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净已经在法院门口等她,见到她自然是要问两声:“怎样?有意思吗?”
张茜初直率,瘪了下嘴巴:“考虑一下,以后还做不做这种活。”
一听便听出不对的苗头,张净仔细盘问:“怎么了?”
张茜初不好说实话,只得打个比方:“要是人家不小心把中了奖的彩球放回箱子里,轮到你下个抽,你想你会出声吗?”
张净眨了眼:“那是他运气差一点。”
“对啊。”张茜初拍手掌,一副大悟的表情,“我今天总算明白了,庭审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大智若愚。张净一直都这么在心里评价张茜初的某些言辞表现。
“台长,你的腿要好好保养。”走下法院大楼的楼梯,张茜初阻住张净,“我们又不是不熟,陌生人才需要你这样大费周章地送到门口吧。”
张净听她这两句话,真是有时候挺气恨她这张八面玲珑的嘴。她把什么都说到了,他又能说什么呢?
望着她独自向法院大门走去,他心里一片默然。他抚抚膝盖,走回去要继续工作,不料接到路菲的电话。
“哈罗,张台长,能在这里再次遇见你,可以说一点也不意外。”路菲说,声音里透着愉悦。
张净站在法院门外的空场地里,机警地一仰头,便望见三楼俯瞰底下的路菲。
俨然,路菲见得清楚他刚才送张茜初的一幕。
迟早这个面总得会一会的,在他当年怂恿她去美国追常宁浩时。
张净没有犹豫,走上三楼。
“我那时正觉奇怪呢,为什么你会忽然找到我,给我分析一大堆要我去美国的原因。原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路菲笑容盈盈地坐在幽静的办公室里,与他单独对话。
“我在想——”张净给自己的茶杯里斟满水才坐了下来,像是拉家常话那么寻常地说,“你从原告那里拿的钱,比起被告付给你的费用是要高出多少?”
路菲玩转着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似笑非笑的:“你从哪里听说的?张茜初?我量她没有这个胆子。常宁浩知道这个世界是个泥沼,不会让她陷进来玩的。”
张净指指那边的饮水机,顾自喝茶:如果你想喝水,自己倒。
“哈哈。”路菲笑了起来,笑得差点掉眼泪,“张检察官,你真以为你是公正的检察官吗?”
张净道:“我可以控告你妨碍司法公正,为庭审提供假证词。”
“有证据吗?”路菲觉得是无聊地轻慢提起。
“天下无不漏风的墙。”张净斜勾起嘴角,一抹暗影在他的脸边停顿。
为此路菲收敛起神色:“我以为我们至少会是同一战线的。”
“你在美国那么久,是去做什么了?”张净平静地道完,喝口茶。
这话明着是来讽刺她没有一点能力,几年时间居然连一个女朋友不在身边的男人都搞不定。路菲毛火了,她感觉现在她的自尊心是同时被两个男人给踩着。而且这两个男人都是因着张茜初来踩她。她便是霍然走出办公室,砰地甩上门。
张净听着她蹬蹬蹬急速下楼梯的步子,把茶杯搁到案头,拨电话给刚刚那场庭审里负责记录的书记员。
另一边,张茜初在回家的路上是想通了。她绕道到男朋友的律师事务所,道:“路菲应该是收了贿赂,但是我没有说。”
常宁浩早有料到的样子,依旧埋着头看文件,只应了声:“哦。”
“我说——”张茜初嫌恶地用指头戳戳他的手臂,“你就不能有点正义律师的表率吗?”
“是谁说律师就是正义的。律师向来只为自己的客人一方辩护。”常宁浩以正义言辞的口气说这番不正义的话。
无趣地把手耷拉到沙发边上,张茜初望着天花板说:“对,正义本来就没个准则。”
常宁浩看她失望的表情,却是暗自高兴。如路菲所说的,他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卷进司法这个泥沼里头。
“但是呢——”张茜初坐正起身子,“你和路菲在美国,真的没发生过什么?”
常宁浩被她这话呛着,大力咳嗽:“有可能吗?!”
“也是,如果有可能,她今天就不会用那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了。”张茜初满意地笑嘻嘻,她闻得到路菲满嘴的酸气。这一想,她心里憋着的郁闷发泄出来了,准备动手给男朋友煮点好吃的。
等她把菜端出厨房,叫了老半天让吃饭,常宁浩口上应好却盯着手头的文书不放。
“这个案子,究竟怎么样了?”张茜初总算是把这些天的担忧问了出口。
常宁浩肯定不让她担心,这才把文件放下拿起碗筷:“你不是说了吗,万事有我罩着呢。”
但是,接下来,在正式开庭前,他去找了一次张净。
那天下着朦朦的细雨。常宁浩撑着把伞走进法院大楼时,西装外套都被打湿了。他一时找不到擦衣服的纸巾,这时从旁边有人递来一条灰蓝色的手绢。他抬头一看,竟是潘雯丽。
潘雯丽与张茜初住在一起,但是张茜初考虑到潘雯丽的方便,不希望他上她宿舍找人。一般都是张茜初上他那找他。因此,他除了回来那次的撞遇,没再见过潘雯丽。
当然他已是从张茜初口里得知,潘雯丽与张净是表兄妹关系。
然而,真是表兄妹吗?
常宁浩从谭永树那里的渠道所能了解到的,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常律师?”潘雯丽对他的两次态度倒是都挺温和的,笑容亲切,语气像是亲近的朋友。
常宁浩只得接过她的手帕。当拿它来擦拭衣服外表粘紧的水珠,他兀然发觉这帕子是大了,不太像是女人用的,而且颜色也不像是女人喜爱的色彩。
“是我一位朋友的。他上回借了给我后,忘了拿回去。”潘雯丽笑着说。
这话等于否决了是张净的。对杨森的风流事有所耳闻,常宁浩略带苦涩地回话:“你那位朋友,我应该认识。”
结果,张净以一句“不合适”拒绝了见他。
常宁浩抽出一支钢笔,在撕下的便条纸上匆匆写上几个字交给张净的助手:“请务必帮我转交给张检察官。”
“哦。”黄助理接过折叠的便条纸并不打开,虽然很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
常宁浩再度道了声谢谢,返身走下楼梯。
黄助理走进办公室就把便条纸交给了张净。
张净虽是拒绝会面,倒是沉心静气打开便条纸,见上面写着:凶器。为此他噙起冷笑,关于这个疑点他早就知道了,可是负责破案的刑警支队没能给他任何其它解释。
“哥。”潘雯丽见他好像在笑,好奇地问。
“没什么。”张净将便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望了眼窗外的雨问她,“这样的天气,你怎么还过来了?”
“给你送药啊。”潘雯丽略带埋怨说,“明知这样的天气最容易犯病了,你还把药拉家里。”
“你不用上班吗?”张净在这个问题上不敢与她争辩,乖乖地接过她递来的药和开水服下。
“今天补休。”潘雯丽轻描淡写地说,“我现在是主管了,可以适当地自由安排自己的工作休息时间。”
张净再喝了口水,才抬眼望望她微垂的脸。她一双乌目下方有圈淡淡的黑影,俨然这几天是忙于工作睡眠不足。想到她休息时还特地过来送药,他更过意不去了:“雯丽,其实——”
“对我来说,从称呼你一声哥开始,你就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潘雯丽猜到他要说什么,抢着打断他的话。
张净只得“嗯”。
一时,两人就这么坐着,聆听细雨敲打窗扉的声音。
“哥,这个案子几号开庭?”
“这个星期的周五。”
“如果我没事,我会过来看的。”
“嗯。”
“哥,我信任你。”
时间飞速地过渡到周五。
一大早,张茜初专程向学校告假,过来给男朋友打气。给男朋友系带红色领巾时,她的手指不禁紧张地用力。
常宁浩立即脸红脖子粗地叫道:“小初,太紧了!”
“啊。”张茜初急急忙忙松开领巾。
“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常宁浩笑话她,也是在调适自己的心情。
“谁说我紧张了?”张茜初嘴硬,捞起自己的外套向外走,“我先去旁听席找个好位置。”
“哦。”常宁浩一派轻松相。
张茜初咬咬牙暗道:他真是胸有成竹啊。男朋友有自信是好事,可她就是担心,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九点时针指向正点,随着法槌一声沉重的敲击,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第N庭现在开庭。
主持此案庭审的审判长是市人民法院的资深审判员姓陈。张茜初之前过于不安,曾私下瞒着常宁浩偷偷地问李勇:“究竟这个案子,胜诉的机会大不大?”
李勇说:“这个,不仅是要看证据,还需要看很多其它方面的,比如检察官和审判员。”
张茜初知道与自己男朋友唱对台戏的是张净,不抱希望张净会放水,于是寄望于审判员:“审判长是个怎样的人?”
李勇眨巴眼,继而笑道:“小初,你是打算去贿赂官员吗?”
“当然不是。”
“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法庭你不是没去过,那里只讲求证据,不讲人情。”
“我知道,但是也很黑耶。”张茜初每次想到上次路菲那事,心里就别扭。
“黑?那是不懂的人在外面乱扯。黑能黑到哪里去?毕竟是公开审判。当着群众面前黑,不是不要乌纱帽,是不要命。”李勇认真地说,“愈是大案,更不可能当众黑。所以,宁浩看中的也是这点。”
“我说,李勇哥。”张茜初趁此小心地试探,“你为什么要帮宁浩呢?”
李勇是刑警支队的,照理讲应该是和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唱反调的。
对此李勇是这么回答的:“每个人都有他心中的一把天平。我不是帮宁浩,是衡量自己心里这把天平。况且,我并没有帮到他什么。这个案子,说到底也不是我所在的小队负责。”
事不关己啊。张茜初咏叹。
“小初。”李勇拍拍她肩膀像是给她打气,“宁浩,你还能不了解吗?至于那位张检察官,是你大学的台长。怎么说,论熟,你比我与他们更熟吧。我都能相信他们,你不能吗?”
张茜初没有应声。因为在法庭上的张净与常宁浩,都是她所陌生的。
从回忆里回到现在的法庭。
审判长:现在开始法庭调查。请公诉人简要陈述案件事实或宣读起诉状,讲明具体的诉讼请求和理由。
张净开始念读起诉状:“被告人刘生,男,二十五岁,X省X县人,初中毕业,汉族,到N市打工三年,犯案时前两个月失业,未再工作为失业人士,未曾受过刑事处罚,于X年X月X日因涉嫌□并抢劫杀人罪被公安机关拘留。”
冗长的犯案事实和根据…张茜初坐在遥远的旁听席中,只能模糊地看见张净白净的一边侧脸。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播出来,她就好像是当年大学里在广播台听他报新闻的感觉。事实上,他是台长,真正报新闻的次数不多,偶尔由于紧急状况而临时替补。但是,她清楚,一旦他报广播,与他做电影之声节目是完全两码事。
至少,声音这会绝对是像监狱里的铁条一般冰冷与绝望。
听完他的陈述,旁听席里一片凝重的鸦雀无声。
那个站在被告席上的犯罪嫌疑人已经不知换了多少次站姿。
辩护律师席上,常宁浩只是一直在看手里的纸张,有点儿闲情逸致的。
张茜初扯扯嘴:无法形容他是太镇定还是麻木没有知觉。
审判长:请被告或辩护律师针对公诉人起诉中的请求和理由进行答辩或宣读答辩状。
常宁浩站了起来。
据闻,在中国,喜欢站起来辩护的律师不多。可张茜初就喜欢看自己男朋友站起身讲辩词的风貌。
常宁浩甚至没有拿答辩书,就此潇潇洒洒地立着展开陈词:
“答辩人就公诉人所诉□并抢劫杀人罪一案,具体答辩如下:答辩人认为公诉人所诉罪名之理由纯属捏造的不实之词。答辩人不能同意公诉人起诉的罪名。
“理由有二:一、公诉人诉称被害人死于绳索勒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此乃被告所致。但是,凶器至今公安机关仍未能找到,不排除被他人销毁以嫁祸于被告。尚且,被害人脖颈上并无被告指纹。最重要的一点是,被告在两个月前失业的原因是左手腕部受伤,至今左手仍未能恢复日常生活能力。这与被害人死于绳索勒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明显存在有疑点的矛盾。
“二、公诉人诉称被告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承认罪名。但是被告到公安机会投案时,只承认自己抢劫被害人钱包,因此被告投案时并无承认自己杀害被害人。X月X日,被告向辩护律师声称自己并无杀人。后辩护律师再去看守所,被告突然转变态度,称自己犯了杀人罪。辩护律师怀疑被告在看守所遭受过刑讯逼供。
“故辩护律师请法院对被告的正当辩护权利予以保护,对有关部门的不法行为给予追究,并作出公正判决!”
哗!旁听席上立刻喧哗成一片。有人当庭暴怒,咒骂辩护律师为杀人犯脱罪不要脸!
张茜初眨眨眼:想不通自己男朋友在法庭上这么厉害的一张嘴,为何到了自己面前,就变成可爱笨笨熊了。
审判长不得不使劲地捶打法槌:“肃静!”
常宁浩依然潇洒自如地坐下来,翻阅桌上的案宗。
他形似漫不经心的姿态,更显得他胜券在握,无疑更激化法庭上部分人的情绪。
张净的两个助手,其中一名男助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从哪里来的律师,以前没见过!
黄助理则小声地说:“上回他来过法院,我知道,他是刚从美国回来的。”
“美国?美国的法律生算什么!美国的司法体系与我们国家不一样!”男助理私底下叫道。
“是不一样。但是他去美国之前,是N大的法律高材生,是我的师兄。”张净淡漠地陈述事实,“而且是我们校队的游泳队里的骄子。据说,他最喜欢在比赛最后反超对手获得胜利。现在才开始,你们就被他吓着了?”
两个助理不敢答声,均能从张净平淡的话声里感受到隐隐的怒气。
张净这股怒气自然不是针对常宁浩,而是针对有关部门的知而不报。对于那些疑点,他一再与有关部门沟通,迟迟得不到合理的答案。此案有上头命令,又是不能拖。不过,他不会怎么气,只是一点便消散。
他也不认为自己在这场庭审中会一败涂地。因为,这个司法界就是这样,之所以被外人称黑,终是归因于无论哪里都有派系的存在。怎样实务者为俊杰,懂得见风使舵,才能明哲保身。这点手段,早在他在大学时担任学生干部,便是深有体会。
在审判长再三的警告下,法庭总算暂时安静会儿。
审判长:根据公诉人的诉称和辩护律师的辩称,双方对以下事实没有争议:1、被告人抢劫被害人财物。2、被告人对被害人□既遂。双方对本庭的上述归纳有无异议?
张净谨慎地默了默。
常宁浩则是忽然再次站了起来,举手:“有异议!”
“辩护律师以为,法医报告中并未证实被害人除了有被告的精/液残留体表有其它证据,足以证明被告人对被害人□既遂的行为,因此公诉人所称的被告人对被害人□既遂并不成立。”
庭审中途休息时,整个法庭旁听席上的议论声已经乱成一片。审判长私下招呼公诉人与辩护律师一块协商去了。
于是张茜初感觉得到,男朋友代理被告的胜诉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然而,如果说常宁浩一开庭就表现出来的强势让她刮目相看,那么后来张净的妥协足以让她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远远的,她仍是没能瞅到张净脸上有无不甘,也无法揪出常宁浩得意忘形的痕迹。
这场仗,让她看得很郁闷。
如她向李勇默然的,他们两个人一到法庭上,就变成了她觉陌生的人。
最可笑的是,最终审判长宣读判决结果的时候,她已是不在场了,被学校一通电话给急召回去。
“张老师,你怎么可以虐打孩子呢?!”
张茜初火燎火急赶到学校,迎面是秃顶的教导主任拍打桌子怒指她的鼻子叫骂。
打孩子?她怎么可能打孩子?!
张茜初眉头紧到了鼻梁中间,望向办公室里坐着的衣装华丽的妇人与她手里搂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她认得,七八岁,是她近来接下来的一宗家教的学生。于是说到这个小屁孩,她是从没见过这么混的小屁孩,不仅皮、无赖,而且流氓,喜欢拿小手摸她屁股揩她油。为此,她没少过向孩子母亲提意见。
孩子母亲即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气质高雅的夫人,每次明着对她说答应,眼里却尽是不屑与不耐。
有这样的母亲,孩子持着母宠,恣行无忌,将来可以想象得出变成什么样。
张茜初可没有这个闲心思来代人教育小孩,昨日一上完课,便向组长明说了拒绝再接这宗家教。
岂料,第二天这母亲就带着孩子来恶人先告状了。
“瞧瞧,有你们学校这样的老师吗?打了我家孩子,然后就说不教了!”王夫人义愤填膺地控诉着,拉起儿子的袖子露出男孩小臂上一道淤青,“看见没有?我要去公安机关申请验伤,你们就等着被拘留吧。”
“你等一下,王夫人,王太太,王姐。”教导主任已是语无伦次了,他不管事情是否如学生母亲所言,更担心的是这事损坏学校名声,便按住张茜初的脑袋要向王夫人磕头认错。
张茜初没做过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受委屈。她一扭挣脱开教导主任的手,朗声道:“我从没打过这个孩子。你想去告就去告。”
她身形一副正气凛然,语态颇有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气魄。
教导主任直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他一双瞪着张茜初的眼珠凸起来:让你道个歉是刮了你一层皮吗?!
学校里谁不知道这个秃顶老男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崇洋媚外,放到革命时代就是一典型的汉奸。张茜初懒得答睬他,一双眼像噙着冷笑的尖刀杀向那位夫人,再扫向那个小小年纪便学会撒谎的小男孩。
男孩一触到她眼睛,马上缩到母亲怀里。王夫人更是痛骂:“好,走着瞧。”接着她抱起孩子就走。
因此教导主任是跟在王夫人后面喊爹喊娘,回来后想拿把刀将张茜初大卸八块。
张茜初有这么傻吗,等他回来把气撒到自己身上?趁他去追母子那会,早就看好时机,脚底抹油——溜了。
当然,她敢说出这样的话,必是心里有底气的。一出学校,她立马打李勇的电话,把整个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
李勇仔细听完后,冷静指导她接下来要怎么做,总之要她先安静地等消息。
张茜初得到专业人士指点,更是安了大半的心,蹦跶蹦跶到律师事务所等凯旋归来的男朋友。
常律师打了胜仗,打响了漂亮的第一炮,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却也是心里美滋滋的,就等退庭后女朋友向他道第一声恭喜。结果庭审结束后,偏偏不见了张茜初的身影。再接到电话说是在他律师办公室等他,他眼皮子直跳,拎了包不待他人道恭喜,马上往事务所奔去。
“你怎么中途就退席了?”到达事务所,见女朋友安然无恙,常宁浩仍放不下心,劈头拷问。
张茜初显得挺淡定的:“没什么。学校有事把我叫回去一趟。”
“什么事?”常宁浩少有的粗声粗气。
“怎么?只允许你有公事,不能我有公事?”张茜初半开玩笑地把话丢回给他。她是想着,李勇在电话里向她保证能把这事解决,应该是小事一桩,不须说给他人听添烦恼。
“真的吗?”常宁浩觉得自己眼皮仍在跳。
张茜初拍打一下他肩膀打断他:“不说我的了,官司的结果怎样?”
常宁浩这才坐下来,解开脖子上勒得死紧的领带:“无罪是不可能的,但是不足以判处死刑,性侵犯和抢劫几百块钱,算不上很重的罪。”
“哦哦。”张茜初瞎应着,趴在桌子上枕着颗脑袋细瞧男朋友那嫌粗的眉毛。这样看起来,她男朋友平常是不够帅,不知为什么进了游泳池或是上了法庭,就能帅得一塌涂地。
常宁浩被她望得起鸡皮疙瘩,不得不拿手摸一把自己的脸:“怎么了,小初?”
“我是在想,这舞台灯光效果就是不一样啊。”张茜初有模有样地比划着。
常宁浩自然听得出她是在意指什么,哎一声拍拍自己额头:自己那不烂三寸之舌,到她面前永远只得是甘拜下风。
张茜初跳下桌子,帮他挂起外套。
常宁浩拿起叮响的手机,来电是李勇。
李勇是觉得这事自己有把握能解决,问题在于若不告诉常宁浩等于不够兄弟。
常宁浩一听完,果然又是心疼又是怒气地对向女朋友:“小初!”
接着,张茜初以为非诚勿扰里面的一句台词该改改了。世界上最缺的是什么?是阻断信息传播的物质。
不到一天,她这事,几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李潇潇本来与父母打持久冷战未停,为了她这事立马去找父亲,平生第一次向任法院副院长的父亲央求。
消息传到墨深他们一帮人耳朵里,墨深对妻子许知敏偷偷地说:“你可以惹你老师,但是千万别惹你师母。”
许知敏大力点头:“常律师很听师母的话。”
“不仅这样,不要命的才能去惹张茜初。”墨深再次感慨。其实他这感受早在张家老家被骗那时就有了。
不外乎,得知这事的潘雯丽也是立刻行动,这几年她因工作关系结识不少人脉,便落力地通通找一遍要人帮忙。告诉张净时,她的口气是小心斟酌。固然她昨日没能亲临法庭现场,却是有闻张净在那场重要官司里貌似是输了。
张净其实昨日退庭后,并没有挫败感。相反,他的表现可圈可点,已经足以引起法院领导的注意。
首先,他并没有表现出专制机关无理的蛮横,而是一直以诚恳的态度与审判长及对方辩护律师协商,在民众面前树立了一个执法公正的公诉人形象。其次,他揪住重点,在休息时间即与有关部门联系,在必要时立场的态度强硬,但是言辞不失委婉。终得让对方乖乖地另外去寻案犯。
李潇潇的父亲李政正是经过这场官司真正地留意到他,与义子李勇说:“他长大了,冲着我来的。”
“爸。”李勇已是从常宁浩和谭永树那里听了许多。
“没事,经过磨砺,他会理解的。”李政云淡风轻地笑笑,仿佛即便张净举了把尖刀刺过来也不算是什么。他坐下来,敲打藤椅的扶手,却是对女儿平生的第一次请求比较感兴趣:“小初那件事怎么样了?”
“从旁试探了一下,根源嘛,好像还是宁浩惹的风流债。”李勇一想到常宁浩和张茜初这对有趣的未婚夫妻,就忍俊不禁。
因此,潘雯丽这边一说完,张净火速去查,很快也得知是怎么一回事。他拍了下桌子,可笑又是可恶道:“已经警告过她,要她别自不量力。是时候让她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她”,指的便是路菲。
路菲是无意的,到亲戚家听见王夫人诉苦:好不容易请来的特级英语教师,说不来便不来了,搞得好像她家的小孩没有教养似的。
“哦?哪里的老师,叫什么名字?”路菲无心地多问一句。
王夫人报了学校名,报了张茜初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