么字?”陶悦眼里露出兴致的意味,“是‘再见’吗?”
俨然,她是把她与他那段曾经当成故事听,没有刻骨铭心的感受。
要是陷入深爱的男人,多少见旧情人这副神色应是有点伤心吧。他写完病历,回过身面不改色道:“你写的是我的真名。”
“哦?”她耸耸眉峰,“或许我是那时发现你搁在房间的证件,得知你的真名。”
“你现在还记得我的真名吗?”
她可以推断他是借此话试探她的记忆恢复情况,从他严谨地推扶眼镜丝架的微小动作来看。她为此表现出戏谑的微惊眉色:“不就是都真吗?”
他笑了,是这多年后在这诊室里第一次笑,笑得如乌云半盖的朗月:“我喜欢你私下喊我的名字,但是在诊室里,你只能叫我都教授。”
干净的指甲尖摸摸嘴唇,她不做任何的回答。
“好吧。我们先试着吃一段日子药,看有没有改善你的身体情况。我的最低要求是,一个月两次的复诊。时间和是否加诊由我来定。”都真这刻是语声放得柔和。
“意思是说,你不需要征询我的意见?”她才不会上当,他说话的内容里压根没有商量的余地。
“D.J的原则向来如此。”都真说到这,嗓子忽然低哑。
在她恢复的记忆里,他以前可是多少会迁就她的任性。
是看出她脸上划过的疑虑,他再次说:“陶陶,我依然爱你。”
“我知道,你之前就说过很多遍了。”她举手拂过刘海,嫣然一笑。
“所以我值得你信任。”他意味深长。
传来转门把的声音,惠走了进来。
这似乎有点出乎她意料,她本来做过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被他扣押或是比之更糟糕的结果。
惠对着她做了个请式:“请跟我来。由我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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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她走出金贵花园,都真左手几只手指琢磨那支旧钢笔说:“我不知道,她究竟恢复了几成的记忆。或许她是记起她母亲死的环节了。”
“我们都不希望她回去找王家。但是以她的个性,这很难办到。”姜桐始终闲散地躺卧在沙发里,难得他今晚可以偷得半日闲,“你在后悔今晚与她相认吗?”
“不。”都真吐这个字坚定。
“你是怕再晚一点,她会变成他的人了。”姜桐眯眯小眼珠。
“你呢?”都真转回身,淡淡地说,“打算什么时候与他吐露真实身份?以他那种个性和他接受的教育,是绝对无法认同我们这类人的。他接受陶陶,并不表示他认同她的黑市医生身份。”
“你在担心什么?”姜桐知道他绝不是担心同伴倒戈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扮演好你的另一个身份。”都真道。
“你放心。我本来就很享受这种双面人的生活。一辈子活两种身份,对于黑市医生是常例。不是吗,都业务员?”
都真是想起了陶悦那天突然决定与他用餐,唇角绽露小莲尖尖的笑:“我知道我是在哪里露馅了。明显保险业务员,不太符合黑市医生用来掩饰的职业身份。”
“还好,你向来喜欢扮演多种身份。”姜桐不以为意,调侃说,“或许你可以下次进艺术学校当戏剧班的老师。”
都真是笑容转释,厉色道:“不,我得想想。怎么安个眼线在他身边。”
“他”指的是李斯。
陶悦把惠给的小药袋塞进大衣口袋里,打辆的士返回住所。
时辰近夜晚九十点。
李斯送石景离开,在附近一家手机店里逗留,挑拣的是女士手机。他找不到她关机的答案后,突发奇想她是不是手机坏了。转了一圈店里,他捉摸不到她对样式的喜好,又怕她挑剔的性格让他浪费钱,迟疑着不敢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