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听赵希厚说的那么肯定,反而有些不相信,她坐直了身子,目光烁烁的盯着赵希厚,“太子不会废?你怎么知道的?外面闹得很厉害。”一想到这些天听到那些个传闻,她就觉得太子被废几乎已经成定局。就是方才外面那些谈论不也是一样,太子被废以后居什么地点都被讨论在里面了。
“外面闹得越大,太子被废的可能性才小。”赵希厚颇为自信的笑了笑,“废子的决定权在皇上又不是在外臣。这么多人要求废太子,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 比如说有的时候是太子不好,有的是太子是不是碍着他们的利益。皇帝接到这些奏折难道不会看啊!”
瑞雪凑到赵希厚身边,悄声说“我听说是皇上对太子产生的不满。”
赵希厚笑着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还挺准的!”
瑞雪不好意思得道“我从宋夫人那听来的。”她摆着手道“我不是故意去听的,每次同宋晴去书房,偶尔听了两句。”
赵希厚眯起了眼,右手托起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宋夫人那听来的,一个商妇知道这些做什么,绝对不可能是她,想必是那位宋老。他要知道这消息做什么呢?这不禁让赵希厚想到初次见到这位宋老爷的情形。
知道万岁喜欢,有个妹妹在宫里做承御,生意做得比较大,为什么比较神秘,或许说这位宋老爷参与储位之争,他是倒太子派?
瑞雪推了推赵希厚,你在想什么?宋老爷宋夫人这些日子虽说是在家里面,却比寻常忙的更厉害了。宋夫人有了身子还不肯好好歇息。每日都听着城里的传闻。
“她都听些什么?”
“不过是听那些参太子的说的是些什么。”
赵希厚想了想这对宋家夫妇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他放弃地道“你少往那里跑,老实的呆在家里吧!这些日子实在有些不太平。”
瑞雪点点头,却追问道:“你还没同我说为什么闹的越大,太子被废的可能性才小?”
赵希厚微微一笑:“原来是这个,这个简单,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既然你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人都知道太子不错,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再者,你想想这个风声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赵希厚不等瑞雪说话,继续说下去:“什么人能传这个东西?你在联系下先前发生的事情。”赵希厚干脆挑明,“先前听说,皇上让身边的太监们收敛些,若是等他驾崩了…”
“你是说这些都是那些个太监们惹出来了?”
“是却又不是。”赵希厚神秘地道,“他们不过是传话而已,真正利用这个的怕是些有心人故意为之,比如说那些个皇子们。”
瑞雪立即掩住了嘴巴。故意为之,皇子们,这…她前些日子还在说宋老爷一家兄弟为家产争成那样,现在皇子们也这样。那个位子真的就那么的好么?
“最关键的是,还有一个人的态度,她的态度很是能左右朝局,可是那位是个绝顶聪明。。。”
赵希厚最后一句话让瑞雪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一个人,会是谁呢?贵妃?虽然皇帝宠她,可这种事她能做的了主?将这群上书的大臣都压下去吗?
赵希厚偷偷亲了瑞雪脸颊一口,笑道:“好了,别想这些了。这种事跟咋们没有关系。”
瑞雪红着脸捂着被赵希厚亲的地方,啐道:“你要死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好是坐的包间,外面的人看不着,要不然被人传出去了,自己还真有可能被人拉出去浸猪笼。
赵希厚一听瑞雪这么说狡黠的笑道:“那你这么说,只要旁人瞧不见,或者是换个隐秘的地方就…”
瑞雪忙推开他:“你说什么呢!你再这么说我就走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快吃这个点心,京城的点心跟咱们南边的不一样。”赵希厚安抚着瑞雪。他见瑞雪留了下来,这才安心,“怎么样?不错吧?”
瑞雪点点头:“还好,不过我还是喜欢咱们那边的东西。”
赵希厚笑道:“不过我却觉得京城的东西不错,很多都是用酱,味道还真是不一般。
月威斋的酱羊肉,吃上去不像旁的酱有股厚重的感觉,反而有些清新爽口,肉鲜嫩无比;酱肘子不用我多说,我听说宫里还有一种炒黄瓜酱,真想尝尝。”
赵希厚一说起吃的那是没玩没了,真的很少有人像他这么热衷美食,他双眼都带着别样的神采,手舞足蹈表达着自己的兴奋,瑞雪笑着道:“那你以后真的想编食谱?”
赵希厚点头道:“那是当然,我打小的心愿就是写本食记,把我吃到过的好东西都给记下来。无论是贵贱,只要味道好,就算有一日这个吃食的手艺失传了,后人看了我的书也能模仿一二,也不枉费那些个手艺人几辈的摸索。”
“想做就去做啊!”瑞雪鼓励道。也许这个世上有名的厨子很多,好吃的菜也很多,或许有很多先前有名的菜,就是因为手艺的失传,所以现在消失了,如果有一本食记记录这些厨子还有这些美食,流传给后人,这比只是让他们现在站在厨子最高峰还要令他们感到欣慰。
“哪里有那么容易。”赵希厚感慨地道,先不说家中的大人么不同意,就是这四处寻找美食的花费也是不小的一笔,他身无分文,哪里能消耗的起。
“那就现在准备啊!你也吃过爹做的东西,咱们乐民楼的东西你也吃了个遍,那里为御厨选拔,你也吃了南直隶那么多厨子做的东西,这些都够你写的了。还有你方才也还在说京城的酱用的不一般…”
瑞雪掰着手指数着赵希厚吃过的美食,“这么多的东西,你现在不准备日后哪里来得及?”
赵希厚听瑞雪这么一说,立即拍着脑袋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现在就开始准备!积少成多,等我有能力四处游历,这也积的差不多,只要修改填补便好了。”他高兴的搂着瑞雪在她面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你果然还是知道我的。”
只是,这些日子不能做,瑞雪提点着他,她真怕赵希厚兴头一来,丢了书去做这个,到时候那真就是她的不是了。
赵希厚忙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还要做状元,好娶你呢!”
瑞雪红着脸只是不理他这些疯话。略坐了一会,瞧着天色也不早了,瑞雪站起身道:“咱们回去吧!你出来这么久,让大老爷知道就不好了。”
赵希厚瞧了天色,心里算了算,他这次出来果然是有段时间了,一想到比爷爷还要古板的大伯,他就忍不住皱眉。大伯是不是在翰林院待的时间太长了,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若不是还会说话,估计跟那些个四方棱角分明的书桌啊,砚台,书本一样了。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咱们赶紧走,我先送你回去。大伯若是发现我不见又要唠叨我。他成日夸子谈,把我说的一文不值,说我也就是跟我爹一个命,一辈子做外官。”
“外官不好么?”
赵希厚一副说的是的样子:“是啊,外官有什么不好?走得多见识也多。留在京城这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意思?大伯就是典型的读书人,一辈子守在这个清贵衙门,想着熬到老就是个二品,比我爹累一辈子都有出息。可是那有什么意思。”
赵希厚一面抱怨着一面送瑞雪出去。才开了门他们便遇上了上回在宋家见着的那位朱公子,他走的很匆忙,连赵希厚同他打招呼都没有理会。
玫瑰饼:老北京点心
过桥米线(二):正宗的过桥米线不是那种用砂锅煮熟。而是砂锅里盛了一锅冒泡的热汤,然后你亲自把鹌鹑蛋(有的地方是的)鸡肉啊,里脊片等配料一起放进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过桥米线(下)
会试是二月初九开考,夜里起来还有些冷,瑞雪悄悄地出去,有了宋夫人派个自己的丫鬟还有小厮溜出王家十分的容易,她不禁暗暗佩服这两个人的行事,不过才几个月就跟门上的人混的那么熟,送个人出去,连瞧个不瞧。
越往贡院去,路上的人便越多,马车也逐渐多了起来。马车在瑞雪同赵希厚约好的地方停了下来,可是却瞧不见赵希厚的身影,瑞雪抱着用棉兜包着的鸡汤焦急的等待着。
赵希厚早就到了,只是赵老太爷把他们三个叫在一起一句句的嘱托他们:“这次的主考孔侑大人是圣人家的人,平日里最讲究文章严谨,你们要在文章上下功夫,要秉着圣人‘仁’的道理。拿到考题不要心急,慢慢的把题目想清楚,那句话出于哪里,整篇文章又说的是什么意思,千万不可以心急,草草答题。”
邱端甫很是认真的听了,赵希厚赵希远两兄弟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这话赵老太爷已经说了无数次,要根据主考大人的喜好写文章,要仔细看题,不可断章取义。
“若是写困了就睡一下,别连着写。休息好了,这文章才写的好的。但是要急着把试卷保管好,别碰倒了烛台,遭了火可就不好了。”
“是,晚辈记下了。”邱端甫有些紧张的答到。
赵老太爷拍拍他:“子谈你若是进场后还要紧张,拜圣人的时候记得看西配殿。”
“啊?”邱端福有些不解,西配殿,怎么自己紧张要去看西配殿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应下了。
“现在虽然已经暖和了,可是早晚寒气还是重。中午要是热了,就把里面的衣裳脱下,晚上无论如何是要穿在身上的。荷包里面都给你们包了药丸,身子有一点不适就吃药,头热有......”
赵老太爷絮絮叨叨的嘱咐他们,他觉得根本就是自己去考试,这手掌心早已湿了。
赵希厚哪有心思听赵老太爷唠叨,他惦记着瑞雪,瞧爷爷这个劲头不等到开龙门式不会把他们放走的。还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见到她呢!
赵希厚伸长着脖子四处张望,赵老太爷看在了眼里,若是平日里,他早就发火了,只是今日是大日子,不好发火,轻轻地给了赵希厚一拐棍:“我方才说什么呢?!”
“爷爷,您都说了好几十遍,比太太还啰嗦。您不但要交代我们文章怎么写,每个主考大人的偏好是什么,就连吃东西穿衣裳都要管。”赵希厚半认真的抱怨着。
赵老太爷瞪着他:“我啰嗦?我啰嗦么?旁人就是想知道这些都没处找!考试除了真本事,这行文有时候还要迎合主考的意思,你到那些个考到半百人怎么一下子能进学中举人?那就是行文迎合了主考的意思!当年.......”
赵希厚知道老太爷又要提他当年殿试,因为自己的字不让当今皇上满意,而痛失状元之事。他忙认错:“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爷爷说的有道理,孙儿洗耳恭听。”
赵老太爷白了他两眼也不再说,再说下去,他就真的有些罗嗦了。
这个时候赵希厚瞧见站在茶楼下的瑞雪,冲她招招手就要跑过去,赵老太爷眯着眼瞧过去,只见一个姑娘走了过来,略微有些诧异,等走近了才发现是瑞雪。原来这小子的不耐烦是为了这个啊!
“老太爷”
赵老太爷许久没见到瑞雪,见她很知礼节的向自己问好,规矩做的很好,心里很高兴,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你还在京城啊!”
“是。”
“也是来送三孙的?”
瑞雪不禁红了脸,她点点头,将手中抱着的棉兜裹的砂锅递了过去:“我听说进考场没有热东西吃,给你还有邱公子,还有六少爷准备了这个。”
后面的丫鬟自然把手里的东西也送了过去。
赵老太爷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云南的过桥米线。锅里现在只有鸡汤,我出门的时候才从炉子上撤下。若是饿了,在这里的米线放下去就可以。米线是熟的。”
赵希远试试温度,觉得隔着棉布兜还是滚烫,笑道:“果然是好法子,至少今日不用吃冷食了。”他指着丫鬟从车上取下的食盒问道。
“这里面是状元豆。”
“状元豆?那是什么?”
赵希远是不知道这个,也只有赵希厚同邱端甫明白,他们笑着接了,道是赵老太爷见了微微感慨起来。
赵希厚开口道:“有了这个豆子,我这下笔犹如神助,是不是子谈?”
邱端甫将棉兜拎在手中,拣了一枚状元豆吃了:“让我借老太爷的运!”
赵老太爷微微一笑,对着瑞雪道:“你怎么连这个也弄来了?是你父亲说的?”又问道,“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瑞雪点头道:“是。因为您是状元,想借你的彩头。”
赵老太爷摆手道:“我哪里是什么状元,豆子有气,吃多了不好。”
瑞雪笑着道:“怎么不是,我方才在那里经过。看见那边就有摊子在卖这个,写的就是状元豆。”
“哦,是么?”赵老太爷有些怀疑。
“当然,托你的福,去年的乡试还让我赚了许多钱。”
赵老太爷有些感兴趣了,他对瑞雪道:“待会跟我一起过去瞧瞧。”瑞雪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卖状元豆,要说这也是他们乐民楼的东西,这京城的风刮的也太厉害了些,不过是几个月,南京那边的东西就传到京城了?
赵老太爷再次嘱咐起赵希厚他们:“这是鸡汤油腻,要少喝。到时候都是生冷东西.....”
瑞雪忙道:“老太爷,这鸡汤熬了一天多了,一点油花也没有了。不要紧的。”
赵老太爷点点头:“我自然信你。只是这毕竟是荤腥的东西,这几日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那就今日吃了,明日后我们就吃点心好了。”赵希厚笑嘻嘻地道。
瑞雪则忙叫住了他,指着食盒下的一个布包道:“我临来的时候太爷爷教了我个法子。到时候若是冷水,把这个包里的石灰分倒些出来,再浇水在上头,把这个砂锅放在上面,过会子就热了。”
邱瑞甫赵希远二人只觉得稀奇无比,石灰粉搁了水就能烧东西,若是这样还要炭火做什么?赵希厚平日里读了杂书多却是信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见医术上说石灰迷了眼不能用水洗,而是要拿油擦,原来是把石灰跟水混在一起把眼睛烧坏了!”
赵老太爷也觉得这法子在考场上用一用却是很好,但是打住了:“还是不要放进去,省得日后有人闹出来还说你们三个作弊,还是算了。”
瑞雪一时忘记了这个,忙道:“正是,正是!还是小心些好。”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已经开门了,只听见一声起喝:“开龙门喽!”在外面等候的考生们纷纷涌了过去。
赵老太爷也催着他们赶快进去:“快去,快去!”又看他们还提着食盒,告诉道,“把点心拿出来放到篮子里,不许带食盒进去的。”
这里又忙着换,一时手忙脚乱的,还好总算完成了。
送了赵希厚他们入龙门后,赵老太爷示意瑞雪陪自己走一会儿,要去见见那个卖状元豆的摊子。
此时卖状元豆的老板正收拾担子,将自家的东西托付给一旁的人,自己则从担子下的抽屉里提出一只篮子,往龙门那边去。当他瞧见瑞雪,立即涨红了脸:“王姑娘,我…我…”
瑞雪已经认出他来,正是那个为他们乐民楼写状元豆水头牌儿的书生:“是你啊!快去吧,已经开龙门了!”
书生急急的道:“商掌柜的送了些银子给我,只是…我也想借着这个彩头赚些钱,好支付京城的开销,我上面有写金陵乐民楼的字样。”
瑞雪知道他说的是京城里的开销大,虽然她平日里不管钱,但是也知道,他们王家在一处地方也有自己的空房,是租给应考的考生,但这几个月,收获不少。
“是,知道了,你快去吧!”
赵老太爷也催促道“磨磨唧唧,你还有个读书人的样子么?还不快去!”
赵老太爷的严肃的样子却是起了不少作用,书生不敢再耽搁,提着考篮便跑向了龙门。
“三孙说考取了状元要娶你。”赵老太爷干脆在那个坛子上坐下,请帮忙的人送了两碗茶来。
瑞雪没想到赵老太爷当着她的面说这个,她以为,这种事,赵老太爷会亲自跟爹说,而不是跟她说。
“你也知道老二媳妇对你的态度,就算是逼着她答应了,你日后也不好过,要不要说服三孙?”
瑞雪抿了抿嘴巴,这其中的厉害她是知道的,想要说服赵二太太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现在要趁早还来得及,你知道,若是等三孙自己说了出来,老二媳妇那里…”
瑞雪抬起眼睛看着赵老太爷,低声说:“我知道,也怕过,他也知道,既然他不怕,我也不会再怕了。“
赵老太爷挑起了眉毛:“你就这么信三孙?”
瑞雪坚定地应着。她信。她从小时候就开始信赵希厚了,虽然那时候他有耍过她,可是他们初见面的那次赵希厚是扎扎实实的让自己安心的。
他不断安抚着自己,讲话给自己听,帮助她度过那饱受折磨的一段时间,最后把自己救出来,解脱缠足之苦。
她信他,她相信他。只要他认为可以,那么对她来说,再大的困难都可以克服!
赵老太爷摇摇头,这现在的孩子的想法,他实在是不了解,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能怎么样?为今之计还是要顾着三孙好了,等他考完再说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荷包胙
几天的会试后,再到一个月后的殿试,一切都过的很快。众人四更刚到,赵老太爷就打发了人陪他一起去瞧榜文,即使是赵大老爷说若是考中了会有人来报喜,他也不同意:“我自家的喜事要等别人报喜做什么?”
赵三老爷忙劝道:“即使是这样,爹也不用亲自去。那人多,万一。。。。。。”
“万一什么。就是有什么万一,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中了状元,我虽死无憾!”赵老太爷很是倔强地道,他指着劝说自己的赵三老爷骂了起来,“六孙还是不是你儿子?儿子经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当爹的一点都不急?没心没肺的东西。”
赵大老爷却命人取来自己外出的便装:“爹,等儿子换下官服,便陪您一道去。”
赵三老爷本不愿意去凑那个热闹,有失自己的身份,可一听自家大哥要去,也不甘落后,忙请赵大老爷找身便装借自己穿了,也要陪赵老太爷同去。
到了街口,赵家的下人赶辆马车把六人送到放榜之地,却不想等待放榜的人实在是太多,想挤都挤不进去。
赵三老爷把着车框,伸了脖子朝远处瞧了两眼,因为实在瞧不到什么,只得坐了回来:“我是一夜没睡着。天微亮就爬起来赶来看放榜。我是最早到的,因此挤在最前面。那个时候我又没钱买通里面的人,只得跺脚等待,后来来的那有钱人家的下人,使了钱,若是那家的主人中了,便到跟前道个喜,也就不用等了。好容易等到五鼓开始放榜,本来第一名已经写了我的名字了,都写到十几名了,后来又有人出来,把我的名字抹了,头一名换了人,我就成了榜眼了。后来有人说,皇上认为我的字不好,因此挪后了一名。”
赵三老爷忽的叹气道:“爹比儿子好多了。爹至少名字还写在了第一,儿子连第一的影子都没有。”
赵老太爷没好气地瞧了他两眼,双手合十默念起来,“老天保佑三孙六孙五孙女婿至少一个中了状元。老天保佑,老朽愿意少十年阳寿。”
赵三老爷听赵老太爷这么念叨,却笑道:“今儿老天爷是安生不得了,那么多人求他保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赵希厚一听也笑了。他一直认为是身为榜眼的三叔是最是一板一眼的,原先在老家,听得六弟跟前的丫鬟一个赛一个的咬文嚼字,他就觉得头大,十分不愿意同这位三叔来往,却没想到人如此幽默,连爷爷玩笑都敢开:“老天爷听烦了,不听就是了,关键是阎王跟前的判官可要累断手腕了!”
邱端甫一时没反应过来,“咦”了声:“怎么又打伤判官了?”
赵希远扑哧地笑了出来:“都要减寿十年,这判官不要一直忙着改生死簿。哈哈哈!”赵希远很没形象地捧着肚子笑了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
赵老太爷冷哼一声,三个小辈忙坐正了身子,一个个拼命地忍着笑意,面上不住地抽搐着。这忍的过程实在是太难受了,可是他们又都怕及了赵大老爷的冷面。
赵三老爷瞧瞧三个憋的难受的小辈,忍不住道:“大哥,你看把三个孩子吓的。我们是亲兄弟,知道你不过是冷面不冷心,你又何必呢!白白让人家误会你!大哥,你嘴角别往下,往上,往上。”
赵三老爷殷勤地为赵大老爷调正表情,赵大老爷嘴角不是按照赵三老爷的指示而动,而是隐忍地抽动:“三弟!”
赵大老爷的一声断喝,吓得赵三老爷一屁股坐空了,“大哥,这不是在大堂!”赵三老爷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赵希远同赵希厚忙把赵三老爷搀扶起来,赵三老爷仍不忘数落赵大老爷:“大哥,你就不该待在翰林院,你该去刑部,去大理寺,就是都察院也可以。”
赵大老爷瞧了赵三老爷一眼,那脑袋僵直的转着,眼睛一直平视地望,仿佛他的眼珠永远都是待在正中央,而不会动:“还没吓死就好。”
赵大老爷的这句话实实在在让赵希厚他们震惊不小,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还是这么一句话来,他们可真是服了这位大伯,实实在在的一板一眼。邱端甫突然对翰林院一点都不抱有兴趣了,看到赵大老爷,他只觉得自己二三十年的若是成了那样。。。。。。
邱端甫突然打了个冷颤,心里不住的嘀咕起来,这到底要不要进翰林院啊!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大炮,震得马车的窗棱乱动,一声炮响后,外面立即躁动起来,嗡嗡地,赵老太爷忙命人挑起帘子,“快到前面去看,快去,放榜了!”这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炮响,赵老太爷催促着几个人赶紧下车,这边才下了车,又是两声炮响。
赵老太爷不顾人潮涌动就要往里面挤,赵三老太爷忙拉住他,“爹,这人多,别挤着您了。这什么人中了,待会自有人传出来,您别挤了!您听,又是一炮,这是五谷丰登。”
赵大老爷也道:“三弟说的是。”这边赵老太爷还要劝,只听见前面传来叫声,“状元出来了,状元出来了!”
赵老太爷顾不上别的,拄着拐杖就要朝里面挤。赵三老爷使了个眼色给赵希厚兄弟,赵希厚跑向了前面:“我去,我去!”
“状元是哪里的,叫什么?”
赵三老爷连问了几遍都没有人说清,急的赵老太爷不住地点头道:“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还不出来!”
赵希厚此时却是真正的紧张起来,原本的轻松一点点的抽离全身,他有些紧张地搀紧了赵老太爷的胳膊。此时炮声又连放了几响,不断地有人挤进去却不见有人出来。
赵老太爷感觉到赵希厚的紧张,诧异地转了脸。这小子居然面如金纸,右手关节绷直地都发了白,双眼直愣愣地瞧这远处。
他这心里忽而没底了,自己的文章能不能在众多的考生中脱颖而出,能不能先让读卷的考官们瞧中,近儿让皇帝满意。他回想着自己的文章里有没有避讳的没有避讳,又想了行文措辞有没有哪里不严谨。
赵老太爷拍拍赵希厚的手背,赵希厚僵直地扯了扯嘴角,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一定像极了大伯方才的那个样子。
这孩子!赵老太爷忍不住感叹起来,他背负的是不是太多了,这孩子是真的瞧上王家的女儿了。从老大口里,他听说了些,虽然偶尔溜出去玩,可读书的时候却是很认真,他本来就聪慧,只要肯下功夫,文章自然是差不了。老大这些年一起在翰林院待着,每次的状元卷老大都摸了个清,再指导他做文章定然歪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