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儿的害怕传递到于阳的身上。于阳明白妞儿害怕什么,她要把赵升打发了才是,打定主意的于阳,望着赵升笑脸靥靥:“仙师不是人称前知五百,后卜三百。连我家老爷什么时候有子都算得一清二楚,怎么连我们两个小小丫头的生辰八字都看不出?”
于阳的话讲得颇重。被人称什么都知道的赵升,会不看不出两个丫头的命相,还要看八字,于阳是说赵升是欺世盗名。
赵升面对于阳的挑衅只是微微一笑,若是这一点小小的挑衅他就退缩了,他也不是现在的他,也不会孤身住入庙中。
“贫道说了,两位女施主面相奇特…”赵升看着于阳,又是一笑,“女施主也听人说贫道看相颇准,若是不详加推断,到时候坏了贫道的招牌…”
于阳暗叫不好。怎么一直追着自己问。干脆这样好了!
于阳干脆伸出自己的右手,大大方方地请赵升为自己看相:“属羊,六月初三。”
赵升却没想到于阳会突然得变得那么的痛快,他微微一怔,当听到这个丫头确切地说出自己属羊,六月初三生。赵升更是一怔。
他望向了妞儿,那个女子,他在蒋氏身边见过,她们俩的关系好像很不错,可是为什么当蒋氏把自己院里所有的女孩叫出来后,并没有这个女子呢?
赵升迅速地掐指算了算,他再看了于阳的面相,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女施主真的是属羊六月初三生?”
于阳点点头。这有什么可骗的。
“乾元二十四年生?”赵升为了确定再次问了一声。
“正是。”
赵升仔细地算了算,甚至蹲在了地上,以手做笔在地上画着。横一下,竖一下,在于阳看来就是鬼画符。真不知道,这又能算出什么来。
看着赵升在那里又是口里嘀咕着,又是涂抹算写,于阳真觉得这人有些疯了。
妞儿好奇地看着赵升在那里算着。阳妮子的八字真的有那么奇特么?奇特到赵天师要算了又算。她疑惑地瞧了于阳一眼,阳妮子是大富大贵的人?
赵升终于站了起来:“贫道还是那句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女施主只要放下心中的执念一切便会迎刃而解。女施主属羊,生于六月初三。小暑之时,热心忠直,受天之福,名利荣达,进退无难,处世和平,合谋志同道合,言而有信;家运隆昌,荣华一世,晚享子福。”
一堆的好话向于阳砸来,到让于阳有些昏脑,这些说的是她?怎么听怎么不像,她自嘲地道:“受天之福之人能是个身为丫鬟的人?仙师真是说笑。”
赵升摇摇头:“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苦,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矣。”
赵升在那里咬文嚼字,无非是告诉于阳,现在的身份低下并不是永久之事。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话她听懂了,这一段话她都听明白了。可是她却不相信。
妞儿跟听得稀里糊涂。赵升那一大段话她一句都没听明白,但是她听懂赵升先前说的话。就算是受天之福,名利荣达,进退为难,荣华一世,这都是好词,阳妮子真的是大富大贵之人。她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命格,可是心中的警惕告诉她不可以问。只要阳妮子好了,自己怎么可能不好呢?
“这位女施主,贫道可否问你的八字?”赵升对于阳没有透露太多,多的他不敢说,就是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排出的命格,是因为他的道行还不够?自己出师还是太早不成?他转向了妞儿,希望通过这个女子能证明自己并不是道行不够。
于阳向赵升致谢:“多谢仙师,不用了,我等还有事,先告辞…”
“赵天师。”
熟悉的声音从一边传了过来。于阳转过身子,瞧见从那边走过来的穆时风,欣喜地向他笑了笑:“穆大人。”
穆时风只是向于阳点了点头,平实的打招呼,让于阳认为他这是跟自己头一次见面。
赵升深深地向穆时风唱诺作揖:“贫道有利。”
“仙师不必多礼。英国公妇人求见仙师,还请仙师轻移法驾。”
赵升看着穆时风,捻着自己犹如鲶鱼胡须的长胡,笑眯眯地道:“何须小道前往。夫人所求之事就在眼前,无需多虑。”
穆时风点了点头,却做出个请的手势,即使赵升已经说蒋氏所求之事就在眼前,不用多虑。可是穆时风仍旧示意赵升移驾。
“在下听命行事。巴青,带赵天师见英国公妇人。”穆时风提声叫了句,从那边的门口闪进一个劲装男子。
穿着玄色劲装地巴青脚下生风地走了过来,在离赵升三步的距离,巴青停了下来,冲着赵升行礼。
这虽然是请,却是逼赵升一定要离开。
赵升嘿嘿一笑,摇摇头:“小道遵命。”赵升迈着八字向那边挪着,挪了几步回来后,又冲着穆时风道:“命中带兵事,君主兵,一生荣华全在兵,只是明年将星昏暗,君当远离兵事,切忌切忌。”
穆时风听了赵升的话,只是拱了拱手,仍旧请赵升离去。
妞儿见状忙对于阳嘟着嘴:“你走吧!不用你带路了!”她说着冲于阳眨了眼睛,便跟着赵升身后,就是在穆时风面前,她都要装作跟阳妮子不熟悉,她要骗过所有的人,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要骗过。
于阳向穆时风蹲了半礼算是打了招呼,他既然做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自己又何必再同他说什么。还好自己什么也没弄,若是贸然送过去,人家记不起来,难堪的还不是她?
“赵天师就是这样的人,若是想要给人算卦,躲都躲不开,一定要给算了才行。”
才迈出步子的于阳,被穆时风的话困住了手脚,他这是在同她说话?
于阳转过身子,面对着穆时风,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
穆时风见于阳微微皱着眉头,双眼透露出迷茫地神色,嘴巴微微嘟了起来,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时候穆时风又回到了那个跟于阳认识的人,他在告诉于阳,赵天师是个什么样的人,请她不要害怕介意。
于阳笑了笑。
她并不怕赵升为自己算命,怕的是妞儿。就算是有人问起自己是不是属羊的六月初三,她大可以说不是,其实也不会有人来问自己,现在时姨娘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再希望自己这样的人过去呢?
“穆大人,您看见刚才晕过去的那位夫人了么?您知道她府上是?”


第二卷 下人 第七十八章 回到太太身边的木香
“你…”穆时风有些意外,于阳怎么对旁人有了兴趣。
“哦。我只是有兴趣。”于阳随口解释着。
穆时风怎么可能信她随口找出的理由来。她的眼神写得根本就不是有兴趣,随口问问。
被穆时风看得有些心慌,于阳撇过头,掩饰道:“我只是看她,她病得那样严重,还要做千次参拜。”
穆时风点头道:“她是于大学士的夫人。”
“于大学士?”
穆时风知道于阳并不了解那些,细心地解释道:“于大学士是于少保的儿子,于少保牵扯到夺嫡,被斩首了,全家都流放在外。当…当今即位后便为于少保平反,家人都被释还,本来要授官的,但是,于大学士并不想出仕,一直隐居,直到前两年,于大学士才重回朝堂。”
“这样啊!”
穆时风见于阳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说的很细致,在于阳问起于少保是什么人的时候,穆时风将于少保的事迹都说了出来,说话的时候穆时风的语调虽然平平,但是他的眼睛却闪烁着崇敬地光芒。
两袖清风;要留清白在人间;平定外藩叛乱;国难之际,力挽狂澜…只是,这样的人,最终因为夺嫡之事,身首异处。
于阳沉默了,她低着头,看着地面上铺设整齐的青砖,沿着砖与砖之间的缝隙,一直往向了远处。那边就是韦陀殿。
护国寺真的跟别处不一样。韦陀作为守护佛法的神明,一直侍立在佛祖之后,可是在护国寺,则专门修葺了独殿供奉韦陀。
面目狰狞的韦陀菩萨肃立在那,千百年都是一样的动作,他能护得住什么佛法,佛法又能普照着天下众生么?
穆时风注意到于阳的面色有些不好,出声探询着:“你怎么了?”
于阳笑了下:“没事,我只是在想…”于阳抬起头,看向了天空,良久才道:“穆大人,你说为什么大家都想当官。于少保就是做了那么多的好事,还不是身首异处?”
“你…”
穆时风有些不习惯于阳这种跳跃式的思维,先前还在说于少保的事情,怎么现在又说到了当官的事情上,这是一个女孩子所想的事情么?他以前没有遇见过,也没听过,这是头一个。这个女孩子身上所蕴含的东西,让他感到无限地好奇,好奇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进府里,好奇这个女孩子脑子里不一样的想好,她令他感到好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于阳又笑了笑:“我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于阳连声解释着,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一个成日里待在内院的小丫头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来。这跟她的身份不符。于阳急着转移话题:“穆大人,我方才听说于大学士的儿子身子不好,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只是听说,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于大学士的独子身子很差,天天拿人参吊命。”
于阳反问道:“于大学士就没有别的孩子么?”
“这我就不晓得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穆大人告辞了,我去找她们了。”于阳急急地同穆时风告辞,拔腿就跑了。她不能再留下来,再留下来,穆时风一定能看出她所想的事情。
于阳急急地跑走了,只留穆时风一个人呢立在那。他看着那个快步跑走的女孩子,心里却是好奇不已。
“少爷,老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出现了一个蓝衣男子,静静地站在穆时风身后,开口道。
穆时风点了头,又站了一会儿,这才抬步。
于阳急急地跑了开,路上遇到一些丫头,问清了皮姨娘在哪里,急急地跑了过去。
于阳几转了弯,跑到廊下站立,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炙热的白气从她口中吐口,很快又消失殆尽。吐气的同时也伴随着吸气,大量新鲜而冰冷的空气从她的口中进入,流入腹腔。于阳觉得全身舒坦不已,一连串的小跑让她全身燥热不已。停下的那一刻,胸腔虽然很不舒服,小腹还隐隐作痛,但是却是那么的真实。她感觉自己还活着,剧烈的心跳,砰砰地撞击着她的胸膛,急促的呼吸告诉她她还在呼吸,她还活着,还活着。
“你到哪里去野了!”
熟悉的尖锐声在于阳的面前响起。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于阳所有的平静。她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眼前的人神气活现,装饰一新。崭新的水红绫遍地锦袄,柳黄锦裙,外面套着油绿绸对襟比甲。当中带着一朵指顶珍珠翠叶嵌宝花。鬓边一只织金拔丝丹凤口衔宝石,挂珠摇摇晃晃,应着冬日的阳光反射出夺目的光芒。这人窈窈窕窕好不美艳。
这人是谁?却是木香。
一见到木香,于阳很是吃惊。她不是在佛堂么?什么时候过来了,还打扮的这样鲜艳。想想在佛堂的时候,木香一身冷清,全身的颜色不超过两种,就是头上的首饰也不过是几朵呆旧的绢花。整个人如同稿枯,今日却是焕然一新。
鲜艳的衣裳,华丽的首饰,最重要的是她面上展示出的得意,高傲。
“木香姐姐跟你说话呢!”小丫头见于阳不开口,狐假虎威的指责道。
木香拦住那个小丫头,轻轻一笑:“我可不敢,人家可不是一般的人。怎么会理我这样的人。你记清了,她就是阳妮子,是皮姨娘跟前的红人。”
小丫头们轻笑出声,那个小丫头笑道:“凭她是那个也比不过姐姐。再说还是个皮姨娘的丫头。姨娘本身就是下人,哪里配使丫头,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
真是个利落的小丫头,口中又抑又贬的。
那小丫头见于阳不开口,轻笑道:“姑娘进去吧!皮姨娘正在里面伺候太太呢!你快进去伺候你们‘姨奶奶’吧!”
“皮姨娘也是你说得的?我看你就该掌嘴!”呵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眼见一个丫头走了出来。
于阳看过去,却是妞儿。怎么会是她,妞儿不是说在旁人面前不能表现出她们之间的关系么?她帮助自己,不是引人怀疑么?
小丫头并不怕妞儿,斜着眼看她:“你是哪个?”
妞儿正色道:“我是哪个并不要紧,你对皮姨奶奶不恭就该受罚。”
小丫头不理会妞儿,转头对木香道:“木香姐姐,这是谁,眼生的很。怎么好些日子没府里,这府里都是这样的货色。”
于阳听着小丫头说话不对劲,再看了她的装扮,大红织金袄儿,下着翠蓝缎子裙,她一开始怎么注意到这个小丫头的穿戴,她是什么人,打扮的这样好。
木香笑道:“计家妹妹,这你就不认识了。这是太太跟前的红人妞儿。”
计姓…
于阳突然想起,这是英国公府大管家计成的家人。计家的丫头不是都不进府做事的么?这个这是…
于阳担心得望向了妞儿,跟计家的人对上,妞儿日后在府里的日子定不忽好过。她就不应该出来。
妞儿有些暗暗后悔,为什么木槿让自己出来,她就出来了。计家的人,就太太也高看两眼,她冲撞了计家的女儿,日后就难了。
可是妞儿口上却没松,只是面上浮起一分笑容:“姐姐既然是计家的女儿,原该比我们还要懂规矩,太太常说计爷爷家的人最是忠于咱们英国公府的,伺候老爷太太格外尽心,就是各位姨奶奶也从不含糊。让我们多跟计爷爷计奶奶多学学。姐姐不要让她人蒙了心思才好。”妞儿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话锋一转,“姐姐既然是来伺候太太的就请进来吧。”她也不多说,直接掀起了帘子,请计家女儿进去。
妞儿想的一点也不错,计家的女儿就是来伺候蒋氏的。其实也是计家的一点小心思,趁着今日蒋氏心情好,让自己的女儿到蒋氏面前走动走动,一则是想着能讨份恩典,让自己的孩子能体面地嫁人:二来也是想借蒋氏的手,为自家的孩子讨个体面地人家。府里那些个有出息的护卫也可以,只是府里护卫指人都是必须通过张瑛跟蒋氏之手,私下订亲那是不许的。
计家的女儿甩了袖子,赌气的进去了。她从小也是奶妈自丫头伺候长大的,不过是顶个世仆的名声,就是这里的姨奶奶或者是小姐也未必有她体面,现在还要她去伺候人。
妞儿转头对阳妮子道:“还有你,皮姨奶奶问了好几次,你还不进去!”
于阳忙应下。
木香见大家都进去伺候,深怕落后,忙赶上去。
可是,偏偏帘子就自她眼前落下。木香气得一把掀开帘子,快步走到走后进来的于阳身边,冲着她道:“阳妮子,你给我小心点。日后我抓住你,非要把你放在铁钉床上犁三遍不可。”
于阳看着木香气急败坏地样子,心里突然舒服了一些,她展颜笑道:“这礼物我没兴趣,留着你自己用吧!”她端着托盘不在理会木香,走到里间恭敬地递给皮姨娘。
皮姨娘接过白水,瞥了眼于阳,嘴角微微翘起。于阳的话,她听见了。这丫头自己果然没看走眼。
于阳觉得自己变坏了,为什么兑了木香后,让木香感到不快活后,她感到这样的舒服。
蒋氏也听见了,只不过她只听了一半:“什么礼物?”
皮姨娘笑说:“这丫头前日跟我讨假,说过年要回家去。我说要她给我带些自家腌制的酱菜,她们庄户人家的跟咱们府里的不一样。”
蒋氏听了也让于阳带些回来。这下,于阳的假算是准了。她笑嘻嘻地向蒋氏谢恩。


第二卷 下人 第七十九章 接于阳回桑家的桑寿
乾元三十八年的新年在干阳无限地期盼中来到了。下月初,蒋氏按品行大妆进宫朝贺;其后同宗亲属来到宗祠祭祖;再后来就互请酒宴,一直要忙到正月十五,这一日,蒋氏又要入宫,然后便是阖家赏灯。这些跟于阳都没有多大的关系,皮姨娘早把这些都推了,譬如说素纨跟柳儿想要去瞧热闹只管放她们去,于阳大多数则跟清莲待在皮姨娘的屋里。
好容易到了十六,这一日,于阳早早地向皮姨娘告假,回到自己的屋子把要带的东西都打理清楚。她要带回去的东西很多。比如说,她这有两块料子,是要给桑父桑母做衣裳的,还有几身衣裳,是挑了七成新的,料子是好的,手工也是好的,那是要送给桑家三姐妹的;至于男孩子,先有自己在外面买的小玩意,还有皮姨娘特地让人给她准备的点心。零零总总包了一大包。
清莲又拿了几个荷包过来:“这里面各装了几十个钱,你回头给他的弟弟们。姨奶奶本来说还要给你拿些东西来,只是你头次回去带了那么多的东西,以后若是少了就不好了。”
于阳点点头。
清莲看了于阳的妆奁,替她拿下了一些首饰,只留了一些不要紧的,自己也添了几个小玩意进去:“你自己也留些积蓄,这些在府里不值当什么,可是在外头看来已经可以了。这些我替你收着。”
清莲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只是在提醒于阳,不要把自己都忘记了。桑家的人能把她跟那个妞儿卖进来,就晓得是个贪钱之人。不要被他们把钱都骗了,自己什么还不知道。
清莲笑了一下,替于阳检查着包袱:“你回去记得带些酱菜回来。无论好坏都可以,姨奶奶在太太跟前说了的,你若是不带来,太太面前不好交差。还有,再听听有什么乡间的事,拣喜庆的,说不定太太要问你的。”
于阳连连点着头。带东西的事情自然不要她费心,她只要说某些某些是英国公府夫人姨奶奶赏的,再提点着要孝敬什么,桑妈妈肯定会把东西准备好。只是乡间的事,让她说到事有些为难她了,如果是桑妈妈或者是桑喜,再者是桑妈妈那个信佛的妹子,她们一定能说的很好,让蒋氏感到满意。她们总是喜欢打听四方邻居的事,然后学说给别人听。
“还有,放你三天假,明天吃了早饭后到二门上,大哥说有你家里来人接你。”说话间清莲冲于阳眨眨眼,她相信于阳能明白,“大后个晚饭前回来就好。我也没给你派人,左右接送的时候都有人,派了人去,你们过年也不安生。”
于阳只觉得清莲的交待实在是太多了,她觉得时间怎么过的那样的慢,她感觉清莲已经交待了很久,可是为什么天还没有黑,为什么还不到明天。
一夜的辗转反侧,终于挨到了时候,于阳掀开被子,跳下炕,快速地穿着衣裳,迅速地梳了头发。
清莲揉着迷离地双眼,看着于阳飞快的打理着自己,她拢了被子,探起半个身子:“没那么早,你且等等。”
因为前几日清莲跟于阳连着伺候皮姨娘,这几日便轮着她们休息,由素纨柳儿伺候皮姨娘。清莲也是要回去的。
于阳没想到这都挨到了第二日还要等,她怏怏地坐下,愣愣的瞧着外面。
清莲打子个哈欠,拍了拍炕上:“上来再睡会吧!不会晚了你的。”
于阳不清不愿地又爬上了炕,却没有脱衣裳,只是坐在炕上挨时间,此时清莲也不好再睡下去,她干脆坐起身子,披了袄子同于阳说着话。
终于挨到了时间,于阳提着两个包袱催着每旧打理自己的清莲:“清莲姐姐快些,快些。”
清莲终于抿好了头发,提着包袱出来:“你别慌,咱们给姨奶奶道别。”
到了二门,骡车早已来了,一个老年仆妇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头上还戴了一只鎏金簪,笑盈盈地看着来人。她从车上爬下来,向清莲跟于阳道福:“两位姑娘来的可真早。我伺候两位姑娘回去,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清莲先是笑了:“您等的人还没来呢。”
婆子笑了笑,凑到于阳跟前,眯着眼看了又看,笑道:“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一会儿,妞儿来了。
她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美艳中又透着三分端庄,华丽中又衬了七分朴实。要说显眼,这府里的丫头都是这么打扮,根本就没有什么;要说平凡,但是却处处显得同人不一样。
银红对衿袄儿,绿绸裙子,#着一件灰鼠短襟大毛衣裳,头上几样首饰颇为华丽。
一见到妞儿,婆子立马迎了上去,接过妞儿手里的包袱:“给姑娘贺新年了。您大吉大利,万事吉祥如意。”
妞儿笑着同她说了几句吉祥话,伸手递了个红封给她。
婆子笑得更欢了:“我说怎么昨晚上烛花结了又结。送姑娘回家是我的差事,哪里敢要姑娘破费。”婆子虽然这么说,可是已经把红封塞进了怀里,又亲自搀着妞儿上了车。
于阳并不是同妞儿一起走的。她看着妞儿先走,心中暗暗焦急,终于角门那出现了巴青同桑寿的身影,巴青是过来接清莲的,又跟着于阳说了几句话,他还给于阳准备了红封,于阳却是没想到,手里空空的到不知道还什么好了。
清莲推着于阳:“这是他应该的。你回来带些好吃得给我就可以。”
巴青在那里抱怨一声,却又不敢大声,只是叫桑寿回来请他吃酒,这才放行。
才送府里的侧门出来,一直朝前走,刚出胡同口,转入大街,就听着那边有人在叫桑寿。
桑寿忙举目望去,那边一行人鲜衣怒马,为首的正是英国公张瑛同穆时风。桑寿忙下马,快步跑了过去。
张瑛同穆时风原本是要出城跑马,后面跟着的人眼尖地瞧见那边的桑寿,说了句,张瑛瞧见了说了两句,便有人叫了他过来。
“老爷。穆大人!”桑寿见到张瑛笑嘻嘻地。
“你小子,笑得那么欢,有什么喜事?回家就这么高兴?不晓得,大丈夫志在四方么?”张瑛手执马鞭,虚指向桑寿。
桑寿抓了抓脑袋,只是笑。他就是想回家,上回爹妈托人带信,自己村里的人见了他,是连连的惊叹,如今自己这一身回去,怕是要羡慕死村子里的人。再说他好久没有回家去了,怪想念爹妈的,他过节得的赏赐很多,要带回去孝敬爹妈。
后面有人晓得的插嘴道:“他是接他媳妇一起回去的!”
说着,后面的护卫们都笑了。桑寿也不好意思,也笑了起来。桑寿怎么进府的大家都知道,他虽说那是他妹子,可是有谁相信,都认为那是他媳妇,加上桑寿后来也没说什么,大家都默认了。
张瑛转头对身边的穆时风道:“你看看这小子,笑得都没完了。”
穆时风只是笑了笑。他抬头向桑寿跑来的地方望去,那个丫头就在那辆马车上吧。
穆时风注意到马车的帘子动了动,一只手伸了出来。
于阳坐在马车上,左等右等也不见桑寿回来。桑寿方才说有事,接着就没了音,于阳有些好奇,她探了起身子,伸出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朝四周望去。
很快她便找到了桑寿。在这条路上找到桑寿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英国公张瑛带着一群人骑着马,而桑寿则立在跟前。她不仅看到了张瑛,也看到了穆时风。
穆时风今日的打扮跟腊八那日遇见的装扮差不多,新年果然是不一样,朴素的穆时风也有华丽贵气的一面。
早有眼尖的指了探出头的于阳给张瑛瞧:“老爷,那个大概就是的。”
张瑛问了桑寿:“是不是她?”
桑寿回过身子,瞧了眼,点头道:“回老爷,正是。”
这是张瑛头一次见于阳。
马车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探出了身子,淡雅柔润的藕粉色棉比甲,牙白棉布小袄,玫瑰红汗巾,挽着精致而平凡双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