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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指才进了厨房,赵原就告诉他瑞雪中暑了,又将一碗扁豆荷叶粥放进食盒递给他:“这是才熬好的扁荷粥,拿去给瑞雪吃吧。”
“怎么会中暑呢?”
赵原送着王九指:“我也不清楚。四儿已经过去为瑞雪刮痧了,先前说已经醒了,我正要送吃的过去呢。”
“多谢。”王九指接了食盒就往回赶。
赵原转了身,才想起王九指从外面回来估计也没吃东西,又重新回了厨房,做了些吃的,又准备一大碗绿豆汤放到食盒里,自己亲自送过去。
瑞雪已经醒了,面上已经有了点血色,手脚也暖和了些,四儿守在边上又喂了她两口水:“你不知道,先前送来的时候,脸白白的,手脚冰凉的。”
王九指搓着手感激着四儿,自己摸了摸瑞雪的额头:“现在可感觉好些了?赵原给你熬了粥,吃点吧。”
瑞雪摇摇头:“还有些闷闷的,不大想吃。”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个字好像就用了很大的力气。
只是手却握住了王九指的手,喃喃地叫爹。
四儿见是这样,自己走了出去,把整个空间让给他们父女两。
“怎么会中暑?”
瑞雪没说话,只是伏在王九指的双腿上,掉着眼泪。
她今日一进门就被几个丫鬟婆子按住拉到赵二太太那,什么也不说,只是把自己带到后面跪在太阳地底下。后来她也听小丫头议论说,三少爷屋里的丫鬟都在太太屋里跪着,她知道,赵希厚同自己出去的事被赵二太太知道了。
只是赵二太太为何要拿她,难道是知道自己跟三少爷出去的?可是他们走的时候那么早,再说也不该怀疑到自己的身上啊。可是看着那些丫鬟婆子的架势,像是知道,自己是同三少爷一起出去的。
她昏昏沉沉地跪在太阳地底下,人来人往的谁也不理会她,后来听见前面有些动静,又见到小丫头们跑来跑去,议论那位刘家少奶奶,再到后来,她双腿发麻,被太阳晒的头晕眼花的时候,终于有人来叫自己了,说是刘家少奶奶要见自己。
她不由地感到松了口气,若不是邱氏叫自己,她还不知道要跪多久。
眼泪落到衣裤上立即晕开,渲染出朵朵泪花。点点湿意,渗着微凉,王九指很快便感觉到了。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难受?我去请郎中?”
瑞雪摇摇头,仍旧趴在王九指身上。
只要爹爹在旁边,她才觉得自己安全了。当时在赵二太太后院跪着的时候,她就感到无形的害怕,那种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而带来的恐惧点点的侵蚀着她,她已经支持不住,都要哭出来的时候,邱氏给了自己的希望。可即使是那样,她仍感到害怕,只有现在,她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的安全。
王九指没有再问。他从女儿无言的沉默中感触到,这不是简简单单的难受,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再睡会?我给你调点凉粉好不好?多放些醋跟蒜?”
一听到醋,干涩的嘴巴终于涌出大量的唾液。瑞雪不禁点点头,她一想到酸酸的凉粉就觉得全身都是舒服的。
王九指揉揉她的脑袋,将她安置好,自己先去了厨房。
瑞雪独自躺了一会,觉得头还是有些昏,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朦朦胧胧只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脑门,她含含糊糊地道:“爹,我再睡会,一会吃。”
那人扑哧的笑了,推了推她:“看清楚了再说,终于醒了,外头天都黑了。”
瑞雪这才发现坐在床边的是赵希厚,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赵希厚按住了:“你躺你的,我只是过来瞧你醒了么?这里有粥,你吃点吧。”
瑞雪摇摇头:“爹有做吃的给我。”
赵希厚点点头,为瑞雪徐徐地扇着扇子:“你今天怎么了?回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先前刘娘子要见你,我打发人来找你,你跑哪里去了。”
瑞雪垂着头,轻声道:“就在府里。”
赵希厚没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径直道:“中暑就在屋里歇着就是了,还跑出来做什么。一点也不爱惜身子。”
“我知道。天晚了,太太会急的。”
赵希厚笑着道:“你怕太太?没想到你居然会有怕的人。太太不凶的,只是面上严肃了些,只要大面场上过的去,太太不会说什么的。”
瑞雪沉默地垂下眼睑。是这样么?她觉得赵二太太是很厉害的人,她只要一见到赵二太太就还怕,就像今天无缘无故地就被抓了过去,什么也不问就在太阳下跪了几个时辰。上次在院子里玩秋千的事也是一样,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二太太就将自己训斥一通。
“不说太太了。刘娘子今日来请了五妹跟七妹去神山寺烧香,也叫你一同去。你快些把身子养好了”
“我不去了。”
“你怎么能不去,我还指望着借你的光出去逛逛。”
“三少爷同五姑娘七姑娘一同去就是了,我不去也可以的。”
“怎么可以,求佛祖保佑你没病没灾。可是说定了,我不烦你了,我这就回去。”
望着赵希厚离去的背影,瑞雪沉默了。请五姑娘同七姑娘去,又点了自己,到时候别又出现今天这样的事,赵二太太为什么对自己这般敌意?她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有这般的事,不到内院也许才会避免吧。
*
扁荷粥:解暑秘方。白扁豆、大米淘洗干净,荷叶洗净切丝,冰糖研细。扁豆下锅煮沸后,下大米煮至扁豆软时,再下荷叶、冰糖,煮20分钟后即成。中暑的人吃这个最好。
第三十九章 素面
神山寺位于全椒县城西的神山,为唐代所建,算是千年古寺。神山的九座山围绕着主峰,又称九龙盘珠,主峰古木参天,峰回路转,泉水涓涓,烟雾萦绕,恰是修道之处。神山之上除了属禅宗的神山寺外还有白石道人修仙之山洞建造的道观,一到初一十五山上便是人烟丰足。
刘家五少奶奶请了赵家的两位姑娘外加瑞雪去庙里上香,四人坐了马车,在山脚下换了两人抬上了上,独瑞雪因为没裹脚,乐得自己爬上去。
赵希筠笑着对跟在自己身边的瑞雪道:“你还是上来吧,这山太陡了些。”
瑞雪随手扎了朵花,递给赵希筠:“坐在上面采不到花多无趣。”她又摘了朵花递给了四处张望地赵希筱。
赵希筱抓住瑞雪的手,小声道:“那有水,还有鸟叫,你听。”
瑞雪连连点头,四下寻了一会,指着一处的树梢道:“在那,在那,你瞧见了没。”
赵希筱连连点头,她被山上的精致所吸引住了,一进了山,她就感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全身清凉。水流的声音不时地传入耳中,再山道边的野花,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瑞雪又跑到赵希筠跟前笑着道:“这里真凉快,这两天都要热坏我了。”
赵希筠点点头:“你别再跑了,还是同我一起坐吧。你中暑身子才好。”
瑞雪这才点点头,同赵希筠坐在一处。
三个女孩子从未来过庙里,瞧着一切都是新鲜的,赵希筱在赵二太太跟前跟着念了几句经文,晓得礼佛的手势,在一旁教了赵希筠同瑞雪,又小声地说了大雄是什么,又说了佛祖、观音的一些事情。
拜了之后,从自己的荷包里取了一两银子捐作功德钱:“捐功德,或是添香油都是好的,佛祖保佑咱们的。”说着合十向一旁的僧人道,“阿弥陀佛”。
那个知客僧立即单手念佛,很是赞了赵希筱菩萨心肠。
赵希筠同瑞雪听了,也从荷包里取钱,只是瑞雪拿出的却是几枚铜钱,她怕自己的少,别人会不高兴,却不想知客僧仍旧是笑着接了过来。
“你向佛祖许愿了么?”
“许愿?”
赵希筱小声地道:“向佛祖许愿最是灵了,佛祖能听到咱们的话。”
才从跪垫上站起来的邱氏,笑着道:“是,你们快些求了。”
赵希筠忙问道:“求什么都可以么?”
邱氏点点头,取了二钱银子作了功德钱。
赵希筠同瑞雪忙又跪了下去,两个人像模像样的磕头,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口里道:“求佛祖…”
赵希筱连忙打住:“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个人忙伸了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又重新许愿。
“你许的是什么?”
“那你呢?”
三个丫头叽叽喳喳地好不开心。邱氏笑着叫住她们:“佛门清静地,不许吵闹。我们到后头看看。”
四大天王、文殊普贤…一一的拜了下来。邱氏又为她们讲了许多故事,几个孩子都格外的开心。
后面刘平领着赵希厚过来,身边还有个人,那人瑞雪瞧过一面,知道同赵希厚相处甚好。
赵希筱赶紧躲在赵希筠身后,赵希筠也多少有些不习惯,将自己挪到邱氏的身后。
乐凤仪上前向邱氏问了好,一双眼睛全盯在了瑞雪的身上:“我上次见过你。”
瑞雪被他瞧着不好意思,也躲到邱氏的身后。
赵希厚一扇子打了过去:“把你的眼睛给我挪开。”
乐凤仪摇着扇子,感叹地道:“今日真是一饱眼福。”后又瞧见赶上前为赵希筠姐妹遮拦的丫鬟,更是收了自己花花公子的作派,摆了幅谦谦君子的样子,“小生唐突,还请姑娘们见谅则个。”
刘平见他那样,忍不住干笑,推了推他:“好了,好了。知道你知礼节。”
三个男的在头前走,邱氏带着三个小姑娘跟在后台。
赵希筱又些不自在的拉紧了瑞雪的手,问道赵希筠:“五姐,这…”
赵希筠也显得有些局促拉住了赵希筱的手:“我也不知道,刘少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邱氏对乐凤仪的到来也是感到格外的意外,她歉意地道:“是我的不是。我本来是想我们几个出来,却不想会是这样。”
赵希筱拉着赵希筠的衣角,略带着哭音:“五姐,我们回去吧。如是叫…”说着她谨慎地瞧了瞧身后跟着的人。
赵希筠也多少觉得不好:“刘少奶奶,我们还是回去吧。”
邱氏想了下也道:“也好,我们这就回去好了。我同相公说声。”
赵希厚瞧着她们没跟上来,转身子问道:“怎么了?”
跟着赵希筱的婆子赔笑着道:“三少爷,姑娘已经是大姑娘了,也该避嫌了。如今也拜过菩萨了,可以回去了。”
赵希厚不悦地道:“你插什么嘴。”说着上前拉着赵希筱,“七妹,别怕,这都是我的同窗,又不是不认识的人。这个刘少奶奶的弟弟,子谈;这是斋生。五妹应该听过的。”
赵希筠悄悄地探了个头出来,飞快地扫了那几个人,又缩了回去。
邱端甫见了只是米尔一笑,乐凤仪收不住了,哈哈大笑:“你妹子真好玩。”
赵希筱急得都哭了:“五姐,咱们回去吧!”
赵希厚不快地道:“你哭什么?咱们一起来的,哪有你先走的道理?你平日里学的礼数呢?”
乐凤仪将赵希厚一拦,批评道:“你这哪有做哥哥的样?”笑着对赵希筱道,“赵七姑娘莫怕。吃饭的地方中间隔了帘子,若是还是不妥,就请刘少奶奶带你们去旁边的屋子吃可好?”
赵希筱怯生生地瞧着赵希筠同邱氏才想点头,又瞧了眼赵希厚,只得道:“不用这么劳烦。”
乐凤仪朝她深深一揖,笑着道:“多谢姑娘。不过这出来上香的人多着呢,若是为了这一眼就不活了,这世上都剩不了几个人了。”
瑞雪一下子没收住笑了出来,赵希筠则是大胆地瞧着这个说话风趣的书生,而赵希筱仍旧是低着头,不过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来。
知客僧领了他们在一处僧房坐下。正如乐凤仪说的,屋子被一道竹帘分成前后两间。男的坐在前头。
知客僧上前合十问道:“几位施主想用些什么斋菜。”
前桌的人都瞧向了赵希厚。赵希厚却是好不客气,合了手中的扇子道:“你们这能有什么好吃的?”又对他们道,“你们吃好了,我是不吃的。”
刘平道:“那就每人来碗面,叫他们随便上几盘菜便是。”又问道,“赵五姑娘同七姑娘,王姑娘呢?”
坐在内堂的赵希筠哪里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在外头吃东西及为新鲜;赵希筱却是不再答话。独瑞雪她们都没所表示,道:“可以。”
知客僧下去了。
瑞雪稀奇地瞧着屋里里的摆设。大大的佛字,观音画像,若有若无的佛香…
“七姑娘,你礼佛的时候,来过庙里吗?可是跟这里一样?”
赵希筱微微抬起头,腼腆的道:“我只去过一回。太太打发庙里的人都出去了,只我们一家子去逛的。”
“还能把庙里的人都赶走?”
赵希筠也略微有些惊讶。
赵希筱点点头:“又请人唱戏,也请了其他府上的一些太太小姐们。”
瑞雪同赵希筠惊叹的点点头,还能把庙里的和尚赶出去!
赵希筠疑惑地道:“庙里还能唱戏?刘娘子先前不是说佛门清静之地,不地喧闹么?”
赵希筱一下被问住了,面上立即涨的通红,低下头把玩着衣带,喃喃地道:“我不晓得。”
相对女桌上的沉闷,赵希厚那桌已经讲开了,又是诗词歌赋,又是情棋书画还不热闹。赵希筠同瑞雪对赵希厚那种飞天行走的谈论已经习惯了,邱氏到底比她们大,晓得的也多,并不在意,只有赵希筱一个人听得起劲,偶尔听到自己熟悉的东西还点点头。
赵希筠推了推瑞雪,指了指聚精会神的赵希筱,悄悄地捂嘴笑了。
也许是两个人的动静大了些,赵希筱反应过来,又红了双颊。
邱氏推推赵希筠与瑞雪:“你们别笑,江南的大家小姐们都会几句诗词,若是你们以后谁嫁到江南去,怕就笑不起来了。”
赵希筠、瑞雪顿时红了脸不说话。
直到知客僧端来了斋饭这才好些。
一碗清汤面,汤色还有些黑。
乐凤仪笑着对知客僧道:“好你个贼秃。竟哄了我们那么些银钱。连一片青菜叶也舍不得放,叫你们配的斋菜呢?”
知客僧也不恼,念了佛道:“施主且尝尝。”
赵希厚瞧了那样子早就倒了胃口,只坐着不动。
乐凤仪笑嘻嘻见刘平也不动筷子,里面女眷那除了邱氏跟瑞雪有动静,其他人都不动,道:“那我来好了。”才吃了一口,就忍不住道,“怎么这么鲜?”又道,“难怪你们都不放菜,吃这个根本就不需要菜。”
便再也不说话,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赵希厚疑惑地瞧了眼黑乎乎地面汤,迟疑地尝了口汤。的确,汤很鲜美,再吃道面,面也劲道,汤汁也沾了面身,确实是美味。
“你们这是怎么做的?”
庙里的知客僧笑着道:“小僧也不知道。”
赵希筱吃了一会,小声地对赵希筠道:“太太这些日子在吃斋,送些斋菜回去孝敬太太可好?”
赵希筠连连点头,道:“三哥,太太说要吃些庙里的斋菜。让她们带几样回去可好?”
赵希厚听了便对知客僧道:“你们这斋菜可有什么好的?”
知客僧都是选了为人机敏,巧言善变的。这个知客僧见赵希厚等人身着紵丝茧缎,又是女客们,还要挂了帘子,那些女客身边还有丫鬟婆子,想是本县有家世的人。便道:“有个太平府的僧人做的炒鸡腿菇甚佳;他做的豆腐皮许多施主也是极爱的。做此面的僧人,除了这素面,他做的松茸、煨木耳也很好,还请施主慈悲。”
素面:出自《随园食单》扬州定慧庵僧人做。先一日将蘑菇熬汁,定清,次日将笋熬汁,加面滚。
第四十章 酸梅汤
用了斋菜,本要在庙里歇息片刻,只能日头半落便回去。只是赵希筱害怕赵二太太训斥,急着要回去,邱氏只得带着三个女孩子先回去。
回到家中的赵希筱将自己求来的平安符拿给赵二太太:“这是给老爷跟太太的,这是寿哥儿的。”
赵二太太瞟了眼赵希筱交到金莺手中的平安符仍旧回头去逗寿哥儿。在她的怀里,寿哥儿咿咿呀呀地叫着,口水顺着张开的小嘴淌了下来。
金燕凑着趣地摇着手中的拨浪鼓引着寿哥儿朝自己这边看:“寿哥儿,寿哥儿。笑了,笑了。”
赵二太太笑着为寿哥儿擦拭口水:“笑什么呢?你笑什么呢?”
寿哥儿笑的更欢,伸着手就要去抢拨浪鼓。
金燕试着将拨浪鼓递到寿哥儿的跟前。
寿哥儿张着小手一把就将拨浪鼓抓住。
“抓住了。”
抓住拨浪鼓的寿哥儿瞧了两眼便把拨浪鼓往口里送。
赵二太太忙按住了他,笑责道:“你个小贪吃,什么都往嘴里送,这东西能吃么?”
寿哥儿不满拨浪鼓被赵二太太抽了去,挥动着小手呀呀地抗议着。
赵二太太一手握住寿哥儿的小手,佯装着要往自己的嘴里送,一面“啊呜,啊呜”地叫着。
寿哥儿很快被新游戏夺取了目光,将拨浪鼓的事情丢在了脑后,乐呵呵地同赵二太太玩起了游戏。
欢笑声在赵二太太的正房中响起。垂手站立在边上的赵希筱羡慕地瞧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发出“咯咯”笑声的寿哥儿的确可爱。
白白的,胖胖地。丰满的小手背上还有小窝窝,实在是太可爱了。
金莺瞧见赵希筠还站在边上,悄悄地走了过来:“七姑娘,今日去庙里累了吧!喝碗冰镇酸梅汤。”
赵希筱忙道:“多谢,不用的。”
“快去吧!太太这里的佛豆我帮你捡了,你回去歇着吧!”
“不累。我这就去捡。”赵希筱忙摆了手,就要去东厢房捡佛豆。临出门的时候,又听见寿哥儿发出一阵笑声,她有些念念不舍地回了头。
欢笑着的寿哥儿,慈祥的赵二太太,四周逗趣的丫鬟…这场面实在是太好了。不过…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要去哪?”赵二太太有些冰冷的话语响起。
赵希筱停住了脚,偷偷地瞧了眼赵二太太,她心都在寿哥儿,想来不是说自己。她转了身子。
“放肆!”
赵希筱吓得赶紧住了脚,慢慢地转过身子。
赵二太太将寿哥儿交给了奶妈子,命她抱了出去,自己则洗了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什么都不说就出去?”
金莺忙上前为赵二太太擦了手,笑道:“七姑娘才说今日去庙里回来的晚,没捡佛豆,要过去捡。”
赵二太太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这个。”她重新戴上了为了抱寿哥儿而歇下的戒指,“又不是初一十五,你今日去庙里做什么?你还学会拉着旁人一起来说事!”
赵希筱只是垂着头,并不敢开口。
“去庙里做了什么?”
见赵希筱不说话,金莺忙过去扯了扯赵希筱的袖口,使了眼色。
赵希筱颤颤巍巍的道:“拜了菩萨,为三哥许了愿,求菩萨保佑老爷太太跟寿哥儿。三哥带我们吃了神山寺的斋菜。”
赵二太太轻轻地“哼”了声,慢悠悠地道:“三儿?三儿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三哥说还要有事。要晚些回来。”
赵二太太点了点头:“你去吧!多为你三哥积些福。”
赵希筱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匆匆地走到东厢佛堂,在观音像前合十拜了,上了一柱香,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从袋子里挖出一碗黄豆泼在地上,默默地捡了起来。
眼瞧着赵希筱出去了,赵二太太招来跟着赵希筱出去的婆子过来问话:“都是哪些人去的?”
跟着赵希筱的婆子凑上前小声道:“都是少爷的同窗,有刘公子,一个说是刘公子的内弟,叫子谈,还有一个叫乐什么来的。王厨子的那个女儿也跟着去了。”
“男女大防,我叫你跟着去算什么?还这么多的人!”
“我原是劝过七姑娘的,只是三少爷不肯,后来那个乐公子说吃饭的时候叫人挂了帘子。又说出来上香的人多着呢,叫人瞧一眼就不活,这世上也剩不了几人了!”
赵二太太想着那日坐着一声不吭地乐太太,冷笑道:“她到是生了个会说话的儿子!”
没头没脑的一句,婆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
赵二太太歪再靠枕,闭了眼睛,轻声问道:“七姐儿今日怎么样?”
见赵二太太闭上了双眼,婆子赔笑地道:“七姐儿有些高兴,同五姑娘说了好些话。还布施了一两银子,又求了五个平安符,头一个已经给老太爷送去了。又惦记着太太吃斋,特地从寺里带了几个菜回来。”
赵二太太没有理会,只是指了指双腿。
玉簪儿立马拿了美人捶上前,跪在脚踏上为赵二太太敲腿。
赵二太太挥了挥手,屋里只剩下四个大丫鬟同玉簪儿。
闭目养神的赵二太太突然睁开的双眼,锐利地目光在玉簪儿的面上划过,玉簪儿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改色,讨好地朝赵二太太笑着。
赵二太太很快便划过玉簪儿,瞧了坐在不远处做活计的金燕同其他两个大丫鬟。她们面上平静,低头做活。只是穿玫红色衣裳的金雀顿了顿手,她没有抬头,仍旧做活。
打扇地金莺见赵二太太一直在打量着她们,只觉得有些怪异。太太今日是怎么了,突然对七姑娘那么关注。
*
“溶月姐姐,太太跟前的金莺姐姐跟玉簪儿姐姐过来了。”
溶月同彩云相视一下,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迎了出去。
“这么热的天,姐姐过来有什么事?”
金莺微微一笑,拉着溶月的手道:“你还知道这么热的天,也不请我们进去,晒坏了娇客,我看你怎么跟太太交待。”
彩云扑哧地笑了:“娇客?娇客在哪里,我怎么没瞧见?”
一席话说地玉簪儿顿时红了脸,只是低头不语。
溶月瞧了满面通红的玉簪儿,又见她手里还提着包袱,略有些疑问地瞧了金莺一眼。
金莺只是含笑伸手拍了拍她,打头进了屋子。
“姐姐喝些酸梅汤。”溶月又取了自己的扇子递给金莺。
金莺只是接了扇子,徐徐地扇着:“我在这也坐不了多久。太太命我把玉簪儿送过来。”
溶月只是点点头,面上却没什么;彩云顿了顿手,瞅眼带着三分欣喜两分羞涩一分张扬的玉簪儿。
金莺打量着屋里的几个人,笑着道:“太太给玉簪儿开了脸,赏给三少爷做通房。如今我可是把人完好无缺地送来了。”
溶月得了金莺的全话,立即命小丫头将玉簪儿的包袱接了过来,笑着拉着她的手道:“给你道喜了。”又叫人收拾出屋子给玉簪儿一人住。
“三少爷呢?方才听人说三少爷已经回来了。”
溶月捧了果子请金莺同玉簪儿吃,笑着道:“怕是被老太爷叫去了,姐姐再坐一会子。”
“算了,我不等了,到时候同三少爷说了便是。太太说今晚做了荷叶蒸鸡给少爷吃,你们到时候多劝着点。”
溶月起身将金莺送到外面,小声的道:“若是王厨子做,怕是少爷还肯多吃几口,睐婶子做的,少爷怕是连沾都不会沾了。”
金莺拉着她悄声道:“我只是传太太的话,你到时候叫王厨子做了同样的送来。”
溶月感激地道:“多谢你。太太总是叫睐婶子送吃的来,我都不晓得要怎么办。”
“别这么说。你先好好安抚彩云吧,她一向同玉簪儿不对眼儿,瞧她方才那两只眼都要冒火了。你多拦着些,总不能叫太太不高兴。”
溶月将她拉出院门,瞧了瞧四周,偷偷地道:“太太怎么想起来要…”她口里硬是说不出通房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