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从掌心传到手臂,慢慢地温暖着她。瑞雪抬起头,瞧着赵希厚:“手总是热不了。京城下雪也太大了。”
她来到京城的当天,京城就下了雪,这一个多月,雪花像随随便便的就能飘下来。而昨天夜里却下了一场大雪,到现在还飘着雪花。
她从来就没看过这么大的雪,令她不明白的是,从太爷爷到二婶居然都喜欢下雪,太爷爷早上起来,便叫人送了热锅,吃酒赏雪。而二婶也叫人准备了滚酒,命丫鬟婆子在一处赏雪说笑。
他们都开大了窗户,任由北风吹进来。一个个脸冻的通红,还怡然自得,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的。
“我却是喜欢。赏雪吃酒最好不过。”赵希厚仰头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一片雪花落在他鼻尖之上,雪花很快便融化了,留下一小滩水迹。
瑞雪一听他说这个,笑着道:“太爷爷教我涮羊肉,那个很好吃,到时候你们吃酒一定有意思。”
赵希厚忙点头道:“京城的涮羊肉一向很有名。不过大伯家的厨子做的不好,我没吃几口。”
“不是说住在三老爷家么?怎么会是大老爷家?”
赵希厚一听瑞雪这么问,随即哀嚎道:“我也以为是三叔家。可是三叔把我跟六弟都丢到大伯家去了。每日青菜豆腐吃的我眼前除了绿的就是白的。你看看我都瘦了。”
瑞雪早发现赵希厚有些清瘦,只是先前以为有人,没敢问:“是瘦了点。”
“是吧是吧!”赵希厚吐糟的道,“你不知道大伯那个人有多古板,比爷爷还厉害,他每日上衙前就把我们叫到书房,让我们读书,等他下衙回来又抽我们背书。吃了早饭就给我们讲解文章。一天到晚就没个停,比爷爷还要严上三分。”赵希厚怕瑞雪以为他不愿意读书,忙解释道,“我也不是不想读书,只是你叫我读书,这吃的也准备好啊。每日都是那样,你待会去看看子谈,在南京好容易养出的二两肉,又没了。”
“我听说大老爷很是清守自律,你若是想吃什么就打发人去买好了。这几日我都在这,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赵希厚微微一笑:“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做的。”
瑞雪方要说话,翠云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地瞧着瑞雪:“王姑娘,有什么话,进来说啊。大冷天的冻着了赵少爷可是要心疼的。”
瑞雪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又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赵希厚握着,用力抽了出来,红着脸冲冲地进了屋子,只留赵希厚一个人在外头。
翠云瞧着赵希厚忽而笑道:“赵公子,瑞雪不在外头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赵希厚摸摸鼻子,深深地瞧了翠云一眼,仰头看着天:“我在想,柳元到底吃了多少蜜才把你的嘴变得那么的甜。柳元媳妇?”
翠云顿时红了脸,摔了帘子走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牛肉汤(下)
进了屋子,瑞雪瞧见宋老爷正同邱端甫说话,见他们进来也只是点点头,旁边坐着宋夫人,她向自己招招手。瑞雪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宋夫人握着她的手道:“外头这么冷还待那么久?”
瑞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以为宋夫人也来打趣她了,没想到宋夫人却道:“等一下喝一碗牛肉汤,马上就能暖起来。”
瑞雪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她笑着同歪在宋夫人怀里的宋晴说话,可是小丫头却蔫蔫的,抬不起劲,问她几句话,才懒洋洋的回一句,还只有几个字。
“她前几日玩雪,受了凉。才好了点。”宋夫人轻轻地拍着宋晴向瑞雪解释着。
宋晴此时却来劲了,不过依旧是有气无力:“才不是。”
宋夫人点点头,应和着她,却对瑞雪道:“她怕我们不叫她玩雪。这个疯丫头,平日还能老实地待着,一到下雪就疯的没边了。这才好一点又吵着要玩雪。”
“可是,我玩雪,身上会出汗。李伯伯都说,发了汗就能好。”宋晴极力争辩地道,从她愤然地小脸上可以看出她还没有为自己出去玩雪取得父母的同意。
宋夫人亲昵地揪住她的鼻头:“知道,知道,你有理。偏偏会断章取义。”
宋晴毕竟还是个孩子,气地扭过头不说话。不一会儿,又从宋夫人怀里抬起头,讨好的商量着:“娘,我待会可不可以吃块烤肉?”
宋夫人笑了起来,却是正色地道:“吃烤肉跟出去玩雪,只能选一样。”
这可难坏了小宋晴,她烦恼地哼唧几声,可是宋夫人根本就不管她。她委屈地抿着嘴巴,摇着食指,思量着要怎样才能将自己的要求都实现。
突然她双眼一亮,面上笑嘻嘻地喊道:“朱大哥。”
瑞雪只觉得身后投来一道影子,还没转过头,就见宋晴落入一个少年的手中。宋晴很是高兴,双手环着少年的脖子,亲切地同他说话。
少年单手抱住宋晴,另一只手探着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还有些发热。”
“已经好了,是你的手太凉了。”窝在少年身上的宋晴道。
少年看着她,随即笑道:“是么?”
“当然是了,外面那么冷。”
少年抱着宋晴走到宋老爷身边,同宋老爷问好。宋老爷站起来要把宋晴接过去,少年只是将宋晴放在凳子上,却向角落里一位老者行礼。
“陈先生。”
瑞雪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窝在炕左角落的老者。姓陈,难道这就是商可胜时常提起的陈先生?他大概有七八十岁了,穿着玄色缎子袄,靠坐在炕上。少年同他行礼,他挣扎着要下炕,却被少年制止了。
少年扫视着屋里多出来的赵希厚同邱端甫,双眼中带着七分戒备,不过很快又消失了:“二位是?”
宋老爷笑道:“这是我在南京认识的两位小友。此次上京以备来年的会试,今日在我这里坐坐。”
少年明显明白宋老爷口中的坐坐不是普通的坐坐。他同赵希厚与邱端甫问了好。随后他们之间的谈话越来越乏味,完全往书经上靠,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宋晴不耐烦地扭着身子,可是她却不敢叫出来。
少年感到宋晴的别扭,低下头笑着对她道:“你等一会,过会我就带你出去瞧雪。”
宋晴明显的安静下来,她甚至主动从少年身上跳了下来,很是大方地道:“朱大哥同爹陈爷爷谈好了,我跟娘出去。朱大哥,娘说今日有牛肉汤。”
少年点点头,只是对宋晴道:“外面雪又飘的大了,你要加件衣裳。”
宋晴爽快地应了下来,乖巧地走到宋夫人跟前,拉着瑞雪:“娘,姨,咱们出去,不要打搅爹跟朱大哥说话。”
瑞雪对宋晴变得那么乖巧很是惊讶,这一切源于那个姓朱的少年。可是他是谁呢?小宋晴在他面前俨然一个大家闺秀,难不成…?瑞雪摇摇头,宋晴这才多大,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宋夫人为宋晴又加了件皮袄,在外面系了斗篷,抱着她出去。她们走的不远,而是不远处的梅林,十几株红梅开的正漂亮,清冷中传来一阵幽香。
“咱们到那边的亭子去,那里有炕,暖和。”宋夫人示意瑞雪看向一边的草亭,领着她过去。后面的仆妇却跟上来抱宋晴,而宋晴却执意要自己下来走。
一等她落地,她便忘记了一切,尖叫着冲进梅林,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瑞雪忙要追过去,却被宋夫人拦下了:“随她去。”
“可是她还发热呢。”这要是再严重了,就不好了。
宋夫人微微一笑:“再坏也是她自己闹的。要是不给她长点记性,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瑞雪有些不能理解宋夫人管教宋晴的方法,随着宋晴自己随便闹,可是这闹也不是由着她来的啊。现在天冷,她身子还发热,这一出了汗,又凉着,身子会更糟,若是成了风寒之类,到时候受罪的是孩子,心疼的却是做父母的。
“奶奶。”
宋夫人摆摆手:“你看着好了,她今晚要是再发热,以后都不会在雪地里疯了。”
看着宋夫人信心满满的样子,瑞雪不再劝说,只是希望宋晴不要着凉了。
草亭虽说是草亭,只是三面都放下厚厚的草帘,挡住了风,亭子里又烧了地炕,一点也察觉不到有多冷,其中一面没有放下帘子的空档就称为赏雪最好的视野,因为那里正面对着几株红梅。
等她们坐了下来,下人就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
大海碗上面铺了薄薄的牛肉片,豆饼,葱花,还有辣油…热气腾腾的,看得人心头不由一暖。
宋夫人示意瑞雪赶快吃:“快趁热吃,吃过这些咱们再吃烤肉。”
瑞雪先喝了一口汤。好辣,辣得她直张了口寻找茶水漱口。
宋夫人瞧着她的样子,笑着道:“辣才能驱寒。”
配料下面是千张丝,有韧劲,味道不错,小半碗下去,瑞雪的鼻尖就开始冒汗了。
她越吃越觉好味,盘算着让爹也尝尝这个东西。她一碗还没吃完,宋老爷领着那位朱姓少年同赵希厚他们冒雪过来,一进来瞧见宋夫人他们已经吃上了,也让下人送牛肉汤上来。不过此次下人除了上牛肉汤外,还端了碳盆,架了铁丝网,在上面烤起肉来。
宋老爷的吃法同常人有些诧异,他还特地要了蒜瓣,自己剥了皮儿,生着送到了嘴里,再喝一口汤。
赵希厚悄悄地问道瑞雪:“好吃么?”
瑞雪不敢瞧旁人轻轻地点点头。
他悄悄地落下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她面上涨红,却不敢表现出一点不自然来,生怕叫人发现了。
这边宋老爷说着牛肉汤的来历:“淮河边也冷,我跟陈先生冻的人都要虚脱了,在渡口便瞧见有人卖这个,我们直接冲了进去,呼噜呼噜的吃了两碗,才缓过劲来。”
陈先生也笑了:“是。那年的雪下得大。那时候咱们为了赶到时间,没走水路,赶的路,却不想三十里路走了半天,浑身都冻僵了。”
“要不是这个,我早见阎王去了。”宋老爷满足地喝了一口牛肉汤,“那个时候,一碗热汤都觉得好舒服。”
陈先生笑着对赵希厚同邱端甫道:“你们这次参加院试,也记着带几头蒜进去。”
邱端甫一时没能理解,赵希厚却笑道:“不行,不行,若是主考大人偏不喜欢蒜味,在卷子上披个瀣气满篇,在下可就后悔莫及。”
那个朱姓少年顿时笑了。
陈先生也笑着摇头:“叫你带蒜可不是为了熏主考的。蒜辣,能生热,考场那么冷,用这个取暖。”
赵希厚笑道:“您还不如叫我带一把干番椒的好。”
邱端甫点点头,却是道:“我听说会试每年虽是在二月开考,但仍旧天寒,如果分发食物之时,不是生冷之物,而是热食,对我们这些学子来说,真是莫大天恩。”
朱姓少年深深地瞧眼邱端甫,点点头,却道:“考试食生冷之物乃千古规矩,也是以防考场走水。你主意虽好,只是现在怕是变不了。”
邱端甫笑着道:“当今圣上既然天下取材,为学子思量一二又有何不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无幼以及人之幼。圣上即体恤学子之苦,日后学子在朝为官自然体恤圣上之意。”
邱端甫的话虽然得到了大家的赞赏,可是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若是办起来该有多难,那些个从蜂房出来的老进士们头一个便会反对,理由就是“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九天的苦都吃不得,怎么能为国甘效犬马之劳?
赵希厚笑着道:“子谈你跟我学坏了,如今也讲究起吃来了。你若是在大伯家吃腻了青菜豆腐,咱们就出来到瑞雪家,让王叔做吃的给咱们。”赵希厚又瞧着瑞雪,“瑞雪,你也想想法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能带到考场三天都是热的。不许有火的,考场不能带明火。”
陈先生却笑道:“我却有个法子。石灰粉浇了水,再把锅子架到上面,一会便热。”
岳端甫听着陈先生的解说点点头,这却是个法子,原来石灰浇了水可以发热??这是为什么呢?
赵希厚却道:“石灰迷了眼可要坏事,还是别的好了,还是叫瑞雪想法子好了,做吃的还是她主意多。”
瑞雪犯难了,他这是什么主意,没有火,东西还能在三天的时间都是热的,简直…故意难人。
牛肉汤:安徽淮南每日早晨首选。大多数人选择的是粉丝,但是因为红薯是明朝末年传来的,所以,我选择了千张丝,其实也有人只要千张丝。豆饼呢,其实是一种豆制品,估计大家很少见。我不大喜欢,感觉豆饼的味道怪怪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吃过东西,宋夫人便催着那位朱姓少年回去:“再不回去,你父亲就要找到我这了。”
朱姓少年央求道:“我就多待一会儿,好容易出来一次,就让我多玩一会儿。”
宋夫人丝毫不理会他的央求,招呼人去准备马车:“下次再来都可以,叫你父亲知道了,又要好一顿骂你。”
朱姓少年微微一笑,抿了口气,丧然地道:“他只会骂我,除了找我的毛病,他不会瞧我一眼。”他随即笑着看着坐在自己膝上的宋晴,递给她一块点心,“他眼里只要那个人。”
宋夫人顿时瞪了眼睛,呵斥道:“你是长子,你父亲对你严厉些是对你有所倚重。”
朱姓少年插口道:“对我倚重那是没办法的事。她喜欢哪个,他就喜欢谁,没有我,母亲也不会…”
宋夫人一把捂住他的口,提醒地看着朱姓少年:“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吃醉了。”
朱姓少年摇头道:“我没有吃醉。我清醒的很。天下之大,也只有这个地方我能躲躲,一回去我就要面对那些个龌龊的事,我想无拘无束地过一日…”
赵希厚松开瑞雪的手,站起身,执壶为朱姓少年斟了杯酒,笑着道:“我最见不得人这样,大家好容易高兴点,你又说这些!”
本来有些颓然地气氛被赵希厚这么一闹反而松动了些,朱姓少年微微一笑,仰头便喝干了酒:“好!我喝。”
他喝得有些猛烈,烈酒呛入喉管,他禁不住侧过头咳嗽。
宋晴很乖巧,从他膝上跳下,走到他身后为他拍背,还气呼呼地瞪了赵希厚一眼。
邱端甫本想制止赵希厚再次为那朱姓少年斟酒,却被陈先生抓住手腕,邱端甫看着对自己摇头的陈先生,只得坐了下来,看着赵希厚连灌朱姓少年三杯。
等朱姓少年三杯烈酒下肚,赵希厚也干了酒,笑着道:“既然出来就该玩的痛快。我读书的时候也爱偷跑出去玩。每次被祖父抓住打骂一顿后,我只会想这次是哪里做的不好,让祖父发现我溜出去,下次再注意就是。时间长了,祖父也就抓不到了。”
朱姓少年对赵希厚竖起大拇指:“你果然异于常人,这天下怕是没人像你这样,被抓住了想的是下次怎么才不被抓。”
赵希厚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有什么法子。我天生就是坐不住的人,祖父成天只叫我读书写字,是个人都受不了,所以就溜出去。再说,我这也是为了更好读书不是?”
邱端甫听着赵希厚的歪理也笑了:“你的歪理就是多。”
“非也,此乃正理也。”赵希厚咬文嚼字的晃着脑袋:“一张一驰,文武之道。”他说罢对着邱端甫神秘一笑,“这是圣人说的。怎么会是歪理?”
朱姓少年拍手赞道:“对!圣人说的怎么会是歪理?来!赵兄,吃酒!”
赵希厚很爽快的喝干了酒,继续道:“这溜出来,关键是要有好帮手。我小时候就有人帮。”他说着对着瑞雪微微一笑。
朱姓少年很感兴趣,催着赵希厚快说。
“祖父都会留很多功课给我,若我跑到外面玩,是做不完的。后来我就找了个帮手,她写的字能跟我一模一样。”
朱姓少年失望的道:“可惜我不能这样。”
“每个人的境况不一样,法子当然不一样了。办法是被逼出来的。”赵希厚指着邱端甫道,“子谈本不会下棋,只是他家里过于艰难,就想着下棋能为家里挣几文钱,现在棋下得很好。”
朱姓少年瞧了眼邱端甫冲他举起了酒杯。
“其实我们都不喜欢读书。”赵希厚继续道,“我读书是为了能娶媳妇,祖父答应我,考上状元就同意我的婚事;子谈则是为了姐姐,子谈是姐姐养大的。那些个人是为了做官,为财,为权。咱们大家都要为自己所求付出一些。”
陈先生赞同的直点头,插嘴道:“朱公子,赵公子说的是。用我们商人的话来说就是,天下没有不要钱的东西。”他望着宋夫人笑道,“这丫头原先不也一样。”
宋夫人笑着点头,宋老爷瞧着自己的妻子也笑了,对着朱姓少年道:“我也是一样。你的坚持是什么?你是为了谁而坚持?”
宋老爷认真地看着朱姓少年,在他肩上用力的拍了拍。
朱姓少年沉默了,垂下头,思量良久才抬起头来,此时他目光中的坚忍越发浓厚。
陈先生满意地点头,却笑道:“做人正直是好事,只是在面对奸佞狡诈之人的时候,你未尝不可以更狡诈一些…”
赵希厚立即赞成地拍手:“老先生请受我一拜。在下就是这么认为的。”他笑着道,面上一点也没显出半分不好意思来,“我平日是这样的,你要耍无赖,我就要比你更无赖。看谁最后受不了。瑞雪的狗对我是凶的要命,我跟它说那些子虚乌有的,它肯定听不懂,所以我要对它更凶,让它怕我。大不了,到时候我也咬它!”
陈先生正色地问道赵希厚:“现在如何?”
赵希厚顿时收了声,那位朱姓少年催赵希厚快说:“难不成你真的咬它了?”
“咬它?我还是吃酒好了。”
朱姓少年不满意赵希厚的回答,拦住它吃东西:“快说啊。”
赵希厚笑道:“我是治不住它了。我琢磨着,是不是给它找个媳妇,让它媳妇治它去。”
“是这话,若是自己一个人处理不了的事,何不借着旁人的力量?”宋夫人开口劝着朱姓少年,“单手难敌四拳。”
陈先生笑着看着宋夫人:“这事,你比他们都清楚的多。”
宋夫人抱过宋晴,幽幽地道:“经历过的事都明白的多。”
“奶奶。”一个仆妇打扮的人匆匆地走了进来,中宋夫人说了一句,朝那位朱姓少年瞧了一眼。
瑞雪认识那个仆妇,在南京,她见过这个妇人一眼。
宋夫人立即站起来,毋庸置疑地对朱姓少年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说着命仆妇带着朱姓少年走。
这次朱姓少年老实的答应,跟着仆妇走了。只是承诺下次要早些来。
朱姓少年离开了,宋老爷同那位陈先生匆匆地赶到前面去了,亭子里只剩下赵希厚三人。
目送着宋老爷同陈先生的背影,邱端甫沉吟道:“雪堂,那个朱公子…”
赵希厚笑道:“你管他是什么人。他要说的时候自然会同我们说。现在还轮不到咱们操心那些事。”
邱端甫摇摇头,却是不说话,那个朱公子给他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同。这位宋老爷同那位陈先生也不同于平常的商人跟帐房先生,想想先前他们在书房里谈的那些事情,完全超出一个商人的关注。这位宋老爷真的仅仅是个商人么?而他拉拢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赵希厚亲自烤了肉,夹给瑞雪:“都不见你吃。”
瑞雪摇摇头:“我够了。”
赵希厚哪里理她:“够什么?你太瘦了,多吃点,对了,你曾祖父家在哪里?过些日子我去瞧你。”
瑞雪这下难住了,她也不知道太爷爷的宅院在什么街上。
赵希厚服了她:“以后把你卖了,你还要问人家为什么只卖十两而不是十六两。”
瑞雪气地暗暗地拧了赵希厚一下:“你说什么呢!”
“痛痛!你轻点。”他指着仍旧沉思的邱端甫,“子谈在呢。”
瑞雪只得松开手,狠狠地瞪了奸计得逞的赵希厚。
赵希厚笑着凑到瑞雪跟前,轻声道:“不过我是舍不得卖你。”
瑞雪顿时面红耳赤,这个人怎么选择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他就不怕叫人听见了笑话。她垂头盯着自己碟子里的烤肉,看着那上面的油。虽然恼他这么说,不过,更多的是感到内心的甜蜜。
若不是邱端甫在,赵希厚此时真想亲亲瑞雪的面庞,红艳艳的,就跟前面的红梅一般,娇艳欲滴。唉!可惜有外人在。他现在正希望邱端甫消失,他怎么就那么煞风景呢。
“对了,王叔喜欢什么啊?”赵希厚已盘算开了,要去认认瑞雪家门,打算给王九指送些东西过去,可惜他一点都不知道王九指喜欢什么,“还有你太爷爷,他喜欢些什么?”
瑞雪此时终于抬起了头,思量着道:“爹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太爷爷有些凶。”
“我知道了,王叔喜欢你,我对你好就可以了。”赵希厚了然的点点头,自己对瑞雪好了,也就没什么了,自己随便准备点东西就好了,瑞雪的太爷爷有些凶…他不禁想起了自家那个爱板着脸的祖父。这该怎么办,凶!“怎么个凶法?”
瑞雪道:“爹不过一句话就遭太爷爷一顿训斥。不过他说的却是有道理。”瑞雪想着王老太爷那日训斥王九指的事情领悟的道,“不过太爷爷总不喜欢把道理说开,总叫你自己去想。对了,我问你啊,太爷爷那日做了涮羊肉给我吃。吩咐我切了一碟羊肉片,之后自己又加切了一碟,让我两样都尝,尝什么啊。我觉得都一样。”
赵希厚笑道:“当然有的尝。涮羊肉最讲究肉嫩,所以是七上八下,这么快的速度就熟,所以羊肉切的一定要薄,不用说你的刀工不到位,照着七上八下去,肉一定没煮好。”
赵希厚说话间,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去同那位王老太爷打交道了。别的他估计是要头疼一段时间,只是这个,他再也找不出比这个还要令他欢喜的事情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羊肚羹
瑞雪当天便从宋夫人的住处回来了,原因就是宋家门店外围了一群东厂的人,有几个还强行进了院子,搜了一阵子才退出。整齐的院子在东厂番子的搜查后显得格外的絮乱。只是宋家的下人显得很冷静,垂手站在过道边,看着东厂的人从屋子里进进出出,即使那些人怀里鼓出一块,也没任何人开口。
邱端甫的眉头越皱越紧,赵希厚也不再说话。瑞雪不禁对宋老爷在南京官场与此处的境遇表示了怀疑。不过更多的则是那个匆匆离去的朱姓少年的来历表示怀疑,他会是什么人,为何他前脚刚走,东厂的人就过来了。
被东厂这么一折腾宋老爷夫妇也忙碌起来,瑞雪冷眼看看着,只得告辞,这个时候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齐氏歉意地道:“侄女回来了?不是说要住几日么?厨房没准备侄女的晚饭。”
王太太皱眉不悦地道:“我们家弄点吃的算什么难事。”她茫然地招呼着瑞雪到她身边来,“回来也好,陪我说说话。”
齐氏微微一怔,面上泛起一阵红晕,只是现在天黑,屋子里也暗,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面庞。她有怨恨地瞧着瑞雪,她没来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被婆婆这么训斥。这时她又怨恨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到现在都没动静,若是自己有个儿子,哪里还会被婆婆这么不留情面的训斥。
瑞雪故意不理会齐氏怨恨的目光,她不明白齐氏为何要针对自己,就是针对她,也不用在祖母面前。她笑着去了披风,坐到王太太身边:“祖母,外面好大的雪啊!”
王太太凝神凑到窗户边听了听,点头道:“是,风刮的也大。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