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明藏不住事,立马叫了出来:“什么,就叫你这点?日后到了御膳房怎么办?”毛二等几位师傅也纷纷称是,毛二更是道:”不行。咱们每个人包一样,全要给陈茂说明白。万一出错了,可是大事。”
张宝明点点头,对身边的冯万福,“冯御厨,正巧您在这,您跟陈茂好好说说,这可是咱们乐民楼的脸面。”
冯万福没理会张宝明他们,只对陈茂道:“小子,老老实实把王师傅教你的学好就行了。”
张宝明疑惑地同毛二他们对视两眼,还想同冯万福激辩两句:“冯御厨,这怎么能行。难道去了御膳房连燕窝都不会处理?”
“就是。什么燕窝都分不出来,人家不是小瞧了咱们乐民楼。”
“冯御厨…”
冯万福只是笑,他拍拍陈茂的肩膀冲他点点头,便走到瑞雪边上指点瑞雪。
张宝明见冯万福不理会自己,便走到陈茂跟前:“陈茂,我来教你。燕窝滚后,玉色上佳。做燕窝的关键是搭配的材料不能杂。一定要清淡,鸡丝肉丝之类的荤腥一概不用,记住用冬瓜。”
“是。鱼翅…”
“原来是这样,难怪,张师傅做燕窝都拿冬瓜来配。”站在赵希厚身边的那个学徒恍然地道,他点点头,又认真聆听张宝明的教异。
赵希厚看着那个学徒,原来他这么殷勤领自己来,来了又不进去,却是为了听这个!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轻轻地笑声到底惊动了厨房里的人。
学徒责怪地瞧了赵希厚一眼,不情不愿地道:“冯御厨,有客。”
指点瑞雪的冯御厨侧过身子,一见到立在门口的赵希厚,笑着迎了出来:“赵公子,大驾光临,这么早来,要吃点什么?”
赵希厚拱手道:“冯御厨。刚用过贵店的清粥。”
“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希厚先瞧了眼瑞雪,笑着对冯万福作揖:“甚好。我不过是过来瞧瞧,过来瞧瞧。你们继续,继续。”他瞧着依旧在切菜的瑞雪,恶作剧的道,“怎么还有女厨子?”
冯万福笑了笑。却是吩咐瑞雪道:“瑞雪,王师傅说过孙春声孙老板家的笋好,你去要些回来。今儿咱们吃全笋宴。陈茂!”
认真听张宝明他们交待的陈茂立马应声过来:“您有什么吩咐。”
“今儿是全笋宴。既然王师傅教你做笋,那今天咱们中午就吃笋,都由你一个人做。”冯万福说完便催着瑞雪快去叫笋,“大姑娘,快些去。你师兄一个人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快些去。”
瑞雪不明白,怎么叫人送货的差事轮到她头上来了。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赵希厚跟了上来。
“你跟着来做什么?”
赵希厚舞着扇子跟在瑞雪身边,张望着:“跟你出来长见识。说实话,这做厨子的还真是有讲究。我先前还听着苋菜治什么?这菜不仅要做的好吃,这上头还要讲究?”
瑞雪忍不住道:“还不是因为你这种挑嘴的食客?今儿的粥又是哪里不好?”
赵希厚一转眼珠,连忙否认:“不好么?我喝得不错啊?你觉得哪里不好了?”
瑞雪奇怪地瞧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从乐民楼去孙春扬的干货店有些距离,瑞雪走的有些急,交待干货店的伙计赶紧送到店里。不料赵希厚却拉着她去别的地方。
“你放开。”瑞雪急着挣脱赵希厚的拉扯。这大白日的他要做什么。
“出都出来了,顺便玩玩。”
瑞雪挣开赵希厚的拉扯,转身道:“你自己玩就好了,我还要回店里。”
赵希厚哪里肯让瑞雪走,他一伸手再次将瑞雪拦了下来:“缺你一个乐民楼就不做生意了?王师傅不在,这生意还不是照样好?叫人送货的差事冯万福干嘛要你来…”
瑞雪听了赵希厚的提点,奇怪地瞧着他。是啊!叫人送货的差事…
“他早就知道我认识你了。”赵希厚笑着道。
瑞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要做什么?”
赵希厚对瑞雪的指责丝毫不在乎,反而打量着瑞雪。
瑞雪见他这样,突然想起了那天…她微红着脸侧过身子,“你瞧什么?”
“没瞧什么。”赵希厚耸耸肩膀,身上穿的衣裳,“你还在南京待了这几年,也没见你学着什么。走走走。我又不是玩别的,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准喜欢。走吧!”
VIP卷 第九十九章
瑞雪跟着赵希厚在南京城七拐八绕,她发现,才到南京城的赵希厚比她对南京熟识多了。他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一家位于巷子里的螺子石铺子;更能熟练地带她来到胭脂巷。
胭脂巷是大家起的诨名儿,具体叫什么已经没人能说的出来,这里是全南京城买胭脂最多的地方。一条街除了胭脂铺就是金饰作坊银器店,来来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妇是络绎不绝。
赵希厚熟练地找到一家店,把瑞雪往里面一推:“去看看吧!”
“我有。”瑞雪不进去。宋夫人给过她很多胭脂水粉,夏天的,春天的…随着季节的不同用的脂粉也不一样。
“那也进去。你不用,五妹妹还要用。”
“五姑娘?”
“是。过些日子爷爷要带五妹去苏州路过南京,我打算买些东西给她带去苏州。你们姑娘家,喜欢什么比我知道的清楚。”
瑞雪没听进赵希厚后面的话,只听着赵老太爷要带赵希筠去苏州:“去苏州做什么?”
“四叔现在在苏州做知府。你快进来啊。看看什么东西好?这个玉簪粉?这个挺香的。”赵希厚打开一个小盒将东西递到瑞雪鼻下。
瑞雪瞧了眼赵希厚递过来的水粉,闻了闻,伸出小指轻轻地沾了一点,在掌心徐徐的抹开,之后才是闻香气。
伙计看着瑞雪的动作,立马跑到里间请了位年长的师傅,又托着一只托盘,上面摆着几只石雕小盒。
“姑娘,您瞧瞧这个吧!”师傅亲自取了一盒脂粉送到赵希厚跟前,请赵希厚转交给瑞雪。
瑞雪放下手中的小盒,接过赵希厚手中的石雕小盒。石雕的小盒做的很精致,盖子最上面的一层是镂空的,一个盒子估计花费就不少了。
“这是米粉?”
师傅点点头:“是。拿上好的白米磨出来的,加了白芷等药材,晚上临睡的时候涂上一层,肌肤细腻红润,日子久了面上自然带有一丝淡淡的香气。”
瑞雪点点头。
师傅瞧着瑞雪并没有瞧上眼,另取了一盒:“这是上好的玉簪花…”还没等瑞雪说什么,他自己便把盒子放下,取了一只,“这是自茉莉花粉,里面兑了玉簪划分同珍珠粉,您闻闻,这有茉莉香。”
赵希厚立马凑了过来,闻了闻:“果然是有,淡淡的。就这个好了。”
瑞雪摇摇头,示意只要头次递来的玉簪粉。
赵希厚却要了两盒子茉莉花粉。
瑞雪指着他手里的玉簪粉:“这个就已经很好了。送那么好的给五姑娘,到时候那位太太知道了,还以为五姑娘有什么体己,处处苛刻她就不好了。”
“要她知道做什么?这是我送给五妹的。太太怕五妹被人小瞧了,已经准备了。那位还没进门就知道嫌五妹,若不给五妹壮胆,这回去还不知道那位出什么幺蛾子?”赵希厚想着只回来瞧过赵希筠一次的四叔就火大,昨晚上爹同他提起,四叔这些年在官场上的事情,他越发觉得五妹的婚姻会被四叔作为升官的筹码,“要我说还不如让爷爷替五妹找人家算了。就嫁在全椒,就是南京也可以,好歹有娘家人壮胆。”
“可是…毕竟他是五妹的亲生父亲啊!”
赵希厚不快地道:“什么生身?他算哪门子的爹?有教养过五妹一日么?”
“那你同老太爷或者是老爷说说啊!”瑞雪劝赵希厚同赵老太爷说说,别让赵希筠去苏州。毕竟只有老太爷这个长辈说出的话才管用。
赵希厚道:“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着塞了两盒粉给瑞雪,“这是给你的。”
“我…”瑞雪不明白赵希厚为何也给自己买了香粉。
“再陪我去看看首饰。五妹跟在爷爷跟前这些东西都不齐全,一定要准备好。”
“你不是说…已经开始准备了么?”赵二太太瑞雪依旧没说出口。对于这几个字,瑞雪觉得如有千斤在口,嘴皮动也动不了。
“太太是太太的,我是我的。走啊!”
瑞雪才要向赵希厚道谢。却瞧见从不远处金饰作坊走出来的袁彬。昨日她跑了出来没见着龚氏他们,心里有些歉意,现在见了袁彬,瑞雪喊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跑过去。
袁彬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瞧了一眼,便看见跑过来的瑞雪,笑着道:“是你啊,许久不见,昨日李老先生过寿,弟妹跟三弟去了,回来说没见着你。”
“昨儿有事…”瑞雪支支吾吾地,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笑着道,“袁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你不当差么?”
袁彬举起自己手中的锦盒:“总督大人叫我来这里取东西。”
瑞雪看着袁彬手中精美的锦盒有些好奇:“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叫你来取。”
袁彬扯着嘴角道:“是。”他目光落在方才一直望着自己,现在停在瑞雪身边的赵希厚身上,“这位是…赵大人家的公子?”
袁彬认出了赵希厚。他在漕运总督府见过一次,是总督大人家的亲戚。
瑞雪下意识回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赵希厚:“赵三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赵希厚本来对瑞雪突然甩开自己跑掉有些不快,又看着她同一个清瘦精干的男人当街说话,好像很熟的样子便想过来看看;可自己才过来她居然变了个态度,连赵三少爷这种称呼都叫出来了。她怎么急不可待的跟自己拉清关系?
赵希厚挑起眉角没理会瑞雪,打量着袁彬:“你是…我有见过你么?”他仰头想了想,“我不记得了。”
袁彬微微欠了身子:“在下是漕运总督沈大人的属下,前些日子在预备万寿节御前献艺的宴席上见过公子。”
赵希厚“哦”了一声,拿扇子敲敲瑞雪的肩膀:“你不是赶回乐民楼么?快走啊!出来这么久,你也不怕旁人等急了。”
瑞雪气恼地瞪了赵希厚一眼,把自己拖到这里来的是他,现在说自己玩野的还是他。她有些不快地道:“东西都叫人送回去了,还等什么。乐民楼少我一个照样有客人上门。”
赵希厚“咦”了声,心里越发不快。她现在居然用他的话来堵他的嘴了。这个姓袁的究竟是什么人,她就这么不喜欢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出现?
“你不走我走!”
赵希厚赌气似的丢下话。那个姓袁的有什么好。再认识也是这两年的事,他们两从小就认识。突然溶月昨日说的一番话在他耳边回想“五姑娘到了该说人家的年纪。”
“少爷今年都二十了。若不是跟在老太爷跟前那么久耽搁了,少奶奶都娶进门好些年,说不定老爷太太都抱孙了。”
“五姑娘今年十四了。是二月生的,您忘了?”
该死!这丫头是不是对那个姓袁的有意思了?她年纪不大,别被人骗了。已经迈出几步的赵希厚又蹭了回来。就站在瑞雪身边等着她跟袁彬说话。
袁彬瞧了眼又回来的赵希厚,笑着对瑞雪道:“我还要回去交差,过些日子我再去瞧你。”
瑞雪这才想起来袁彬还有差事在身,忙道:“您快去吧!过几天我去看大娘跟嫂子。”
袁彬点点头:“你要去三弟一准高兴。我先走了。”
“唉唉。”赵希厚拿着扇子在瑞雪眼前扇了扇,微微抬了下巴,示意走远的袁彬,“已经走远了。有什么好看的?”
“你方才什么意思?”瑞雪瞪着赵希厚,指控赵希厚。
赵希厚瞧了瞧四下,无所谓地道:“什么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瑞雪恼火的指责着,“袁大人同你说话你那个样子是什么意思?”他一点礼数也没有,态度那么傲慢、轻视。
“我什么样子了?”
“就是这个样子。”瑞雪学不好赵希厚那种傲慢轻视的动作。他好像做的很容易,只是微微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出那种感觉。
赵希厚看着瑞雪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瑞雪气道:“就是这样。你是什么意思?”
赵希厚将手一摊:“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那袁大人跟你说话你‘哦’一声就没了?”余下的瑞雪没说,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直白的同人说“我有见过你么?”
“我又不认识他。”赵希厚忽而紧张兮兮的道,“他原来是个大人啊!那会不会拉我去见官?他没那么小心眼吧!要不我去跟他赔礼道歉?我可不想挨板子。”
瑞雪十分不满他现在这个样子,他是什么意思,说的袁彬小鸡肚肠、瑕疵必报的样子。明明先无礼的人是他,怎么现在成了袁彬的不对。
她生气的道:“随你怎么想。我要回去了。”
赵希厚一把拉住她,面上有些绷直:“你要去哪?你还要陪我给五妹选东西。”他眯起双眼,盯着瑞雪,“你不会是想去追那个什么袁大人吧!”
“你放手!”瑞雪不想同赵希厚多说什么。她以为他只是对自己,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自己原先是他家厨子的女儿,那种主人跟下人;从小到大的亲密,所以他才会对自己放肆无礼,她没想到他对旁人也是那样。真是难堪。
赵希厚见瑞雪急着叫他松手,面上渐渐地沉了下来:“我不放。”他拖着瑞雪就往那家金饰店走,“要走也要陪我把东西买了。”
瑞雪不敢同他有太大动作的拉扯,她不想引起别人过多的注意,虽然,现在已经有些人怪异地看着他们。可是,她不想引起更大的注意。
“你放手我就陪你。”
赵希厚猛然停下脚步,来不及手脚的瑞雪撞到了赵希厚的身上。才站稳身子,她便瞧见赵希厚微沉的面孔,眼神很复杂,可是却还是不肯松手。
“你松手,人看见了,不好。”瑞雪试着去抽手,可是他拽的实在是太紧了。
赵希厚看着瑞雪,轻轻地叹了口气:“你…”
“赵公子?”
从赵希厚身后传来的唤声,打断了赵希厚原本要说的话。瑞雪好奇地侧过了头,注视着陌生的来人。
VIP卷 第一百章
四五个手执纨扇掩面的女子齐齐望着他们。
瑞雪疑惑地瞧了瞧赵希厚,又瞧了瞧那几个妙龄女子。
赵希厚扬起温和的笑容,但觉头有些疼,怎么会在这碰上了。
一名身着洋红纱衫的女子随风摇曳而来,走到跟前,微微道了万福:“赵公子,奴家申官这厢有礼了。方才奴家瞧着像,大胆叫了声,果然是赵公子。”
赵希厚随意的拱拱手:“在下今日还有要事,先…”
“如此公子且去忙。奴改日再向赵公子问安。”申官又施一礼准备退下。她顺带瞧了眼赵希厚身边的瑞雪,打量了她几眼,惊奇地‘咦’了一声,“这位姑娘是…好面熟啊。”
瑞雪心里还在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赵希厚就一把她拽到身后,严严实实地护着:“你认错人了。”
一名银红衣裳女子飘然而至,挤开赵希厚,瞧了瑞雪对申官道:“姐姐也是这么认为?我瞧着有些像梁桂林的模样。”
那些个女子纷纷点头,只有一名穿玫瑰红的女子摇头道:“梁桂林像她才是。”
梁桂林。瑞雪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再次疑惑地看着对方。
赵希厚听着她们当街拿瑞雪做对比,将她一把拉了过来,急急的走开:“在下还有要事,告辞了。”
瑞雪不解地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同你…”
赵希厚难得躲躲闪闪的低了头:“你别理她们。快走。”
“她们…是哪家的姑娘,同你认识?”瑞雪觉得那个叫申官的姑娘瞧上去同赵希厚很熟识的样子。见到熟人走那么快做什么,难道是…
“可是跟你订亲的小姐?”
赵希厚微红着脸:“什么订亲,你胡说什么,快走。”
瑞雪见赵希厚面颊微红,好奇心更强,她有些报复的追问着:“那她是什么人?是你心怡之人?”
赵希厚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她们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是坏人?可是她们看起来跟那几日见到的官家小姐差不多,甚至比都指挥使家的两位小姐还要知礼。行不露足,笑不露齿,摇曳而来裙不摆身形却优美至极。这明明是知礼之人啊。
瑞雪有些可惜的回了回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般有礼,长得那么漂亮,原来不是好人。瑞雪打算牢牢的记住那几个女子的样子,告诫自己若是再遇到她们一定要小心。
赵希厚见瑞雪依旧回头去看,猛得将她一扯:“看什么。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快些回去吧。你不是要急着回去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咱们快走。”
赵希厚将瑞雪强行带走并没有让那几名女子停止话题。
申官问着那位玫瑰红女子:“银官,那你说说她像谁?”
银官伸出右手比划了个三字模样:“可是?”
申官点点头:“算你有眼力,不过说的都不准。”
粉衣女子见她们三人说的热闹,舍了旁人凑到申官跟前,拉着申官道:“你们这是在打什么谜儿?快说出来叫我也听听。你们这比划来比划去的,叫我好难猜。”
申官正好看着瑞雪回过头,冲着她点点头,笑着对粉衣女子道:“你当然不晓得。”她转脸对身边穿银红的女子道,“琼子,你既然说梁桂林同她有些像,可是你知道梁桂林像哪个?”
琼子顺着申官的视线瞧去,也瞧着回过头的瑞雪,她张口道:“我当然知道。梁桂林眉眼长得像西边的那个杨高三。是了!”
粉衣女子猛然间想起,拍手附和道:“难怪银官姐姐比划个‘三’。这么一说是有些小季玉,这眉眼脸庞都像。”
“可申官姐姐你为何说银官姐姐说的不准?”
申官摇着扇子,含笑走进方才赵希厚他们进去的那家脂粉铺子,扭过头道:“得官。西边的杨高三的诨名是什么?”
“小季玉啊!”得官不解的道。这南京城怕是没人不会知道杨高三的诨名叫小季玉,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季玉为何要叫小季玉?”
得官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妈妈常说,几年前,有个红极一时的姐儿,叫季玉,美得跟天仙似的,许多人要梳弄她。后来漕运总督沈大人在梳弄杨高三的时候也仿着哪位大人梳弄季玉的做法,所以才叫小季玉。”
申官摇头道:“你只知其一。”
琼子也不看脂粉,拉着申官坐下,亲自递了盏茶过去:“好姐姐,快说给我们听听。我年纪小,只听人说那个季玉是丰肌弱骨,雾鬓烟鬟,可是真的?还听说当时为了梳弄季玉,闹的沸沸扬扬的。”
申官抿了口茶,轻拭唇边:“你觉得小季玉如何?”
“我只见过她一次,就是沈大人梳弄她的时候,她好像才十一吧。云情雨意,小而了了。”琼子回忆起先前的事情,她同小季玉是同一批的人。同一批中对梳弄仪式极为看中,那个小季玉当时就是因为漕运总督大人阔手大挥,才红极一时的。
申官同银官相视而笑,这次却是银官开口,她点点头:“小季玉这么叫,其实是因为她长得同季玉有七分相像。就是她的本名也是学着季玉的本名杨高三叫的。”
“啊?”看脂粉的女子都丢了东西,坐下来听申官解说。这事情,听得那么玄乎。长得有七分相像,这名字还这般像。
“你知道漕运总督大人为何这般大方,又为何迟迟不把小季玉抬进府?”
琼子忙道:“我知道为何不把小季玉抬进府。漕运总督沈大人的夫人在南京城是有名的醋坛子。她不是有个诨名儿,叫辣手观音么。沈大人养的外室,总是被人端了窝,我还听说家里的那些也是呆头呆脑,行当里没人愿意同这位大人来往过近。他那么心疼小季玉,怎么可能抬进府。只是为何这般大方我却不晓得。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
银官点点头:“当年沈大人还不是漕运总督的时候,同周大人,就是现在的南京吏部尚书周宾争过一个人,只是没挣赢罢了。”
“是季玉?”
“是。当时沈大人几乎是抱得美人归了。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周大人把季玉接回家了。沈大人是抱憾不已,所以见着小季玉才阔气异常。大家都在传是沈大人家的那位辣手观音使的计。”
银官一想到当年的事,便唏嘘不已。季玉当时才十六,阴差阳错跟一个比自己足可以当自己祖父的周宾。季玉现在如何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原本要出任漕运总督的周宾,居然成为南京吏部尚书。这一做就是这么多年的事。听说是沈大人的报复,又有的说周宾是抢了某位大人物的风头…
方才那个跟季玉如此之像的小姑娘又是哪家的?十三、四岁的模样还梳着姑娘发髻,还未到梳弄的年纪?
得官觉得没意思,丢开了手:“镇不住家里的母老虎就别在外面偷腥。真正的是,口里吃头,还满口阿弥陀佛,一心一意想要成佛。我呸!”
银官被得官的话惹笑了,不过她很快便收起笑容:“小声些。”
“听见就听见。难不成他还要当兵把我压到牢里?我看他能给我定个什么罪名。”
银官摇摇头,她同申官道:“季玉…她那个人…现在…”
申官冷哼一声:“我最瞧不起她就是这个。”
琼子跟得官来了兴致,拉着叫申官说。
申官却是不说,还是银官开了口:“我们都是情不得已才到这个地方。可她却是自愿来的。当时,有个秀才跟着她,请她回去,她死活不肯,还说过够苦日子了,不想再跟他过苦日子。”
“她是订了亲的?”
银官摇摇头,目光幽幽地看向外面,那些事在她眼前闪过:“我不晓得。大概是吧,或许是童养媳。我只知道,季玉卖身的一百两银子都砸向了那个秀才。她当时已经十五了,价也高些。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当时说,这银子够你们家养我五年的了。”
琼子跟得官默默对视,听着银官说话。
“那个秀才将银子拣起来,让人拿给季玉,只同妈妈说来赎她。可是季玉死活不愿意,放言道,等他做了官再来。没想到一年的工夫,那人真的做了官,虽然是武官,可是季玉依旧不肯,最后还提出要缠头,她进来不过一年,妈妈哪里肯,后来死缠烂打,妈妈终于肯了。那天我瞧见那个人站在门口淋了一夜的雨,送伞给他,他也不要,就一直站到天亮,后来也就再也没出现过。”
申官冷哼道:“那男人也是贱骨头。是秀才还是官,害怕讨不到媳妇?偏要那个金漆的东西。”
琼子拍拍手,笑着道:“姐姐不常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么?难不成你看上那个秀才才…”
申官粉脸一肃:“你说什么?”
银官推了推申官,又瞪了眼琼子。琼子也怕申官,缩了缩脖子跟人瞧胭脂,商量着端午节要穿什么样的衣裳。
“你别往心里去,她年纪小。”银官笑着转移话题,“方才那个小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可我瞧着也不像是咱们…房蔷怕是要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