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厚摸摸鼻子怏怏地转过身子。这丫头现在的脾气是见长,硬是一句话也不说,让他想想,该怎么让她开口呢?
瑞雪注视着那个拐角,就在那里,她跟爹卖过肉燕,如今能做得那么大,真亏了宋夫人的帮助。他们乐民楼还能出陈茂那样的御厨,想必这些天酒楼里的生意一定是好的没话说,不知道崔怀光的嘴角是不是已经咧到天边去了。
在她跟爹刚摆肉燕摊子的时候,她有想过有爹在生意一定会很好,可是她没有想到过,有一点自家店里的厨子能进宫为这天下第一人做菜吃。
赵希厚见瑞雪一直在注视着一个地方,随着马车的行驶还将头转了过去。外面有什么她主意的地方,他再次伸长了脖子。
那地方他知道。
“这原有一家做的肉燕,听说可好了,我原打算来尝尝的,可惜搬走了。”赵希厚虚指已然落在后头的地盘,很是惋惜的道。
瑞需晓得他说的是先前爹在这儿做的肉燕。这么久过去了,他怎么会知道?
赵希厚看着瑞需微微偏了头,觉得有门,继续道:“虽然现在有些人在仿制,可是我却很想尝尝这家的味道。两年前,我打听到你跟王叔来南京,特地跟乐兄他们一起来的,说了等乡试完后一起去,可惜,前一天,那对卖肉燕的父女走了。对了,你还记得刘兄夫人么?就是邱家大姐。她生了个儿子,刘兄写信说生的可好了。我央求他,今年秋闱一定要带来让我看看。乐兄,乐兄也接了媳妇了,生了个女儿,刘兄说,那闺女才满月,乐兄抱着孩子找上他,一定要做儿女亲家。那闺女也是的,过周岁抓周什么都不要,就抓着刘兄的儿子。”
“真的!”一听到刘平的娘子邱家大姐生了儿子,又听着赵希厚活灵活现的学说着两家小儿女的事,瑞雪有了兴致,转头想问问赵希厚邱家大姐的情况,一转头感觉面颊被软软地东西擦过。
他就跟自己离得那么的近,她可以看清他下颚的胡须,他的嘴唇就挨着自己的面颊…瑞雪顿时红了脸,连忙往后缩了缩身子。
可是,又能躲到哪里,车厢本来就不大,她已经就靠着车壁。瑞雪只能尽量地缩起身子,将自己往角落里靠。
她不敢看他,紧紧闭上眼。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紧张的说服着自己。她动了动,脚尖触及到赵希厚的双腿,她在暗示他过去点,离他远些。
突如其来的尴尬让赵希厚也来不及反应。
他只觉得嘴唇上软软地,一阵淡淡的香气灌入鼻腔,她上了脂粉。
瑞雪慌乱地离开后,赵希厚才有了一丝丝的反应,偷偷看了眼满面羞红缩在角落的瑞雪。她的唇柔软,淡淡的红,平添了一抹柔弱;小巧的五官瑰丽多姿,那抹娇羞为她如玉的面孔上又添加了一丝红颜,让他难以调开视线。
赵希厚不禁又伸了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慢慢地转过头,目光落在那双来不及躲闪的眸子上。
瑞雪慌乱地躲开,侧过头想叫他离自己远些。却见赵希厚忽然又凑了过来,他的脸庞逼近,凑上去就要亲她的粉颊。
瑞雪一惊,连忙后退,可是怎么退,车厢的空间就那么点大,她后背早就挨着车壁。瑞雪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只得紧紧地抱住食盒。
他…他…
赵希厚没有凑上去,只是注视着被自己吓得不轻地瑞雪。看着她睫毛,细细地数着,她的睫毛有些卷卷地;纷纷的面颊实在是招人喜欢。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赵希厚轻轻地触碰了瑞雪的双唇,只是轻轻地。
瑞雪的眼睁大,猛地对这赵希厚踹上一脚。
急于躲避的赵希厚“砰”地撞上了车壁,他没有恼怒,也没有估计被撞着地肩头,反而轻轻地笑了笑,道了声:“乌梅豆腐!”便挪到车厢外同车夫坐到一起。
他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为什么要亲自己。瑞雪的脑子顿时陷入空白期。
“乌梅…”
他方才说的乌梅豆腐是什么意思?她没吃乌梅也没吃豆腐,他为何要说句乌梅豆腐?
挪到车厢门口的赵希厚自然看不到瑞雪面上变化多端,他伸出手,抚擦这嘴唇。瑞雪的面颊凉凉的,软软地,不经意地碰触居然让他心跳加快。
有种…他惊觉自己方才居然用乌梅豆腐去形容这突如其来的碰触。初始冰凉,酸软,之后便极为爽口,含在口中不愿吞下,因为不想让味道轻易消散。没有什么能用这道菜去形容刚才的触碰更让他觉得贴切。
所以,他方才才会再次亲瑞雪的冲动。那种感觉跟旁的一点都不一样。
第九十四章
熬人的路程终于结束了。赵希厚率先跳下马车,借着瑞雪衣裳掩饰着自身的不自在。那丫头认定自己是故意的,这一脚踹的还真重,大腿处生疼,估计青了,也怪他活该。他方才怎么就亲上去了,自己在瑞雪的心里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下更糟糕。完蛋了,这叫他怎么说情?
他怎么脑子一涨就亲了过去啊!
赵希厚懊恼地敲着脑门。
同样感到不自在的还有瑞雪。她怎么就给了他一脚后,什么都没有做了。她应该跟他拼命地。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怎么会这样。
“王姑娘,到了。”
看着瑞雪还不出来,赶车的车夫好心地提醒着。
瑞雪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探出身子。一掀帘子,她便看到站在边上的赵希厚,她赶紧垂下眼睑,现在她看到他就浑身的不自在。
瑞雪那么一愣,赵希厚还以为她不敢下来,连忙将手送到跟前,打算搀她一把。
瑞雪微微涨红了脸,却不理赵希厚,打算从另一边跳下来。
“等等!”赵希厚突然制止了瑞雪,为她将踏登摆好,又试了试平稳,这才道,“可以了!”
他扬起笑脸,期待的看着瑞雪。
可是瑞雪偏偏不如他的意,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她太慌张了,跳的太急促,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赵希厚忙跑了过去:“要不要紧,摔着哪了?让我看看。让你踩着凳子,你怎么就不听?破了没?”
她这么急慌慌的下来,也不怕摔到哪里。这么大了还那么毛躁。
双腿是看不到,手掌还好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微红。
瑞雪猛地从赵希厚手中抽出自己的双手,不顾脚腕有些不适,站起身,提了食盒,看也不看愣在一边的赵希厚,低着头就往屋里走。
在外头迎接的学徒早就瞧见了,人家两人的事,他也不好凑上去,等瑞雪走进了,才迎了上去,接过瑞雪手中的食盒,将瑞雪迎了进去:“厨房的东西都备好了。
今天要做什么菜?再做次狮子头给我吃吧,去年偏我跟师父出门坐诊都没吃上。”学徒朝她身后看了看,只瞧见那个年轻的公子,没见着王九指,“瑞雪,王师傅呢?”
“爹回老家了,今年我来做。”
学徒面上有些垮,立马又扬起了笑脸:“谁做都一样。我前些日子听说乐民楼的一位大师傅万寿节要献艺,可恭喜你们了。只是王师傅怎么没选上?哦,想来他回老家没赶上。真是可惜了。王师傅的手艺多好啊。”
瑞雪笑了笑。
学徒又道:“我们都听说了那个厨子做的是鱼园汤,我们都想尝尝,提亲跟送鱼的涂二说了,他送来几尾好鱼,都是活的,今日一并做给我们吃吧!”
瑞雪答应了。鱼园汤很清淡,适合老人吃。今日就是他们不说,她也会做出来请李老郎中吃的。
学徒凑到瑞雪跟前,微微侧了身子,用眼示意跟在后头的赵希厚。眼生,从未见过,但是跟瑞雪一起过来,方才还那么体贴的要扶瑞雪下车,这里面有故事。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瑞雪,那位是…”
“我不认识。”瑞雪头也不回的道。不过面上泛起地淡淡红晕,暴露了她的心思。
学徒了然地笑了笑,两个人闹矛盾了。不过,这有些大大的不妙啊。
瑞雪加快了步伐,直接走到后面正房为李老郎中拜寿,又替王九指磕头。
李老郎中笑着让李娘子将瑞雪搀起来,递给她一直红包:“磕多了也只有一只红包。我听说了,你们乐民楼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要给你道喜了。”
李娘子打开食盒,请李老郎中看了东西。
李老郎中取了一只寿桃掰开吃了。寿桃做的是小个儿的,寻常的庄稼汉一口就能吃掉。李老郎中喜欢吃王家做的寿桃,因为小。
“这是你做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您吃的好就好。”瑞雪甜甜地笑道。
“好好好!惟和娘,你领瑞雪去吃面。”李老郎中交待着自己的媳妇,又对瑞雪道,“多吃些。”
说话间,学徒领着赵希厚进来,李老郎中微微一愣。眼前的青年一副生员装扮,衣料上好,显然出身不错。这是来给自己祝寿的?可照以往的倒,没有啊!
李老郎中的儿子李秀才见位生员进来,立马迎了上去,道了台莆后,立马向李老郎中引荐:“爹,这位是赵年弟。才到南京,听闻爹悬壶济世,一心想来拜见。”
赵希厚撩起衣摆向李老郎中连拜三下之后:“学生听闻老先生悬壶济世,乐善好施,心中甚是敬仰,特地前来拜会。听闻今日老先生乃是老先生好日子,学生愿老先生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
说话间赵希厚从怀里慎重地掏出一叠纸,细心地打开,却是一副寿联。
字体饱满有力,随意书写,显无限快意。
瑞雪惊讶地看着字,她并不惊讶赵希厚字写的怎么样,是他什么时候写的字?他不是在自己之后便进来了,难道先预备好的?他怎么会知道今日自己回来李老郎中这拜寿?
李秀才忍不住敲击手掌,将寿联读了又读,连叹字好。
这一手好字不是三年五载便有这般笔力,看他年经虽不大,却有这份功力,实在是难得。李秀才心里更是涌满同赵希厚相交之意。
瑞雪瞄了眼同李秀才站在一处的赵希厚,侧了身子,低声对李娘子道:“我去厨房做菜了。”
李娘子忙拉着瑞雪的手:“你先等等。过一会儿我同你一块去。待会袁大人一家也要来,你同他们熟,多替我圆场才是。”
“袁大人也要来?”
李娘子笑着点点头:“前儿送帖子,袁大人亲自接了。袁二奶奶也要过来。还说同你好久没见,很是想你,要同你好好说说话。”
袁二奶奶是袁林的媳妇龚氏。因为龚氏在木字号布店的帮助下,如今自己也置办了一家机厂,有好几个人帮着做事,可算是了了她当年买使唤丫头回来的心愿了,只是事多了,人也忙,小半年也见不着。
李老郎中向赵希厚道了谢,让徒弟将寿联挂上。后面前来贺寿街坊邻里也不少,赵希厚便乖乖地让到一边,特地占到瑞雪身边。
李娘子让瑞雪在这等着,她也只得留下,却不像赵希厚不时地瞄着自己。
瑞雪方才的惊讶赵希厚都瞧在了眼里,这下这丫头不会小看了自己吧。赵希厚有些感谢赵老太爷天天逼着自己练字,至少自己在瑞雪眼里还是有些用处的。
后面有人叫李娘子,李氏便请了瑞雪一同过去。一屋子都是些亲戚,李娘子领着她给亲友见礼,同她介绍“这是惟和的表姑母,这是惟和的…”
亲戚朋友三五门子的东西,绕得瑞雪有些弄不明白了,她只觉得今日有些奇怪,前两次来为李老郎中拜寿也没遇到这么多的亲戚。而且这些人还总是往自己身上瞟,可每当自己望过去的时候,她们又都避开。
瑞雪有些防备的看着这些人。
“这姑娘是…”一位婶子笑着走了过来,拉着瑞雪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笑着对站在一边的李娘子道,“这模样真是好。别是你家惟和未过门的小媳妇吧!跟惟和站在一起就跟观音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一般。”
李娘子只笑却不说话,旁人越发相信了,纷纷说着。
瑞雪立马明白,她小声地同李娘子道:“我去厨房帮忙。”
那个婶子立马拉住了她:“不用不用。你又不是媳妇去做什么事,过来陪我们说说话。”她拉着瑞雪同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婆子道,“婶子,你瞧这姑娘怎么样?”
老太太眯着老花眼打量着瑞雪,却不同瑞雪说话,招过身边为她揉肩的小媳妇,耳语片刻。那小媳妇低头连连点头后,立马走了过来,拉着瑞雪:“太婆婆叫你过去。”
瑞雪却是不愿过去,她明白这些人在做什么,不由地埋怨起李娘子来。
小媳妇见她不肯去,以为她害羞,手上略微用了点劲,见扯不动她,便找来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那姑娘走到瑞雪身后该推搡着,却不想又踩着瑞雪的裙角。拉拉扯扯见,露出裙下一双大脚。
那姑娘指着瑞雪的双足惊叫道:“好大的脚啊!”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瑞雪的双脚上。
李娘子快步走到瑞雪跟前,将她拉扯到自己的身后。
那姑娘忽而笑着跑到那老婆子跟前:“奶奶,您快瞧!多大的脚啊!”说话间,她有意无意地露出自己那双缠的尖尖的,穿着大红绣鞋的小脚,炫耀似的对着瑞雪晃了晃。
“芬儿!”一个妇人训斥着那个丫头。
芬儿一点都不怕那个妇人,反而越发大声的道:“是娘您自己说的,一双大脚嫁不出去的。就她还想嫁给惟和表哥…”
妇人站起身,拧了芬儿一下,可那姑娘不依不饶起来叫了起来,还走到李娘子面前,硬要拉着瑞雪出来,叫人看她的脚:“她就是大脚,我又没说错。”
瑞雪从李娘子身后走了出来,看着那个芬儿叫嚷着,她涨红着脸,却底气十足的道:“我是大脚。大脚又怎么了?我要不要缠足关你什么事。要娶我的人又不是你,你在这叫什么?难道我要像你一样在盘子上跳舞?以为缠了脚就是千金小姐可以嫁状元做太太了?你连跑都跑不了,你就等着叫土匪抓去做压寨夫人吧!”
瑞雪不管旁人怎么看,也不管李娘子会不会听着不舒服,一口气将自己的话说完。说完便冲了出去,任李娘子在后头怎么喊都不理人。
第九十五章
瑞雪跑出去一段,躲在巷道,气的开始抽泣。
曾经让她炫耀不已地大脚,这两年带给她无数的羞辱。总有些人指点着她的大脚,总有些人带着好意对自己说小脚好,但是像方才那样故意掀开自己的裙子,又嚷出来,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尖锐的嗓门,大声的嚷嚷,一屋子的女眷眷嗡嗡地议论声,让她站不住脚。
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有个人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伸手为她擦拭眼泪。他擦的速度比不上她眼泪掉下来的速度,这才抹了,那边又掉了下来。
他不耐烦地皱了眉头:“你怎么还那么能哭啊!”
赵希厚在看着瑞雪路出来后,就跟过来了。开始他看着她站在那里哭,希望她自己平复心情,可等下来,她根本就没停下来的趋势,反而有种要哭背过去的样子。
一抽一抽的。
现在哭得更大了,有好事者还凑过来看。他只得借着为她抚背顺气挡住旁人的视线。
“别哭了。别哭了。”
赵希厚一遍又一遍地哄着瑞雪。两年不见,她怎么还那么能哭。她哭的那么委曲,就跟当初他指责她一样,又受了委屈?
赵希厚意识到,事情是出在那个李家娘子将她带到后面之后,就是在那群老嫂子之间,他挑了眉毛,继续问道,“是他们说了什么么?”
他这么一问,瑞雪哭得越发厉害了。
赵希厚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谁欺负了你?要我去教训她么?”
瑞雪抽泣着抬起了头,注视着一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赵希厚。一双眼睛中蓄满了泪水,红红地。
赵希厚心里抽了一下,不由地提高了嗓门,“你别怕啊!有我呢。”他现在都不敢惹到这位小姑奶奶,是谁,是谁欺负她了。这世上除了他,别人谁都不能欺负她。
瑞雪伸出脚踹到赵希厚的小腿上,恨恨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声抱住小腿的赵希厚。
“你这是怎么了?”赵希厚吃痛的抱住小腿。这丫头是怎么了,怎么对自己发起火来了,是不是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了,她以为自己在凶她,他叹了口气,站起身,“你踢吧!”
瑞雪真的连连对着赵希厚踹了过来。都是他,都是他!要不是他当年为自己放了脚,她现在怎么会被人笑话。
赵希厚没想到她真的踢,下脚还那么重,他躲了两下后,发现瑞雪是真的气了,他便站住,随便让她踢。
“都是你都是你!”瑞雪踢着赵希厚,她放肆自己的行为,虽然知道这是大白天,这是在街上,她也不管了。如果当初不遇见赵希厚,他不翻进屋为自己解了衰脚布;或者说当年她忍住了,也就没有现在的事了,今天她也不会听见那些个老嫂子惊讶地道‘好大的一双脚’也用不着看着她们一脸蔑视的样子。
赵希厚轻轻地拍着瑞雪,口里应承着,“都怪我,都怪我。”
难道是自己跟过来,她被旁人取笑了?这有什么好哭的,他是不能见人了,还是怎么了,用得着哭么?
赵希厚不理解,也想不明白,只能迎合着瑞雪,只希望她别再哭了。她怎么那么能哭,这都哭了多长时间了。
瑞雪踢了几下,渐渐的安静下来,她不过是一时之气,踹了赵希厚几下之后,她也没有气了。当时她也求着爹不要缠足,她在逃跑的时候也感激过为自己放脚的赵希厚。
可是…可是她觉得委屈,她不缠脚又怎么了,不缠脚是该死还是怎么了,那些人为何要偏偏揪住自己不缠足的问题。
想着想着,瑞雪再次抽泣起来。
赵希厚没想着她又哭了起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次为她擦拭着不值钱的眼泪。
“她们凭什么笑话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大脚一般。”瑞雪抽着鼻涕恨恨地道,“大脚不能嫁人还是怎么了?”
蕲春堂位于鼓楼边,算的上是这一带最为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的,从这路过的人虽然对注意到这里的人,也有停下来瞧一瞧,不过在发现并没有什么进展之后,更多的人是选择离去。
看着瑞雪不断耸动的肩膀,赵希厚不由自主地将她拦进自己怀中小声安慰。
瑞雪想了宋夫人说的话。宋夫人一样没缠足,还不是很好?反而比那引起缠足的太太们更有气势。那日在赵府虽然只旁听了一会儿,她就觉得宋夫人比那些只知道说谁家是非的太太们要强很多。
赵希厚突然将瑞雪从怀里推了出来,他以为什么呢,原来是大脚啊!赵希厚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
以前他不明白事理,看着瑞雪褒脚疼成那样帮着她把脚放了,现在想想,还真是一大难事。这事果真要怪他。
他讪讪的道:“原来是为这个。”说完,他还故作轻松地松了口气。
瑞雪气恼地又给了赵希厚两下。
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说的这样轻松。
赵希厚拢住瑞雪的手,他的力气很大,瑞雪根本就抽不动,她只能安静下
瞪着双眼不自主摆动的赵希厚。
宋夫人说过,看一个人,要看他的眼睛,从眼睛里可以知道他所有的想法。
赵希厚被瑞雪盯得有些发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在她的注视下会慌。说宽慰的话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清清嗓子,抛弃不安:“花木兰若是褒足还能替父从军十三载?杨门女将还能上阵杀敌么?缠足的事不过是那些个老学究没事杜撰出来的。自古成大器之人必异于常人,难不成日后你也要向花木兰替父从军?还是要学穆桂英挂帅?王将军?”
赵希厚的歪理越说越顺口,还笑着对瑞雪道了声“王将军”。
瑞雪扑哧一声笑了,她自己抹了残留了眼泪:“我才不要当将军呢!”
赵希厚看着瑞雪笑了,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习惯性地开了扇子:“那要学谢瑶环做官司当御史?难不成…?”赵希厚突然挑眉,打量着瑞雪。
“难不成什么?”
“难不成你真的要女扮男装进京考状元?”赵希厚说话间已然哼上曲子“插上宫花系玉带,岂不是堂堂一个状元公。”
瑞雪哼了一声:“你哄我,这世上怎么会有女状元,都是你听那个徐文长的歪戏。”
赵希厚一收扇子,摇头道:“此言差异。”
瑞雪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致,只叫赵希厚快说:“真有女状元么?徐文长编的那个戏是真的?”
赵希厚点点头,前些日子他从徐文长那里得到一本叫《十国春秋》的书,那书上明明白白的说有个女状元。而徐文长是看了这个才写出《女状元辞凰得凤》这折戏。
赵希厚细细地同瑞雪说了,听得瑞雪一愣一愣的,原来,这世上真有女状元啊!她能赢得过那么多的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后面呢?黄崇嘏做了官之后呢?那个戏上说她做了宰相公子的妻子,还被皇帝封为夫人。是不是这样?”
赵希厚看着小女儿态的瑞雪,恶作剧的开了扇子,学着瓦肆说书人的样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再雪没想到赵希厚居然会停在这当口,不肯的道:“不行,你快说,快说!”
看着拉着自己衣袖央求地瑞雪,赵希厚觉得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瑞雪为了一块点心也这么求过他,至少现在她认自己,不再气自己那就好了。
“我饿了。”赵希厚开始耍无赖了。
再雪急着听故事,连忙道:“我带你去吃东西。前面的豆腐脑很好吃。”
赵希厚撇撇嘴,挑剔地道:“什么好东西,又不是没吃过。我不要吃。”
“那去夫子庙吃凉粉?你先前不也说过夫子庙的凉粉好吃么?”
赵希厚亲昵地刮了瑞雪鼻头一下:“你先前是故意不理我的是不是?好哇!”
瑞雪一想起先前的事,收回了笑容,默默地走了出去。
赵希厚忙拉住瑞雪,奇怪地道:“这是怎么了?先前不还是好好的?”
瑞雪摇摇头。
“你是不是在怪我?当初我知道你跟王叔连夜离开,去找过你们,后来知道你们坐了船来南京。三叔做了那年的主考官,我不得考试。我偷偷的溜跟刘兄他们一道来了,在南京城找了你们半个月,结果都没信儿,不信你可以问刘兄他们。”
瑞雪又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了?你要急死我么?”赵希厚急着道,突然他想到了,小心地试探道,“你是不是怕太太…”
当初的事,他听人说过,虽然被渲染成王叔不知好歹,拿刀挟持了赵二太太,但是后来他也知道,赵二太太要把瑞雪卖掉的事。
如果是他,他现在也不会好受。太太当初做的实在是太…当时的事根本就不是太太知道的那样,他一直知道有猫腻,有人恶心挑唆,而干出这种事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是他最亲近的人。
听到赵二太太的名号,瑞雪忍不住一颤。她一想起那晚,赵二太太几近疯狂的模样她就害怕,如果当时不是自己运气好,自己就成了青楼女子,被人随意调笑了。
赵希厚眼中一暗。有太太在,这根结怕是解不开了。怎样才能让事情得到些缓和些呢?
“你以后别来找我,也不许去乐民楼。”瑞雪下结论的道。只要自己跟赵希厚没来往,自己就是在这南京城又怎么样?赵二太太能把她怎么样。
赵希厚狠狠地给了瑞雪一下:“你说什么呢!我去乐民楼怎么了?我是去吃菜,又不是瞧你。你看看你刚才哭的那样,跟个丑八怪一样,我才不看你呢!”
瑞雪忽而笑着对赵希厚道:“我真的丑么?我本来还想亲自做吃的给你吃呢!”
刚哭过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赵希厚有些不自在,他抚弄着扇子,别扭的道:“我现在饿的眼花瞧不清。我眼花。”
他故作看不清在那里胡乱摸索着。
第九十六章 炒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