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看着俞迟手上的白嫩包子,含泪说:“我就楸着阮宁这姑娘好,只是没有想到这么贤惠。当时看她没那么美,还犹豫要不要追,没想到你小子手忒快,朕好心塞。”
三少睨了小胖一眼,示威性地咬了口鲜肉包,小胖抚着心,觉得自己不单是失恋,还痛失了一整个豪华厨房。
这些日常的待遇,三少也颇觉得有点怪异。
小同学见他就笑得像朵喇叭花,既谄媚又殷勤。他刚套上的外套姑娘非要脱下来洗,换下的白大褂洗了一遍又一遍,做完实验陪她吃饭,这家伙总给他按摩捶肩,三少隐约觉得自己不是养了个女朋友,而是上辈子的遗腹子没见着老父亲这辈子来尽孝了。
他说:“说,黄鼠狼,你到底怎么了?”
黄鼠狼乐滋滋的:“我想对你好一点,男朋友。”
三少诧异:“你最近对我不只是好了一点。”
黄鼠狼继续乐滋滋:“我还能对你再好点。”
三少捏黄鼠狼脸:“又是一时发神经,一会儿好一会儿歹的,好时星你也摘,坏时打滚撒泼的都有你,怎么样都是你有理。”
黄鼠狼挠头:“我啥时候打滚撒泼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有证据吗?”
三少“扑哧”笑了:“前天我说想喝粥吃青菜,你说你要吃河粉要喝杨技甘露,粥里放了葱,你不吃葱喝不了粥你就哭,说我虐待你,非说河粉油腻甘露冰,配起来怎么吃,我这是存心饿你,一言不合就闷不吭声掉眼泪。一整个餐厅都是人证,说我是人渣男朋友,嫌弃女朋友长得丑要分手,这是吃的最后一顿分手饭,你听完哭得更厉害,跟着路人瞎起哄。”
她那天哭得极伤心,一边哭一边瞅他,好似他得了绝症一样。俞迟整个人都无奈了,后来默默养了个账号,给她的奇迹暖暖送了几回精力,姑娘的小肉脸才有了点笑意。
黄鼠狼怪尴尬:“我说我想吃河粉和甘露,是因为要配着粥和青菜。没有粥的河粉吃起来格外凄凉,杨枝甘露明明是饭后甜点怎么能配着饭吃?后来哭得厉害是因为他们说我丑。”
三少拍黄鼠狼的头,劝慰道:“他们都是瞎说的,你不丑。”
黄鼠狼眼睛亮晶晶。
三少补枪:“你只是不好看。”
阮宁做了个鬼脸,她问:“我这样儿的,就特别特别乖的时候,你想娶吗?”
三少摇摇头,嫌弃道:“想娶模样儿美、身材好的。”
阮宁撤撇嘴:“我这么好,瞎了你的眼。”后来却又笑了,她说,“那你一定要实现目标啊,亲爱的俞迟同学。”
他揉揉她的眉毛,说:“你不想让我娶你?”
阮宁心想,这句话说得可真让人怦然心动。
可是,她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伸出双手,说:“我得对你再好一点点,把想对你的好都给你。”
俞迟眯起眼,看着姑娘,她却跳起来,像个索吻的孩子一样,轻轻地亲了他的眼睛。
少年条件反射,捂住眼,姑娘笑了,她说:“你眼里刚刚进了星星。哎哎,别动,我帮你弄出来。”
费小费的演唱会主题是Memory·Morphineo
记忆,吗啡,用吗啡麻痹记忆,还是记忆中有吗啡。
双M演唱会的门票一张不剩,后三排都被黄牛炒到了五千往上。
阮宁去之前做好了人等到了,才发现,人真的多。
舞台据说是采用国际新设备,专程从英国空运过来的,服装由顶级奢侈女装品牌定制,费小费本人所食用的肉类蔬菜、饮用的水都由国外特供而来。
据小道消息传闻,她虽是华人,但从不吃中餐,饮中国茶,可自成名以来,这位大明星每年总会空出一段私人行程回到中国,因此倒让人人吃不她究竟是喜欢还是厌恶故土了。
也因此,多出不少照她的黑粉。
演唱会现场布置得美轮美奂,音乐灯光出现的时候,全场沸腾。阮宁坐在第三排,稍觉灯光有些刺目,眯了眯眼。
硕大的背景LED屏幕上打出一段中英文交错的字幕。
“Hello,你好吗?
“I miss you all,My friends,我想念你们。
“I am Fay,as you know,I have another name一一Morphine.我是费,如众所知,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一一Morphine。
“It comes from myself,because I hope I can beloved by the loved ones like Morphine.But I can not do it.So it is a sad story as follows.名是我自取,因为我希望能被爱着的人所爱,拥有如吗啡一样让人上瘾的超凡魅力,但事实上我做不到,所以如演唱会所展示,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渐渐地,灯光全消。
伴随着字幕的是一段VCR,VCR上是穿着家居短裙披散长发的费小费。VCR中的她望着镜头,沉默地咬着手指,许久了,随着字幕的消失,明亮如猫咪样的双眼中才级缓涌出清澈而痛苦的眼泪。这些眼泪伴随着那张花一样清纯娇媚的脸有着奇异的美感。这种矛盾的美,只有费小费有。她清楚自己美在何处,肆无忌惮地让你去看。
黑暗中,众人尖叫欢呼,他们眼睛中绽放光芒,带着希望与热爱,阮宁转身,发现这些人可真可爱,也觉得被他们爱着的人很幸运。
他们在等着一个姑娘。这姑娘方才委屈地说自己不心能完全被爱着的人所爱。她拥有这样美好的权利,在普通人被世间大部分人忽视的时候,地却能理直气壮地说着还有人不爱我。
当她出现,灯光打亮在身着银色长裙被散着柔软黑发的姑娘身上时,她微微曲腿,面前立着一架璀璨流光的坚琴,阮宁第一次知道了“颠倒众生”这个词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台下的观众变得疯狂,他们喊着"Fay,I love you",费小费笑了笑,玉白的手指缓缓抚揽着光滑冰冷的琴颈,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肌肤。她拨动琴弦,口中清唱了一句"My daring,are you ready?"
观众们说着"yes",热泪盈眶。费小费淡淡一笑,艳光殊色,举世无双。阮宁觉得她十分眼熟,这种眼熟甚至触动了她心底深处的一些东西。脖颈挺拔,气质出众,五官清淡,却飞扬跋扈,美得没心没肺。这些西,谁曾有过?
阮宁用手拍了拍头,却怎样都想不起来。
透过流转的光斑,阮宁转了身,瞧见了自己爱着的人。
他神情依旧如往常一般淡漠疏离,像一块冰冷的玉雕,可是此时却似乎浮现在月光下,有了些许温暖的人世香气。
阮宁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可是,当她瞧着他,心都化了的时候,就知道,这种爱无法割舍,是一种纳入心底的责任和要他好的义务感。
要他好,要他过得好,要他再好再好一点。不必站在世界的顶端,但这世界却总有一天会因他而骄傲。
她又能做什么?
阮宁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世界的唯一主演,她高兴了太阳都变大,她不高兴了地球陪她哭三天。后来发现净扯淡,为此还在中二期优伤过几天。再到后来想明白了,有句话不是说,人人都奉献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当不成主角还有配角可以演,你给别人点爱,培养个主角不也挺好。
阮宁听着那荣骜的姑娘唱着"Why you lie to me.I am the most beautiful girl.Gazing at her in the mirror,she has nore simpe than me".
“谎言中的我最妖最皎,只是为何镜前观她,傻美更多。她的目光穿过众人,直直地望在俞迟身上。
俞迟淡地抬起头凝视舞台。他十指竖成塔尖,似在思索,也似在回望。
演唱会中场时,费小费说:“我有一些话一直想说,从巡回的开始到今日的结束,每个夜晚都辗转难眠。今天终于妓足勇气。事实上,这样件叫你们失望的事情,我一一已有所爱。
众人惊呼,媒体、主办方包括她的团队在台下均表现出震惊。
费小费虽性格桀骜,但长相冷艳,从未与男星有过星点绯闻,一直以玉女著称。传闻说她喜欢女性,密友皆姿容出色,是当红的一流女星,逛街时拉手撩发,亲热大胆,虽十分养眼,却也令人咂舌。
Susan,Charlotte,Abby还是Aimee?
众人纷纷猜测,有些迷couple的姑娘则兴奋得脸颊发红。
“他是男孩,很抱歉。”费小费耸耸肩,笑了。意外的结果让大家有些失望。
不过没关系,新一轮的猜测又开始了。Abel、Devin、Dick,还是最近新晋的万人迷小鲜肉Chasel?
费小费摇头,用中文清晰开口:“都不是。他是伴我成长之人,是我患难之中的手足,也是这辈子无法割舍给别的女人的人。”
费小费的声音带着怀念、无奈和悲伤,每个人都能听出。台下不知谁吹了一声响彻天际的口哨,大家反而都安静下来。
阮宁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
她晃了晃俞迟,说:“男朋友,我饿了。”
俞迟转头,轻轻地看着她。杏眼中像是含着一做即化的墨,带着审视的意味。
阮宁却突然闹不起来了,蔫蔫的,沉默低头,坐在原地。
费小费柔美而略带沙哑的声线还在持续:“可是他无法释怀过去。我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回忆,为了我,他曾经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前途、命运。我能有今日,全仰赖他不曾停止的爱护。
“我一直拷问自己,这是爱情吗?我也曾去爱别人。可是,不管我今日爱谁,明日又对谁心动,他始终在我心里,烧不掉撕不碎磨不灭。我想,这大概与爱相关,所以,我愿在今日,向他表白。
“然而,他为了逃避我的爱情,选择了一个平凡而无耻的姑娘做恋人。我深知这恋爱不会长久,他只是眷恋过去的回忆。那回忆让他觉得自己尚有阳光灿烂的日子,而非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朝不保夕,暗无天日。他愿在此扎根,陪着那个姑娘。”
费小费走下台,众人诧异,让开了一条道。
她静静地走到第三排的过道,俞迟的身边,弯下纤细的腰肢,长发几乎垂在少年的脸颊。她轻轻而温柔地凝视着他,又轻轻拿着话筒开口:“可是,亲爱的,这不是爱情啊。”
少年身边的平凡而无耻的姑娘继续垂着头,她挠了挠长发,挠啊挠挠啊挠,然后,沉默着,所有的眼泪喷涌而出。
俞迟对阮宁提分手的那天,大妈们正在操场外的林荫间跳广场舞。
她温柔地看着他,却终于松了口气:“还想你什么时候会提出来,总怕那些我会做的东西没做完,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做给你吃。现在好了,刚刚好。”
她已经黔驴技穷,他提出了这个再正常不过的请求。
谁说没有天意,这也是天意。
他看着她,黑黑的眼珠子里却像蒙着一层纱。他说:“阮宁,对不起。”
阮宁后退了一步,连声客气地说着没关系。背不小心撞在大树上,是沉闷的疼,却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早就在紧锣密鼓、周密计划、正面侧面武装着等待着这一天,等到了,还是难过得想要再缩小一点点、再强大一点点。
他从未这样温柔耐心地看着她,带着克制和善良。
可是站在树下的阮宁却觉得自己大概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到这么恶毒的人类了吧。
阮宁莫名其妙地想起网上流行的那句“你有没有……”可是问过之后,还没有等他回答,自己先答了出来:“没有爱过,哈哈哈哈。”
她抖着机灵,却垂着头,怕看到他眼神里的怜悯。
俞迟轻轻开口:“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阮宁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她抱着大树,听着“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一边哭一边哀求:“快走吧,求求你了。其实我妈也不同意咱俩,现在正好。她说让我长大了找个当兵的丈夫,继承我爸的衣钵,你这么好的一个医生,我不知道怎么往家带,这回可算不为难了。求求你,赶紧走吧。”
带着颤抖的声音,轻轻地说着,求求你啦。
她不愿意再看他最后一眼,哪怕这是这辈子能看到他的最后一眼。
总算狠下了心,遗憾也请好好遗憾着。总觉得在他心里,她跟别人大概也许有点不一样,可是这个一摸一样俗套的分手模式还是伤了阮宁。
俞迟离去前,谈淡地向她一个问题:“阮宁,初三时,高老师曾说过,两次世界大成有一个小国两次战胜大国。那里制度昌明,领袖果敢,最终赢得民族独立战争,我记得一切组节。却唯独忘了最头。你还记不记得,那是哪个国家?”
阮宁想说我也忘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使明的“重尔维亚”。
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好像成了想忘也忘不了的神话。
而这也许是这辈子他对如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上下雨啦。
大妈们不跳舞了。
天上下雨啦。
俞迟走了。
天上下雨啦。
林林也丢了,爸爸。
台灯下,Davis的第一封也是最后封信是这样写的:
院宁,我跟你认识很久,我们初次见面是在搬家的路途中,你靠在树下给小丫穿迎春花,低头看她,手上沾着干泥,眉眼温柔。我坐在另一辆汽车中,想着这可真是个脏姑娘。我的身旁有许多家具,而我坐在家具中啃馒头。你看得到我,我看得见你。
遥遥远远的一眼。
可你不记得我,而我记得你。
我曾在广州读过一段时间的书,那里的人,长久未见,爱说一句“我挂住你”。
我也许多年未见你。想见你时,只能参加每年一次你从未出席的同学会。
可我是否“挂住”你,对你没有意义。
这令我齿冷。
你一定在揣测,我这次究竟想做什么。
那张报纸摆在你的面前,倘有一天发布,成为人贩子养子的俞迟会怎样前途尽毁呢。你知道,我这样稀松平常地讲,是因为我们这些家庭都如此行事。你比我还清楚,不是吗?
你或许想问问我,做这些,究竟想要什么。
亲爱的姑娘,认真地回忆起我,想想我究竟是谁。非你所爱,却并不见得不如你所爱。我抗衡的不是你,也不是他们,而是我心中的爱意和执念。
所以,请你对着我起誓,这一辈子,除非我的肉体死亡或者灵魂湮灭,否则,不嫁俞迟。
请你对着我起誓。
这一辈子,不嫁俞迟。
阮宁心想:您可歇歇吧,说得跟真的一样。嫁得成吗我。
大学毕业的那天,阮宁穿着喜爱的黄裙子,离开校园。古建筑旁有一群医学院的姑娘,她们说:“师姐,帮我们和师兄拍张合照。”
阮宁拿着相机,相机里的青色衬衫少年在微笑。
她想她很快就会忘记他。
是不是这样啊,阮宁同学。
第十章 为谁种田等鱼肥
2017年5月,睛。
阮宁点了一碗炸酱面,加了一个卤鸡蛋。
她对面坐着的男孩啧啧称叹:“瞧瞧这模样,加撮胡子带个碗,直接上街要饭去了。”
阮妹吃了口面,撩起成绺的刘海,拨到了一边,摸到顶上打结的头发,不耐烦地往包子头里塞了塞作隐藏,之后又觉得头皮甚痒,挠了挠,这一连串动作做完,才有工夫抬头,瞧了瞧对面牙白得晃眼的男孩。
这人是她的男朋友。他休假回家瞧她,约莫是想瞧见一个黑发水滑眉眼如画的小美人,可没承想,看到这么个跷着二郎腿嘴角起皮的浑蛋。
“我说我不去培训,老周把我一顿夸,夸得人贼不好意思。他说只有爱学习的好孩子才有机会参加培训,还说那地儿是旅游胜地,小同志你可以假公济私哟。我坐了十四个小时汽车,就看见跟柴达木盆地似的一个坑,坑里只有一家宾馆,连人烟都不见,宾馆只有凉水。老子寻思着这附近一定有个大大大的5A景点,我就沿着盆地走啊走,走啊走,走到了全国有名的贫困县,那里的孩子说你是城里新来的老师吗,我说我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他们一听就急了,哇哇地哭,我看天黑了,我也哇哇地哭,你说为啥,我找不着回去的路了……之后我就老老实实在宾馆待了俩星期,出来这模样小哥你肯定能体谅。”
阮妹男朋友叫傅慕容,因为小哥爹姓傅,妈姓慕容,所以名字取得简单。就是翻过来不好听,慕容复。
且说慕容,慕容就笑了,他说:“我怎么找了你这个二缺?”
阮宁哭笑不得:“这话多伤感情,门当户对的,说得跟你多囫图一样,你囫图你能二三十找不着对象。”
俩人感情不错,属于直来直往型。这么亲密的爱人关系,却相处如老友般自在,不藏私心,不耍小性儿,也算难得。
慕容嗤笑:“通讯录的姑娘们一直等我来着,只是你赖着不走。”
阮宁翻了一个白眼:“老子偏不走,你当如今找对象容易呢,被我妈逼着相了三年亲,百八十人都见了,公务员也有,大学老师也有,医生有,搞科研的有,长得帅的有,长得丑的也有,瞧着是不少人,可看到最后,男人这人种,嘿,都一个样儿。”
“什么样儿?”
“看脸啊,什么样的男人都一颗红心瞧着姑娘的脸。有权好啊,可你脸也得好,有钱好啊,什么?长得丑,那肯定不行。女人心想你凭什么呢,男人说了,这叫没眼缘!你服不服,我就问你服不服!一个借口噎死你!”
“我寻思着,这敢情是你赖上我的缘故。那百八十人因为你的脸不够美没瞧上你,而我恰巧瞎了眼看上你了。”
阮宁吃了最后一口面,姑娘模样秀而舒展。她说:“看,你和我思想觉悟境界上的差别这就来了。我的意思是,这百八十人因为同样的一一个毛病被我拒绝,而你,恰巧没这个毛病,所以才和我走到了今天。”
慕容是个长得极俊朗潇酒的好男人。他笑了,带着赞赏瞧着自己选中的姑娘。相亲的那一天,所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慕容军官出身,远在延边,每年只有一个月休假时间可回H城。可这一个月,却全被溺爱儿子的老娘亲安排成相亲节目,一相四年。慕容疲于奔命,却又无奈母爱如山。
慕容如果敢说“一直没合适的,还是算了吧,妈”,他妈就摩挲着儿子的俊脸掉眼泪,说:“先前咱家穷,我生你的时候坐月子只吃过鸡鸭鱼肉,一天不过三顿饭,哪像你弟弟,生他的时候一天八顿,顿顿花胶鲍鱼燕窝大海参,他这么壮你这么瘦,一定是小时候根基没打好,我如今不给你挑个好媳妇,为娘都要愧疚死了哟。”
慕容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五。慕容小弟身高米七,体重二百一。
慕容苦笑,继续相亲。
相着相着他碰到了喜欢的姑娘,那是个无可挑别的女孩。生得漂亮极了,家庭富贵体面,幕容对她一见钟情,姑娘却没瞧上他,一顿晚餐,她割着七成熟的牛排,诉了前男友两个小时可恨。晚餐结束,前男友打来电话,她又欢天喜地。
慕容看就知道自己没戏了,只是对姑娘惊鸿一瞥,偶尔翻到朋友圈中她的头像,心都会漏跳半拍。
就这么折磨了小半年,他妈说:“我手里还有好些资源,儿子你要不介意不如再见见?”
这个好些资源之一指的就是阮宁。
Z大毕业,市中级法院法官一枚,家世清白,长相尚可。
介绍人一般说美若天仙的,可能也许勉强称得上美人,介绍人说长得好的,那就是长得一般。
介绍人说她长得可以,慕容心里直打鼓:这得有多丑。
他和阮宁网上先聊,不咸不淡,只觉得姑娘懂礼貌也知趣,用的表情包萌萌的,但是这尚不足以令他产生什么特别的好感,他本要约她元旦见面,可是部队临时有事,就未见成。之后再约,却瞧见好一张可笑的脸。
巴掌大的脸,却化着极不相称的浓妆,脸烦因为不适应粉质有些过敏,起了微微的红印,她笑着说你好,慕容抬头看包房,上面写着“合家欢喜”
姑娘特别尴尬,她说包房只剩下“情深似海”“两情比翼”“一见钟情”和“合家欢喜”
显见选了前三个,哪个都不够矜持,最后一个却又显笨拙,但她宁可笨拙。
慕容微笑,觉得她一望见底。
两人在中餐厅点了黑椒牛仔骨,彼此都疲倦了长久的相象。想必也都察觉到了男女关系中荷尔蒙吸引之外的无趣,便沉默地咬着牛肉。
忽而,慕容问道:“你从没怎么化过妆吧。”
阮宁摸摸脸,然后脸红了。她说:“我每次相亲都化妆。”
慕容说:“哦,你每次相亲才化妆。”
“都”和“才”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慕容的话带着调侃,拉近了一人的距离。
阮宁松了口气,也活泛起来。如今披上了相亲外皮的男女都奇奇怪怪,若非过度表现,就是消极怠工,少了些正常的……人情味。
之后两人渐渐聊了起来,天南海北地胡扯。他讲他在雪中执行任务,她讲她审判时二三趣事。阮宁语言表达能力一般,说话时总是会用手轻轻辅助比画着,这是没有自信的人惯有的毛病。可她的手秀好看,比脸增辉。而慕容吃鱼剔骨一丝不苟,能瞧出是个颇严谨干净的人。他生得俊朗,如何做都叫人心生遐思。
求偶何止是人的本能,大千世界活物通通适用,“孔雀开屏”四字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惜眼前这张脸并无法升温感情,慕容心中有些惋情。
临行时,慕容结账,背包中口袋深,先掏出一本书,才找到钱包。
书名颇拗口一一《现代两翼战背景考》。
他低着头结账,姑娘却轻轻地伸出了白暂的小爪子。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朴素的封面,指着上面角落里一位穿军装将军的剪影,轻轻问道:“你喜欢他?”
慕容低着头敷衔她:“嗯?哦,他啊,喜欢。”
她笑了,她说:“你喜欢阮敬山?”
她再一次的问话令他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慕容发誓,他从那张艳俗浓妆的小脸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的阳光。
人眩晕的光亮。
院宁大学毕业之后,就考入了司法系统,前年实习期满后调入中级人民法院,在民事庭做了一枚小法官,处理些简单的案件,如离婚、债务等不疼不痒够不上刑事犯罪的案件。
前文所说老周,是民事庭庭长,她的直属上司。
法官是个苦差事,工资少工作忙,审理难度大,时常在法和理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单位国旗的面修了个台子,台子上供了个英美法系惯用的天平,天平横纹上刻看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獬豸,搞得不伦不类,却被院长视为得意之作,誉为中西法系完美的结合。老周牌气大,谁案件汇报有眼疵,都会被提溜到天平前,面平思过。阮宁刚判案时,被提溜过几回,上寺庙摸龙头蹭福摸惯了面壁,忍不住就伸出爪子蹂躏獬豸的头,后来院长在大会上咬牙切齿,谁这么没公德心把我的獬豸头摸秃了,阮宁颤巍巍地举了手,身为直属领导的老周被院长骂得狗血喷头,打那儿起,阮宁犯错,老周就掐着嗓子尖叫:“你,说的就是你,阮宁同志,我再说一回,你以后不许再摸獬豸脑袋,呸呸呸,秤砣也不许摸,摸啥,你还想摸啥,啥都不许摸,站角落去!”
小同学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升级系统,变成了小同志。
而小同志依旧是个在俗世中沉浮、没有存在感的小同志。她的快乐、她的烦恼、她的喜悲都与从前别无二致,可是二十五岁的姑娘换身份证,素颜干净的照片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稚气的模样。
阮宁换出租屋,曾从旮旯里扒出初二时拍的学生照,她弹弹灰,帮忙搬家的慕容凑过去看,竟瞧见照片上一张十分惊艳的脸。
他诧异:“这是你吗?”
“这是我啊。从前的我。”
208寝室的姑娘们大学毕业各奔东西,但还好,五年打拼厮杀后,在H城的这有下两个,就租了一套房,继续同居生活。
澄澄在B城读的研究生,离开了父母,撇了欢的姑娘在酒吧驻唱了三年,她总结自个儿,淡淡地说用闲暇时候支教过,参加过很多公益活动,去过西藏,也看过苍鹰。她说她明白了人生不只是狭隘的小情小味,似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她又谈了三回恋爱,血洗了B城体育圈的小鲜肉,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一如既往的好胃口。至于顾润墨是谁,姑娘又淡淡地说“沧海桑田,那是我上半生云收云散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