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娘虎着脸教训道:“怕什么!”招摇地对二姨炫耀着:“二妹,你就看看,我等会扯块料子给你做衣裳如何?”
二姨激动地连声道谢,瞧这布料店的架势,一定要花不少钱,她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这样的福气哦!得到白老娘的肯信,二姨就直奔布匹那,一一看着,看得二姨眼都花了,她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花样,她不敢上手碰,只是眼巴巴的瞧着。
白老娘今天是特地打扮的,看起来还算是有些贵气,眼精的伙计立马蹿到跟前,询问着:“您这是要瞧些什么?”
“给女儿女婿做几件衣裳!”
“您是要什么样式的?”
二姨丢了个白痴的眼色给伙计:“怎么这么没眼界?我大姐家的姑爷可是个举人老爷,还能做什么样式?”
伙计赶忙陪笑:“我眼拙!您这是要平日穿的还是公服?这样式都不同,老太太您说个章程,小的照办即是!”
白老娘听二姨说自个的女婿是什么举人老爷,她心里还有些慌,本想捂住二姨的嘴,只是这伙计反应也太快了些,而且比先前看自己的颜色也不对了,还喊自己什么老太太,她不禁有些飘飘然,也不会纠正什么,故意大方地道:“平日穿的跟公服各做两件,这闺女的衣裳也要两件!”
伙计应承了句,他瞧这老太太的样,也不过四十多,就料定这闺女也就是小什么的;顶到天也就是个填房,这举人老爷怎么都该有个三四十好几的,便挑了个稳重的颜色,扯过一匹酱色缎子,殷勤地捧到白老娘的跟前:“老太太您瞧这可好?”
白老娘见是个酱色,有些不悦:“呸!你这是给几十岁的老头穿的?我们姑爷不过才二十出头!”她自己指了指一匹月白色的布料,问着:“你看这可好?”
二姨先是承了白老娘一块料子的情,哪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三姨这两日没少听白老娘的炫耀,听得心里涩的慌,再加上她那个哑巴般的二姐附和,她就是不舒服。一屁股挤开二姨,挤到白老娘身边,嚷着:“大姐,你那三女婿是不错,只是这姑爷长得差了点,他又不是长的白俊,这月白色怎么穿?那衣裳穿在他身上飘忽忽地,连二两肉都没有。年纪轻轻地咋长了张四五十的脸?这哪能穿什么月白色!”
“什么飘忽忽的?你这是什么话?”
“大实话!二姐你说大姐哪姑爷是不是瘦成一把骨头了?那脸沉的还不是跟四五十岁的人一般,还穿什么月白色?”二姨毫不客气地冲了回去,她大姐还真是感选,那么黑的姑爷还敢挑月白色。
听三姨这么说,二姨这才大胆了些,她连忙附和着,她是个庄家人,男人嘛,当然是长的壮实才好,要不地里的活谁干啊!
白老娘一听她们拿杨颋的长相做文章,心中不快,想着乡下人有什么见识,不由反唇道:“读书人靠文章吃饭,又不是种地的庄家人要那么黑;又不是‘丘八’,要那么壮的身子做什么?笔头写的出好文章那才是真本事!”
三姨扯过块料子,随意地翻了翻,有些好笑地道:“笔头好?光读书有什么用?能养家才是真的!你那女婿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得,拿什么来养家?动动笔就能挣钱?要是这样,满大街的都是拿笔的,大姐你怎么不让姐夫拿笔,还卖什么馒头啊!”
“就是!”二姨也说顺口了,她本生就不是怕生的人,只不过因为初见这么大的世面,人有些怯场,这话也说多了,她也就大胆起来了,“要我说还是身子结实的才好,我看他一百斤麦子都挑不起来!”
白老娘听着三姨半酸的话,就知道她是来找自己别扭的,她瞧也不瞧两个妹妹,拿起一块藏青色的布料,道:“你们见过哪个做官的还挑什么麦子的?少见多怪!你当拿笔是小事?那都是文曲星下凡的人才能做的,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三妹你在府里好歹也待了些日子,见识自然是比我们多,你说那有没有拿笔给人代写什么文书赚钱的?”
三姨见白老娘说自己去过府里,得意地道:“我这去还真是长了不少见识,平日里都窝在村子里,以为世人都像我们那般过。这出来才知道不一样,”扯着自己的衣裳凑到白老娘跟前道,“这是我新扯的,花样好吧!我可没见过,你说人家咋就织的了这花样呢?”
二姨一听三姨身上的衣裳是新扯的,还是在府里扯的,稀奇地凑到跟前,拉过一角,双手用力的搓着,还低下头用牙咬了咬。见没出什么问题这才满意道;“还真是好东西,连毛边都不起!三妹,你可给我带了块?”
三姨因为二姨用牙咬自个的新衣裳有些不快,抽出二姨捏在手中的衣襟道:“二姐你别咬坏了,我可就这一身!”
二姨丢开手,白了三姨一眼:“即是好东西就当耐用些,怕什么?怎么就扯了这一块?也不知道给我带块!”
三姨掸掸自己的新衣裳,拢拢自己的头,炫耀道:“这是我那姑爷孝敬我的,我哪知道是什么?大姐你见得多看我这如何?”
白老娘自然是看不上三姨身上衣裳料子,她现在穿得可是大闺女给她带的,是官家太太的衣裳,柔软地缎子贴身而舒适,跟那些土布比起来,这还显出自己的阔气。她撇撇嘴,孥嘴道:“你那也不过是寻常人家穿的,瞧我这个,可是上好的缎子,这是兰儿带回来给我的!说是太太们穿的!”
一听是官家太太们穿的,二姨同三姨都围了上来,她们稀罕地看着白老娘身上的衣裳,用手感受着她们接触不到的布料。一面摸,二姨一面吧唧着啧嘴,连声赞道:“原来官家太太们穿的就是这个,我今算是开了眼界。”
三姨夫摸了几下,丢开手:“我还以为官家太太们都穿些什么东西!这料子还没我这身光鲜,大姐你看你那个,给我我都不要!”
“没见过世面!这大户人家能跟你穿的一样?”白老娘开始了自己的说教,“平常人都认为缎子越亮越好,其实不是这样,那些亮的是在染料中加了东西,纯的东西哪能那么亮?这料子还是要软和,贴身才好!”
二姨听了又伸出手摸了摸,“果然软和!大姐,你还有没有,给我一身?
“有是有,只是是兰儿给我做的寿衣,你们还想同我抢不成?”原来是寿衣,二姨同三姨不再提这事。
三姨转了转眼珠,悄声问着:“大姐,这兰儿就没带几样饰回来?”
“当然!”
三姨听了,急忙拉着白老娘,撺掇道:“你带了来吗?快让我看看!我好照着打一副!”
白老娘扯过另一块料子,支吾着:“都是给三丫头出嫁用的,三丫头收着呢!”
三姨一听没有饰看,有些失望,这住在府里的人可不比自家那块的人,眼光高的很,要是能显摆下着官家的饰,自己还是有些面子。羡慕着:“大姐,你说你家那几个女儿怎么都那么有福气,这大闺女嫁到官家,二闺女家业殷实,这三闺女更是了不得,直接嫁了个读书人,以后就要成官太太!您教教我们,怎么找到的?”
“这怎么教?这都是一个人的命,这老天爷要你配什么人就什么人,我们家的姑娘命好!”
二姨连忙赞同,拉着三姨的手道:“三妹,你也是好福气!大丫头嫁给了衙门的人,哪像我,就是庄家人的命!”
三姨听了二姨的羡慕,多少也就安慰了些。这心思一转就转到了聘礼上:“大姐杨家的聘礼也送过来了,如何?”
一提起聘礼,白老娘就有些不痛快。杨颋的父母早逝,也就是自家的叔伯帮衬着,哪能有什么好东西,直到杨家的人呈上个玉镯子才算勉强入了白老娘的眼。她原想自己收着,杨家的人却说什么是给白霜的,是杨颋父母留给儿媳妇的。
白老娘想想那些聘礼就来气,这都是些什么啊!那边还光面堂皇的说姑爷就要乡试,不要大肆操办,耽搁姑爷用功。
白老娘对杨家的匆忙之举很是不满,没少牢骚,只是她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女婿是要做大事的人,可是她又不是能憋得住火的人,被三姨捅了出来,这话也多了:“什么聘礼!我家二丫头不过嫁个了做生意人的,那聘礼都是没话说。可你看看这个读书人,什么都没有!”
白老娘絮絮叨叨地直到伙计将她挑好的布料拿去算好了账送了来才住口,一听要七两多的银子,她有些哆嗦,就这几块布就要这么多的银子?她想退货,可是这二姨三姨还有伙计都盯着她呢,她一定不能丢面子,故作大方地从怀里掏出钱袋,慢慢地,仔细地摸出两块银子交给伙计。心里直算计,这就没钱了,自己还能买什么?这本就是自己充大头的,哪想到要花这么多。她直默念:“好女婿你可一定要考上,老娘以后可得靠你了!
三姨见白老娘今日那么大方,还想拉她去别的地方,糊弄些东西,可白老娘硬说自己头疼,要回去歇着。她鼓动了半天没用,只好作罢。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语重心长
乡试就要开始了,杨颋一心一意扑在书本上,整天忙于做文章,温习书本。他长时间住在毛夫子家,同几个同窗一起做文章。
这天毛夫子出的是《大学》里的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杨颋同周景源几个一并做好交了上去,他们便在书房外等候先生的批注。
段延沛大大咧咧地走到杨颋的跟前,嘿嘿地笑着,豪放的笑声,根本就不像是个读书人,他带着羡慕,拱手向杨颋恭喜:“澄怀兄,这是大登科后小登科!可喜可贺!”
杨颋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他的心思全部都被文章夺去,他虽然才二十一岁,可这却是他第三次参加乡试,他已经禁不起再次的失败,他内心充满着紧张,做完今日的文章,后日就要上路了,开考前的最后一篇文章不知道先生要怎么批注,这可是关系到自己日后的宏愿。
段延沛见杨颋根本就没有理自己,再看看他握紧的双手,知道他是在等先生的批注,笑道:“澄怀兄,宽心宽心!只不过是先生批注!现在做的再好也不过是走过场,到乡试才是真刀真枪的本事!你现在就是做的再花团锦绣又能怎样?你就放宽心!”
杨颋牵强地扯出个笑容,段延沛没想到他们中最有实力的杨颋居然在这个时候紧张?想着杨颋婚事为他带来的平坦,他有些羡慕地道:“澄怀兄,何必如此!你有那么好的一门亲事还怕什么?”
站在杨颋身边的文俊彦却不明白,杨颋娶的不过是个平民百姓,何来什么好的亲事?段延沛热络地解释道:“文兄刚来我们这,还不清楚,澄怀兄未来的大姨子是当朝辅孙子的丫头。到时候说声,中个举人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杨颋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沉声道:“之聿,你这是什么意思!再在我面前说这个,杨某便真的同你割袍断义!”
段延沛嬉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澄怀兄,别这样!我不过嘴上过过瘾!”
一直站在最后的周景源终于出声了:“之聿,这是随便说说的?到时候要传到主考的耳朵里,澄怀兄三年的努力就成白费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管住自己的嘴?”
段延沛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摇摇头,他还想再说什么,毛夫子在里面叫他们,命他们一个个的进去,那是要当面提点些事宜。
杨颋是最后一个被叫进去的,此时天已经全黑,毛夫子的书房点起了油灯。一连同五个学生交待事宜,毛夫子的精力有些差,他伸手捏住鼻梁,轻轻地揉捏着,杨颋悄悄地走进去,垂手站在一边。
毛夫子像是终于休息好,睁开双眼,朝杨颋露出疲倦的笑容,指着下的椅子让杨颋坐下去。
“澄怀,若是此次再失利,你当如何处之?”
杨颋有些慌乱,难不成自己的文章破题出错了?还是自己疏忽了皇上的名讳,没有避名?紧张导致毫无章法的心跳,使杨颋不能安心回想。他合上双眼,喉结上下滑动着,压下心中的那份骚乱,冷静地回忆,自己文章的每个字,没有问题,先生何来这话?他疑惑地睁开双眼。
毛夫子严肃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不是随便说说的,他下定决心道:“再来!”
“再来?再失利?你人生有几个三年?你还有几个三年这般耗费?”
毛夫子的话有些刻薄,又有些让杨颋不大明白,自己的文章真的就那么差?
毛夫子拿起杨颋的文章道:“你文章是不错,破题甚好,用笔也老练,只是笔力太过锋利,竟直指朝政弊利,虽字字千金,句句在理,可要中举便是难上加难!你若是还不改,今生都与科场无缘!”
杨颋当然知道以自己的写法是同科场无缘,他为难地诉说着:“我也知道不该写,只是一看到题目,就把持不住自己的思绪,那些东西全部涌上心头!”
毛夫子理解的点点头,自己也有过那样的经历,只是多年的努力,却因为这一刻的大意而失败,对杨颋来说实在是太可惜了,“澄怀啊!你满怀为民之心,为师甚慰。但若在文章这过不了,就是包含治国之策,安民之计又有何用?这文章就是你的命,何以要拿命硬碰不可能的事?”
杨颋“腾”地站起来,紧抿双唇,双眼坚定地望着毛夫子:“若是为国为民,杨颋就是丢这条性命有有何妨?”
毛夫子赞许的点点头,这才是文人的铮铮傲骨,就是刀悬在项上也毫不退缩。赞许不过片刻的目光,毛夫子很快被现实转移过去目光,“你有此心甚好,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文章再不收敛,所有的都是空话!”
杨颋慢慢坐回原位,有些难以承受,又不好直接婉拒先生,便应付的点点头,沙哑地道:“学生知道!”
毛夫子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仍旧不松口,追问道:“知道是知道,你做不做得到!”
原以为先生不过说说,可如今却逼着自己做出承诺,杨颋愕然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毛夫子,结巴地道:“先生…”
“只说能不能做到?”毛夫子拿起戒尺在书桌上重重一击,戒尺砸在厚实的杨树面桌子,出沉闷的声音。杨颋被熟悉地声音激得一怔,反射性的答道:“能!”
杨颋立刻后悔了,先生居然用教训启蒙孩子的做法,逼自己做出决定。
毛夫子很是满意结果,他就知道,这招对杨颋最是管用。杨颋后悔的神情落在毛夫子的眼中,他松了口气,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你不过是忍这几年!中进士之后,你如何为官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别当这世上就你一个是刚正不阿之人?你这不是刚正不阿,你这不过是倔!”
杨颋第一次听人说自己的执着是倔,他张了张口,都没挤出三个字:“学生…”
“你不是倔是什么?就说刘举人那事,你何必从刘举人手中将地夺回来,仍旧存在刘举人名下,只是写个文书,说清分例。不就可以了?你死心眼的夺了过来,还请求夺取刘霖的举人身份。你这不是明摆的跟他对着干?”
杨颋又一次倔强地道:“这事我没错!”
毛夫子知道这么跟他说是没用,叹了口气,转了个法子道:“为师没说你错!只是你处事的法子还太嫩!百姓们将自己的地寄名在有功名人的名下,不过是想逃些赋税,自己多得些口粮。你从刘霖手中夺了地,以后有谁敢接那些地?那些百姓还不是要多交许多税,你帮他们将地夺了过来,又能帮他们得到了些什么?你自己还丢掉了教谕!若是以后做了官,你也这样,到时候你能为百姓做几件好事?保住自己,就是为百姓们的福气了!”毛夫子语重心长地教育着杨颋,这孩子有志气是好的,可这科场、官场不是他想得那样,要是都他想得那般,于少保那样的何至于还会抚胸悲叹?
“只要是能为百姓做一件好事,杨颋就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你就不想想家人?既然定了亲就当为亲属着想。”
白霜?杨颋脑海立即浮现白霜姣好的面容,他轻松的一笑:“先生放心,她与我同心同志,杨颋立志做一生孤臣,她便同学生一起做个孤臣之妻!”随即他便收回自己的笑容,正色地道:“难道就为这白白放过他这样的人?以后人人效仿,朝廷律法还有何公正可言?”
毛夫子知道杨颋一直陷在所谓的大义中,沉着脸训斥着:“你只知道严惩,却不懂宽恕。你日后做官也不过是个酷吏!”
杨颋听毛夫子说自己日后是个酷吏,万分恼火,想争辩两句,只是毛夫子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训斥着:“你口口声声说,学习圣人教化。只是圣人的‘恕道’你学到哪去了?这不过是件可大可小的事,你就让别人一辈子翻不过身吗?做官不仅仅是做官,而是在做人!我且问你若是你遇到个为救老父而打死官差的孝子,你当如何决断?”
毛夫子这个问话还真是让杨颋深深陷入困惑中,孝子为救老父是孝道;打死官差是大罪,若是念其孝道,日日人人皆如此,那还有何法纪。若是处罚孝子,这孝道又何彰显?他疑惑地望着毛夫子,心悦诚服地拱手道:“学生鼠目寸光,还请先生教导!”
毛夫子见杨颋终于相通,心中放宽,将他做的文章给了他,再次为他讲解如何破题之类的话。杨颋一一受教,才想告辞离去,毛夫子往他手中塞过一袋铜钱,“你才定亲,也不会有多少银子,这里有五两银子够你使上一阵,好好做文章,别慌了神,平日里的就很好!后日早些去,我还有话交待你!”
毛夫子一直拉着杨颋交待了很久才放杨颋出门,毛夫子一直将杨颋送到门外,“澄怀,为师授徒虽多,但都不及你有爱民之心,只盼你能高中进士,也好了却为师多年心愿!”
杨颋低着头,他不敢抬起来,生怕泪水当场流下,这些天先生一直给他们改文,说教很晚,苍老的特别快,先生真是太辛劳了。紧握先生送给自己的盘缠,杨颋快步的离开毛夫子的视线,拭去泪水,暗暗誓他一定要得中,达成先生的宏愿。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夜半私语
馒头刷好碗,烧好水去找白霜,只见昏黄的油灯前,白霜依旧低着头做活计,那是为杨颋赶制的鞋子,他明日便要启程去参加乡试。
“三姐,洗洗再做吧?”
白霜头也不抬的拒绝着:“三妹,你先洗吧!别管我了!”
馒头应了声,转身便出去,很快端了热水进来,她将盆放在炕前,“三姐,还是先烫烫脚吧!你都做了一天了!”
白霜见馒头帮自己端了热水来,便放下活计,揉揉酸硬的后颈,活动着僵硬地脖子,这才移到炕沿,脱去袜子,将双脚放进了水中,慢慢地泡着。
她百般无聊地拿起白霜已经做好的一只鞋子,细细地瞧,裁剪精细,针脚细密,鞋底至少垫了三层,三姐真是下了一番工夫。她觉得这么一直做着,着实无趣,只是不知道三姐居然能连续好些天都这么坐着。
自己不过就做了这么一会,都腰酸背痛的,就不要说整日坐在这的三姐了,刚才还看见她揉后颈。馒头脱下鞋,移到白霜身边,跪着在她身后,为她揉起肩膀。
双肩传来的放松,让白霜舒服地闭上眼,好好地享受这短暂地轻松。馒头仔细地按摩着,特地在肩窝用了劲。
“轻点!疼!”按准的地方,传来一阵酸胀,白霜忍不住地轻哼。
馒头俯下下身子,凑到白霜的耳边,小声问道:“三姐,舒服吗?”
“恩!”略重的力道,从肩膀传到四肢;酥麻地感觉,回荡在全身,白霜突然觉得自己懒洋洋地,她随口说道:“小妹真是贴心,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到你!”
馒头一听这个,皮便臊了,小脸通红的,停住了手,不依地轻轻的摇着白霜的手道:“三姐,你别总打趣我!”
白霜握住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侧过身子,轻轻的放在双腿上拍着,抬起头正视着馒头:“三姐怎么会打趣你呢?三姐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我若是男子,才不管什么样貌好,直接把心地好的小妹娶回家!”
馒头被白霜着露白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她算什么好,不过是会做些家事,很是普通,三姐真是对她太好了。
“告诉三姐,有中意的人吗?”白霜一想起,杨颋要是中了举人,到时候在白老娘跟前说话也有几分面子,还能帮得上小妹。
馒头问道:“什么叫中意?”她几乎不出门,没真正地同几个男的说过话,更不知道什么叫中意。
“就是有没有想嫁的人呢?”
馒头摇摇头。
“那可有对你好的人呢?”
对自己好的人?还真是没有,连跟自己说过话的男子都没有几个,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除了那个,馒头想起了那个帮自己挑担子的男子,自己长这么大,唯一帮助过自己的人只有他了。自己也就是在元宵那日听说他牵扯到一件凶案,具体的也不知道下文,只晓得他越狱了,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就那么一丝迟疑,就那么一点从眼神中闪过的犹豫,白霜知道小妹心中有了计较,她欢喜地抓住馒头的手,急忙问道:“是谁?”
望着馒头双眼中的愕然,白霜也现自己问的话有些欠妥,她带着歉意道:“小妹,你转眼也就十四了,也快到找婆家的时候。我真担心你!要是娘还记挂着别的事,我真怕…..你可想过以后嫁什么样的人?”
嫁什么样的人?馒头再次想起了这个问题,她只是想过自己要做一品夫人,这好像不切合,她怎么可能做得了一品夫人?再说这话她能说出来吗?
白霜殷切地道:“说啊!”
“我…我…”馒头迟疑着,她不敢说出口,也张不了那个口。
“小妹,以后有什么话就要说出来,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没有人愿意去猜你的心思!”
馒头对上白霜鼓励的双眼,心一沉,牙一咬道:“我要做一品夫人!”
“一品夫人?”白霜被馒头的宏愿吓住了,一品夫人?她原本以为家中心思最打的是四妹,没想到一直默默不语地小妹居然要做一品夫人?她不由的好奇着:“你怎么会有这个心思?”
话一出口,馒头就后悔了,自己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连要嫁给读书人的三姐都没想过要做一品夫人,自己怎么可能做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荒唐的念头的?是看见娘为巴结别人而逼三姐嫁给别人,还是自己心中也萌出的念头?她自己也想不起来,只是知道要当一品夫人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已经存在了好些时候。
“是不是,那日我同四妹说话的时候,你想到的?”白霜仔细地回忆着,这一品夫人是自己跟四妹说话的时候说出的,不过当时说出一品夫人的是小妹,她是怎么知道一品夫人的?
馒头突然觉得很尴尬,血液全部往上涌,双面充血烫,她赶忙爬下炕,撒了鞋跑出白霜的屋子。白霜因为双脚还放在盆中,一时也出不来,只得呆呆地看着馒头跑了出去。
跑出屋的馒头,只想让自己迅速凉下来,她看见院中的水缸,跑到跟前,弯下腰,双手捧了水立即往脸上泼去,这只是一瞬间的凉爽,馒头觉得不够,连着泼了几次,仍旧缓解不了面上的燥热。馒头立刻将脸扎了水缸。好舒服啊!凉水接触着火热的肌肤,温度迅速下降,将燥热带离身体。
埋在水中的感觉真好,凉凉的,还有一点觉得自己要飘起来的感觉,馒头很喜欢这种感觉,周围很安静,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所有的尴尬全部消失了。
埋在水中的馒头突然想在水中睁开眼睛,她想尝试下,在水中睁开双眼的感觉。不知道在水中睁开双眼是什么感觉,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水立即涌了进来,好疼,馒头猛地抬起头,用力的甩着头,希望能将水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