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怀光在伸出手拉韩进的同时,一锭银子便已出手,塞进韩进的手中:“劳烦你了。”
韩进掂了掂银子,满意地笑了笑。这乐民楼还真是大方,你既然有钱,我就帮你好好的花。他拱了拱手,笑道:“这是什么话。我跟陈茂是亲兄弟,再说师傅此次入京也不能带徒弟。我还想请陈茂一路上照顾师父一二。”
崔怀光顿时眉开眼笑,拉着韩进又道:“应当应当。你就是不开口,陈茂是小辈,定当执弟子之礼。那个…那个…”
韩进看着崔怀光急切地样子,满意地笑了笑,走到高盛丰把边,遥遥地指了这边。高盛丰同那位陆大人还真的朝崔怀光他们点点头。崔怀光更是深深弯腰作揖行礼。
作揖起身的崔怀光,看着远处的高盛丰,只是直立在那,轻轻地道:“在船上,你老实的待在舱里,别到那些官儿跟前热闹,平日里若是叫你做菜,你只推给高盛丰。”
“这…”
“你只听我的。那位甄管事,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是漕运总督沈大人家的管事,你在船上若是缺什么你只管找他。这包里的东西是商掌柜请你办的。你进京后,若是得空,就去崇文门大街,那有家木字号店铺,你把这封信交掌柜的,只说是南京商掌柜的转交,就可以了。你若是以后有事,就去那。要是写信给家里,也交到那,一准给你送过来。”
“对高盛丰要若即若离,不可太亲近也不可太疏离。若是他们一定要你做菜吗,实在推不过去,除了鱼圆汤,旁的一概故意做坏。”
“啊?”陈茂没有想到,崔怀光交待自己的却是这些。除了鱼圆汤,其他都故意做坏,这不是自坏自己的前程么?
“啊什么!”崔怀光突然露出少有的严厉,“我说的你听进去了吗?不但要听进去还要做到,完全做到。”
面对着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人的呵斥,陈茂多少有些呆滞,他没想到崔怀光会变了声调,他连连应下。
崔怀光扫视陈茂后,断然道:“你最好把我的话听进去。”
陈茂肃然地应了。
“这个你拿着。”崔怀光递给一个布包,交待陈茂贴身收好,“这是一点银子,留给你以后用。到船上后,甚至到宫中你不许拿钱打点旁人。”
陈茂不愿意再被崔怀光呵斥,无论他说什么,都一一答应。他将崔怀光交给自己的布包慎重地放进怀着,贴身收好,聆听崔怀光最后的交待。
“陈茂。”冯万福今日也来送陈茂了,他没像旁的师傅那样送这个送那个。只是静静地等大家都交待完后,才叫过了他。
“冯御厨。”
冯万福摆摆手:“我只送你一句话。抬头看天气,低头看脸色。”说完,冯万福便摆摆手,“你去吧。”
陈茂“啊”了一声,他没听明白冯万福说的话,他不解地瞧了瞧冯万福,这话…陈茂很快放弃询问的想法,他点点头,算是应了。在他看来冯万福总是显得神神叨叨的。旁的师傅在教导自己的时候,他总是找他有事,旁人请他点拨自己,他总是叫自己把师父教的做好就行。他是怕自己的手艺流失么?跟他讲讲皇宫的事,比如说哪位爱吃什么菜色,口味是什么都可以,可他为何一句也不多说呢?
崔怀光看着漠然地冯万福,拍拍陈茂:“冯御厨的话,你可要好好的记在心里。知道么?”
陈茂只觉得冯万福同崔怀光都特别的奇怪,说话神神秘秘的,都只说一半。自己上京,怎么跟天气,脸色对上了,不明白,不明白。
前面所有的人都开始上船,准备启程了,陈茂也只得抛开心里所有的疑惑同乐民楼的师傅们告辞,登船北上。
瑞雪此时正在宋夫人处,她本来是想去送陈茂的,可是宋夫人那边传话,说她明日要离开南京,临走有些事交待她,她只得到木字号布店来。
“也买什么交待你的。只是王师傅回老家这么久,你也不想去封信。”
瑞雪当然写信给爹。
可是爹走的那么突然,只说要回老家,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她怎么知道自家的老家在哪里,更不用说写信了。
“你若是想让我带信,就赶紧写信,我明日一并带去。”
瑞雪只觉得纳闷:“您知道爹在哪?”她看着笑而不语的宋夫人,迟疑地问道,“是京城么?”
她听说宋夫人跟宋老爷常年都是在京城待着,只是偶尔去四处寻看,而那个扬州老家却是几乎不回去的。如果说帮自己带信,那么京城是最有可能的。
宋夫人点点头。
瑞雪惊住了,爹的老家…居然在京城,这实在是太…先不说这个,只说宋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当初爹给宋夫人的信,她也是看了的,上面就根本没说起老家在哪里,要去哪里,宋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宋夫人将桌上的点心匣子拿开,放的远远的,不许宋晴再吃:“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写信?”
宋晴没有了点心,十分不愿意,可是又不敢对宋夫人提出抗议,只眼巴巴地看着瑞雪,希望她能给自己拿块点心来。可是,她小小的愿望到底没能实现,瑞雪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别的上头,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祈求。她又望向了地上伺候的奶娘及丫鬟,可是她们怎么敢违背宋夫人的意思,都没能给她送上一块点心。
没人能满足她的愿望,宋晴气恼地爬下了榻,冲了出去,可慌了守着的下人,忙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不停地叫她慢点。
“不要去追她。”宋夫人看着跑出去的女儿,淡淡的吩咐着,却望向了神游的瑞雪,“王师傅若是暂时不能回南京,你想给他去信,就交给商掌柜,他会找人帮你送过去的。等你曾祖父的身子好了,你若是想去京城,叫商掌柜的送你去也行。”
瑞雪愣愣地跟着翠云退下,可是面对着纸笔,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问父亲,她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可是她更想问清为什么老家会在京城,爹跟她还有母亲是怎么来到京城的,为何当初不带自己回京城,而是在南京流落呢?
瑞雪困顿地摇摇头。怎么会这么多的事情呢!
第一百零四章 五毒饼
赵希厚一大早同父亲母亲问安完毕,回到屋子里急急地叫溶月拿来出去的衣裳来换。
“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又是同老爷一起出去?”
赵希厚张开双手等溶月为自己穿衣:“嗯。”
溶月使了个眼色叫跟前的丫头出去,自己为赵希厚换衣裳:“是论文么?前儿少爷说要把以前的文章都找了出来,我都收拾好了。我想是不是请前面的先生为少爷挑几篇好的,到时候再请老太爷过目。”
“你只管把东西准备好,我自有主张。”近期的课业给赵老太爷过目那是必须的,只是他最近好像没写什么文章,看来这几天要下些功夫,还是请父亲为自己开几个题目好了。
“可要请先生开几个题目做了?”溶月取了腰带为赵希厚束腰。
“不用。”
“我听太太说,新来的一伴邢先生的学问很好,少爷何不请邢先生…”
赵希厚被溶月闹的有些不耐烦:“他学问再好,怎么到现在还是个秀才?我自会找老爷开题。”
溶月顿了顿手,立马笑道:“我却是忘了。只听人家说他学问有多好,忘记老爷是正经科甲出身。凭他多大的学问,也不能同老太爷相比。我只盼着老太爷早些到,好好指点少爷的学问。眼瞧着又要到乡试了,少爷这次一定要蟾宫折桂…”
赵希厚只后悔自己搭了溶月的话,这下她是没完没了起来,这女人越大怎么就越唠叨,都快赶上正房的太太了。
他挥开为自己整理衣襟的溶月,抓起扇子,匆匆地出去了。
溶月僵直着手看着赵希厚匆匆忙忙的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怎么又没收住嘴,得罪了这位少爷。只想着让那位邢先生学问好,能帮着少爷看看文章,却不想触到这位少爷的自尊了。她失笑摇摇头,她怎么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嘴不自不觉地碎了?
溶月再三告诫自己,以后定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叫这位小爷在烦自己。她将赵希厚换下的衣裳叠好送进衣柜,把赵希厚这两年写下的文章都好了出来,一张张的抹平放整齐。数了数,却只有这么一些,还不如以前的老太爷那两个月的量。难怪这几日赵希厚除了晨昏省定外,都在屋里做学问。
她收拾好赵希厚的文章,交待旁人自己去太太那,便拿着赵希厚的文章走了。
赵二太太依旧是早起诵经,现在她正看着丫头们拾佛豆,看见溶月来,招招手:“知道你会来,还有一碗佛豆你去拾了吧。”
溶月忙应了,将插足的东西交给旁的丫头,让她们收好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么厚一沓?”赵二太太冷眼瞧着溶月那慎重劲儿,忍不住问道。
溶月将文章都送了过去:“这是少爷这几日做的一些文章。老太爷要来了,定是要问少爷学问的,少爷说要挑出几篇好的来。我想来想去,还是来请示太太,是不是叫人拿出去请前面的先生帮着看看。”
赵二太太连连点头,她取了东西,瞧了瞧,只觉得儿子这笔字写的不错,端正工整,横平竖直,整整齐齐,就跟那佛经上头刻的字差不多。至于那文章她却是瞧不大明白:“正是。前面不是才来个邢先生,就请他看看。”
溶月忙道:“是,如此更好。少爷还说请老爷开题目要练练笔。”
“他平日里都去做什么了?老太爷来了他自己先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赵二太太口中虽不满儿子的磨刀,但对儿子能说出这么句话来很是满意。
“可见老太爷管的还是好。”金莺将赵希厚的文章接过来打算交给外头的婆子,听着赵二太太这么说,插嘴道。
“是。有老太爷的指点,少爷此次定能蟾宫折桂,开年便能中进士。”溶月又说起这几日赵希厚的用功,“少爷每日都读书到极晚,若不是给老爷太太问安,连书桌都不离。少爷吃口点头,眼睛都不离书,腾了手去抓,若不是有人在边上看着,前儿都要吃墨了。”
赵二太太听闻赵希厚突然用功,连连念佛:“阿弥陀佛,他终于转性子了。可见我这些年的经没白念。若是这样,明日我要去报恩寺还愿,再添些香油钱。”
几个丫鬟连连奉承赵二太太,每人说了几件诚心敬佛终究结了善缘的事,赵二太太终于见着了久违的笑容,亲自开了箱子,翻了一些东西,让她们自己挑。
“这么贵重的东西,小的可不敢要。”金莺瞧着那些虽然是过时,成色做工精致的首饰小声的拒绝着。
赵二太太高兴,她连连摆手:“有什么不敢。我赏你们的。”赵二太太自作主拣了东西赏给她们几个,又嘱咐溶月,“也不能叫他太拼命了。用功固然是好事,可身子也要紧。重译楼厨子做的菜我看还不错,三儿不是说那的松鼠鲤鱼不错么?叫人送来给他吃,他爱吃什么就打发人叫他们送来。只要他想要的,都给他。”
溶月连连应下。她在赵二太太那拾了佛豆出来,才从赵二太太院子出来,就瞧见自己院里的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一见到她就迎了上来。
“溶月姐姐,老爷打发人在二门上传话,叫少爷过去呢。”
“叫少爷,不是…”溶月及时的收住了口,她马上意识到,早上赵希厚说跟老爷出去是假话。或者说这段时间他不是同老爷出去论文,而是打着老爷的旗号出去…
“溶月姐姐,溶月…”传话的小丫头
溶月笑道:“可不巧,太太打发少爷出去了。老爷叫少爷过去可是有什么事?”
小丫头摇摇头:“传话的婶子说的不清不楚的,我再去问问。”
“也好。你就说太太打发少爷出去了,再问问是什么事。还有,你叫人瞧瞧少爷的来福在不在?如是在就叫他到二门上见我。”
小丫头只觉得奇怪:“来福?少爷既然出去了,他肯定是跟着了。”
溶月笑了笑:“你不知道,少爷今日是带着舒砚出去的。”
二门上,溶月避了人见着了来福:“少爷去哪里了?怎么没带你出去?带的是舒砚?”
来福一听溶月找他,忙跑了来,还没歇口气,溶月就劈头盖脸的发问了。他拿着帽子当扇子扇扇区风,顺带缓口气:“姑奶奶,你也让我歇口气。”
“我只问你话。你是跟少爷的,少爷去了哪里?你怎么没跟着。你若是不答,我也不帮你了,这就回告诉太太,叫太太亲自问你。”
来福赶紧讨饶:“姑奶奶,你这是何必呢!我不过是想歇口气,我一听是你叫我,立马跑了来,现在肋下生疼。”不福一面讨饶,一面拿手捂着左肋。
溶月瞧了他一眼,口气稍稍软和了些,却依旧是咄咄逼人:“我问你话呢!”
“我哪里知道少爷去哪里了。这些日子只要是少爷出门都没带上我。别说是我,就是舒砚,少爷也没带。”来福不由地抱怨起来,“少爷出门不带我们,我们俩都不敢待在府里,今天你出去,明儿我出去的。
就是府里头的那点月钱,我们在外面还不够待几日的。”
“没带你也没带舒砚,那前些日子少爷都去哪里了?”
来福摊手道:“我哪里知道。你也知道少爷最不待见的就是我。有什么事也是叫舒砚去办。他不就是比我多认识几个字,人长得比我…”
“我没工夫听你扯这些,我只问你为什么不跟着少爷。”溶月越想越觉得蹊跷。赵希厚这是要做什么,出去连人都不带,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姑奶奶,少爷不让跟着我能说什么。我不过是少爷跟前的长随,少爷指东我就东,我绝…”
溶月忍住掉头就走的不快,打住他:“我请你做件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来福眯起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溶月。
溶月瞧了瞧四周,才凑到来福边上:“以后少爷若是出门不带上你,你就悄悄的跟着,去了哪里回头来告诉我,”
来福连连点头,商量着道:“溶月姑娘,这个…这个你也知道…”
溶月将赵二太太方才给她的首饰,摸出一支,亮了亮:“做的好这个就是你的。”说着转身便进去了。
她没想到自己才一进屋子,就瞧见在屋里换衣裳的赵希厚。她微微一愣,笑着道:“少爷…”她打算上前为赵希厚换衣裳,可那个新上来的二等丫头如意却根本就没打算让开。
“嗯。我听说老爷找我?”
溶月示意了两次,那个如意依旧没有眼力。她借着替赵希厚寻配饰的机会打量那个丫头,普通模样,只是皮儿白了些,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若不是今日,她也不会去注意这么个丫头。
“刚才老爷打发人来叫少爷过去,我说少爷去替太太找佛经去了。小丫头小,话传的不清不楚的,我想着也没什么大事,就没去找少爷。”
赵希厚点点头:“哦,我知道。”他瞪了一眼,磨磨蹭蹭半天没弄好的如意,“搞什么搞,连个腰带都弄不好。”
赵希厚夺过腰带,也不带配饰,抓起自己的扇子再次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如意见赵希厚出去了,赔笑着对溶月道:“方才少爷回来,在屋里叫了好回子,也没人进来伺候,我才进来的。”
溶月将东西收拾好,笑着道:“原来是这样,想来她们知道少爷出去了,都偷懒去了。既然你在这,我有件事想叫你做,不知道你…”
如意抢着道:“姐姐只说什么事,我若是做的不好姐姐罚我就是了。”
溶月笑着道“哪里那么严重。只是要过端午了,少爷的扇带,荷包之类的都要预备下,还有的就是预备着赏人的,我原不知道咱们院里还有你,既然今日见到了,你就多费心了。”
说着溶月便去处来布料丝线并各色图样交给了如意。
第一百零五章 龙凤配
溶月从马车上下来,挑起帷帽。
“溶月姑娘,这就是乐民楼。少爷就是上这来了。”来福弓着身子指着乐民楼的牌匾向溶月解释着。
这就是乐民楼。赵希厚骗自己,只为来这个地方,到外面吃东西光明正大的说就是了,为何要骗?
“客官,您…”门口的伙计瞧着是个戴帷帽的姑娘家,立即收住了口。这女客独自一个来这的还真是少见。
“少爷真的上这来了?”
“是。”赶着车的小厮恭敬地道,“小的看着少爷进去了,这几天少爷都是来这。这里的人好像认识少爷,连楼上都不请,直接迎进去了。不过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又出来了。”
溶月轻轻地点点头,提了裙子迈入乐民楼。
伙计没想到溶月真的是上这来的,忙吆喝请她楼上请。
溶月没有动。
“姑娘,楼上雅间请。您请。我给您选个最是清静地地方,保证你是一点噪杂都听不到。”伙计做了个请,可是溶月依旧没有动。伙计迷茫了,这姑娘上这来是做什么的。
来福心思灵魂,立马明白了,抢身上前:“我们姑娘不要一般的雅间,要好的。”
伙计赔笑道:“二楼的雅音是顶好的。”
来福掏出一吊钱给了那个伙计:“我们姑娘要里面的雅间。”
伙计笑了:“客官,我们里面没雅间。里面是库房跟厨房。”
来福瞧了眼溶月,只听她怎么说。
“我在里面订了雅间。”
溶月淡淡的话,立即引得来福的佩服,他怎么就没想到推到别人的身上呢?要说人家怎么得太太的赏识呢。
伙计嘻嘻一笑:“那您里面请。”
溶月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诈还真的成了,她跟在伙计后面,从左侧的屏风去了后。一排房子就出现在眼前,伙计招来人:“这位姑娘要这的雅间。”
那个伙计神秘地瞧了溶月一眼,应了声,跑去找人,过了好一会子才有个人提着一串钥匙慢慢地晃过来,老远地就抱怨着:“卓子,你捣什么乱?是不是皮又痒了?带客人来库房做什么?”
伙计忙迎了上去,指了指溶月道:“黄叔,我哪敢骗你。这位姑娘直说在咱们店里订了里面的雅间。咱们店里哪里有里面的雅间,都是库房,咱们不能扫客官的兴致不是么?”说话间伙计神秘一笑。
黄叔忙拔了鞋后跟,快步赶上前,拿钥匙开了门,赔着笑道:“这间东西最少了,打理起快,姑娘,这位爷您请。”
溶月还没进屋,只觉得一阵灰浊扑面而来,伙计迅速地找了两张椅子,拿着擦桌子的布置快速的擦了起来,椅子上的灰顿时飞了起来,呛的溶月连连后退。
“你这是在做什么?”
卓子也歉意地道:“这地方几乎没人进来,灰本来就大,小的哪里知道姑娘…姑娘有这个雅兴。”黄叔说着打量了溶月同跟在后头的来福。
溶月没想到被人摆了一道,心里不痛快,沉了脸:“你们掌柜的呢?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卓子好像巴不得她叫掌柜的似的,一听溶月叫掌柜的,撒腿就到前面找人去了。
黄叔看着跑出去的卓子,两次拱手作揖:“姑娘,您坐,我给你倒茶,您到前面坐。”
溶月有些不甘心地跟着黄叔出去了,她要好好的问问那个小子,是不是真的瞧见自家少爷进后面去了。
在外面等着安子,伸长脖子等着溶月同来福从后面出来,立马迎了上去:“溶月姐…”
他话还没说完,臀上就着了来福一脚,而溶月也透过帷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吓得赶紧闭了嘴。
商可胜终于被卓子领了来。他先是连连伏作揖:“小店的伙计不懂规矩冒犯了姑娘及两位爷,小的在这作揖了,今日三位客官在小店的用费,小店分文不请,卓子,把姑娘带到二楼雅间。您请,您这边请。”
一听到可以免费吃,来福同安子都亮了眼,可是溶月却不这么想,她冷哼一声:“我们走。”
商可胜招呼卓子对他说了几句话,卓子连忙跑到柜台,快速地取了两包吃食塞给了还在磨磨蹭蹭地来福同安子:“这一点小意思,客官海涵,海涵。”
溶月不过才出门,见来福他们还没跟上来,转了身子,正见来福同安子收下商可胜送来的点心,气道:“你们在那做什么?回去挨板子么?”
来福同安子赶紧收了东西,匆匆地跟了上去。
上了车的溶月突然回了头,看着安子道:“安子,你亲眼瞧见少爷上后头去了?”
安子单手伸手扶住车辕,一手指天:“是,溶月姑娘,我拿我这个月例起誓,我真的瞧见少爷进到后面去。…就是方才那个伙计就是领咱们少爷进去的人,我清楚听到他说‘赵公子,又来了。”
溶月盯着安子,一个字没说,钻进了车里。
安子同来福对望了一眼,只觉得这位大姑娘的脾气也太怪了。安子凑到来福耳边,低声道:“福哥,这…咱们这是回去,还是…”他指了指车帘后面的人。
来福想了想,场声道:“姑娘,咱们这是回去还是…”
“回什么,就在这等着。”
来福一扬手,跟安子坐在车辕上,开了商可胜送的点心,打发起时间来。小声的说起旁听地一些事情来。
与来福同安子的惬意不同,溶月整个心思都在盘算着赵希厚连着几日都到民乐楼来的事。到这么个地方,为何要瞒着人,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值得赵希厚连着几日都来这么个地方呢?
溶月掀起窗帘,两次瞧向了乐民楼。三层楼的酒楼,在别的地方或许是大,但是在南京,却显不出什么特色来,这个酒楼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少爷?
就在要放下窗帘的那一刻,溶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进入了酒楼,而酒楼的伙计很熟络的迎了上去,还帮着接过东西。
“瑞雪…”
只半边脸,溶月都能认定这跟那日在府上遇到的那位宋夫人的妹子是一模一样,宋夫人的妹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子!”
坐在车辕上正同来福说着府里哪个丫头长得俊的安子,不防神被溶月大声叫,叫得手中的点心丢地远远的,满口讨饶:“溶月姑娘,我吃屎臭了嘴,我该死我该死,我…您在慈大悲,您是观音菩萨…”
溶月右手掀了帘子,不明白地看着连连求饶安子,她也不想去问他为何要求饶,指着那个还在门口的人,对安子道:“看清那个人了么?给你两天的功夫,给我打探清楚她。叫什么,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在干什么。”
安子顺着溶月指的方向,瞧着只能看着半边脸的人。这可是真难,就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半,他不知道,自己明日能不能认出来。他怕溶月追究他胡言乱语,连连应下,想着这次一定要把事情办的漂亮。
可这要怎么办,如果能看个完整…
不想那个人也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安子压制心里的紧张,将人打量了个仔细。
瑞雪顺着卓子所指瞧见了马车上的三个人:“是他们?”
卓子点点头:“是,那个带帷帽的姑娘一再说在咱们这订了后面的雅间。我瞧着她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怎么知道?”
卓子信心满满地道:“先不说我知道她没在咱们后面订了雅间,就是她跟前的那个小厮,就是那个,”卓子指着安子,自夸地道:“他以为我不认识他,谁不知道我卓子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
瑞雪忍不住笑了,不过卓子说的是事实。他虽然不是乐民楼最活络的伙计,也不像旁人会说好听的哄得客人开心,可是他却有个特殊的本事,就是过目不忘,只要见过一次的客人他都能认出,所以,在迎来送往并不出色的卓子出现在酒楼门口,而且他是伙计里头一个拿双份月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