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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满手枕着脑袋,是在细细回想那个在公宫广庭大众之下装病的贵女。,
兆公知道他在想东西,便提醒他:“昨夜由姬大人向太房进言,称此前寻到之女仲兰,不止为信申君阿妹,且与熊扬侯立有婚约。天子如何看待此事?”
“此事太房有让人告诉我。”周满对母亲统辖的后宫之事,向来不喜欢插手,只说事实如此。
兆公分析事态的脉络比他清晰,指出:“天子,我唯恐此女乃被冒名顶替。若是如此,真人出现时,此桩婚事如何是好?”
“嫁已嫁了,娶已娶了,焉能反悔?”周满胸有成竹地说。
兆公这才摸起了山羊胡子似有所思:“莫非已有人告诉天子何人才是真身?”
这事,公良要娶那名女子,自然是要先在他这里透个气,包括这名女子的真正身份。不过,这个秘密的事,他是连兆公都不轻易说出的。现听说司徒勋接到了消息向大学赶路,看来,有必要在事情决定如何处理之前,与公良再会一会面。
周满便伪装地笑笑说:“我怎会知道。几位臣子,都是喜欢在我面前假扮无事。”
“哦。”兆公拍大腿,道,“此事需让人查探。”
“太师所言极是。”周满假装点头答应,打发走了老臣。接着他当机立断,招呼宫人:“备车。”
再说了,出了大学后,端木派人带季愉的话给宫中的乐芊,一边自己是赶回去向主人报道。回到阿突居所,见子墨在门口徘徊貌似坐立不安,他照常眯起笑成条线的眼睛,问:“墨墨,你可是在等我?”
子墨看见他回来,确实在脸上闪过一丝高兴,说:“你回来便好。先生心里不痛快呢,我正想问你是发生了何事。你知道,阿突不说。”
端木与他一同回屋里,边道:“天下能让先生不顺心之人,你说有何人?”
子墨被他反问,思来思去,似乎只有那个季愉,心里忽地更烦恼起来。
两人脱去革履进了屋内,看见公良独自一个人在房俎上拿石子摆阵,脸上尽显出一片郁闷之色。
端木上前说:“先生,贵女让我带话给乐芊夫人。”
“嗯。”公良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不答不睬的。
端木不好继续说,心里头也为主人别扭:主人在离开镐京的这段日子里,不是挺想念贵女吗?
子墨在一边跪坐,拧着眉斜着眼看公良的默不吭声。
时间,又是挪了一个时辰,三个人都枯坐着。有寺人在外头禀报:有大人暗访,自称满。
公良立即起来,推掉房俎上的石阵走了出去。
庭院里,走来的周满为悄悄地出宫,身边只带了几个随从。
公良向其拜礼,并未出声。
周满会意,跟随他走进屋内。里面端木已再打开一扇门,露出一间隐秘的会客室。公良在前头进去,周满走到密室门口,忽然招呼在旁叩拜的子墨:“子墨,你也来。”子墨接到命令,起来,在他们两人之后进去。端木把门关上,抱着剑像石神一般守在了门口。
室内,公良点燃了盆火,三人绕火盆围成一圈坐下。周满刚从外面进来,把冰凉的手搁在火上烤,边问:“阿突可是出去了?”
“不,他在。”公良抬抬头,望向右侧指意。
右侧的墙面一挪,露出的黑色窟窿里走进来的人恰是阿突。
“天子为何出宫?”阿突清秀的眉毛扬起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他自来十分讨厌有人来扰乱他宅邸的清净,尤其还是大周朝的天子。
周满被他质问,可是有点儿畏怕的。话说起来,似乎没有人不畏惧阿突。周满咳咳两声,说:“我是想,汝等可知近来有桩喜事将近?”
应说,这个仲兰嫁熊扬侯的事爆出来,理应是公良急忙找他商量才是。所以,周满有种推测:莫非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安排已经触礁了?
公良等三个人确实不知情。只因公良心里郁闷,连带另两个人陪着他郁闷,今日都藏在宅里不出去,也就没有听见满城风雨的消息。
子墨终究还存有小孩子脾性,探着头问:“天子,莫非汝又要娶?”
周满在公良面前勉强地干笑道:“子墨,你莫要陷害于我。姜后刚刚流失孩子,我伤心未好,多在宫中陪伴姜后,怎有心思想念其她女子。”
子墨瞅瞅没做声的公良,又问:“是何人有喜事?”
“熊扬侯。”周满道了出来。
这个人的名字果然够震惊的。三个人齐齐用不可置信的目光对着周满看。
谁不知道司徒勋是个古怪的男人,隔绝一切女人接近自己,只迷恋一个死去很久的女人。说他古怪不说他痴情,在于据闻这个男人迷恋的女人,是连对方的一面都没见过。
“莫非,此女死而复生?”子墨挠挠下巴颌,完全认为自己是胡说八道。
“是。”周满道,向着公良的方向。
公良胸口里的一颗心,忽然直落于海底:原来还有自己未能料到的事情。这可是信申君给他留了一手?他嘴角挂起苦笑。
“哎?!”子墨惊呼,直要拽着阿突问:真有死人能复生的吗?
阿突在他们一问一答之间,也略微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他坐到公良旁边的位置,正对天子周满说话:“如果此事是真,天子有何想法?”
“应问子墨是何想法。”周满狡黠地把问题推开了去。
子墨看着他们三人,眉头慢慢地打起山峰状的折叠,呢喃道:“莫非,传闻要嫁予熊扬侯之女乃贵女仲兰…”
“传出此言之人,我想是宋国人。”周满答他。
子墨由他此话,想起了上次信申来这里,以及之前信申一直对公良怀有的敌意。这种矛盾,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一直以为,终有一天信申能解开对公良的误会。不过,现在看来,远远不止信申一人——
“子墨。”阿突一只手安放在少年像是打抖的肩膀上。
“我一直知道此事。”公良缓缓开口陈述现实,不像是为了安慰少年,“知道某些宋国人不喜欢我。”
“哦,有宋国人喜欢你?”周满听出他话中所含另一个意思,目中烁烁,充满了探究的趣味。
“我此趟回国,是有宋国人与我亲近。我答应了对方。”公良平静地道。
子墨感觉是喉咙里头被突然梗了块石头,干噎着声音,大张了眼睛。上回公良是说起过上卿派人为伯怡向齐国提亲。公良没有接着说起这件事最终的结果,然他当时和信申都以为喜欢季愉的公良,必是会拒绝了这次的提亲。可是,如今公良的说法一变,让人惊讶。他心里恼道:怎会是如此?!公良如何思谋宋国的内部争斗都好,至少公良答应过了季愉要娶她为妻,不能为此而变卦,以他认识的公良不应该会这么做,何况,她为他阿姊怎可受此欺辱…
阿突的那只手仍压在子墨微耸的肩头上,但不知如何说话。
子墨垂下头,一拳捣在苇席上。
周满倒是开声了:“如此说来,公良,你向我声言要娶之女子,可是不娶了?”
“未说不娶。”公良说。
子墨仰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让她沦为媵妾?
然公良两袖一拂,答话坦坦荡荡的:“我娶她,本与她是否为女公子无关。然,昨日进大学里与她会面,她言之话有理,让我改变了主意。若她非为女公子,我想,我大概是不娶她了。”
“何言?”子墨嘎声问。
“她言,应由宋国公迎她回国,她方是接受女公子之称。”公良曼声说。
子墨的胸口仿佛被挨了一击。他一口牙齿咬住的下唇渗出了颗圆滚的血珠子。她这句话,或许无心,但在他听来便是俨在责备他。责备他的懦弱与无力,才会造成她这样为难的境况。一个拳头,再砸了下去,伴随他向周满压低的蕴含愤怒的声言:“若天子同意,我想在秋猎之后归国!”
“可以。”周满以一贯皮笑肉不笑的天子之笑回复他。
“届时,我会带我阿姊归国。”子墨面不改色,咬道,“我阿姊婚事,届时再议,请天子恩准。”
这个话,大出意料。周满收住了笑,眉头蹙紧,脸上张弛显出相当的迟疑。齐国,他不想得罪。楚国,今后楚国是熊扬继位这点不需质疑,如果与未来的楚公交好,必能压制住势力扩张的楚国对镐京的威胁。鱼与熊掌,他两个都不想舍弃。不然,他这次也不会专程过来打探公良的口风了。他用询问的语气望向公良,然而公良一时对他不答不睬的。也不知这只姓公良的狡猾狐狸是穷途末路还是心怀鬼胎。他悻悻的,感觉得到这公良或许恼了他把消息爆到了这儿来,可见得公良对于司徒勋不是普通的讨厌。
“恩准吧。”公良道这话,也是不向周满看一眼的,嘴角还勾着淡淡的漠然,“若熊扬侯娶了贵女仲兰,宋国公更是要三思迎何人归国了。此婚事,且是太房促成。”
这前一句话是说给未来的宋国公听的:你呢,最好是学着点,千万别学“某人”。因此后面的话便是针对这“某人”:我知道你在看鹬蚌相持,想坐享其成。但是,这渔翁得利的活儿,向来是姜公的拿手好戏。我熟知这一套,还能陪你玩这套吗。
子墨听不太明白,自然不明就里,也就无言以对。周满则是面色愈来愈黑,然此刻自己驳话,不等于当着两国公的面承认了自己的诡计。
这时候,也只有阿突能置身事外,平平静静的,没有被公良的话受到影响。
屋外头,有一串急乱的脚步声,端木霍地站起来老远地喊话:“何人?”
“寺人阿采。”阿采着急得像要哭了的声音传进来,“端木大人,突先生可是在屋内?”
作者有话要说:注:(*^__^*) ,事情总得理顺了,才能往下写。O(∩_∩)O,不怕,不怕,日更很快的
柒陆.阿姊
子墨一个箭步打开门,出口便问:“何人病了?”一股子焦切明明白白地挂在他眉眼与口上。
阿采看见第一个冲出来问她的人是他,一时不由地怔怔的。她再伸长脖子往他身后望去,见继他之后走出来的人阿突,偏不见公良现身,莫非公良不在此地?
“何人病了?”见阿采不答话,子墨着急地走下台基,站在她面前追着她问。
阿采等了许久不见公良出现,心里不免为主人操心:公良是真不在,还是假装不在?若不在,她是否该赶紧追问下落,继而通知到公良。因此她心不在焉地答:“子墨大人,是贵女病了,望突先生前往看诊。”
子墨一听,立刻明白她说的是季愉,大声说:“带我去。”一边说,他一边已经边向前面迈了几大步。
阿采看他疾步往前走,只觉奇怪:他不是一直反感她家主人吗?这会儿阿突走上前来,她便是慌慌张张向其行礼,小声说:“贵女要我转告,务必请突先生前往看诊,贵女只信任突先生。”
阿突想起昨晚与季愉的交谈后自己所答应的,又见子墨走了许远。他心中挂心于少年不要闯祸,因而点下头说:“带路。”当然,离开前,他还是交代了端木:“我去一去,有事可先找阿香。”
“好。”端木满口答应下来,目送他们三人不会儿便消失在了门口。接着,他跳上台基,走进暗室内。
里面,周满探头看着他,显得十分好奇的:“端木,是何人找阿突看诊啊?”应说,他好奇的是什么人一发话,阿突会答应亲自出诊。阿突这个“大人物”,就是他天子本人,也是很难请到的。
“一名寺人来传话,是大学里某位大人病了,正好突先生认识。”端木捉拿字句,面对天子实乃谨慎又小心。
“可我刚刚听,那人答贵女。”周满有心指出。
“天子。”端木一口咬定,“天子必定是听错了。”
周满在他笑眯眯的眼角上刁钻地瞅了瞅,心里有些恼,站了起来道:“我也该回宫了。若太房寻我不在,我又是得挨训了。”几句话里,似乎透着被迫离开的无奈,脚步倒是挪得很快,不会儿便走到了门口。在门口上他还是顿了一下,看向公良。然对方懒散坐着像是闭目养神,只对他说:“天子乃暗访,臣相送恐怕不大好,会落人口实。”周满嘴角挂的笑便是僵一僵,答:“我自己走便可,汝等不必多此一举。”
公良不答话。
周满甩袖,带了一丝不甘离开。
端木送他出屋,一直呈叩拜状直至他脚步声离远不见了。屋子里的人都离开了,变得清净。他这才起身,小碎步地走到公良身边,带了焦急说:“主人,您真是不去大学看看贵女?”
“有阿突去,我可以安心。”公良仍闭着眼道。
端木心里哎叹,劝着说道:“主人,您明明没有在齐国答应上卿娶贵女伯怡,为何对天子说要退回婚事?”他不是担心季愉,是担心公良,明明公良就是喜欢季愉,不然,不会回来便急着答应了姬舞跑去见她,还费心给她带了样别致的礼物。
“她自称,子墨若不能迎她回国,她不认子墨。你说,可是能成?”公良闭目摇晃头,反问他。
端木仔细想了会儿,答:“我见子墨关心她,她应也是挂心于子墨。子墨必是要迎她归国。她即使不做女公子,并不是不忧心于子墨。因而她做出此言,是想子墨早一日成大器。莫非,先生此举是——”
“我并未说要迎娶贵女伯怡,不过是言有人欲与我亲近,我答应了而已。”公良道。
端木猛眨了下眼睛,脑袋这会儿才绕明白了公良的圈套。他几乎是要拿手拍一下自己脑袋瓜子,只能叹自家主人太喜欢捉弄人了。公良刚那么说,肯定听的人都想一个意思去了,都以为他答应对方要娶贵女伯怡。只有他这个跟在公良身边的,才知道压根没这回事。诚如公良说的,公良没接受提亲,但可以接受上卿表示合作的倾向。至于公良说暂不娶季愉,可能还是因为季愉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出了司徒勋此事,她心里应明白。若子墨不登基,她欲嫁我,恐怕也难。而她,始终是子墨阿姊,我也不愿意姊弟俩一辈子不能相认。”公良撑着额眉,眉峰挑动,却是没有忧愁,还是一贯的郁闷。
端木清楚他心中怕是已有自己的一套计算应付此事。因此,他刚刚故意没有纠正子墨等人的错误想法,应是有深意的。端木为此说好话帮他宽心:“贵女必能理解先生一片苦心。”
“她能理解,她聪明。”公良说着这话,脸色更是郁闷。他压根不觉得季愉会吃醋,因为她根本不像是会吃醋的那种女人,她有的,只会是如何更好地做好自己。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属于给自己出难题。因此他郁闷的是,季愉看起来一点也不需倚靠他。
“先生,不然——”端木再次小心地建议,“您偷偷去大学里看望贵女。”
“我为何偷偷去?!”公良啪一下拍打漆几,郁闷地怒了。
端木闭上口,当然不能当着主人的面拆穿主人的心事。主人明显是担心,是想去看病人,但是碍着面子。
公良倒是在他一张白纸样的表情,仿佛照铜鉴一般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焦躁。他长长地叹一口气,收住了胸头里的躁火,问道:“你说,她让你留言给乐芊夫人?”
端木看他终于恢复常态了,立马答道:“是。我想与乐邑有关。”
“备车。”公良把身体摆正,从慵懒转到准备行事的状态。
“先生准备去何处?”端木低声求教。
“进宫作为齐国臣子探望姜后。”公良起来,整整两边袖口与腰带,一副正式进殿的姿态。
端木知道他这是顺道去乐芊那里,然还是提醒:“可是,天子刚刚回宫?”周满可是亲口说了要回宫一心陪伴伤心的姜后呢。
公良冷冷地笑出一丝寒气:“天子之言若是能信,舞兄不必回镐京等待发兵,鲁公不必在镐京犹豫不决,子墨不必迟迟不能归国,我与熊扬侯也不必为自己婚事烦心了。至于陈国公,蔡国公可是在宫外等天子许久了,天子还在称病不能见呢?”
端木的感觉是:天子再狡猾,也是比不上自家主人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们要做的,只是放下条钩,总有人心甘情愿上钩的。
季愉感觉是在酷热里做了个流汗的梦。然后,她长呼口气,流了身汗心里反倒轻松了。叔碧是照她嘱咐,拼命把厚被子往她身上盖,让她闷出汗,又及时帮她擦汗。
“水。”季愉张开干瘪的嘴唇。
叔碧急忙拿水给她口里喂,一边急道:“阿采怎还不带人回来?”
“她一个寺人,需要拦车,来回也需一段车程。”季愉一口气喝下几杯水浇灭嗓子里刚要冒起的火烟,说。
叔碧帮她擦掉额头的一片汗,看她似乎精神了不少,惊讶道:“哎,不烧了?”
“突染风寒,此法最好。”季愉答。
“何人教你医术?”叔碧问。
“此人字突。”季愉谈及阿突,语气中涌起复杂的情感,“他是好人,只可惜用情太深伤了心。”
“不懂。”叔碧听得一个糊涂,连连摇头,盘双腿翘着脚趾头,扮起翘首状是好奇起了这个阿突的故事。
季愉述说起信申君阿妹伯露跳河自杀的故事,最终总结道:“他爱之人死于医工之手,他未能挽救爱人性命。”
叔碧本来听她说伯露未婚先孕而自杀的事儿,也为当事人伤心不已。忽然季愉最后一句来个转折,她又是被绕糊涂了:“你说阿突喜欢伯露?伯露又死于医工之手?你是从何得知?”
“既是无血缘关系,兄妹之情怎可能用情如此之深?”季愉联想到当初自己与信申相遇,一方面感觉是冥冥中有什么在牵连他与她,另一方面乐芊的警告从来没有离开自己的心里。男女之情,必是有个界限。做不成情人,想做比情人更亲密的朋友,是不可能的。
“如此说法,也是有理。”叔碧同样想起了自己,在得知信申对季愉有特别的感情后,明知自己对信申有好感,也马上让自己避远了。没有人傻到让自己备受单相思的折磨。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阿突与伯露实则是两人相爱。伯露之死,不可能是跳河自杀这么简单。
“我担心。伯露是先后惨遭两人毒手。”季愉黯然地说。
“两人?!”叔碧猛地直起腰背,季愉这一点点的暗示已经让她浑身发抖,不敢想象那事情的真相了,喘着气说,“或许你是弄错了。”
“我也想我是猜错了。然他并未放弃医术,反而钻研愈深,在毒物方面。吉夫人曾言,下毒之人唯有医工。——因而我才信任于他,知道如何必能防范被人下药。”季愉承认自己利用了阿突的这点心计。
叔碧默然,心头是忽然为这个叫阿突的男子哀痛,甚至眼眶涌出了一股酸痛的热感。
室内黯然。室外,阿采兢兢战战地不敢喊声。子墨那双举在门上的手停止不动,眼睛缩成了两个圆孔,因里面传出的这番对话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以至于他连头都不敢转过去望阿突一眼。
阿突是停在原地,把里面两人刚才的话全听完了,还跟着那两人一块默了会儿。总之,他的过于沉静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阿采不自禁地往后挪了挪。子墨感觉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吞着口水说:“阿——突——她无恶意——”
“你信她所言?”阿突开声,声音倒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
可子墨几乎要跳了起来回话:“不,不——”
阿突在他的连声否认中,手越过他一个用力,哗一声打开了门。
室内垂首的两人骤然听见门开的哗响,都不免被惊吓到。叔碧刚想埋怨对方怎么进来不出声,没有礼仪。季愉已急忙行礼,切声道:“突先生。”
叔碧愣然,见着眼前的男子一表清俊,站在门后的阴影里带了股阴暗的气息,可让人生畏。她便是立马又低下头,话也不敢说。只听对方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直到在她们两人面前停下。她敢笃定,她们刚刚说的话,他都一字不漏全听进去了。因此,他会想怎样?
“阿突!”子墨回神过来后,急急忙忙冲进来扯住他袖口请求道,“请看在我面子上,网开一面。”
“子墨,你不需要为她说话。”阿突轻轻拨开他的手,“只因她并未说错。”
子墨傻住了。叔碧怔住了。季愉深深地垂下头。
“我能瞒得住他人,但必是瞒不了她。”阿突倒是比谁都明白似的,一点也不意外,“若非她与太多人有关系,我必是不会救她。她心中也明白。”
季愉当然明白:他不喜欢她。应说她的某些做法让他痛恶。可是,她偏偏被公良喜欢,偏偏长得有些方面像伯露,偏偏还是信申与伯露阿妹、子墨阿姊。
“阿突?”子墨听他这么说,还是万分地担忧。毕竟她病着呢。
阿突为此是坐了下来,漠然地对季愉道:“我与你有约,必是守约。”
叔碧吞吞口水,心想若是自己,听一个医工这么说还敢让对方给自己看病,才是神经了呢。但她这个闺蜜,从来喜欢不按常理行动。
季愉安然地把手伸了出去,一边让阿突给自己诊脉,一边表示惊奇地问子墨:“子墨大人怎会到此地来?”
子墨被她突然的一问,像个孩子般尴尬了。他绷着脸皮,两臂交叉抱手,屁股着地,一本正经地说:“先生让我陪阿突来看你。”说到了公良,马上想起了公良刚说的那一番要退婚的话,他眉头皱成了老公公的样子,自以为是,画蛇添足地说:“先生未能来,是由于我想,不知你此次是真病还是装病。”
季愉眨眨眼睫毛,表现出迷惑的神态。以公良的智慧,会不知道她是真病还是装病吗?
子墨见她就公良的事似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烦恼不已。不知道怎么圆谎,他只好是尽可能安慰她,拍拍胸脯打包票:“你安心。我已向天子进言,天子应允了。秋猎过后我归国,必是迎接你回国。先生必会如期迎娶你,贵女伯怡之事你不需担心,她不会嫁予先生。”
季愉听他几句话牛头不对马嘴,却是能听出来怎么一个过程。她心里倒是信任公良的,只因若公良能妥协娶伯怡,早就这么做了,何必等到现在。她便是咧嘴一笑。
“你笑何事?”子墨对她的反应吃惊,担心她是不是病糊涂了,甚至要把手伸出去摸她的额头。
“我是笑,先生一句话将你送来到我身边了。”季愉摁下他的手,笑着说。
子墨经她这句话,想了会儿,才恍然:莫非公良说那话,是为了刺激他来见她?也确实,否则的话,他想有公良在,未必会马上来见她。然而公良这么一说,担心她为公良的事伤心,他不得亲自前来看她。这一想,他未免气闷起来,拧着眉头:“他所言是真——”
“你与先生相处已久,还不知先生品行?”季愉反问。
这个,他当时有想到,不过很快被愤怒的情绪掩盖了。子墨的眉头愈皱愈紧,处于反省中。
“先生了解你之深,是出于关爱你。”季愉意味深长地说,“先生为了你,希望我归国成为女公子。固然他原先并不愿意。然而事态愈演愈激烈,他担心你一人无法承担重责。”
“此——”子墨答不上话。
“先生待你如亲兄弟,兄弟之情与男女之情不同。”季愉对公良的想法一点也不意外,也不会心生埋怨,“对先生而言,你比我重要。”
听她这话,子墨胸口里一股热流淌过,抬头看着她时一句话很自然地从口里吐了出来:“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