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直播放着的音频刺刺啦啦,就此中断,过了会儿,却传来安安的声音:“阮宁,程伯母入狱,后来因为重病被保释,这些日子才回国,她的故事就此结束,乏善可陈。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程伯母是宋林保释出狱的,而他,就是当年送信的中国留学生。俞迟认出了他。我见到程伯母,也都是仰赖他的安排。我虽然不大聪明,但也不笨,他借我的手把这些东西传递给你。所有的动作都似是针对你,切记,莫再信他。至于宋中元,我总觉得他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并非巧合,但他绝不是坏人。我们这些家庭,早把婚姻当成稀缺的资源,你这一步,但愿是对的。可若你错了,便来寻我,我是你永不过期的兄弟。”


第二十五章 死也想娶坏娘皮
阮宁想起了那日疾驰在高速公路上的小灰,她想着小灰再快点吧,再快点就能留住林林。高阳升起,飞扬的尘土上都带着希望。
爸爸说:“能赶上,一定能。”
爸呀爸爸,我做梦,梦见林林这一去,就死了啊。
她被腹中的剧痛绞醒。见了红,即将生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间产房,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已毫无意识。
医生和助产士是她从未见过的。
李医生出去培训了,他们是来替李医生的。
阮宁头脑中一片混沌,她觉得下身涌出一股热流,继而官缩加剧,疼痛逐渐升级。
助产士对她十分不耐,咆哮道:“用力!使劲!”
阮宁害怕极了,她双腿被人钳住,全身在打战。
骨头都仿佛撕裂,双耳轰鸣,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助产士和医生的声音都变得极远,她有一种错觉,自己也许大限将至,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新生命呢?
阮宁浑身打了个冷战,她想起了那个还在拼命的孩子,意识仿佛拉回了一些,助产士却大声喊道:“朱博士呢,朱博士在哪儿,产妇羊水现在极少,脐带绕颈,胎头卡在下方,有窒息的危险,产妇难产,必须立刻终止妊娠,剖腹取孩!”
其中一名护士满头大汗地回答:“朱博士看产妇才开两指,觉得没妨碍,就……回去补觉了,他说请晨过来。”
产房众人面面相觑,助产土恼恨极了。boss虽然下命令,孩子一定不能留,但是没说产妇也得去死!
朱博士这个蠢货!
助产士转了转眼珠,吩咐小护士道:“你们准备好血浆和手术台,现在赶紧给朱博上打电话,让他往回赶。我去和产妇家属交代一下。
助产士走到了产房外一直等待的宋中元面前,惋惜道:“您可能要签一份手术协议书,宋太太难产,要做剖官产手术,这台手术基本安全,只是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羊水栓塞等危急情况,这是家属必须了解到的我方免责条款,如果您无异议,请在这份协议上签名。”
宋中元听着产房内阮宁的叫声逐渐惨烈,又渐渐虚弱,心中一片冰寒,他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冰冷道:“所以呢,你们还在等什么?”
助产土摊开手,也很无奈:“主治医师朱博士回家休息了,我们得等他回来。”
“多久?”
“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这都说不准。”
宋中元咬牙问她:“其他的医生呢?”
助产士指了指门外,暗黑无边,这深夜,无人。她说:“妇产科现在只有朱博士一人有手术资格。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耐心等。不过,家属也该做好心理准备,这半个小时,产妇……不一定等得过来。”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刺痛了产妇家属。宋中元脱掉自己的外套,寒气逼人道:“手术室在哪儿?”
阮宁哭着喊着自己的孩子,迷糊了,又喊着中元,她说着对不起,觉得内疚得整个人都快被撕裂,继而自己的脊柱被人刺入什么,渐渐麻痹。
戴着口罩白手套,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高大而眼熟。
他戴着口罩的模样,阮宁死了都不会忘记。
她十八九岁时,拧开台灯,趴在课桌上,傻乎乎地看着《民祛总论》时,总能想起俞迟实习医生时的模样。眼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却也病人的挽留。
他一定……会是个好医生。
就像这年今日在眼前的模样。
她抬不起双手,擦掉狰狞面孔上的鼻涕眼泪。
她喊着俞迟,俞迟不理她,只低声嘱咐护七些什么;她喊着俞迟,俞迟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拍了拍她戴着病帽的脑袋。
他说:“不要怕。”
阮宁不停地喊着俞迟,眼泪鼻涕继续涌。小护士怪为难,擦擦医生额上开珠,又跑去擦她的鼻涕。
“放醉剂,小剂量推进,护士长,手术刀。”男人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阮宁被打了麻药,却能感到肚子划开后腹中的挤压,继而,有什么被根狠地从她腹内掏出剥离,那是她的骨肉。
她支着耳朵听他是否健康,却听见“呲呲”的机器响,阮宁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羊水被吸了出来,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手术室。
有人嚷着:“外面下大雨了!”
俞迟医生轻缓温柔,双手抱着孩子跪在了她的面前。
他像一幅一错而过的油画,却引得看画人最收斯底里的委屈。
他说:“看看我们的孩子,阮宁。你很乖,他也很乖。”
宁缓而麻木地转过头,满险是泪,挣扎着,拼命挣扎着,扯下他的口罩。
宋中元。
助产狠很告了朱博士一状,此行任务没有完成,全因这个猪队友。本来可以情无声息地以生产事故的借去掉孩子,留下产妇,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如今的军官还流行学外科考医师资格证的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个丈夫给自己的妻子做了剂腹产手术,说出去谁信。
电话那头的boss呼吸急促,沉默许久才挂断电话,又拨通朱博士的电话。
这个年轻的bss轻轻笑了,他说:“瞧你多走运,朱博士。”
他说:“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如果这个女人死了啊,如果她死了,你一定一定活不到这一刻钟。”
阮宁迷迷糊糊地生了个孩子,迷迷糊糊地被护士按了一晚上肚子清除污血恶露,疼得面如土色,看见白衣天使就跟看见鬼似的,什么宝宝什么丈夫,通通是这回忆中不大重要的过客。
等到麻药劲过,意识清晰时,已过了两日。
宋中元抱着一饭盒鸡汤坐在床前,闻着信儿蹿来的她妈、陈叔叔同肉肉也都齐齐趴在了婴儿篮前,贪婪地看着小小柔嫩的孩子。
“啊呀,这么好看,到底像谁?”暨秋小声嘀咕,颇有些纳闷。女儿相貌勉强称作清秀,女婿素来以丑黑著称,眼前白嫩漂亮好像年画似的小娃娃究竟像谁。
阮宁睡吧咂吧嘴,她说:“妈,您带着叔权和肉肉先出去略走走,我有些事儿要问中元。”
暨秋察觉到女儿女婿之间暗涛汹涌,狠狠地瞪了眼女儿,示意她不要任性,继而把丈夫儿子推出了门外。
宋中元似予早已料到这一时,他安静地看着院宁。
阮宁却从白色的枕头下掏出一把刮胡刀,是她求护士长买的。护士长说:“我求你了,别干蠢事,一早听说,王军长的爱驹、陈师长的茅台、宋团座的胡子,延边军区三大易燃易爆物,千万不能碰。碰过的早都化成灰投胎几个轮回了。”
阮宁用裹着留置针孔的手缓缓地放在了宋中元的络腮胡子上。
他也面无表情,她也面无表情,尽管心中的小人头上正绑着细带站在海啸前号叫。
滞了许久,所宁却松开手,把锋利的刀放在搁着饭盒的白色塑料桌。朱中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稳地舀了一碗鸡汤,放到阮宁唇边。
阮宁看着这张没表情的脸,想起了网上广为流传的一个小故事。兔子沿着绳子悬崖峭壁,快登顶时,上面却蹲着一只大灰狼,大灰狼拿着蜡烛,狞笑着准备点绳索,淡定的白免急中生智,喊了一声“生日快乐”
大灰狼喜笑颜开,拍拍爪子,吹灭了蜡烛。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她就像这只蠢灰狼。
他像心理素质一流的兔子。
阮宁心想,嗯,她一定是个傻x。而宋中元一定也知道她是个傻x才这么有恃无恐地待她。
嘘,或许连观众也早就知道她是个傻X。
阮宁舔了舔嘴唇,默默地喝着鸡汤。热气浸润了她的眼珠,她大口地喝着鸡汤,滚烫的眼泪不停地在眼圈里转啊转,然后滚进汤碗中,抬起头时,却是稳稳的一张平静的面庞,泪痕都不真切。
她说:“再来一碗。”
宋中元又舀了一碗,拾起镇痛泵,放在她怀中,把她抱到自己穿着军裤的腿上,胸和腿圈了一个温暖厚实的座椅。
他喂她,看她边喝,一边倔强地用袖子蹭眼祖。
许久,这鸡汤没了,软烂的鸡肉也都悉数喂给了她,宋中元才放下勺子,看着怀中只剩四条成成泪痕和鼻涕痕迹的姑娘,淡淡道:“想问什么,问吧。”
阮宁抬起头,赠了把屏涕:“如果是我。你居然娶了我。一定很懊恼吧?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一定不会要我,我是不是又走进了什么阴谋里面,我是不是又成了谁的棋子?对你而言,这世界上最容易摆弄的,就是我,不是吗?”
阮宁歇斯底里地开口,她不停地咽唾沫,却觉得小腹疼痛难忍,她轻撩开衣服,那里有一条长长的横看的伤口,红肿着,抵达五脏六腑,又像一个嘲弄自己的笑脸,刺得人鼻酸。
阮宁愣愣地看着伤口,这场似乎没有终点的暗恋是这样伤人。
她哽咽着:“不想娶我,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一直骗我啊?只有我那么难过,全世界只有我,一秒钟没有停止地为你哭着,不爱我为什么要骗我?”
一直一直骗着我。
本没有再打算幸福的人忽然找到生活的奇迹,偶尔窃喜,这世上似乎还有给她一些暖意的人,而这个人,这么巧,是她儿子的父亲。因为爱一个人,卑微了一辈子,本来打算在一场平凡的婚姻中好好地睁开双眼,平等地对视一个男人,一个巨浪袭来,一切瞬间被打翻。
她讽刺地看着他,轻轻开口:“你一定知道吧,宋中元,我一直爱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看着我的脸,看着我的卑微,我的病痛,我的苦难,我告诉你,我来告诉你,他究竟叫什么。”
宋中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眼睛清澈而黑得惊人,他看着她,握着那只白瓷的勺子,指节发白,与骨同色。
阮宁侧脸,她望着不远处的小小摇篮,目光愤怒而悲伤。她说:“他叫俞迟。他是一个死人,因为爱别人而失去了生命。他曾对我说,他这辈最大的心愿就是当一个外科医生,下拿起手术刀。”
宋中元手中的勺子一下子瓷骨飞测,砸落在地。
她问他:“宋中元,认不认识俞迟?你娶我的时候,认不认识俞迟?你写着我父亲名字的时候,认不认识俞迟?你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认不认识俞迟?那个高高在俯视我的俞迟!那个倔强地不肯爱我放弃我很多次的俞迟!那个把我放在时时光的角落里左卓他命运中的配角和摆设的俞迟!”
她觉得鼻子酸得不像样子,眼泪不停地掉着,世界一片模糊,似乎怎么擦都都没完没了。
她问他:“你认不认识俞迟?”
他用手擦着她的眼泪,捂着她的眼,死死地捂着,自己却一瞬间掉了泪。
他说:“没有不想娶,没有故意骗你。我只是怕……”
他此生唯一的没人在意的婚礼,连新娘都愁容满面,漫不经心。可只有他清楚地瞧见,每个人脚下踩的都是他密密麻麻布了许久的线。每一根,都忍耐而死寂。司仪用程式化的笑脸问他:“宋团座,你想娶眼前这个叫阮宁的姑娘吗?”
他记得当时自己谨慎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大家都笑新郎害羞了吧,这么腼腆。只有他在心里迷迷糊糊地答着,想啊。
抬头望着“嫂嫂嫂”那幅摄影作品时,天花板高高的,发高烧迷糊,想娶她。
听闻她被男朋友甩了,忍了很久的手握起,揍哭那个男人的时候,想娶她。
冰天冻地守边防,一边咽冰碴子一边为阮将军写书正名时,钢笔冻了,怎么甩都不出墨的时候,想娶她。
埋在雪窝里打仗,快死了,炮火中,偏左三厘米,心脏的位置,想娶她。
那么坏的阮宁。
死了也想。
娶她。
没有人知道,娶她的那天,他多么高兴。
没有人知道,预备烧给她的那封文采寡淡的信,究竟写了些什么。


第二十六章 爱你像山也像海
阮宁坐完月子,抱着儿子离开了延边。
正巧宋中元要到边境执行紧急任务,这场离别才在老人眼中瞧起来没那么尴尬。不然,谁的面子都挂不住。
连迷恋广场舞不理他事的暨秋都要问一句,女婿把保姆衣食都安排得好好的,阮宁在想什么?活见了鬼一样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他一身军装,笔挺地站在阮宁身旁,温柔地抚摸着婴孩肉粉的小脸蛋,淡淡地开口:“宋延,他叫宋延。”
阮宁别开脸,点了点头,抱着儿子,没问这名字的由来,转身便要上车。宋中元摘下军帽,放在掌心上,温和地对暨秋道:“妈妈,我这次任务不同往常,有七八分危险,如果成了,照常接他们母子,如果两三月股有电报音信,或许……没有或许,我会回来的。”
暨秋愣了,她看着他,嘴里却开始轻轻嘟囔着:“你这孩子也是个人,你俩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这大冷的天儿就这么件薄祆,个个不肯听话,让人操心。”一边说着一边帮眼前的孩子紧了紧棉服的衣领,皱看眉,言又止。他却变得很温柔,笑了笑,点点头,示意老人不必担心。
离别的铃声响起,火车的长龙盘旋在山道平原,复又穿洋过河海,万事万象一瞬间涌现,却又倏而归于平静。十月的极北已经飘了雪,深秋中的南端树叶还欲黄末黄,欲落未落。
暨秋许多年未见大弟,此次火车经过南京,瞧着女儿的情绪从未有过地低落,便做了主,探望大弟,顺便带阮宁转转,散散心。
听说如今产后抑郁的姑娘特别多,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女儿抑郁起来什么模样,她家的这个一定格外吓人,暨秋惹不起这个浑不吝。从她还是张小栓,到现在的阮宁,做妈的,一直惹不起。
说宠小爱儿,她全无这等感受,这辈子恨不得所有的眼见心思都在这大女儿身上了,仿佛一刻漏掉,手心里攥着的就是个死孩子。小儿肉肉此生十分平顺,与阮宁殊不相同。
大弟弟启春是个勤奋的聪明人,大学毕业后走上IT行业,多年的资本积累,如今也有了一家几十人的小公司。他的儿子已届三十,却至今未婚。
启春接到姐姐一家,便说起儿女婚事,简直头疼:“张放样样都好,从没让我操过什么心,名牌大学毕业,工作稳定,薪水逐年上涨,前途大好,人品、相貌、身高在同龄人中不说拔尖,却也不至于比下去。大姐,唉,您说,我就闹不明白了,打从他大学毕业到现在,七八年了,每年相亲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就没一个合衬的?!”
张放是阮宁表哥——一一B大毕业,世界五百强外企中层,年轻有为,别人家孩子。
大舅舅给阮宁家接风洗尘,大舅妈忙里偷闲还在叮嘱儿子:“李阿姨今儿又给你介绍一个,考试院的,个儿高,听说气质特好,我把信息转给你,你好好聊。”
阮宁姥姥跟着小舅舅在农村过活,大舅舅一家实在没什么负担,张放的婚事是他们现在生活中绝对的焦点。
张放也颇有些无奈,但是话里话外又有那么一点集邮般的沾沾自喜,他埋怨道:“妈,这两天都第五个了,您也不消停会儿,跟五个姑娘同时微信,样样记全得费多少脑子,东家喜欢吃火锅涮鹅肠,西家刚考过雅思没正经工作,前天那个长得壮,昨儿那个朋友圈P图柱子都变形了,满眼这些,累都累死了。”
大舅妈啐他:“这能难住你?谁不知道我儿子打小就聪明!可惜就是不听话,之前的小赵姑娘多乖巧,打小父母离异又组建家庭,她特会伺候人,端茶倒水洗脚煮饭样样都会,两边继父继母都疼她,惯会孝顺老人的,以后跟你成了,我和你爸还不享福?”
阮宁听得微微苦笑。
张放摇头道:“小赵不成,长得一般。”
大舅舅也阴沉着脸道:“你就可着挑!长得一般起码也有工作,之前那个小李倒是长得好,没有正经工作,还是学体育的成什么样子,幸亏散了,合着千挑万选就挑个这样儿的!也不怕人笑话!我这老脸都挂不住!”
张放悻悻:“不过是玩玩,又没真结婚,反正如今这些女孩子,年纪过了二十五六岁,表面上瞧着清高,可实际上早慌了神儿,瞧我不错,个个都恨不得贴着,我选谁结婚都不是难事,选来选去也是想挑个十全的!”
阮宁听着越发刺耳,“慌了神儿”“贴着”这些话让她如遭火炙,夹了一块鱼糕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二十一世纪了,裹脚老太太的爹妈都死干净了,它们还在!
剩女急嫁、会伺候公婆的才被喜欢、长得不好是原罪,遍观种种条条,物化女性、鄙视女性,光怪陆离的中国式家庭择偶观,让阮宁终于知道自己从戳穿宋中元身份之后便开始不舒服的原因了。
因为诚挚地热爱着一个人,无论怎么样不被尊重不被爱,只要最后嫁的是他,就该涕泪交加、感恩戴德是吗?
她是多么“慌了神儿”地“贴着”俞迟啊!
卑微,且不自爱。哪怕是鬼,都要替他生个孩子!不要脸透了!
她似乎已经得到了俞迟,可是这种高高在上施舍了,便觉得她一定安像得了六合彩一样高兴,不高兴了就无法理解的得到,让她没法真正高兴。
却在她那么爱他,这种爱在昨日雨中的墓碑下还干净、明朗而坚定,却在今天,这场接风宴上,变得阴晦、悲哀和痛苦。
院宁觉得额上青筋挣得慌,暨秋诧异地看着女儿满面通红,她问她:“你捂着额头做什么,不舒服呀?”
阮宁缓缓摇摇头,拧着眉毛,泪就出来了,全砸在虎口上。
不碰哭了出来,似乎是饿了。大舅妈见席上气氛有些冷谈,缓和道:“还是宁宁会生,瞧这孩子俊的,也不淘。”
仁宁缓缓扯着嘴角道:“对,最重要的是,他还是男孩。生男孩特别好。”
阮宁回到娘家,还没平静地过几天日子,阮老便亲自来看重孙了。
宋延不过一月有余,就受到了军界大佬的亲切接见。阮令说他长得像外公阮敬山,阮宁倒看着跟俞家人有七八分像,肤白、秀美,清且皎皎。
阮静做了爷爷的司机,从西装马甲中掏出一个喜帖。三十四岁的阮静终于要结婚了,娶的姑娘就是栗小丫。不是曾经相亲过的栗二,也不是爱慕着他的俞朱,而是喜欢着阮致的小丫。
她并没有如同少年时嗷嗷叫着为什么会这样,现在的她早已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要联姻,不计对象,跟人没关系,嫁娶都随姓。
阮令笑眯眯的,他问孙女儿:“你哥哥要结婚了,开心吗?”
阮宁怔怔地看着爷爷和大哥,她想起她经历的很多场婚礼,别人的自己的,条件反射般地点点头。
开心。
别人都开心,她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阮静拍了拍阮宁的头,阮宁却往后退了退,她看着他,眼中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的戒备,直直地瞧着他,反倒让阮静有些不适。
她问他:“二哥呢?”
无令笑了:“你大哥结了,二哥也就快了。”
阮静却有些悚然地看着玩宁,他知道阮宁不是这个意思。阮宁在问他,他娶了小丫,一哥会不会伤心。
阮宁从前不会这样同他说话,她不敢,也不会。阮宁的模样让阮静此得非常不高兴,是一种压了又压才没表现出来的不高兴。
阮静看着阮宁,温和道:“没良心的丫头,我疼你半辈子,你二哥只知道胡闹、欺负你,可遇见什么,你却总先惦记上他。”
阮宁听着这半真半假的话,脑海中却仿佛出现一把展开的折虚“啪”地又合上。一声响,干脆,却又有些按捺不住。
阮令仿佛没有看出二子之间的机锋,只像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嘀咕着儿女家事:“眼瞅着,你们这一辈的孩子们都要成家了,只剩下咱安的浑不吝、卢家小二和宋林三个了。咱家的如何我心知肚明,不说也罢,卢家和宋家从前倒是都属意妞妞,同我明里暗里提了许多回,我还烦恼选谁,毕竟他们都喜欢你,谁料想你主意大,闷不吭声地……”
“安安?宋林?对,他们都暗恋我,通通暗恋我。”阮宁“扑哧”笑了,把宋延举到老人眼前,他心呀肝地揉搓着,再也没话。
据说暗恋阮宁的宋林宋三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最近有几个大的项目推进,各个军区都有合作,虽然爷爷的面子犹在,但还是打起精神好好应付。
这几日,透支过了,莫名地感冒胃痛起来。他躺在床上听手下几个部门的总监汇报工作,渐渐地,眼前有些模糊,真是有些疲了。
栗家在寻可靠的子弟倒插门继承家业,阮大少被瞧上了眼,嫁二丫还是三丫本没有定论,可是二丫有了对象只能轮到三丫;卢家三兄弟起初字理的学理、学工的学工,现在却悉数莫名其妙渐渐转了文,说了两个孙媳妇都是B城的世交,卢家的形象破了功,现在人人说起卢老为人读旧、超脱世外,都似听个可反复玩味的好笑话;顾家一着臭棋,娶了个国的丫头片子,顾润墨一夜之间快被拉进贫下中农的圈子,亏他乘性硬,借弱可终究底气不足;俞家?俞迟未死,同势头一贯强劲的阮家实白的姻,这个算不算爆炸?
只是至今瞒得密不透风。狡诈坚忍至斯,若非阮宁生产他破了功,连宋林也万万没有猜到。
宋林心中冷笑。圈子园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各个管小人,却要人人装得冠冕堂皇。撕破了脸,谁不难看?
他心中烦闷,抓起枕畔的手表砸了出去,一众人等,都迅速打了个激灵。
boss心情不好。
不,是相当不好。
他微笑时是正常,不笑时代表有怒气,待他扔了东西,许多人,很多事,都要万劫不复了。
大家专业素养都还在,工程部的总监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汇报。他说:“延边军区的工程于近期收尾,市场评估也已经收列成文,评估中指出,延边军区简单及中等科技军备占比过高,军区首长对高等军备投人和预期不高,这对于我们对该区域军备库的定位差距过大。换句话说,Datelive全科技军事化装备在这里前景不够。boss,这次工程本来定位为S级,现在,董事会一致认为,它应该降到C级。”
宋林垂目,不语。
工程总监咽了口唾沫,他说:“所以,董事们都心存疑虑,您为什么主张在军区附近成立总部的大厦,乃至全员搬到延边办公。这……不合逻辑。”
宋林舔了舔唇皮,他觉得全身发冷,愣了会儿神,长秋走了进来,扶他吃了药,又量了温度,大家捏着口气儿等着,一切事毕,他才有气无力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件事轮得到董事会嚷嚷?”
他不耐烦地下结论:“他们还不配有意见。”
长秋为他裹着毯子,用眼色示意众人离去,大家感激,却也颇有些感慨,一向不把女人当回事的宋总,这次恐怕动了回真心。
黄长秋,除了美貌,实在有些本事。或可私下注,她成了未来的宋夫人也未可知。
长秋满心满意然都在宋林身上,并顾不上别人想些什么。她摸他额头依旧滚烫,现在的宋林,眼睛烧得明亮脆弱,她抚着他的脸颊,温声向他有什么想吃的。
宋林本就有厌食症,这一病,更是胃里抽痛难忍,茶饭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