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的眼中,沈云英是漂亮的,是充满活力的,她不同与自己身边的那些丫鬟们。她的骄傲,在她的眼里那就是年轻,那是蒋氏最缺少的。看着沈云英,蒋氏觉得自己也跟着活了起来,她喜欢这个一身活力的女孩,因为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还是有活力的。
沈云英微笑着回应蒋氏。她不喜欢蒋氏这样过于亲昵的动作,这令她感到恶心,可是又不得不强忍下来。她这次跟母亲借着为英国公姨娘怀有身孕的事进京,是了为父亲。旁人都认为自家摆脱奴籍,还能做官,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可是道州又是什么样的,毗邻两广,瘴气丛生,聚集着大量蛮夷,不服王化,前两任守备一死一逃。父亲在那个地方已经待了十年了,人到中年的父亲,还有兄长的仕途…不能再待在那种地方了。父亲能不能从道州那个偏远之地调回来,就要看自己的了。如果英国公夫人能喜欢自己一二,通过英国公夫人结识几位吏部官员的夫人…
沈云英实在忍受不了蒋氏这种别样的抚摸,不动声色的挪了一些:“太太,到时候我也来帮忙做百衲衣可好?”
蒋氏心里很是欢喜:“哪里要你做,府里有的是针线上的人。”
沈云英故意嘟着嘴:“府里的是府里的,我做的是我做的。她们那些人怎么能跟我比。”她知道蒋氏对她是宽容的,甚至是说有些喜欢,所以做的有些过。
果然蒋氏越发的喜欢:“那你就来。”蒋氏又伸出手要拉沈云英的手。
沈云英却不经意笑着站起身,走到皮姨娘跟前,亲热的道:“皮姨奶奶,那我什么时候过来呢?对了,太太,叫针线上的人,不如是太太亲近的人好。”
“这是怎么说的?怎么能叫太太跟前的人…”乐姨娘见她们三个说的热闹,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当回事,心里又怨恨起来。
沈云英笑道:“当然是要太太亲近的人做啊。这种贴身的东西,一向都是母亲做的啊。太太是小世子的母亲,不是太太做,还能有别人么?”
沈云英的这句话彻底说到了蒋氏的心里,那就是她的儿子,谁也抢不走的。蒋氏点头道:“沈丫头这话说的是。”她心里急着要亲手做小孩的衣裳,道,“沈丫头跟我回去,帮我挑挑,什么样的颜色适合小孩,看看什么样的画好看。快!”
蒋氏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带着沈云英急急的离开了。乐姨娘见蒋氏离开,不愿意待下去,连客套两句都不愿意再说,直接便走。
清莲准备把茶撤下去,皮姨娘却叫住了她。皮姨娘先走到供奉的观音前,亲手点了三柱香,虔诚的拜了拜,转过身,这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清莲故作不解的眨眨眼:“什么怎么回事?”
“你还要跟我扯谎?”皮姨娘伸手指了茶杯,“我虽然戒了茶,却没十月的天喝凉水。”
“姨奶奶。”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皮姨娘坐回了椅子,闭上双眼,拈动着手里的佛珠。
清莲只得把事情的始末说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端上来?”
“我,姨奶奶每月该领的东西,总是端,平常到没什么。只是现在已经是十月了,再过过就要下雪了。炭是一定不能少的。我端了冷茶上来,太太便知道姨奶奶现在的处境,一定会嘱咐旁人…”
皮姨娘张开眼,微微一笑:“你到会为我着想?”
“我…”
“我晓得,你是要给乐姨娘脸子。不过太太也说了,过些日子西北边的院子整理好,就让乐姨娘过去。没什么大事。不过,你说的那个新来的小丫头叫什么来的?”
“阳妮子。”
皮姨娘点点头:“嗯!你说,这法子是她想出来的?”
清莲道:“是。我见她说了在家修行的居士,也是要吃斋的,要讲究过午不食,连茶水都不能喝。想着姨奶奶也是不吃茶的,便…”
“阳妮子。多大了?”
“十三,属羊的。她…她是六月生的。”
皮姨娘转头望向了清莲。虽然她终日在自己的小院子念经,很少出去,但是府里的那些个事情她还是知道的。自己院子里才走的一个丫头就是属羊的,十二月生的,也托了人走了。
这还来了个六月的。
“六月的…阳妮子…阳…”皮姨娘默念着于阳的名字,笑着道,“这名字起的好。”她起身打开了首饰盒,取出两枚首饰,装到一个荷包里,“你把这个拿给她,告诉她不用来谢恩了。竹枝就要出去了,你好好的教导她。”
清莲应了,拿了东西出来找到了于阳:“给,姨奶奶赏你的。”
柳儿也在,听了忙凑了过来:“快看看,是什么?”
于阳将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那是一枚银镀金嵌珠宝蝴蝶簪。簪柄饰蝴蝶,蝴蝶的身体以银镀金累丝为托,头部嵌红宝石一枚,蝶翅为金托点翠,上嵌红宝石及淡粉色碧玺各两块,蝶须嵌珍珠各一颗。另一枚是银镀点金镶珍珠花卉花钿,做工也是十分的精致。
一看到这么贵重的东西,于阳忍不住惊叹一声,这是给她的?这么贵重的东西?
柳儿忍不住道:“这么贵重,姨奶奶偏心,给我的都没这好。”
清莲心下明白,笑着推了她:“人家什么都没有,姨奶奶给了你多少了?真是…”
说话见,但见一个女子提着两个包袱走进来。
那女子正是于阳认识的,是她早上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素纨。(


第二卷 下人 第三十三章 皮姨娘的赏赐(下)
清莲见到素纨提着包袱,不由道:“素纨,你这是怎么了?”
素纨放下手中的包袱,撇嘴道:“我还要问你要做什么?”
清莲奇怪的看着她:“我?我做了什么?”
“不是你说的,乐姨娘跟前的人多,住的太挤,让我跟竹枝姐姐把屋子腾出来,让给她们的人住。清莲姐姐,她们那叫什么挤。我们已经腾了两间屋子出来,还要我们再腾一间屋子,现在五个人挤一间屋子,这叫什么事。你是好了,在她们面前时赚足了面子,我们到受罪了。”
清莲被素纨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话说的是云里雾绕的:“我什么时候说要给她们让屋子了?”
素纨好笑的道:“难道是我无故编排你么?是她说了,是你让柳儿传的话。”素纨又指了柳儿,“柳儿,你说。”
柳儿冤枉的道:“我什么时候跟她说了。宝瓶今日到是来了,叫我跟清莲姐姐说,让出间屋子来。我没应,怎么现在又是我了。那个该死的宝瓶,我去收拾她。”柳儿卷了袖子就往外冲。
清莲忙拦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撕了她的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说。你看看她做的是什么事?这里是我们姨奶奶的地方,不是姓乐!”柳儿气得满脸通红,指着窗口外,一顿叫嚷。
清莲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你小声些,你在这闹什么?你就不怕旁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我还偏叫她听见…”
素纨在一边看着她们这样,有些恍然,原来不是清莲叫的,便附和道:“就是,咱们让了多少了。我以前在太太那就没受过这样的气。”
柳儿白了她一眼:“你已经不是太太那的了。你有什么好气的?清莲宁可自己住小点的屋子,也要把大屋子让给你跟竹枝姐姐。你看看我们这里是什么样,你那又是什么样。你到好,别人胡说几句,你就信了,枉废清莲姐姐平日对你那么好。”
素纨微红了脸,却不肯扔下:“若不是这些日子让得实在太厉害了,我会说个不字么?昨儿姨奶奶吃的水,被她们拿去净身。我只说是姨奶奶吃的,她们倒编排我一通,还说是你都不理会,我有什么脸说。”
柳儿一气道:“她们就会干这种事。今日给太太泡茶的水也被宝瓶提走了,还说我们的茶叶不好,用具也不好。我还以为她是抢了要到太太跟前显摆自己的东西又多好,哪里知道她根本就没拿去给太太泡茶。若不是阳妮子想了个法子,今日都不知道要怎么过去。”
素纨这个时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自己遇到过的,笑着道:“原来是你啊!你到我们这来了?”
于阳站了起来,向素纨问了好。
“好什么好,都被人气死了。柳儿说你想了法子,想的是什么法子?”素纨转头望着清莲,“方才在那里,宝瓶酸溜溜的说什么一杯凉水就跟太太比肩什么的,这是什么意思?”
清莲把事情说了:“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使坏。”她把簪子塞到于阳的手里,“你就收下吧!你今日可是立子一大功。今年冬日,咱们的炭可不怕了。”
素纨瞧着于阳手里的簪子,忍不住赞了两句:“是该有这么好的赏赐。”她打开包袱,取出自己平日要用的,又请清莲腾个柜子给她,自己拿了活计出来,坐在炕上坐了,几个人说了于阳的簪子哪里好,哪里做的精致之类的。
清莲在一旁敲了素纨的针线不住的夸道:“你的手艺真好。这满府再也找不出比你针线还好的人了。你留在我们这可真是可惜了,若是在太太那…”
素纨自嘲道:“谁叫咱们命不好。”
“什么命不好。日后有的你做的。”清莲压低了声音道,“太太要给小世子做百衲衣,你的针线那么好,入了太太的眼,还怕什么?”
素纨撇撇嘴:“随她怎么样。轮到我我就去,没我的我也不怨。谁叫我从太太那被撵了出来。”素纨恨恨地在活计上扎着,等她发现了,已经迟了,只得把那些线挑了,重新扎,饶是这样,好好的活计已然是废了。
于阳不知道,清莲她们却是晓得的,这个素纨以前是太太跟前针线上的人,被旁人挤到了这里,挤她的那个人,还是她本家叔叔的女儿。她心里一直堵着股气想要回去,只是可惜…
素纨口里虽这么说着,心里却盘算开了,若是能给小世子做衣裳入了太太的眼,把自己要过去,她就再也不用窝在这里了。
她忙请清莲几个帮自己选了平日里做的好的几件活计,那##包了,出门忘正房去了。
竹枝正好进来,奇怪的道:“素纨这是怎么了?平日最不愿意在姨奶奶跟前伺候,怎么这会子就往姨奶奶那去了。”
柳儿坐下来笑道:“到姨奶奶跟前讨巧去了。看来咱们这又要走人了。”
竹枝哪里不晓得柳儿说的是什么意思,朝外头瞧了瞧:“她本来就不是咱们这里的。何必呢!”她把包袱递给了于阳,“姨奶奶叫我给你的。”
于阳奇怪的看了看竹枝,真是奇怪,皮姨娘不是已经叫清莲拿东西给自己么?怎么现在又叫竹枝拿东西给她?做两下,不是太麻烦了么?
她打开包袱,里面却是几身半旧的衣裳,还有一件厚厚的大毛衣裳。这…
竹枝笑道:“这是姨奶奶以前穿的衣裳,都赏你了。姨奶奶说,你既不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原先也不是在里面伺候的,冬天的衣裳肯定是没有的。方才跟我开了箱子,找了以前的衣裳,叫我拿给你。”
清莲拿过那件大毛衣裳看了看,笑道:“我们这冬日的炭火总是不够,只有穿厚些。这是豆鼠皮的。”
柳儿在一旁稀奇的瞧着。皮姨娘给的衣裳虽然是旧的,料子却是极好的,而且一给就给了那么多,看的柳儿眼直红。她羡慕的摸着衣裳料子,瞧着那上面的图案。
“不是说,姨奶奶从今是跟太太一样了么?这些就不用了。”于阳瞧见柳儿方才瞟过的一丝羡慕,她知道这种是要不得的。方才那个簪子,照柳儿那么说都贵重了,现在又给了自己那么多的衣裳。这…
柳儿道:“怎么不用。面子上是这么说,私底下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你看着现在的天还好,说变就变。等下雪了,咱们在外头还不知道要冻成什么样。”
于阳把衣裳推到柳儿面前:“你也挑一件吧!”
柳儿虽然想要,只可惜,竹枝跟清莲在旁边,只得摇摇头:“姨奶奶赏给你的,你就留着。”末了加了句,“我不喜欢那老里老气的样子。”
竹枝推着她,暗暗的瞪了柳儿一眼:“你哪里知道,这原是老太太赏给姨奶奶的。料子做工都是顶好的。现在就是想要也没有了。”
说着说着,于阳只听见一阵木鱼声,竹枝跟清莲站了起来,笑道:“姨奶奶要念经了,我们要跟着去伺候。柳儿,你就在这陪阳妮子好了。”
柳儿应了,同于阳坐在一处,将于阳已经装到荷包里的簪子倒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的把玩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翻出了自己的妆奁,照着镜子,把簪子变着花样的戴在头上,不时的道,“真好看。”
于阳见她毫无掩饰自己的喜欢,心里不禁有些犯难了。说实话,她真有些舍不得把这发簪送出去,这么好的东西,拿到外面或当或卖,一定值不少钱吧!她现在在攒钱,这个不能…
她翻出一件衣裳递给柳儿:“这个给你了。”
搀儿楞了楞:“你…”
“给你。多谢你今日给我点心吃。我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的点心了。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就要饿肚子了。”于阳这几句话说的是心里话,她是已经有好久没吃到那么好吃的点心了。虽然在外厨房不愁吃,也只是寻常的东西,至于这种点心,是没有吃过。如果不是那些点心,她今天是会挨饿了。
于阳的话说的真挚,柳儿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拿不过是客气,没想到于阳还这么当真,她讪讪的吧发簪取了下来,重新装到荷包里给了于阳。说实话,她还真是想要于阳这个簪子,本来还打算偷偷地昧下,却不想她…
柳儿摇着头,生怕自己慢一步,就让于阳以为自己是小气人,被她笑话,笑自己没眼力,连这个都想昧下:“不用,我有呢!我也有几身姨奶奶给的衣裳,只是你这个的料子比我的那要好些。”
嗯。方才竹枝说了,那是老太太赏的。
“老太太?”进来的时候尹大娘并没有说过这英国公府里还有个半太太,这…
柳儿替于阳收拾着东西:“老爷的母亲,不过已经没了。我们姨奶奶以前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很得老太太的眼,后来给了老爷的。老爷很不喜欢我们姨奶奶,你看看,她的头发都白了,才三十四岁。”柳儿说着,摇摇头。
这样啊!皮姨娘真是可怜。才三十多岁,头发就白了。
“走,我们去烧点水,洗了就睡吧!明早还要起来呢!”


第二卷 下人 第三十四章 早膳
十月,虽然白天还算暖和,但是在丑时这样的凌晨时分,寒气却很重。于阳被人推起,还准备穿白日的衣裳,却被竹枝叫着再加了件棉背心才把她放走。从屋子里出来时,只见寒星漫天,现在正值四更。她整整背心,多亏竹枝叫自己加了件背心,要不在这寒冷的凌晨还真要冻着。她伸了懒腰,拿着扫把细细的扫起来。
夜还很深,周围很寂静,竹枝做的扫帚在地上滑过,发出的响声,显得格外的响。一下两下的划过于阳的心。
在黑暗中打量着这个院子,好像一座缩小了不知道多少的城,墙壁下密密丛丛,隐约的翠竹苍松又给了这里添加了两份隐秘。
柳儿走到于阳跟前,挨着她道:“待会姨奶奶出来,你记得磕个头。”
“嗯?”
“你刚来当然要向姨奶奶问个安。再说,昨儿姨奶奶赏了你那么多的好东西,你当然要谢赏。进来的时候没教你么?”
“哦。”不是说不用谢恩了么?怎么......
柳儿看着于阳那样知道她是死心眼,笑道:“主子说不用,那是嘴上说说。咱们做了,主子心里自然有数。”
于阳点点头:“我晓得了。”
这个院子并不大,才扫完庭院,于阳便看见西厢的帘子打了起来,竹枝清莲拥着皮姨娘去了正堂的佛堂。
于阳走上一步,就地跪下来,给皮姨娘磕头:“给姨奶奶问安。谢姨奶奶昨日的赏。”
她的声音很轻,但皮姨娘却能很清晰地听见。她停下脚步,注视着跪在院子当中的女孩,微微一笑:“起来吧!地上寒气重。”
于阳站了起来,垂手立在原地。内心蹿过一阵暖流,短短的话令她感动不已,已经是多久,没有人跟自己说过,地上寒气重的话了。这世上除了妞儿跟桑寿,还有人在关心自己。
“做事去吧!”竹枝吩咐着。
于阳跟柳儿这才挥着扫把做事。
皮姨娘没有马上进屋,而是站在廓下看着于阳。步履安详,举止端正,瞧上去异于常人。不知道这份异常对她日后是福是祸。
扫地的于阳注意到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抬起头,顺着那道看不见的视线,寻找过去。
抬着头的她没发现有人注意自己,只有门帘当下后,微微地动了两下。是谁?为什么是探究的目光?
这时候,清脆的木鱼声响了起来,念经声随即响起。声音穿过房梁,在这个院子上一阵阵的徘徊。于阳觉得这有些不像是安人心神的梵音,而是一种无奈的述说。
皮姨娘,成为英国公妾侍后,依旧跟在太夫人的身边,代英国公及夫人进孝......
太夫人死后,她便在家修行了......
正值青春年华的她,甘于寂寞,每日晨钟暮鼓,黄灯冷卷......
十几年,她的生命,就在这敲敲打打、低低喃喃中度过。
于阳有些可怜这位心地善良的皮姨娘。
柳儿瞧着于阳愣愣的站着,拉着道:“你发什么愣呢?跟我去后院。”她带着于阳去了后院:“这些树叶堆到后面做肥。还有,咱们待会去帮温嫂子她们做饭。”她愤恨的瞧着东厢的屋子,“同样的人,她们可以一直睡,我们就要大早上来做事。”
于阳明白她说的是谁,不由问道:“她们为什么不起来?她们不用做么?”
“人家说这种事我们做就行了,她们就不用了。”柳儿恨恨的把落叶堆在一处,那了筐子装了,同于阳一起拎到后院,倒在那几块空地上,“你一来,素纨也学会偷懒了。”
于阳笑了笑。她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起来,外头还怪冷的,到了下雪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再说昨晚屋里的灯点了一夜,她们出来的时候素纨还在灯下做针线。
早饭很简单,白粥,酱菜。只是皮姨娘的白粥有些特殊,白粥里面放了黄芪,味道有些怪怪的。于阳甚是不喜欢这样的味道,不过据柳儿说,黄芪是补气的好东西,皮姨娘常年吃素,所以饮食中加黄芪是补身子的。
“你待长了知道,姨奶奶许多的吃食中都搁了黄芪。吃久了也就习惯了。不过......”柳儿凑到于阳跟前,低声道,“清莲姐姐的妈在太太的小厨房,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到时候说一声。”
“封四婶?她好么?我好久没见到了。”
柳儿一面拉着风箱一面道:“你若是想见,等姨奶奶让我们去太太那跑腿,你到时候接了就是了。反正我们时常会去太太那送东西。”
此时厨房出现了几个仆妇,她们卷着袖子,就把她们往外头赶:“出去,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来的弄脏了姨奶奶的吃食,算你们的?”
于阳明白这几个是伺候那位乐姨娘的人,果然是不一般的傲慢。
柳儿站起身:“嫂子,且等一下,我们姨奶奶的粥一会儿就好了。”
“你们不是丑时就起来了么?现在还没忙好么?说好了这个时辰该我们的。”
柳儿瞧了瞧天色,赔笑道:“嫂子今日来的早了,还没到时辰呢。”
仆妇也不多说话,直接使了个脸色,就把于阳她们拉出去。
“你们......”柳儿伸手把着门,就是不肯,“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让开,松开。”
可是她一个人哪里敌的过人家几个人,那群仆妇推推搡搡的就把于阳她们推了出去。
“你们把门打开,打开!”柳儿在外面跳着脚,用力的捶着小厨房的木门。
“柳儿,你在这大呼小叫的做什么?”竹枝走了过来,“你们怎么在外面,姨奶奶早课就要结束了,还不把热水跟早饭准备好?”
“竹枝姐姐,竹枝姐姐。”柳儿见到竹枝,忙迎了上去,“竹枝姐姐,你看看她们。什么都不说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竹枝见了,忙走上前,亲自瞧了门:“开门。”
里面并没人理她。
竹枝连叫了几声都没人理,只得转过身子:“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柳儿,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我哪有。”柳儿见竹枝什么都没听,就怪在了她的头上,只觉得万分委屈,“她们一来就那是她们姨奶奶的吃的,嫌我们在这里脏。我说等一下,我们姨奶奶的粥马上就好,她们到好什么也不好,直接就把我们推了出来。”
一个圆脸的仆妇忙道:“是。竹枝姑娘,你也说说吧。越来越不像样了。她们的烛火用完了,就拿咱们的。这叫什么?”
竹枝想了想,又走上前,拍了门:“贺嫂子,我是竹枝,请把我们姨奶奶的东西拿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一道影子飞了出来。
“咣当。”
一锅粥被丢了出来,打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盆水泼了出来,柳儿提着裙子连连跳开:“竹枝姐姐,你看看。她们连姨奶奶的粥都......我要去跟姨奶奶说去。”柳儿气得不行了,转身就要去回皮姨娘。
竹枝抓住她的手:“别去。”
柳儿跳脚道:“又不去。你总是这样。息事宁人,可是闹事的是她们。我去找清莲姐姐,她一定有法子。”柳儿一溜烟的跑去找清莲去了。只留了竹枝在这里,“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不经事。”
竹枝很快便找了清莲过来,清莲一看到没显得预料之中的那般生气,而是冲着竹枝眨眨眼,大专的道:“走,咱们快找些枯树枝来烧水,让姨奶奶等急了就不好了。”
柳儿只觉得甚是奇怪,不服的道:“清莲姐姐,你......你怎么也这样?你......你能忍下来,我可忍不了,我一定要去问问乐姨娘,看她这事......唔。”
清莲一把捂住柳儿的嘴,拖着她便走,叫道:“阳妮子,你把竹枝拉着,咱们快去找树枝,别叫姨奶奶等急了。”
竹枝显然被清莲不一样的举动骇住了:“清莲,你......”
清莲拉着她们走到后院,眨眨眼笑道:“你就是告诉了姨奶奶又怎么样,我们姨奶奶是一句话也不会说的。到不如给她们点教训。”
“你要怎么......”
清莲转身吩咐着于阳他们:“去刮些青苔来,悄悄的扔在那台阶上。”说着她眨了眨眼。
竹枝没好气的道:“你这又算什么。”
“我们姨奶奶吃不着,她们也别想吃。要倒霉一起倒霉算了,看谁说出来丢人。”
“若是姨奶奶......”
清莲叹口气:“那你跟我说还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让我把她们打一顿?”打人她是在行,乐姨娘身边的人都上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这种事是打人就能解决的么?怕是还没打呢,那边就闹上了,到时候又成了她们姨奶奶管教不严,是她们欺负人了。
“那难道就这样么?我不服气。阳妮子,你有没有好法子?”柳儿抓住于阳的袖子问道。要说姨奶奶昨天得到太太的垂爱,也是因为于阳叫她们送了井水上去。于阳肯定有主意,问问她。
清莲听了也道:“是。你昨日不就是有法子么?想想,看看怎么办才好。”
于阳没想到自己只是因为为了应付的一句话,就让她们注意上了:“我......我哪里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