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沛摆摆手,哈哈笑道:“什么胸怀坦荡!我胆小怕事,做清官,百姓喜欢,我惧上峰;做贪官,我畏百姓之言。左右为难,不若了此一生!”
“呵呵!段兄居然说起揭语?”文俊彦听他这么说有些好笑。
段延沛并不介意,兴趣十足得问:“文兄,那案子你继续说,是不是还有什么奇怪得?”
段延沛点点头便讲述自己的疑虑,“最奇怪的是,那家被翻得乱七八糟,像是有人打劫,要粮食到仓库搬就是,要翻家里做什么?庄户人家就是再富能有多少银子?抢了金银饰就是还要那几两散碎银子做什么?”
杨颋猛地盯向文俊彦,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问道:“文兄,你是如何知道这般详细?”
文俊彦不好意思地拍打自己的脑门,解释着:“头次验尸的仵作便是我叔公。他常说当官不仅文章要好,这断案也要精。在下打小就跟他学验尸,正经的文章不行,对仵作这行还是有些心得!
死因造假若是心细还是有破绽的,可是此次却点痕迹没有,叔公与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人的死因如何会变?”
杨颋头一听说仵作这行还有这么多可学的东西,好奇的问:“这死因造假有何破绽?”
“嗯!”语气中带有极为浓厚的兴奋,杨颋再次观察着这个长相有些略差的秀才,满面的光华遮去了面庞上的雀斑。
“比如说上吊跟勒死这绳印就不在一个地方,死后伪装烧死跟死于火烧也是有不同的!”文俊彦比划着为他讲解,才说到兴奋处,便被周景源截断,
“文兄,澄怀,今日是十五,说这做什么?我们猜谜猜谜!”他拉着段延沛去了别桌,杨颋没有去,仍旧留在那。
段延沛回望了文俊彦,低声对周景源道:“景源兄,这是什么人?提到死人那么兴奋,还有澄怀,居然还能听他说?疯了,我看他们还是不要准备会试了!”
周景源一副这你就不知道的表情,“你担心这做什么?一个对文章没兴趣,一个是少年得志,你为他们担心什么?去猜谜!”
“文公子,那个凶手是怎样的人?”细微的声音出自杨颋的身后,文俊彦与杨颋同时探寻,却见一个穿着粗布褂子,梳着双鬟的小姑娘。
文俊彦却是一愣,杨颋见是她,又看了下雅间,白霜站在雅间的门边,原来她们一直在听啊。他示意馒头坐下,介绍着:“这是白姑娘的妹妹!”
又试图用温和的语气同她说,“这事有些怕人,你别听了,当心晚上害怕!”可是他一贯的生硬,听在馒头的耳朵里,实在是很别扭。
文俊彦看着馒头,嘿嘿一笑:“你看这小姑娘,眼里一点慌张都没有,哪会怕?”在他看来,馒头不过是个孩子想听故事罢了。
杨颋却不这么认为,那帮大男人听到了都有些害怕,这丫头却大大方方地问自己,难道真非池中之物?
“本县人才如此之多,老夫真是高兴!”柔呵呵地声音出自新进来的中年人。秀才们忙起身同他打招呼,他正是本县唯一的举人,刘霖。
杨颋一见是他,顿时放下了脸,起身就往外走。文俊彦跟馒头都有些奇怪,杨颋为何变脸如此之快?
刘霖见杨颋一言不就往外走,出声挽留:“杨贤侄,许久不见,为何这般匆忙!”
只是冷冷地一瞟,一个字都没有,腰板挺直的往外走。段延沛一见忙拉住杨颋,这个杨颋这般倔做什么?跟刘霖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杨颋丢了教职还不是因为得罪了刘霖。何不趁此机会缓和两人的关系?
杨颋甩开段延沛的手,一字一句地道:“段兄,在下不与此等污秽之人同处一室,告辞!”
段延沛又抓过杨颋的手,将他往里面拉,赔笑着对杨颋使眼色,手上暗暗使劲:“澄怀兄,今日只论文章,不说他事。我刚做一文,快帮我评评!你听听,”
“之聿兄!”杨颋用力挣脱段延沛的拉扯,厉声道:“之聿若再这样,杨某即与你割袍断义!”
周景源大步走上前,拱手对杨颋道:“澄怀兄所言正是。之聿兄,读书人怎可趋炎附势,自失气节!澄怀兄,我与你同走!”
杨颋道了谢,抬脚同他一起出去。
段延沛尴尬地垂下手,满面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刘霖呵呵地笑着走到他跟前,携了他的手:“段贤侄适才不说做了一文,念与老夫听听如何?”
段延沛支支吾吾地要婉拒,刘霖随着他的目光在屋中扫射一圈,本已起身的秀才们离开又都坐下来。
“贤侄?大家都留下了,就说与老夫听听,老夫也好为你润色一番?”刘霖说完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携着他走进雅间。
碧霞见哥哥出去了,忙追了出去。
淑贞、白霜见了也忙跑着追去,一阵急跑,四名女子得面上都泛起了潮红。
碧霞气喘嘘嘘地喊着:“哥哥,哥哥等等我!”淑贞也跟着喊,两个大男人这才停住脚。
碧霞跑到跟前,气虚喘喘地直抱怨,周景源只得好言相慰;淑贞极为不满地嚷着:“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是在是太无礼了!你就是不喜欢刘举人,也该给段公子面子。你没见他当时有多尴尬?”
“姐姐这是什么话?读书人就该有读书的骨气!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道不同不相谋!何必要跟他多说?”年幼地碧霞红着小脸激动地反驳。
淑贞见碧霞一个子曰,书云的就恼火,爹爹就说过,书本是回事,人情世故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由的反驳:“你只知道死读书,却不知人情世故的艰险!”
碧霞也恼羞地冲着:“你就知道?你才多大?”
“我虽不大,但也听爹爹说过!”
碧霞拍手笑道:“你不也是听人说?还不是死读书?”说着还朝淑贞哼了一下。
淑贞被驳了话,面子上挂不住,眼一红便要哭,周景源见了只得怪自己妹妹不懂事。杨颋便提出要送淑贞回去。
杨颋将淑贞送回了家,便说要送白霜与馒头回去。馒头见没有旁人,杨颋同姐姐说话,自己胆子也大了些,悄声问:“刚才那人官很大吗?”
“刚才?”
馒头用手比划着:“就是那个长了胡子,公子不想同那人说话的啊?”
杨颋略微一楞,哦,是刘霖,“怎么这么问?”
“我看那些人有点怕他!”
杨颋呵呵笑了,吐了口气,浓重的热气一会便消失了,“官却不是很大,不过是个举人老爷而已!”
“那有五品官大吗?”
杨颋虽然很奇怪馒头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他还是很耐心的回答:“不!”
得到了这个答案馒头有些失望,白霜低头问道:“你怎么问这个?”
馒头没有说话,低着头走路,走了一段又抬起头问:“那什么官比五品官大呢?”
“从四品以上的都比五品官大,不过这也说不上!”杨颋实在是很难跟馒头解释官场上的事情,那么多的官制,岂是自己一两句话久能说清楚的。
馒头得到了这个不确定的答案也不满意,什么说不上,“那什么官一定比五品官大?”
“当朝一品!”
一品?一品就能比五品官大?率先走进拐角的馒头,见三姐半天都没有跟上,往回走,却看见三姐同杨颋拉着手不放。她笑了下,蹲在那想着那个一品究竟是什么官,若是自己能跟一品官的娘子,那娘一定…呵呵!她暗自的笑着。
“你笑什么呢?”
馒头收起心神,抬起头却见是白霜,问道:“三姐,好了?”
白霜脸一红,悄悄地扭过头,那人已不在了,她点点头,拉着馒头进了门。
正文 第十五章 船到桥头(一)
新年,就意味着每个人都长大了一岁,对于开笄的姑娘来说就意味着媒婆上门。白老娘对白霜的婚事格外看重,大闺女临走前,再三嘱咐说是师爷要请人说亲,她就认定了,谁来说都不愿意。姑爷虽说是年纪大了些,好在却没有孩子,这再熬上几年,放出来就是七品的县令,那时候她还真成了当官的岳母。这满县城里瞧瞧,谁女儿有这么好的姻缘。
白霜对于这些并不上心,白老娘挑她的,也能帮自己回绝一些。元宵那天,杨颋对自己说要来提亲,可是有大姐提的那事,娘未必能看得上眼,若是能此次中举,那一切就当另说。白老娘见她不似以往,她每日也不出去,只在家中帮忙,心也放宽了些。
门再次被敲响了,白老娘顺手在围裙上揩下,应了声:“谁啊!”门外没有回话,只是敲门,她有些恼怒,这些日子白家的门都要被上门提亲的人敲坏了,连邻县的人都有来提亲的。谁不知道白家大闺女做事的那家都到京里做官,也知道她家三姑娘长的好,是大户人家的款。
白老娘也被惯出了些性子,她嘟囔着:“谁啊!敲什么敲?好好的门都被敲坏了!来了!馒头那丫头,现在越懒了,老娘身子沉,还让老娘开门,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修理她!”
门“吱呀”地开了,一个严肃地妇人站在门口,身上穿着酱红色团花亮缎的褙子,米色中衣,一只单凤钗昭显她不一般的身份,白老娘的目光随即被来人前襟下摆处拼合的如意团花吸引了,能穿这一身的整个县城还真没几个人。白老娘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您是?”
“是白面家吗?”妇人目不斜视地问道。
白老娘一愣,白面?她迷茫地笑笑:“我们是姓白,可这…”
“你当家的是不是叫白面?你家大姑娘可是给了佥事大人的?”
“是!”白老娘赶紧应道,恍然间她想起了自家男人的大名就叫白面,热络地招呼,伸手就要拉那个妇人进门。“您快请!我们都就粗名,您才说这名,一下子想不到!”
妇人不动声色的缩了手,白老娘一下捞空,也没见尴尬,仍旧热络地招呼人:“您是哪位?找我们当家有什么事?外头冷,还是里面请吧!”
妇人清了下嗓子:“我姓章,是本府的官媒!”
一听是官媒婆,白老娘的热情更是高涨,冲着家里喊着:“馒头,快去烧水!”一面又堆起她那张横肉的大脸,赔笑着:“章媒官,您快请!小心脚下!咱们穷人家,路不平,别咯着您了!你这边走,那有水,别弄脏您的绣鞋!您那鞋面上的绣活真是好,这花跟真的一样!”
章媒官显然没见到这么能说的人,不让她去做媒婆还真是浪费了快材料,她打量了白家,说不上清一色青砖黑瓦大屋,却也算的上是小康之家。
白老娘掀起门帘请章媒官进去坐下,斜坐在一旁陪她说话。白老娘那心里还真是高兴啊,你说人家张家就是有体面的人家,帮自家的师爷来求亲还是请的官媒,这面子,是在是大啊!
馒头端了茶进去,才要放茶,就被白老娘制止了,白老娘亲事端了茶,送到章媒官的手中,喝道:“没规矩,弄脏了茶怎么办?你三姐呢?去请她来,就说媒官来了,让她出来见见!”
章媒官皱了下眉,接过茶,浅浅地尝了一口,还算不错,这一口茶下肚,才制止:“不忙,我同你说话,孩子来了听了就未必好!姑娘家还是害臊的!”
白老娘忙接口:“您想得周到,我们这样,哪能想得那么周全!还不让你三姐好生打扮着!对了把你三姐往日的绣活拿来,让媒官瞧瞧!”
馒头应了声,并没有急着离去,她猫腰蹲在外间偷听。刚才娘好像提到了官媒,是不是大姐说的那个师爷啊?先听听再告诉三姐。
只听见官媒道:“这绣活还是不忙。你家三姑娘的活计我还是略有耳闻的。只是姑娘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不知道有没有人家说定了?”
白老娘赶紧道:“哪有人啊!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什么人上门说亲!我还真是着急了!”
章媒官像是很满意,询问着:“府里有户好人家托我来说亲,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府里?阿弥陀佛!好大的造化!有这么好的人家?我们虽是小户人家,可这姑娘也当宝贝养的,我家大闺女还是佥事老爷家的丫头!”
“这个我知道!”章媒官打断了白老娘的啰嗦,“王老爷是个举人,家里的三公子如今也是进学的了,(进学,就是指中了秀才)模样不用说,学问也好。听说你家三姑娘人品好,才请我来说合!”
王老爷?大闺女说的那个师爷好像也是姓王,这三公子?白老娘有些糊涂,连外间的馒头也糊涂了。那师爷今年不都四十多了吗?还三公子?
“我说嫂子!你家大姑娘说是在佥事老爷家做事,可毕竟也不是什么体面。三少爷的原配虽说没了,过去是个续弦,却也是举人爷家的少奶奶啊!前面那位还没留个孩子,这等一年这姑娘生了大小子,还不跟原配奶奶一样?”章媒官并不向旁的媒婆那么热闹,语言中还带有轻视。
白老娘一听章媒官的言语中有对大闺女的轻视,心中也有些不快,可是这填房,又没孩子,还有这姓王,还真是跟大闺女说的一样。
“这么这还不乐意?你怕是瞧花了眼,还想等更好的?你还想让女儿给别家当小?这当小能跟正经的奶奶比?”
白老娘心里虽气,但也不敢跟官媒叫板,毕竟人家是官,她说民,民不跟官斗。她赔笑着说:“这哪能不乐意呢?这王举人老爷是做什么的?”
章媒官道:“王老爷是个举人,这三公子却是给让做师爷的!你想你也不知道,这师爷现在虽是没有官职,可跟了大人做些年,到时候大人一个保本上去,就可以放外做官的!少说也是个七品县令!”
白老娘一听,这跟大闺女说的都一样,放下心来,连道:“这哪有什么不乐意,这是老爷太太们的抬爱!能看上我们这种小户人家,是我们祖上积德!只是…当家的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做主,还是请她爹回来!”
章媒婆摇摇手:“今儿又不是来下聘,也就是先看看姑娘,这话说的百闻不如一见,还是要看看的!别进了洞房,这才现新娘子哪不好,这不是坏我的名声,说我章媒官做缺德的媒?”
白老娘连忙奉承着:“这哪能啊!您牵红线,做了多少对?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您这不是比庙里的菩萨还厉害?”
章媒官想是没遇到多白老娘这样的人,这官媒平日是帮有身份的人家说亲的,遇到的也就是些官家太太,官家太太们嫌她们低俗,也不会多说话,哪有什么奉承;这民间的亲事她还真是头一次来,要不是王举人老爷出了二十两的礼金,她也不会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来。
白老娘见章媒官面容柔化了些,凑上道:“这王家可富裕?我们虽是小户人家,可我这三闺女打小性子就傲,一丁点的事都没做过。”
“说是小户人家,可也没见你这么能说的妇人;可要说你见世面,你这话问的?那是不是有婢女的?”
“这就好!这就好!只是这聘礼?”白老娘拐了多少弯才问出了口。
章媒官也是机灵的人,见白老娘总说探王家的底,就知道她想问什么,这终于开了口,她掰着手道:“这却不会少!要是定下来,我就拿礼单来!这不成,看了礼单岂不让人笑话?”
白老娘干干的应声,朝外头叫道:“馒头,我让你把你三姐的绣活拿来你在做什么?皮又痒,着打么?”
馒头赶紧站起身,到了院子里才敢应声。白霜听见自家老娘说让馒头拿她的绣活,又见馒头从白老娘的屋子慌忙跑出来,便笑问:“小妹这是做什么?家里又来人了?”
馒头赶紧朝白霜摆摆手,一把将她拉进屋,问道:“姐,你平日做的绣活呢?拿几个最不好的来!”
白霜被她这么一拉,又一问,问住了,忙问:“什么事?”
馒头也不说话,只是在白霜的小箩里翻,这些只是个半成品是不行的,她转头道:“三姐,你别站着,快拿出来啊!”
白霜一把抓住馒头的手,强拉着她坐下来:“小妹,你老实地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说亲的人来了?”
馒头点点头,白霜一见她点头,神色就暗了下去,这么快?白老娘这些日子打了好些人走,那些媒婆都没进自家的门,如今还要拿自己的绣品出去,莫不是大姐说的那家?她问道:“是什么家?”
“好像是大姐说的那家!”馒头也不敢肯定,毕竟来人也没说那么清楚,而且大姐同娘也没多说什么。“我听到说是什么姓王的,还是在别人那做师爷,也是没了原配,无儿无女的!”
“可说什么时候下定?”
“没!”馒头摇摇头,“那人说要先看看你的活计,再看看人!”
正文 第十六章 船到桥头(二)
白霜立即竖起柳眉道:“看什么看!我还是那句话,死都不嫁,要就拿我的尸去!”
对白霜的话,馒头还真是会信,可是三姐就能下手?杨颋连个准话都没留给姐姐吗?“三姐,杨公子可说过要什么时候来提亲?”
白霜听馒头说起杨颋,气还小了些,只是愁云更浓:“他答应我要来提亲。我原是想,这次他能中举,就算是贫寒些,娘到时候也会答应。只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快?”
“三姐,要不我去找杨公子,叫他来提亲?”馒头急切地道,她真怕娘会答应。
白霜眼前一亮,随即又摇头道:“这显得多无礼,他是最讲礼数的人。婚姻大事更是要讲究礼数,哪能那么随便!”
馒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讲究什么礼数,要这么说来,这读书人还真是事多。“三姐,你平日里不是利落的狠?怎么今日?”
“今日优柔寡断?”语气有些苦涩、有些无奈,长长地一声叹气,白霜拍拍馒头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三姐的名声不要紧,可是杨公子就不同了,他是读书人,你难道要人将他看轻?”
馒头忍不住起牢骚:“这也不行,哪也不行,那要怎样?难不成还真要娘答应人家?”
白霜一听,从箩里抽出剪刀,就要往外走,馒头忙拖住她:“三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霜忿然地道:“她要是敢答应,我就一剪子捅道肚子里!”
馒头一听她这么说,拼命地拉着她,劝着:“三姐你这是做什么?人家要拿你的活计看,你就拿两张绣得最差的就是了!干什么要这样?娘是吃软不吃硬啊!”
白霜使劲地挣着:“你懂什么?她早就糊了眼,一心想巴结到人家家,说有什么用!”
馒头紧紧地环着白霜的腰,哀求着:“三姐,你就拿两块帕子给我!”
“给什么?拿去让人家拿到那边,让人看了后,就上门下定?小妹你躲远些,别戳着!”
说着,听见白老娘又一次吼着,“馒头,你死哪去了?”这次是在门口,话音刚落,白老娘就推开门进来,见她们俩拖在一起,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官媒上门来了,你还这个样子,像什么样子?还不打扮打扮?馒头我让你取东西,怎么这半天?你不帮你三姐打扮,还跟她闹什么?”
白老娘双眼一瞪,实在有些怕人,馒头立马躲在白霜的身后,不敢瞧白老娘。白老娘知道这个小女儿胆小,见馒头不动,自己便走到小箩那,挑活计,却见都是些半成品,便问:“你也拿些好东西出来?你大姐帮你说的好人家,上门提亲,你就这样子拿出去?”
白霜看也不看白老娘拿到跟前的伙计,冷冷地道:“我就有这些,你爱拿不拿!”
白老娘被她一冲心里不舒服了,想着自己费心思得在官媒跟前说自家三姑娘活计多好,人品多好,现在她就拿出这么个东西,实在是太气人了!这一起火就包不住,顶了上去,“你这是什么话?这是你的亲事,你还跟没事人一样?你这么大还不懂事?是你嫁到好人家,又不是我。”
白霜最恨她说的这是什么好事,本来就是冷面的她,面上更冷了,她讥笑道:“什么好事?自己做小老婆还嫌不好,还要拉着自个的妹子给老男人当续弦。她安得什么好心?我告诉你我不稀罕!”说完就赌气坐在炕上,一动也不动。
白老娘见白霜这么不明白大闺女的苦心,还一口一个小老婆的,听着就刺耳,口里也没有了把持,气道:“什么小老婆?没有你姐姐,你还以为你能像小姐一样待在家里?老娘早就把你撵出去了!”
白霜硬起地道:“我宁愿饿死,也不要有个卖妹求荣的姐姐!”
白老娘一听什么卖妹求荣,气得一巴掌就要扇过去,白霜也没躲,硬生生地挨了一记耳光。白老娘是气狠了,白霜的半边脸立即红了。
白老娘黑着脸,浑身颤抖着,那身肉随着她的呼吸上下波动,她指着白霜骂道:“卖妹求荣?我只知道你大姐卖给别人,养活这一家子!你不但不感激她,还说什么卖妹求荣?我看是卖姐救妹!你大姐就是孝顺!我造什么孽了,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当初知道你是这样,我就把你卖了!”
“你现在还不是一样卖?一百两还是五十两?”
听了这话,白老娘又要给白霜一记耳光,可这巴掌刚要挥出去,才记起这个女儿同自己是一个脾气,吃软不吃硬。她收回手,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下,挤在白霜的跟前坐下。压着嗓子,缓缓地道:“怎么说是卖?都是聘礼,你的条件顶好,人家下的聘礼也就多!娘还指着你呢!”
白霜有些厌恶地挪了下身子,白老娘知道女儿在生气,拉过女儿的手,细细地抚摸道:“你瞧你这手细的,多白,多好看!生来就是做主母的,你就是不想,那大户人家都要来说亲的!娘知道你不愿意做小,正好,这过去就是当奶奶,多好的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我当年要是有个好姐姐,找就嫁给旁人,谁愿意天天洗衣做饭!”
白老娘絮絮叨叨地说着,白霜越听越不是味,她随口丢了句“那你嫁过去好了!”
白老娘一听,火气又往上窜,血液立刻涌上面庞,胸前剧烈的起伏着,但她还是拼命地压住自己的火气,要是让媒官知道自家姑娘是这个脾气,到时候就是金枝玉叶也没人敢要,她不再同白霜说,伸手拽过馒头,厉声问:“你三姐平日做好的活计呢?”
馒头害怕的看看白老娘,又哀求地望着白霜,低头不说话。白老娘也不骂她,只是掐她的脸,馒头吃痛地张口就要叫,却被白老娘捂住。
馒头眼泪汪汪地望着白霜,白霜故意将头扭到一边,白老娘的手劲又加重了,馒头犹豫再三,只得指向炕上的一个大柜子的屉子。
白老娘立刻松开馒头,爬上炕就要开屉子,冷不防一把明晃晃地剪子刺了过来,,她“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定神一看却是白霜,先是松口气,才骂道:“你要害死你娘?”
“走!出去!”白霜木着脸,双手握住剪刀指着白老娘命令着。
白老娘居然不怕,她挺着胸,迎着白霜的剪子,有些撒泼地道:“你戳!你往上戳!”
没想到白霜还真是敢下手,举起剪刀就往白老娘身上扎,白老娘没想到她来真的,一时间吓得歪在那,一动也不敢动,还是馒头反应地快,一见形势不妙,赶紧拉住白霜,扭头叫着:“娘,快躲开!”
白霜被馒头拉住,头一热一脚就踹在馒头的身上,馒头随即倒在地上。没有了馒头的牵制,白霜又一次刺向白老娘,白老娘看这丫头是来真的,吓得手脚并用赶紧挪了个地。
人是害怕,可不敢叫啊!白霜就撵着白老娘刺。平日里胆大包天,从未真正怕过什么的白老娘,今天算是吓破胆了。开始她还能勉强手脚并用的爬,现在全身软成一摊稀泥,动也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