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太已经明了大儿媳妇的意图了.这一日她才真正的认识了大儿媳.大儿媳妇家里也不是做生意的,什么都不是,来做她的大媳妇,显然是不够的.娶她进门,不过是汪家老太爷一意孤行,只是今日,她却是明白了,为什么身为八大总商的老太爷会定了她做长孙媳妇.
"这孩子自己便吃了这样的苦."汪太太摸了眼泪,"这孩子的父亲早年出去从商,她母亲跟前只有她跟她弟弟两个人.她弟弟长到十二岁,她母亲便带着他们出去寻找父亲,找了好几年,后来才找着,她父亲却是没了,哪里想到,她父亲在外地另娶了,还生了孩子,那所有的家业都由那个儿子继承了,没他们一点的事,当地人都晓得他父亲是明媒正娶了那继室的,也没听过他老家还有什么妻室孩子的.你说这到哪里说理去?"
汪大奶奶触去了心事,哭得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一声声的哽咽述说着自己多年的不幸,连将母亲的苦难都一并哭了出来.
世芸拍着桌子,"天下居然有这样没有王法的事."
汪大奶奶凄然道:"我母亲生生的气病了,我们那时候又没有钱,也不能为她延医请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客死他乡."
世芸深深的叹着气,这故事比那陈世美的故事还要令人心酸,秦香莲至少还有包拯为她主持公道,但是徽商妇又有谁为她伸冤呢?
"俗话说,好男不靠家底厚,等你们有出息了,让那个继室后悔去."
汪大奶奶听了这话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夫人这话说的极是,那时候弟弟便发誓回去要做大事,一定要盖过那人,让那人跪在母亲的墓前赔罪,我同弟弟一路乞讨回去,只是....多亏遇上了老太爷,老太爷收留了我们姐弟,还供我弟弟读书,只说,从商做贾挣再多的钱也不能让他屈服,若是要让他屈服,只有好好读书,做官儿.士农工商,这一条如何都改不了."
世芸点点头."我弟弟也极有出息,他读书格外认真,苦读了十多年,他终于谋了一官半职,他得官职后,便到了那迁了父亲同母亲的棺椁回乡,那人晓得了,要见他,弟弟只说他并不晓得父亲在外另娶,将他们原来说的话又再次还了回去,到底为母亲出了口气."
世芸对这位汪大奶奶颇有些相知,章延闿不也是这样么,虽然不是同样的身世,但是都为了母亲,为自己挣面子,让曾经瞧不起他们的人低下他们那高傲的头颅,豁出命的努力着.
"正是这话.为人子女若是连这一点事情都不记得,那还叫什么孝道."
话题打开了,这几人说话倒随便了些.
汪太太走前却是邀请了世芸十六赏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还要请知州太太到我家逛逛."
世芸欣然答应下.
汪太太带着人出去,过了那连廊的地方,正遇到胖婆子过来,倩儿一见本家太太忙蹲了礼,对着汪太太道:"这位是在京城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大娘,大娘这是我本家太太."
汪太太见是章太太跟前伺候的人,还是从京城来的,已然有了计较,含笑同胖婆子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而去.
胖婆子这里还没到世芸那里,就有汪家的丫头匆匆而来,找到了倩儿同胖婆子,递了个匣子过去:"太太说,见到大娘心里着实高兴,还请大娘替她在太夫人面前请安.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胖婆子笑着接了,只是觉得那没什么份量,也就颇不以为然.待回到屋子里,开了那匣子,胖婆子不由的倒吸一口气.这已经是很厚重的了,两只沉重的赤金镯子,上面还镶着红宝石,另外还有两颗圆润的珍珠,这样大的珍珠就是章太太为姑娘们置办的嫁妆也不过如此,这就送给了她?
看来二爷在这里好处不少,天天青菜豆腐不过是掩人耳目,装穷而已,她回去一定禀告太太.
不,在告诉太太前,她可要好生的嫌一笔.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做客(上)
中秋拜月却是女子们的事情,以往在他地也没什么讲究,大家摆了月饼瓜果在外头只赏月,到了这济宁城,拜月一事又要重新开始了。世芸从来都是在旁人的带领下拜月,这一年却要她领养众人行礼,不由的有些紧张。认真的回想着以前拜月的情形,四下无人之时还悄悄的练着,生怕那哪里错了。
章延闿见她如此小心不由好笑:“你那么认真做什么,你只领养她们磕头就是了,到时候把月饼瓜果拿上来谁还笑你?大家吃都来不及了。”
世芸只白了他一眼。却赞同他说的话:“我原也没想到这一节,却是早上胖婆子来说了一遭。结果那几个丫头听了便怂恿起来。湘儿也听了,吵着要拜月,我只得依了她。”
章延闿巧了嘴角,世芸见他这样子,晓得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等着他开口,却不想他只伸了个懒腰便起身而去。
世芸准备得相当简单,设了大香案,燃了大红花烛,对着月亮摆了从街上买来的纸制高四五尺的月光马。那上头绘了太阴星君及月宫还有那捣药的一玉兔。又摆上月饼西瓜鲜藕李子葡萄等果子做祭品,那西瓜还切成了莲花状。
拜了月神之后,便切了月饼,再把下人的都赏了下去。
旁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吃月饼,吃瓜果说着话,惟有胖婆子面上不大高兴,她是见世芸办的简单,心里颇有些不快,越发信了世芸平日里在是装穷,只算计着明日到汪家支好生的赚上一笔。
这里一夜无话,第二日世芸睡了午觉起来便梳妆,快到了时辰领着湘儿出门,临上马车装扮一新的胖婆子匆匆赶来,想是赶得急,气喘吁吁的,略微涂了脂粉的脸上都是汗。她赶到世芸车前,来不及顺气便赔笑着道:“听说奶奶今日要出门,还是带是老婆子吧。”她只看着簇水她们,笑着道:“她们都年轻,没经历过大事,奶奶出门这样大的事情她们哪里能办的好?还是让我跟着奶奶,马前马后的也好照亮着。省得叫人小瞧了奶奶。”
世芸只是笑了笑,招了胖婆子:“大娘到我车上坐。”
胖婆子是连连答应,忙上了马车。见湘儿在,又欠了身子算是行礼,满口的夸赞着湘儿:“姐儿今日这打扮到跟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一般,小的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湘儿把嘴巴一嘟:“我才不要当嫦娥呢!”
胖婆子叫湘儿堵话,微微一怔。这小孩子都喜欢旁人说自己漂亮,这姐儿反倒是不高兴。
世芸笑着搂住湘儿:“怎么能跟嬷嬷这么说话?娘先头怎么教你的,旁人说你好,你要说什么呢?”
湘儿嘟着嘴,小声的同世芸讨价:“哪里是说我好。”
呃,小丫头不晓得么?世芸道:“昨儿你不是见了么?仙子长得那样的好看。嬷嬷是在夸你长得跟仙子一样啊。”
小丫头愤怒的抗议着:“才不是!嫦娥是坏人!我才不要当坏人!”
世芸又是一愣,好好的嫦娥怎么又成了坏人。
胖小子也是一怔赔笑着:“姐儿,嫦娥仙子怎么是坏人了?”
湘儿认真的道:“她偷吃了仙药。”
世芸一禁一笑。原来是这样,因为嫦娥偷吃了后羿的仙药,所以湘儿认为嫦娥是坏人,却是这样。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节。她颇为高兴的抚着湘儿的脑袋:“原来是这样啊。好,我们不像嫦娥,咱们是缇萦好不好?”
世芸只当这样小丫头会高兴,哪里晓得她还是不干,她饶有兴致的问着:“那我们湘儿以后要做什么?”
“我要做花木兰,我要做大将军!”小小的孩子,挺着小小的胸脯,用她稚嫩的嗓音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胖婆子一听忙道:“哪里有女子做大将军的?”
“有。穆桂英是大将军,梁红玉也是大将军,怎么说没有。”
胖婆子道:“那都是旁人胡说的,姐儿别叫人糊弄了。”
偏偏小丫头执拗的很,只是不听,还拉来了世芸:“娘,你说有没有?有是不是?我没说谎是不是?”
小孩子很纯直,生怕旁人认为她说谎,一定要追究个清清楚楚。
世芸笑道:“当然有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么多?”她并未同女儿说什么花木兰穆桂英的故事,女儿是从哪是晓得的。
“花木兰替父从军是舅舅讲给我听的,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是五姨夫
讲给我听的。可是我喜欢爹爹说故事,爹爹说的故事最好听了。舅舅说的故事,只是比爹爹差是了么一点点。姨夫说的一点都不好听。他不会讲说故事。他说的我都想睡觉。”湘儿仰着头向世芸讲述着她对几个为她说故事人的评价。
郑濬给湘儿说故事,世芸中想都不敢想的,那个冷面候爷居然会说故事。还好这是在马车上,若是叫郑濬晓得湘儿还嫌弃他,他怕是又要动怒了。
胖婆子一听提到了郑濬,忙道:“泰宁候都说了些什么?”
湘儿疑惑的看着胖婆子:“我不晓得啊。”
胖婆子一愣,是了,她怎么了,她忙道:“就是姐儿的五姨夫。”
湘儿轻轻地哦了声,道:“就是说故事啊。”
胖婆子还想再问,世芸却叫停了湘儿:“乖乖的坐吧。别到了地方没精力玩了。”
湘儿忙乖乖的坐好,俨然是个小大人。
胖婆子见世芸闭上了眼,显然是不同她说话的,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太心急了,怎么就一下子问出了口,还是这样的直白,这二奶奶定是有什么想法了。
湘儿只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些耐不住了,抿了抿口,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扯了世芸的袖口。睁着一双童目,纯真的望着你,欲语还休。
世芸为由道:“怎么了?”
“娘,我的兔儿灯带了没有?”
这孩子,从昨晚睡觉前就还是数着今日到汪家估客要带些什么,就是现在还记挂着。她笑着道:“带了。你昨儿不是亲自放到小箱子时面的么?”
得到了世芸的肯定的答复,湘儿这才又坐好,很快她又叫外头的吆喝声吸引了目光,掀了车帘子,凑着瞧。
胖婆子忙拦着:“姐儿,这是在外头…”
“大娘没事,隔着纱,外头哪里能睢的清楚。”
世芸开了口,胖婆子也不坚持,却趁机同世芸说话:“奶奶,您太爱惜姐儿了。姐儿虽说才四岁,可孩子一年一年的大的快的很,转眼姐儿就要说人家的年纪。小时候,大家是不以为意,到了大时,叫人知道了就晚了…”
“大娘怎么就想到了那么老远的年。等她嫁人,那还有十几年的事,您说的我都不敢想了,到了那时候,我怕就是老太婆了。每日都愁怎么遮白发同皱纹了。大娘,您在太太跟前,右晓得有什么好方子么?太太一点也睢不出来像是五十岁的人,一点白发也没有。”
胖婆子冷不防世芸又转到了这有什么返老还童的好方子上了。她只得同世芸说了一些日常的保养,一面琢磨着自己要如何把话给转开,偏偏无论她怎么转,还是叫世芸给兜了回来。
汪家在济宁新城,他家是那一条街上最大的人家,人们也都习惯将他家门口的街道叫了汪家大街。门口的人瞧着知州太太的马车过来,已经跑回去禀告去了。
汪太太带着媳妇等人接了世芸,又换了二人抬的小竹椅,直往后院去了。因为是在新城,汪家又是有钱的主儿,先占了好地方,占了大地方。
此时天已渐渐暗沉下来,汪府已然点上了灯笼,照得整个地方通明不已。
她家的院子极大,绕过小廊右处开的圆月门,穿过太湖石,但见曲廊数折,两亭浮水,穿过曲廊一处精致的小屋现于眼前。绕过小屋,但见遍地花园,盆景中种有矮小松杨之类,花则月季丛菊为主,树则剪丫除肄,根枝盘曲而有环抱之势。其下养苔如针,点以小石,谓之花树点景。又江南石工以高资盆增土叠小山数寸,多黄石、宣石、太湖、灵璧之属。
各式各样的灯笼让世芸瞧得是只有赞叹的份儿。湘儿本还觉得自己手中的兔儿爷灯笼稀奇,再见到汪家的灯笼便觉得自己心爱之物没什么稀奇的。
汪太太将世芸请到了楼上,这是一处十六间屋子三层阁楼,周围雕
栏画栋。一路走来,只瞧着那砖上雕着画,四周横梁也都花式繁多,世芸见着不由的咂舌,这样的讲究,要花多少的银钱,果然是富贵之家。
二楼只摆了一桌酒,客人只有世芸同湘儿一人,湘儿被请一隔壁的屋子,安坐着的都是汪家七岁以下的女孩儿,小女孩们在一处自然有她们玩的。
至于胖婆子她们则是被请下去吃酒,世芸身边只留了一个簇水。
安排好后,汪太太捧了茶点这才坐下同世芸说话:“今日只是家宴并未有请旁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做客(下)
大凡富贵之家都有蓄养小戏子的习惯,以便自己随时取乐。汪家更是养了两班的小戏子,一个是徽州老家的徽州腔,再一支则是昆腔。世芸看着汪太太递来的戏册子不由赞叹这家人的细心周到,满足了个各地人的需求,有这样的心思难怪家业做得那样的大。
世芸随意地点了两首,让给了汪太太,汪太太又点了一首,接戏单子的仆妇才接了过去,不久,对面戏楼便拉响了胡琴。
这是世芸点的《三击掌》。她原以为是平日在家看过的王宝钏薛平贵所谓的三击掌,又想着头一次听徽腔,挑选自己熟悉的剧目也晓得在唱些什么。却不想这上头的《三击掌》却说的是另一个故事,为西汉朱买臣妻子崔氏嫌朱买臣家贫悔婚一事。
她是头一次听徽州腔,生怕听不明白,却不想这徽州腔流丽悠远,远在昆腔之上,更喜的是通俗易懂。
故事很快便进入崔氏求去,再嫁农夫一节,这是故事的一个高潮,辞藻华丽,曲调清丽,最是吸引人的眼球。
只是汪二奶奶开口道:“这崔氏好没眼力,放着朱买臣这样的人不要,却要嫁于一个农夫。”
她说话过于突然,众人微微一怔。
汪大奶奶只朝世芸这边看了一眼,又撇过头,瞧着戏台上,好像方才是有人唤她一般。
众人没有搭腔,汪二奶奶非但不感到窘迫,反而对着世芸道:“太太,您说是不是?”她将话丢向了世芸。
世芸只是笑了笑。她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个演崔氏的小戏子颇好,眼神传神,口吻中说不尽的恨铁不成钢。
汪太太将话锋接了过来:“这同有没有眼力有什么关系。若是说她不自重倒还说得过去。我们女子最要讲究从一而终,怎能因为夫婿唱歌而感到羞耻呢?”她将脸转向了世芸。
世芸晓得这是一定要让自己开口的,便道:“汪太太说的是,二奶奶说的也是。”
汪二奶奶颇为放肆,笑着道:“夫人这话说的不好,是是非非,哪里什么都好呢?”
簇水笑着道:“汪太太说的是,二奶奶说的也是。奴婢的小见识是,这崔氏怎么晓得朱买臣日后大富大贵?这世上若是都晓得日后回怎么样,也就守株待兔了,哪里有那些烦心事。我若是早一个月晓得汪太太要请我们奶奶看戏吃酒,我一定要饿肚子不吃东西的。”
世上的事都没有预知,如果大家都知道章延闿其实是个有出息的,如果大家知道章延闿日后的仕途顺当,当初就不会有她什么事。如果当初她没有被逼到绝境,她怎么会嫁给章延闿,那时候的章延闿说实话不是什么良配。
世芸想到以前的事嘴角微微翘起。
众人见世芸嘴角翘起,忙应和地笑着。
汪太太抿口道:“嫂子快到边上吃酒。”又让人并一桌席面摆在外头,让了几个体面的媳妇丫头陪着簇水。
簇水笑道:“我去吃酒了,我们奶奶怎么办?还是太太拣了让我带走,等我回去了,也不用伺候我们奶奶了,我好好地吃些。”
汪太太忙点头:“你只管吃,喜欢什么就说来,我让人做了你再带回去。”
簇水道:“我这有吃有拿的,到让太太请了两回,我们奶奶却只送了一份薄利,这么算来还是太吃亏了。”
众人又是一笑,汪太太让人请了簇水吃酒,又让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伺候世芸:“这位嫂子倒是好风趣。”
世芸笑道:“她以前倒不这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不晓得怎么了,嫁了人之后便这样了。我倒嫌她烦了。”
汪太太道:“我闺女也一样。上回带着外孙来,风风火火的,外孙一不听话,她便顺手教训,到把我吓一跳。”
“令爱嫁到哪里的?”
“她夫家在扬州。”
世芸点点头,转了头又去看戏,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朱买臣坐到会稽太守返回故里,与前妻相见,前妻愧然,自缢而亡。
世芸听着汪二奶奶叹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又说朱买臣仁义备至,还出钱为前妻修冢,实为大丈夫,气度斐然。
真的是这样么?她反而觉得朱买臣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前妻同现在的丈夫过得再不好,他何至要将人接到府衙,给予饭食,这不是在羞辱么?
这就是有些人,明明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可是在人前人后偏昰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汪太太看着世芸,她不发话,她也不好贸然开口,那戏台上的两个小戏子也是惴惴不安,也不晓得要怎么。
伺候世芸的那个丫头得了汪太太的眼神,用筷子夹了一道菜布入世芸面前的小碟子里:“夫人,尝尝这个,这是扬州名菜。”
世芸回过了神,微微一笑,看着那丫头暗室的那道菜不由笑着对汪太太道:“我从来都是听说扬州的东西精致,没想到连吃的也做得这样的好。到真长见识了。”
待世芸吃了菜,那戏台上的小戏子弯腰示意,世芸晓得这是要赏,只是不晓得汪家是怎么个出手的法子,她只看向了汪太太。
汪太太点了点头,只见那站在外头的仆妇喝了一声:“太太赏。”
但见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却是几个仆妇拿了小簸箕将散钱抛向戏台。就是她们这楼上,也不晓得是哪个,还摘了首饰扔下去。
这可让世芸有些为难了,这么一下要赏多少银子,那边还跟着个胖婆子,她那双眼睛却是在盯着呢,自己同章延闿做戏了这么久,可不能让今天给毁了,她可不想再吃青菜豆腐了。
她从身上摸出两个荷包,让人送过去。
再看了两出戏,世芸便提出晚了,汪家人又忙着送世芸出去,临走湘儿却是不愿意,她从来没跟自己一般大的孩子玩过,今日却见到了那么多,每个人还玩得那样的投机,她们会那么多东西,认得字也比自己多。
汪家的一个姑娘走过来,将自己手中的荷花灯送给湘儿:“你若是想找我们玩,到时候我们派人来接你,你也可以叫人接我们到你家玩的。”
世芸点着头:“正是。人家送了你这么多的东西,你也该想着怎么还人家啊。咱们回去想想,到底送什么?这是你做的么?”
那说话的小姑娘点点头:“做的不好,叫夫人见笑了。”
世芸笑道:“这么精致,真是难得。”她又对湘儿道:“你还是回去想想什么东西能配得上人家的东西。”
湘儿这才同意,却是眼巴巴地看着世芸:“那我可以请她来家里么?”
世芸看看湘儿,又看看那个小姑娘,再看看汪家的众人,汪二奶奶那脸上颇不以为然,不住的拿眼睃另外一个小女孩。
她笑了笑:“可以,你若是喜欢谁,就请谁。”
湘儿满意地笑了,转身又去拉着那个小姑娘:“我娘同意了,回头我就让人来接你。”
汪太太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女,没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却叫个小孩子给办着了。这哪里光孩子来往,大人也是要跟着来往,这一请一便是两回,一来二回就熟了。
世芸上了马车,偏胖婆子没见人,又等了好一会子,胖婆子这才过来,她喝得满脸通红,手里还提着个大包袱,原本还藏着掖着,可瞧见世芸已经上了车,也不怕什么了。
有小丫头见着胖婆子,准备帮着拿东西,胖婆子却不给,只自己拿着,要往后头走,那小丫头忙道:“大娘,奶奶在前头等您呢。”
“你就回二奶奶,就说我吃了酒,身上都是酒气味儿,别过给二奶奶,我在后头就行了。”她说着自己便往后头去。
小丫头瞧了瞧,自己到前头回了一声,也到后头的车上坐了。
到了家,也就歇下,小丫头却偷偷地找到簇水:“我见那包袱奇怪的很,跟着去的时候手里没东西,回来却拿着东西,我瞧着沉得很,怕是有很多。”
簇水抿口想了想:“可晓得那里头是什么东西?”
小丫头摇着头:“我要去拿,她不叫我动手。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我偷偷地去看,回头再告诉嫂子。”
簇水赞许地道:“做得好。不过却不能让人晓得,你若是看到了是什么,回头只要悄悄地告诉我就好。”
小丫头点着头。
到底是什么东西。从汪家收了什么东西,若是寻常的小东西也就算了,若是那些个贵重的,若是到头来反咬一口?她还记得当时在兴义县的事,那时候二爷也凶得很,当时扳倒那个知县就是因为他乱收了东西。东西不是那个知县收的,是旁人,可到时候哪里说得清,还不都是挂在了二爷身上。
好容易到了今天的局面,她好想真跟当年出京时说的,要风光地回去。
大清早,济宁城方才恢复了生机,知州衙门外头的惊堂鼓便打扰了这一刻的宁静,紧接着门上的玉板也连敲了九下。
章延闿忙放下碗,直接跑了出去,世芸头一次听了这玉板响,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太太,运河上有船叫人劫了,一船的人都死了,其中有个人身上还有官军的腰牌。”
是官军,官军叫人杀了,这…这是出大事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色(上)
章延闿到了码头边却叫一伙官军拦住了去路,他忙将自己身上带着的印信拿出来,无论他怎么解释人家都不许他再往前一步。
就在此时,从那边的大官船下来几个官军,抬着担架便跑。只见那担架上放着个人,浑身血淋淋的,章延闿忙拦住其中一个:“这是。。。。。。”
那军官蠢事竖眉立眼,手一样便要大人,董维运眼疾手快的架住。
那官军抵不过董维运,口中道:“耽搁了救人,老子要你拿头来换。”
章延闿陪笑到:“我是说我晓得哪里有好郎中,我让人领众位去。”
官军收了手:“你早说啊。快说这济宁成哪里的郎中最好,要刀剑伤得。”
章延闿忙派董维运领了人去:“就说我说的,一定要活的.”
抬人的官军随着董维运非一般的往那头去了,章延闿却仍旧留在那,同守卫的官军打听着。那官军仍旧是一张铁嘴,半点不透露,甚至不住的喝令章延闿后退。
“你那什么印信我也不认识,就是布政使大人也无用,除非是皇上的玉玺。如今我们大人接管了。”
好霸道的人,张口便是皇帝。章延闿倒是无话可说,想了想与其再这里等着还不如去看看那个受伤的,他留了两个衙役在这里等候着,若是有消息立刻到回春堂传话与他,自己则带人往那救人的地方去了。
回春堂的大夫战战巍巍。不说这些个凶神恶煞的官军,就说县衙的董捕头也是一副黑脸,大有翻脸不认人的架势。一来就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不许他们接待病人,还说若是人死了,就要他们的脑袋。
那明晃晃的钢刀就放在边上。
一听知州大人来了,东家忙迎了出来,想着请知州大人说两句好话,却不妨知州大人上来便问:“人怎么样了?”
东家道:“还在救。大人那是什么人?”
章延闿撩了衣摆便往那屋里进,那几个官军认得章延闿,只抬眼看了下,双眼又转向了那边。
几个大夫忙着救助,学徒们忙着送药送水,屋里乱得厉害,却不闹。
突然有个小学徒摔了一跤,盆里的血水泼了其中一个军士一身。那军士腾得站起来,瞪着那个做错事的小学徒。
小学徒本来就已经害怕,叫人这么一瞪,眼睛又偏偏看见那军士手搁在腰刀上,他一翻白眼便倒了下去,随即容忍便闻到一股子的尿骚味,却见那小学徒的裤子全湿了。吓的不但失禁还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