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姐姐,清莲姐姐。”
听着外面有人叫,打闹的两个人这才收了手,清莲坐起了身子,略微整理了衣裳,对着窗户扬声道:“什么事?”
“太太叫姨奶奶过去,姨奶奶叫姐姐。”
清莲忙下地,道:“阳妮子就交给你了。”
竹枝一把拉着她:“你等等。”说着,下炕穿了鞋子,开了妆奁,取了抿子帮清莲将两鬓略抿了下。这才放了她出去。


第二卷 下人 第三十章 皮姨娘处
在竹枝的讲解下,于阳对皮姨娘的生活习惯有了了解。皮姨娘一心向佛,已经是在家修行的,所有的生活习惯都是照着出家人来做。每日丑时二刻起来,整整一个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都在做早课,然后吃早饭,每月的初二,十六要去给太太问安,若是平日也是诵经抄写经文。午时用午饭,然后又是抄写经文或做针线,有时候也会同丫鬟说说话。不过这一日的饭食便到此停住,因为佛家讲究过午不食。
了解了皮姨娘的生活作息后,丫鬟的时间便清楚了,她们要在丑时便起来,烧开水打扫院子,整理佛堂,等皮姨娘进佛堂念经后,她们要进入皮姨娘的屋子打扫。之后小丫头们的事情几乎就随自己去了。
竹枝看着不住点头的于阳,心里却打着鼓儿,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又能在这待多久。虽然她们这的吃穿算是上好的,但是却因为姨奶奶性子偏冷,在老爷跟前没什么恩宠,可以说毫无前程可言,因此几乎没什么人愿意进来,更有个原因,竹枝不好开口,那便在这里的丫头必须跟皮姨娘一起常年吃斋。而很多人头一个便是受不了这个,进来做事的多少都是盼着进府比在家过的好,至少在吃穿上要好,这头一个不能吃素,谁愿意。
一个姨奶奶跟前有两个大丫头,六七个小丫头,结果,她们姨奶奶这统共只有四个,前儿已经走了一个,自己这再一走,就真的没人了,不知道这个丫头能待多久。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人留住:“我们这里虽然瞧这比不上旁人那。但是其实姨奶奶吃穿却是一样的,并不比旁人那少什么。反而老爷太太觉得姨奶奶是为了给府上祈福才带发修行,越发的优待我们姨奶奶。只是我们姨奶奶爱清静,才选了这个地方。不过太太常来这跟姨奶奶论佛念经,时不时的也有赏赐。这个你待久了就知道。关键是我们姨奶奶人极好,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宽厚,脾气更好。不是我说,旁的事都不重要,跟对了主子,跟了个好主子才是正经的。”
于阳听竹枝长篇大论的说着皮姨娘有多好,这个院子有多好,明白她是怕自己觉得这里清苦有了去意,所以才说了那么多好处。可是她哪里知道,自己来这是因为这里比外厨房可以得到更多的月钱,而且到这里还可以分到衣裳,不用她自己额外出钱。住的好不好,热闹不热闹都跟她没关系。
“我省得。才进来的时候家里人就交代了,跟个好主子才是最好的。”于阳顺着竹枝的话说了句。
竹枝听她这么说,面上点头称许,不过心里却打算要好好的注意。她说着带了于阳出去,带着她在后院逛了下,指着后院的一处房子道:“那是小厨房。因为我们姨奶奶平日的作息跟人不一样,太太特许咱们这有小厨房。就不用内厨房的人伺候咱们头一顿。”
于阳点点头。想来皮姨娘丑时二刻起床后,是要吃些东西的,内厨房也不会为了个姨娘那么早就起身,因此这是要她们自己做。
“我们这里只有两个仆妇。她们即算是厨房的也是守夜的。等一会儿,我再带你去见。”竹枝简单的说了这院子里伺候的几个人。
果然皮姨娘这是个清冷的地方,记得为那个有了身子的时姨娘选丫鬟,那是十几二十个,皮姨娘这丫头只有五个,还包括她。
竹枝指着一块地道:“这是姨奶奶时常种花的地。这里种的是晚香玉,过些日子就要把地下茎,等到明年再种。到时候你也要来帮忙。我们姨奶奶种花的手艺很好。若是到了开花的季节,你能领到到太太跟前送花,太太一准赏你。”
于阳细细的看去,这里种了很多花,譬如说兰花,水仙…
兰花是君子,水仙是仙子,都是淡泊名利之物,到是符合皮姨娘的性子。淡泊宁静…
她在外厨房听了婆子媳妇议论这个议论那个,却很少听到她们说皮姨娘的闲话,能让那些个碎嘴的人不说话,这位皮姨娘应当是个不错的人。
既然主子这样,这里的人应该能平和的相处,就是不行,成日里的那些个佛法普照,熏也会把人熏好的吧!她真怕去了像时姨娘的那种地方,那样就糟糕了。
“柳儿,你怎么还在这?怎么不去做事?方才月姨奶奶身边的丫鬟还说事多做不完。”
于阳听着竹枝唤着一个丫头,抬起头,见一个丫头拿着绣花绷子走了过来:“我才不想跟那些人在一处,怪讨人厌的。指使我这个,指使我那个,我又不是她们的人。竹枝姐姐,你评评理,我们都一样是姨奶奶跟前的丫鬟,谁高过谁啊!凭什么##叫我去做事。”
竹枝笑道:“毕竟在一处。这么日子了,怎么还不习惯?别叫她们说咱们姨奶奶的不是。”
柳儿道:“我们姨奶奶平日就是太宽厚了。太太叫乐姨娘出去就让她出去,跟我们什么事。就说姨奶奶是菩萨心肠留她在咱这,也该安分守己才是,每天闹的像什么?”
竹枝连忙使了眼色示意柳儿:“你说这做什么?”她推了于阳上去,“这是阳妮子,新来我们这的。”
柳儿见了于阳立马笑了:“总算有人来了。每日不用做那么多的事,我可总算能清闲一二了。天天扫院子,扫的我头都大了。”
于阳看着柳儿那庆幸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按说时常念经的人呢该是那种闲定的性儿,为何现在看来,这里的人都是爱说笑的性格呢?
“阳妮子才来,你怎么能都推给她。别叫她笑话你懒。”
柳儿忙拉着于阳的手笑着道:“阳妮子,你不会笑我的对不对?”又对竹枝道,“好姐姐,我正想给你绣个花样算贺礼,你看看喜欢哪个花?”
竹枝红了脸,甩手道:“你也闹我?”
“我是真心贺姐姐的。你看看我绣的这个石榴花可好?”柳儿把自己绣的落地石榴花送了过去,请竹枝看。
竹枝喃喃地道:“不说这个,我还要带阳妮子去别处。”说着拉着于阳便走。
竹枝带着于阳稍稍的转了一圈,便带她回了屋子,柳儿此时也在屋子,见她们进来,笑道:“回来了?”
竹枝先把于阳留在这同柳儿说话,自己则说有些事。
柳儿叫过于阳帮她劈丝线,一面问道:“你今年十几了?你爹不在了么?”
于阳略微惊愕的看着柳儿,这人怎么一张口直接就说旁人父亲不在了。
柳儿笑道:“府里的但凡老子在的,有几个愿意来的?就算是来了,也是个不耐烦的。你到是没事的人一样。你看,过不久,那个也要走了。”柳儿说着对嘴努了努隔壁。
于阳看着墙,笑了笑:“那你呢?”
柳儿叹口气道:“我娘是寡妇,我若不进来,家里哪里有多少进项?无论做什么都好。竹枝姐姐,清莲姐姐都是寡妇养大的。”
原来是这样。于阳摇摇头:“我是外面的。”
柳儿点点头:“我把这忘记了。旁的地方有差事,你们外面买来的也轮不上。
可惜,你若是属羊的就好了,这回外面买了不少属羊的六月生的。只能说咱们命不好。”
于阳附和的应了下。命不好?若是像周月香那样,没了踪迹;或者像凤儿那样,被人欺负的死去活来的,那也叫命好么?
“对了,你要不要吃点点心?我们这是不吃晚饭的。不过姨奶奶倒不拘我们,虽然我们不开火,到底会垫些点心,我去给你拿。”柳儿放下绣绷,起身摸了个大红漆盒,打开,推倒于阳面前:“吃吧。”
于阳却是有些饿了,中午饭虽然吃了,可是先前闹的那两下,耗费了不少体力,她是有些饿了。也不管事什么点心,摸起来就吃。
这点心软软的,也不甜,很是好吃,于阳连吃了三个还停不住嘴。她吃的急了些,也就没了什么样儿,瞧得柳儿忍不住抿嘴:“你慢点,这里好多呢,没人跟你抢。”
于阳张口要说话,却不妨反被噎着,捶胸顿足的嗑着。
柳儿慌了神,忙挪了过来,关切的道:“都是我的不是,吃东西的时候还招惹你说话。你怎么样?是不是难受的很?”
“在这里傻坐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她例些水让她喝。”竹枝此时正巧进门,见于阳在那里咳,柳儿却只楞在一边,不晓得倒水,忙开口。
柳儿慌慌张张的下了炕,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倒了茶便送了过来。
见于阳终于喘过气来,竹枝一面为她抚背顺气,一面悯怜的说:“你也慢些,吃那么急?你以前在厨房还饿到了?”
于阳摆着手:“这个太好吃了,我一时嘴馋…”
竹枝把盒子收起来,不许于阳再吃:“我有东西给你。”竹枝取过自己包袱,递给于阳,“公中的衣裳还不够你换的。”
柳儿才催着于阳快打开看都是些什么东西,就听着外面道:“竹枝姑娘,太太带着沈姑娘来了。”


第二卷 下人 第三十一章 井水待客
竹枝忙招呼柳儿出去,于阳也跟着出去了。几个人在门口站下迎接太太蒋氏,不会一会儿蒋氏同一个身穿银灰色对襟长身褙子,项上挂着一串细佛珠的妇人远远走来。
待人走进,一见之下于阳顿时大吃一惊,蒋氏身边的那个妇人满头白发如银,可那样貌却只有三十上下的样子。
这难道就是皮姨娘?
再看看蒋氏随行之人,都是清一色的女子。这个早生华发的妇人就是皮姨娘?她就是那个在后院种了兰花水仙的皮姨娘?她若是换上布衣袄裙包头,那就是乡间的普通的村妇。怎么看都不是种兰花水仙的人。
“阳妮子,走,跟我烧水去。”柳儿拖着还在发愣的于阳朝后面的小厨房走。
“哦。”于阳愣愣的应下。她抽空再次转了头,蒋氏已经带着人进屋了。在门口大帘子的是个身穿桃红刻丝衣裙的年轻少妇,这个又是谁?
柳儿不见于阳跟上来,反身催她,见她盯着屋子,一抹桃红色随即消失,便道:“太太今日穿的是杏色的衣裳,我们姨奶奶穿的是银灰色的衣裳。那个淡黄色衣裳的想来是那位沈姑娘。那个桃红的是乐姨娘。”
柳儿说起那个乐姨娘的口吻甚是不屑。于阳再次望过去,屋檐下只有一群丫鬟:“原来她就是乐姨娘啊!”
“你知道她?”柳儿笑了下,“也是,闹的那样大,这府里怎么可能没人知道?不知道的,才奇怪呢。”
虽然没仔细去瞧,但是粗粗一看,却是个美人。新婚之夜,相公被别的女人抢走,自己一肚子的委屈还没有地方述说,旁人还拿了这个做笑话。
于阳不禁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怜了。”
柳儿拉着于阳道了小厨房,开了炉门,扇起火,把铜壶架到炉火上烧起水,又拿了茶杯,先是用清水洗,便只等水开。
“你说她可怜?”柳儿接着先前同于阳说的话,“老话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跟你说了你也不晓得,你在这看几日就明白了。主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说着,一个女子在外面叫了声:“柳儿,水烧开了么?等着上茶呢!你快些。”
柳儿忙站起来道:“快了,再等一下。”
女子一听,不悦的走进来:“这都多久了,还没开?”
“天凉难烧。”
女子开了壶盖,笑道:“烧这么多的做什么?你要太太等到明日?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不知道少烧些?”
“还要准备净手的水。”
女子取了湿帕子包了壶把儿,倒了些水出去。柳儿拦也拦不住:“你…”
“净手的水等会再烧不会啊!难怪一辈子窝在这,我要是管事奶奶,也不让你到有体面的主子跟前,真是有什么样的丫头就有什么样的主子。”女子瞧着水开了,提着铜壶便走,也不理会柳儿叫她拿杯子。
“你不拿杯子斟什么茶。”
女子笑道:“我们有杯子,不用你们那破烂。想你们也没什么好茶,也就一并用我们的了。真是…谁出去给旁人听,谁能信英国公的姨娘连茶都吃不上。对了,我们屋子什么时候腾出来。跟你们说了多久了。”
“不是给你们腾了一间么?”
女子冷笑:“一间?你以为我们姨奶奶跟你们姨奶奶一样?光是我们姨奶奶的嫁妆就不够放的。”
“给你们腾了,我们睡哪里?”
“睡哪?你们不是人少么?那个竹枝不是要嫁人了么?还待在这做什么?你们不过只有四个人。你若再不说,我就到姨奶奶跟前,看你们姨奶奶怎么办。”女子丢了话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柳儿气得鼓鼓的走了回来,把杯子重重的放在盒子里收起来,双手交叉相抱,蹲在地上生闷气,气恼的道:“你看到了吧!嫌我们这里不好,就不要待在这啊!你们去庙里啊!当初是谁在那里哭哭啼啼的,见到我们姨奶奶,都跪下了,现在又嫌我们了!真是喂不饱的狼崽子!”
“跪下,为什么?”
柳儿八卦的道:“她进门的第一夜,时姨娘把老爷拉走,这是你是知道的吧。”
于阳点点头。当然知道,这事每隔几日厨房的人就会把它拿出来说一遍,现在她张口也能来上一段。比如说乐姨娘在新房坐着,时姨娘突然晕了过去,英国公的脚还差这么一点点就要进新房,时姨娘跟前的丫鬟把英国公请走了,说时姨娘有了身孕…
“时姨娘做不稳胎。就请了赵天师来打蘸。赵天师知道么?”
于阳又点了点头。
“赵天师排了时姨娘的八字后,说什么属蛇的不能跟时姨娘在一处,对时姨娘不好。对时姨娘不好,不就是对小世子不好么?老爷太太就拿了花名册查了,不许属蛇的靠近一步。后来晓得乐姨娘也是属蛇的,就要把她撵到庙里住。
她在太太那哭得死去活来的不肯走,是我们姨奶奶看着她可怜,把她留在我们这。按说她对我们姨奶奶该感恩不是?可是你看看她。到了我们这,不是抱怨住的太差,就是抱怨吃的不好。还有她的那些个下人,你刚刚也看到了吧!”
这么说起来乐姨娘的丫头确实不好。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该互相帮助礼让才是,怎么这样跋扈,再说她们还算是“客”。
柳儿八卦的道:“她父亲是个官儿,是个小姐。按说是小姐越发该知道礼节,与人礼让三分。再说了,现在一样是妾。不晓得她们怎么想的,就是认为比我们要高些。我们这本来是两个人一间屋子,她的人来了,硬把我们挤了。连我们姨奶奶都让到了西厢去了。”
“我先前听清莲姐姐说,西北角在整院子,估计过不了多久她们就搬走了。”
“搬走?怎么可能。乐姨娘看准了太太时常会来我们这,死都要…”
“你们俩在这做什么?让你们烧的水呢?”清莲站在外面插着腰训斥道,她在正房等了半日的水都还没送过来,到这里瞧瞧,两个人在那聊天呢,炉子上也没烧水。
清莲走进来亲自舀水,放到炉子上烧,快速的扇着扇子:“阳妮子不知道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不晓得了?这要多久才能上茶?”
柳儿奇怪的道:“已经烧好了。”
“烧好了我还会来这?”
“是烧好了,你不信问阳妮子,乐姨娘的丫头宝瓶才拿去了。”柳儿冤枉的道,“你不信可以问阳妮子。她还说不要咱们的东西,说我们这是破烂。”
“好了。”清莲沉下脸叫停了柳儿的诉苦,“把炉弃开大一些,烧快些。”
沉下脸来的清莲变得有些可怕,连于阳都有些后怕,那阴森的面孔真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没好么?”这时候连竹枝都来了,看着清莲在那里扇火,急道,“怎么还在烧水,不是早就让你们准备了吗?”
柳儿才张口,被清莲瞪了回去:“没,方才我没拿稳都打了。”
清莲似乎对柳儿的说辞很满意,抬头道:“要再等一会儿。”
“快些。沈姑娘带了好点心,要配好茶呢。”竹枝揭开铜壶盖,瞧了瞧铜壶里的水,一点温度都没有。她蹲下身子也加入了扇火的行列。
“竹枝,水好了么?”这回来的是太太蒋氏身边的木樨。
看来是真的急了,这该怎么办?怎么办?两个大丫头担忧的对望了一眼,这该怎么办?
“竹枝?”木樨不放心又问了一遍,那丫头怎么还蹲着。
最后还是清莲站了起来:“好了,正准备端进去呢!姐姐先进去,马上就去。柳儿,叫你洗的杯子好了么?”
柳儿忙应道:“好了,好了。”
竹枝也跟着站了起来,笑道:“不知道沈姑娘带的是什么好点心。到时候还请太太赏我们一两口呢。”
木樨看着竹枝,抿口笑道:“沈姑娘已经送到尹家了,你还愁没得吃?”
竹枝顿时红了脸,跺脚道:“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也这么说。”她抽身便要离开,木樨见了也追了过去。
清莲到底松了口气,可是这该怎么办,水还没有开,怎么能泡茶呢?
柳儿急着道:“这该怎么是好?要是叫太太知道了,咱们就完了。”
清莲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又不是做别的,而是让水瞬间烧开,除非她是神仙,否则怎么可能…
于阳也觉察到现在的事情不容乐观,得罪了客人,丢了面子怕才是最重要的。就算闹到最后,不是的还是她们。该想个法子才好。她想了想,开口道:“别急,我有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快说!”
于阳道:“清莲姐姐,你不是说过姨奶奶很是虔诚向佛,所有的作息都跟庙里的差不多么?”
“是。”清莲点点头,她是说过。
于阳笑了:“这就是了。”她直接从水缸里舀了水,分别注入四只茶杯中。
“你…你给太太吃井水,不行。”清莲断然拒绝道,绝对不行。怎么能让太太吃井水,这简直是以下犯上。
“有什么不行?姨奶奶是在家修行,可是也是持守斋戒的。过午不食,午后不吃东西,那些个虔诚的,连茶都不能吃,只喝白水。”于阳信心满满的道。
“你…”清莲奇怪的看着她,“你…”
于阳端起托盘,塞进清莲的手中:“姐姐且相信我一回。若是太太问起来,你只说这个便没事了。”
“清莲,不是说水好了么?怎么还不端上来?”木樨已经跟竹枝说完了悄悄话,见清莲还不拿水过来,提声再叫了一次。
此时清莲只得硬着头皮将水端上去。还能怎么办,现在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么?木樨走开,已经为她们争取了时间,这要再送不上去,连木樨也要连累了。算了,缩头也死,伸头也是死,还是死的大方些吧!
清莲深深地吸了口气,迈着步子走向了正房。她的背影,让于阳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壮士断腕。


第二卷 下人 第三十二章 皮姨娘的赏赐
清莲端着茶水进了正房,将茶水放在在座的每个人的右手边茶几上,便退在一边,紧张的注视着众人的表情。
蒋氏端起茶杯,揭开一丝丝的茶杯盖,准备吹吹茶末,当看到只是一杯清水的时候,微微地怔住了。不是茶?
乐姨娘优雅的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怎么是凉的?还是清水?”
皮姨娘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平视,仿佛出错的不是她。
乐姨娘目光流转的转了两圈,笑着对蒋氏道:“太太,我那里有好茶,请沈姑娘尝尝?”又对坐在蒋氏身边的沈云英道,“沈姑娘尝尝,是上好的煞人香。”
沈云英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半蹲礼谢了:“多谢月姨奶奶的厚爱。月姨奶奶赐茶原该领受。然,今日在皮姨奶奶处,还是遵循皮姨奶奶这的习俗才是。”
乐姨娘没想到沈云英不应不软得来了这么句话,她张了张嘴,一时没话说。真是个不知趣的人。人家给她喝清水,她还这样甘之若醴。
蒋氏笑眯眯地看着乐姨娘,却是对沈云英道:“你话没说完,继续说。”
沈云英笑着道:“太太不是说皮姨奶奶在家持斋么?今日是初八,要守八关斋戒,过午不食,虔诚的连茶叶不能吃的。这位姐姐,我说的是不是?”
清莲听着沈云英的话,没想到她说的居然跟于阳说的一样。见沈云英问了自己,忙侧了身,点头道:“沈姑娘说的是。姨奶奶从上个月发了素斋愿,把茶都断了。”
蒋氏听沈云英这么说,转头对皮姨娘道:“难怪我看你这些日子又清减了不少?”蒋氏不禁摇摇头,叹道,“你也太虔诚了,如今连茶也戒了?俗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只要诚心向佛,就是午后吃点东西又能怎么样?你看看你,如今才三十四岁,头发就白了这么多。”
皮姨娘念了句佛:“只要小世子能平平安安的降生,这点算得了什么?”
蒋氏摇摇头,转身对身边的人说:“去说一声,从今日起,皮姨娘跟我一样。还有叫她们多送些滋补的过来。”又对皮姨娘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也要顾及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乐姨娘着皮姨娘的待遇瞬间就被提得跟蒋氏一样,心里不禁吃味起来,不就是吃斋念佛么?自己也吃了两个月的斋了,为什么就没想着自己一点。
她强扯出一抹笑意:“我虽然进府的日子短,却知道,太太极爱皮姐姐。我都吃味了。”
蒋氏呵呵一笑:“西北角的院子再过一些日子就打理好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住过去,你说好不好?”
乐姨娘在这里早已经被窝的难受了,这里比她在家里住的院子还要小,还是跟人同住,挪到好地方,还能时常跟蒋氏见面,更是愿意,忙笑道:“太太这么说,我怪骚的。”又怕蒋氏觉得自己吃不得苦,违心的道,“只是皮姐姐一个人又孤单了。”
皮姨娘不可置否的道:“你好好伺候太太便是了。”
说话间,蒋氏忽而想起一件事:“对了,咱们府里贫贱人家凑得布已经得了,我寻思着,在你这的佛堂供着,在佛前做成百衲衣,等西北角的院子弄好了,再挪到那再供上,一直到那孩子出世再给他穿。”
皮姨娘忙应了,问道:“现在就开始做么?”
蒋氏点头称是:“多在佛前供一日,日后就多保佑他无病无灾的。”蒋氏一想到时姨娘现在不过才四个多月的身孕,就三灾八难的,以后会怎么样呢?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健康的男孩,一个能健健康康的继承英国公府的男孩。一定要保佑那个孩子健健康康的,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太太,这还有老长的时间呢!您现在就操心上了,等小世子生下来,您该操心他进学的事了。”沈云英笑着拉着蒋氏的袖子。
蒋氏笑了:“时间过得快着呢!就比如说你沈丫头,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你爹写信报喜说你生了,好像是昨天的事。你看看你如今都是大姑娘了。”蒋氏抚摸着沈云英的面庞,轻轻地抚擦,细致的摸过沈云英的鬓发,眉眼,鼻梁,在她樱红的嘴唇上来回抚擦。
年轻真好。这皮肤细若凝脂,白如温玉,面庞上泛着淡淡的红色,那是任何上好的胭脂也调不出的颜色。这嘴唇上到底涂了多少胭脂,才能有这样的红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