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祈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立即收回听诊器,道:“穿上衣服吧.”许知敏慌忙把衣服穿好.
“你带她去放射科,告诉他们是急复.”肖祈写好放射检查申请单交给护士,“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许知敏想问,可是肖祈在低头翻看她在社区医院的就诊资料.
许知敏怀着强烈的不安去拍了胸片,护士取了片子给肖祈.肖祈交叉双手凝神琢磨X光观片灯箱上挂起的胸片,问许知敏:“你母亲怀你的时候有没有得过病?”
许知敏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肖祈手指轻敲额头,“那…你是不是早产儿?”
数秒钟的静默.
肖祈垂下眼,说:“是早产儿!”
许知敏从来对自己是早产儿的事实没有任何想法,可这会儿听到肖祈的询问,顿时心慌意乱,她道:“我是早产儿,但是我的身体一直很好.”
肖祈对于她的辩解只说了句:“住院.”
“什么?”许知敏瞪大了眼,“可是我在社区医院和这个医院的中医科…”
“你不是不相信他们的诊断,才来我这里看吗?”肖祈冷冷地打断她.
许知敏对上他冰冷而坚定的眼眸,她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医生.这不仅仅因为他是王晓静介绍的医生和他的教授荣誉,更因为他刚刚一连串果断而敏捷的望闻问切.
“诊断是什么?”许知敏扶着桌沿的手在发软.
“我不好给你马上下诊断,你必须住院做全面检查,病区若没有床位,你的病情特殊,我们会给你加床.”
“我得考虑几天.”许知敏的思想乱成一团.
“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不能放你走,你今晚必须留在医院.”肖祈忙碌在给她开入院单子.
许知敏说:“不,我不住院.”紧接着整个人终是承受不住一天的疲累和紧张,软了下来.她的耳畔传来护士跑出去喊人来帮忙的叫声,紧接着一只大手稳稳地接住她.她闻着对方衣服上的消毒水味,不由得喃喃自语:“墨深,墨深.”
“墨深?”肖祈眉头紧锁,想起了他在阜外时曾经带过的一名得意门生,“是朱墨的墨,深浅的深?”
许知敏没答复他.肖祈发现她的脉搏在变弱,便当机立断将她抱上了活动病床.
R市.
墨深刚与杨森等人一起走出了住院大楼,忽然间一阵心慌.杨森回头看他杵在那儿,问:“墨深?”
墨深在焦急在摁手机,之后把手机紧贴耳朵,里面传出的是:“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打给谁?许知敏吗?”
“她关机.”墨深重拨,“可能手机没电了.”
郭烨南走过来,摁住了他的手,道:“别急,找找她宿舍的号码.”
“她们租的房子,为了省钱没安电话.”
“唉!”杨森叹气,“省钱省到这种地步了.”
郭烨南安慰墨深道:“很可能是手机没电了,晚上再打.”
墨深无可奈何,紧握手机问:“北京心血管年会主任是安排你去,还是袁和东去?”
“今天才决定下来,阿袁去,后天出发,他正在主任办公室和王教授谈话呢.”
“我得跟他谈谈,他去北京,看能不能去看她一趟.”
郭烨南和杨森疑惑地问:“墨深,你是不是过于担心了?”
“她感冒了,所以两个月以来不敢和我们通电话.这还是墨涵从我妈在北京的朋友那里打探到的.”
“只是小感冒吧.”杨森越说声越小.
墨深第十次拨打,听到的仍是那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他骤然起了摔手机的冲动.
袁和东走出大门,见到墨深,道:“正好,我想找你.许知敏的手机打不通,你知道她在北京的具体地址吗?”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她?”
“我提前一天走,到了北京先去看她.”
郭烨南和杨森看他们两人热切地交流许知敏的事,惊奇之余是宽慰.郭烨南扶了扶眼镜,心中深深地感叹,至此他不得不承认一直误解了许知敏.
许知敏不知道袁和东要来看自己.这会儿,她正躺在协和医院的病床上,他们让她吸了氧气,吸着氧气,加上肖祈准确的用药,她的力气一点点地恢复.睁开眼,她模模糊糊看见肖祈坐在床边,一手搭着她的脉搏,一后拿着那张相片,睫毛微微在眨动,似乎在屏息思考.
许知敏心有触动,突然想着该不该把老师的名字告诉他,她道:“肖医生…”
肖祈将相片放回贴身的口袋,转过头,道:“你的手机没电了,而且是过时的型号,我们找不到合适的充电器和电池,我们必须通知你的家人或朋友.”
许知敏不回答.
肖祈沉稳地说:“我给你点儿时间考虑.若你依旧采取这样的态度,我会选择用其他方式你的亲朋好友.”
许知敏开口:“我想出院.”
“不可能.”
“我觉得好多了.”
“你只是一时缓解了.”
“那我究竟是什么病?”
肖祈稍有停顿,道:“我已经说过了,检查没做完,我不能下明确的诊断.你是专业人员,连这个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那是因为…”话到半截,肖祈忽地了声,心生警惕,她很聪明,在套他的话.
“是什么?”
“你今晚先休息,切记不能下床.等你明天做了检查,我会告诉你的.现在若要我对你说那些诊断,都只是'可能性',可能的东西我是不会说的.”肖祈坚持.以他丰富的临床经验,这名病患是典型的敏感患者,而且是最让人头疼的同行.当务之急除了治病,必须找到她的亲人.
许知敏见交涉失败,说:“谢谢.”像是老老实实在合上了眼.
等她的病情稳定下来,肖祈离去前对病房的护士千叮咛万嘱咐:“留意这个病人,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护士点头应承.然而到了半夜,病区有病人需要抢救,待忙完一阵子回神记起肖祈的话,那个护士跑到许知敏的病室一看,病人真是趁她们不备溜了.桌子上仅留下一些钱和一张纸,纸上的字字迹娟秀,写着:“肖医生,请容许我回去想想,我会回来继续看病的.”
袁和东是在下午两点多抵达了首都机场.从昨夜至今始终打不通许知敏的手机,他与墨深担心着一样的问题.快步穿过机场大厅,他的心突地漏跳一拍,愣愣地定住了脚跟.他缓缓地转头,看着那些赶着登机的乘客,有一瞬间,他似是看到了她的倩影,细想之下他觉得不对,她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而那人是短发,摇摇头叹口气,袁和东拎起行李包继续赶路.
岂不知,他看见的那女子,正是许知敏.许知敏眼睁睁地望着袁和东越走越远,一声“师兄”欲脱口而出,而胸口突来的一道疼,残酷在提醒着她.逃离医院前,她专程走到护士站查看墙上挂着的住院病人一览表,上面插有她的床号卡片,注明的诊断是二尖瓣脱垂、疑复合型先天性心脏病.她怎能忘记袁和东的那首<送别>,正是为他可怜的因先天性心脏病而去世的妹妹吹奏的?
她生生地咽下这抹痛,拉着小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C31 归来

梁雪苦恼地握紧方向盘.几年没见的老同学突然说要回来,她自然是非常高兴.然而,许知敏在通话中痛哭流涕,却把她吓坏了.
印象中,她这位高中起结交的最好的朋友,名字是知敏,人如其名,理智型的.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许知敏哭,到底出啥事了,竟然让许知敏哭成这个样子?
梁雪的第一反应是:“墨深那浑蛋欺负你了?”
“没有.”许知敏吸住了鼻涕,“梁雪,我回老家的事千万别和墨深他们说起,不然,我真的会恨你的.”
居然用了个“恨”字,她想偷偷去告密也不成了.梁雪挠了挠头,道:“行,我不说.你到了告诉我,我开公司的车去接你.”
“临时订不到回老家的机票.我先坐飞机到R市,再转乘大巴回家,大概今晚十一点到达市客运站.”
回过神来,梁雪将车子停在了市客运站大门附近.
月朗星稀,寒风料峭,许知敏一脚踏在久别的故土上,脚步稍有不稳.手中捏着的纸张掉落在地上,她弯腰伸手去捡,一阵风吹来,纸从她指间滑走.一只手帮她捡起了纸,许知敏抬头,看见了梁雪明亮的笑脸.
“你这写的啥?手记?”梁雪匆匆掠过纸上的几个字,直皱眉头.
许知敏慌忙夺过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大衣口袋.
梁雪借着路灯,端详着许知敏瘦削的脸,以及眼睛周边未褪去的微肿,想起了今天下午四五点钟墨涵打来的电话.
墨涵说他们和许知敏失去了联络,若许知敏联系她,请务必通知他们.
她当即质问:“是不是你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墨涵愣了,道:“我爸妈已经打算为我哥和知敏姐摆喜酒了.事实上,我们比较担心她的身体健康.袁师兄去北京找她了,她宿舍的人说她向导师请了好几天假不知去了哪里,而她宿舍的人也坦承她感冒了很久没见好.我哥听到这个消息,都快疯了.”
梁雪遵照允诺,没告诉墨涵有关许知敏回老家的事.如今见到好友这副病容,又见好友写的这张手记里欲一刀斩断与墨深的情愫.墨涵否认了是第三者,那只能是病的事了.
她心里有点儿难受,比起第三者搅局,生病关乎性命,似乎更让人揪心.梁雪接过好友的行李箱,道:“跟你家里人说了吗?”
“说了,回家住几天.”
“你打算连家里也瞒着吗?”
许知敏明白了,道:“梁雪?”
“你若是担心钱的问题,需要多少钱我去帮你凑.”
“我…”
“先住下吧,我不勉强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做什么,但是,一旦你决定了要住院要交钱,你一定要跟我说.”
什么是友情?这就是.许知敏无法自已,紧紧地搂住梁雪的双肩.在这刺骨的寒冬之夜,她的心口盛满了温暖.
俗话说: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许知敏清楚自己不能再延误病情了,从医院逃掉也不对,可是突然被告知是大病,她心里一时还是接受不了,而且若真是心脏畸形,则需要开刀,开刀是一回事,那住院治病的费用呢?就算朋友帮一把,那她以后的学习与工作怎么办?她努力了这么久,一月份就要考试了,过去所有的心血都将功亏一篑.
回到家里半个字也不敢与家人提起,她怎么可以让两鬓开始斑白的父母再为自己担心呢?家人只当她是想家了,回来探亲.她也确实是想家了,在外拼搏了这么久,回家吃口母亲烧的饭,眼里都含了泪花.弟弟上小学了,懂事了许多,边为她挟菜边说:“姐姐,这个在北京可是吃不到的哦,你多吃点儿.”
她摸摸弟弟的小脑袋,道:“姐姐带你去买新书包,好吗?”
全市比较好的文具店集中在实验中学一带.姐弟俩吃完晚饭,兴冲冲地去坐公车.在公车上,她看见车厢里挨着窗边坐了个实验中学的男生,深褐色的校服映在她的眼里,让她想起了昔日她与他初遇的一幕.
钻心的疼使得她踉踉跄跄地跌坐在椅子上.年幼的弟弟不解地望着她,不安地拉住她的手.
她向弟弟摇摇头,挤出笑容,道:“没事,你去坐吧.”
车子抵达目的地,她给弟弟挑了个水蓝色的史努比书包.弟弟指着史努比说:“我喜欢这只狗,姐姐养过狗吗?妈妈说大城市的人养的都是很漂亮的小吉娃娃.”许知敏笑道:“我养的是一只叫小毛球的小猫.”一提到爱缠着自己的小猫咪,她的笑容转瞬即逝.
在与弟弟回家的路上,她先是看到了月华花园.那天听梁雪说了,乔翔跟着他叔叔出国做生意了,并且与交往多年的女朋友订了婚.不过,因为是公司间的联姻,所以梁雪不看好.
许知敏为失去与乔翔的友谊感到可惜.
梁雪说:“乔翔是自大学醉酒那件事后,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了.”
许知敏略感吃惊,紧接着获知乔翔叔叔的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房地产.“房地产”一词勾起了许知敏的记忆,那时墨深说要卖给房地产界新秀王何其和房地产大亨的女儿陈巧燕一个人情.说来也巧,乔翔的未婚妻是陈巧燕的小妹.
梁雪道:“墨深是挺…其实他也是紧张你.”
许知敏不敢深究.有时,她着实摸不透他.纵使如此,她投入的感情也已覆水难收.她必须为他的将来考虑,因此,在巴士上因为难抑心底的悲伤,写下了那篇手记.
她不由自主地拉着弟弟的手,转身走进月华小区,沿着当年他牵住她的手奔跑的那条路慢慢走,每走一步,她脑海里会闪过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他的每一个表情,思念也一步步加深,弥漫心头,深入骨髓.最后,她恍然明白一切均是她自己的臆想,他不会和莫茹燕订婚的,她也不可能在家乡找一个“不需很爱很爱”的男人.因为她是许知敏,那个他所爱的许知敏,是不会向任何困难轻易屈服的,哪怕是疾病!
吸了口气,她掏出了口袋里的手记,再细细在阅读,觉得此物绝不能留,她一放手,手记掉进了垃圾桶,被黑暗吞没了.
和弟弟一起回到家时,她的心情已经和往日一样平静了.她想好了,先回北京参加一月份的硕士考试,再做治疗.她相信肖医生能谅解的,至于墨深他们,等考完试找个恰当的时机再说.
“知敏.”许知敏一进家门,母亲十万火急地迎上来,“你快点儿打电话给你表嫂!”
“表嫂?”许知敏诧异.
“她打不通你的手机,找了你很久了,所以找到我们家里,才知道你回了家.”母亲上气不接下气,“你大表哥出车祸了!”
许知敏扶住门框,嘴唇直哆嗦,道:“妈,你说什么?”
“你大表哥重伤,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许知敏疾奔向桌上的电话机.由于记不起于青皖的手机号码,她赶紧搜出包里关了两三天的手机,开机,找到号码,急拨,结果是欠费停机,她只好又拨电话机.
“知敏吗?你怎么关机啊!”于青皖接到她的电话,不禁大喊:“我以为你和你表哥一样出事了!”
“嫂嫂,对不起.”许知敏吸了吸鼻子,“表哥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的那些专业名词我一个都听不懂,只知道他伤得很重.”
于青皖断断续续的话传来,夹带着鼻涕的抽吸声.许知敏从中知道了事故的始末.中午,纪源轩出差回来乘坐的是学校公派的小车,谁料小车在高速公路上遭遇车祸,与他同行的司机和一名体育室副主任当场死亡,纪源轩是唯一的幸存者,被救护车送到距离R市中心不远的郊区医院抢救.此刻他在医院监护病房稳定生命体征.医生说是血气胸,肋骨断了好几根,还有心脏挫伤,等等,总之需要开刀.如此严重的胸外伤,郊区医院的医生建议转到市内的大医院再做手术,这样比较稳妥,当然,必须由亲属先联系好医院.
省医的心胸外科是全省最有名的.于青皖想来想去,亲友中只有许知敏和墨家兄弟在省医工作,本想找墨家帮忙,恰逢杨明hui出国办公而没能联系上.
许知敏哪还顾得上自己的病,连忙应承道:“嫂嫂,你别急,我马上就去R市,安排表哥转院.我手机欠费了,只有到那边再给你打电话.”
她往行李包里随意塞了几件衣物,眼角瞅到桌上他送的首饰盒,心念一动,将它也放进了包裹里.拎起行李,许知敏轻装上阵,道:“妈,我得赶去R市,你跟爸说一声.”
“好,好.”母亲将她送到家门口,说道:“一切小心.”
许知敏看了看年龄渐大的母亲和幼小的弟弟,道:“我会回来的!”说完,她扬手招了辆的士,直奔客运站.
她到达省医的二分院,已是深夜一点了.走在阔别半年的医院里,许知敏只觉得血流加速,心扑通通直跳.心脏科的病区很安静,她在护士站遇到了玲玲.
“许知敏?!”玲玲惊讶不已,“你不是去北京了吗?而且,你怎么剪了头发?”
“玲玲,“许知敏焦急地道,“我的事待会儿再说,我现在急着想找个心外科的医生,今晚心外科谁值班?”
“今晚是轮科的本院医生.”玲玲纳闷,“你找心外科值班医生?你还不如直接找墨医生,墨医生升主治医师了,不需要值夜班,你打电话到他家吧.”
许知敏不可能贸然找墨深,她必须先找到一张床位,把表哥转进来.
“心内科今晚哪位医生值班?”
“郭医生代班.”
郭烨南?许知敏咬唇,道:“郭医生休息了吗?”
“郭医生刚刚收治了一个病人,开完医嘱,现在在办公室里写病历吧.”
许知敏走向心内科医生办公室,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郭烨南喊:“玲玲,又有哪个病人睡不着觉要安眠药啊?”接着郭烨南对一名实习医生说,“你去看看护士有什么事?”
实习医生打开门,见门口站的是一名陌生女子,不由得一怔,道:“你是…”
“我找郭医生.”
实习医生立即回头,道:“郭老师,有美女找你.”
“这么晚美女都成鬼女了.”郭烨南咕哝着,悠然地转过身来,看见许知敏,乍然跳起来,“许知敏?”
许知敏点头,“师兄.”
“你…”郭烨南指着她,“你知不知道你袁师兄在北京找了你多少天了?都已经准备报案了!还有,墨深和墨涵订好了明早直飞北京的机票.”
许知敏压根儿没料到自己关了几天的手机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愣愣地解释:“师兄,我只是关机…”
“你这是什么态度?”郭烨南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屋内的人个个正襟危坐,显然是第一次见郭烨南发脾气.许知敏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知错般垂下脑袋.
郭烨南缓了口气,打量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语气不由得变得柔和,道:“你三更半夜跑来这里,是不是病了?”
“不,不是!”许知敏立刻否定,抓住时机说出表哥转院的事,“师兄,其实是我有个亲人…”
“你等等.”郭烨南挥挥手阻止她说话,然后拨了墨家的电话,听到接电话的是墨涵,他说,“墨涵,你和你哥明天的机票可以取消了,你的知敏姐在我们科的办公室里.她啊,连长发都剪掉了,你和你哥赶紧过来吧,保证你们看到她这个样子肯定会大吃一惊.”
许知敏的手摸向胸口,她尚未想好如何面对墨深.
“好了,有什么话你说吧.”郭烨南挂掉电话,转知看向她.
“师兄,我表哥出车祸了,他需要转院动手术.”
郭烨南皱着眉头说:“许知敏,我是心内科医生,你要找,也是找墨深,你为什么不找他呢?”
许知敏一言难尽,哀求道:“师兄,算我求你,给一张床位,先让我表哥转进来吧.”
“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和墨深谈吧.”
看郭烨南坐在椅子上,许知敏心一凉,八成郭烨南是略知纪、墨两家的是非了.
不到一刻钟,墨涵率先冲进了办公室,叫道:“知敏姐!”
许知敏急转身,墨涵的后面是墨深.
墨深抬眼,看见他最爱的一头乌黑长发变成了贴在她苍白的脸两侧的短发,有如一把尖刀直插进了他的心口.
许知敏看着他骇然的脸色,心绪霎时迷乱,之前想好的言辞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手哆哆嗦嗦地去找支撑物,她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这场面强烈地刺激到了墨深,他一个大步向前,她还来不及瑟缩,他的双手已经抓紧了她的两臂,她急促地喘气,逼着自己要镇定,他听着她混乱的呼吸声,掌心感受到她浑身的战抖,怜惜盖过了所有的不满.不管如何,他能看到她好好的,就足够了,足够了.
抚过她冰凉的手,他勾起一抹笑:“你想我了?”
“我…”她的眼睛飘向一边,不敢直面他锐利的审视,“墨深,你听我说,我表哥出车祸,受了重伤,需要转院开刀.”
“你要我给纪源轩开刀?”他定定地看着她,“没问题.”
他的轻描淡写,全然出乎她的预想.她惊愣:“为什么?”
“我是医生,当然是救人要紧.”墨深取出自己的手机,“你手机大概是欠费了吧,用我的,快点儿让病人转过来,耽误病情可不好!”
他这最后一句怎么好像是对她说的呢?她慌忙接过他的手机,犹豫地看向墨涵,墨涵已是明了哥哥的想法,点头道:“手术我会帮忙的.”
许知敏背过他们,坐下来拿起墨深的手机与表嫂通话.墨深的手指掠过她的短发,一丝难以忍受的疼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半个小时前他与袁和东通过电话,已经确认她在北京的社区医院看了一个月的病没见好,袁和东参加年会时,打算通过年会打听北京各大医院的医生有没有人收治过她,她这个傻瓜,病了自己一个人承担,若不是纪源轩出事,她会藏到何时?没关系,他会治好纪源轩,只要纪源轩在这里一天,她就不得不留下来.
“救护车马上出发,约一个小时抵达,那边会有医生随车过来.”许知敏将手机交回墨深的手里.墨深趁机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凉得如一块冰,看来是末端循环不好.
“墨深.”她忐忑不安,唯恐他反悔.
墨深对弟弟说:“你先去手术室准备,人由我来接.”
墨涵急匆匆地往手术室走去.郭烨南帮忙呼叫杨森和二线回来协助,张罗病人术后的CCU病房.
墨深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在等待纪源轩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他搓着她冰冷的手,将她的双手放到唇边亲吻.她暗暗地咬唇.他低头在她耳边道:“我给他开完刀后,得找个时间让你当着我的面打开我给你的那个盒子.”
“我没…”
“我知道你带着.”
她看向他的眼眸,里面清晰地写着“笃定”二字.她微张口,却见玲玲闯进来说:“墨医生,急诊室说转院的救护车到了.”
两人随即到急诊室迎接病人.于青皖跳下救护车,道:“知敏.”
“嫂嫂.”许知敏上前,见于青皖扶着纪楚丽下了车,迟疑地叫,“大表姨.”
“知敏啊,你表哥…”纪楚丽踉跄着走过来拉她的手,随后看到了她身后的墨深,问:“他是…”
“他是要给表哥动手术的医生.”许知敏介绍时,有意省略了墨深的名字.
纪楚丽眯眼,道:“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医生?”
许知敏慌乱在挡住她的视线,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表哥送入手术室,表哥呢?”
纪源轩的车床被推出了救护车.许知敏一见纪源轩眼睛紧闭,嘴里插着呼吸管,心蓦地绞痛,眼前发黑,墨深连忙将手插入她的腋下扶住她,她缓过气来,对他道:“没事.”
纪楚丽这会儿想起来了,指着墨深,道:“你是墨家的…”
“墨振的大儿子.”墨深冷冷地道,他本来就没想隐瞒身份.
“啊?!”纪楚丽一声惊天动地地哀号,捂着胸.“妈.”于青皖忙搀扶着她.纪楚丽一手推开媳妇,一手拉住正往医院里推的车床,“不!我不能让他给我儿子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