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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宸见虞虎臣一脸刚毅,心知不可勉强,便笑着收回了成命。
虞虎臣退下之后,霍宸叹道:“含光,没想到你父亲却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含光自己也没想到父亲竟然如此,这么多年来,从不见他提起母亲,她以为他早已忘却结发之情,看来她并不了解他。看着窗外父亲阔步离去的身影,她竟然觉得陌生起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时,邵六屈身踏进殿内,低声道:“皇上,绣春宫宫人来报,令狐菡,方才悬梁自尽。”
含光猛地一惊。
霍宸问道:“可曾救下?”
“已经救下,太医已经去了。”
霍宸剑眉一凛,低声道:“去绣春宫。”
含光跟在霍宸身后,心里疑惑,难道是有人告知了令狐菡,父亲已经拒绝了赐婚?还是她压根就不想出宫嫁给父亲?
钱贵妃已经赶到了绣春宫,正站在令狐菡的床前,看张太医给她把脉。
含光跟在霍宸身后踏进房间,第一眼便看见屋中的方几上搭着一条白绫,触目惊心。
众人见到霍宸忙齐身施礼。
霍宸罢手免礼,问道:“她怎样?”
张太医道:“已经无碍。”
霍宸便道:“都退下吧。”
众人鱼贯而出,钱瑜看了看霍宸和令狐菡,也退了出去。
令狐菡盈盈睁开眼眸,挣扎着要起床下跪,霍宸拦住了她,“你这是可苦?”
令狐菡含泪道:“皇上,臣妾只是想以死明志,求皇上还臣妾清白,为臣妾做主。”
含光一听她用了“臣妾”两字,顿时明白,她虽然并未被临幸,但显然已经自命为霍宸的嫔妃,大有生是皇家人死为皇家鬼的意思,宁死也不肯出宫。
霍宸望了望她,唇边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且安心休养,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令狐菡仿佛难以置信,一双明眸瞬间亮如曙星,红颜如玉,楚楚动人,含光站立一旁,只觉得自己都被令狐菡的艳光所惊,几乎错不开眼。
霍宸温言宽慰了两句,便起身离去。
含光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陡然生出无奈和怅然。他对她再好,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昨夜的那一场风花雪月,仿佛就是镜花水月般的一个美梦,她如同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
走到御花园,在假山石林间,霍宸停住脚步,望着含光无奈道:“我本想送她出宫,眼下,却不得不留下她了。”
含光低叹:“她也很可怜。”
霍宸唇边带着一丝讥讽:“你觉得她可怜?悬梁上吊,脖子上至少要勒出个红印,她却是毫发无损,肌肤如常,不过是演一出戏让人朕看看罢了。”
含光一愣,原来他方才坐在她的床边竟是仔细看了令狐菡的颈下。
霍宸骤然声音一冷:“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玩弄心计的女人,但偏偏身边围着一群这样的女人,我还要装作不知她们的手段,对她们温存体贴,真真是让人厌恶。”
“皇上既然知道,为何不警戒规劝,反而要装作不知?”
霍宸冷笑:“比如令狐菡之事,不是昭阳宫便是明岚宫做的手脚。但无论查到谁,必定会有一个替罪羊,出在绣春宫的秀女身上,一石两鸟除去令狐菡和另一个秀女。这等伎俩,我都看得腻了,索性不了了之,免得牵连无辜人等。”
含光暗叹霍宸心思缜密机敏,表面不动声色却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
霍宸握起含光的手,淡淡一笑:“跟朝堂上的风起云涌相比,后宫不过是池水涟漪,我不是不知晓,只是不想去管。那些人,不值得我费心思。你懂么?”
石洞间一片阴凉,一束光线从假山的缝隙里投射下来,照着龙袍上金线织成的云纹,光华璀璨,但却比不过他眼中的那抹深情款款。
“含光,身为帝王,总归有许多情非得已,我对别人敷衍,对你永远不会。”
含光听出他话外之音,笑了笑:“皇上是想说,那几位秀女不能光看不练是么?”
霍宸莞尔,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吃醋么?”
醋么?含光扪心自问,除却那点点酸,还有一丝不忍,同在寂寞深宫,同是如花妙龄,又怎忍心看着她们孤单凋零?有时候,越是良善,便越是为难。她怎么能仗着他对她的喜爱,硬生生阻拦,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霍宸见她不语,便微微叹了口气,拥了拥她的肩头。
当夜,皇帝临幸了秀女许媛,次日册封为妃,迁往云深宫。此举后宫哗然,历来从未有过入宫秀女连越数级,直接册封为妃之事。如此盛宠,让人惊憾。
许妃受封之后,着礼服前往后宫拜谒太后、皇后。
许妃容颜清丽,论娇俏灵动不及令狐菡,论华丽美艳不及钱瑜,胜在端庄清雅,且只有十六岁,正是少女风姿正浓的时刻。
皇后脸上勉强挂着笑,赐许妃金册印宝之时,手指冰凉。这是她身为皇后第一次封妃,但绝不是最后一次,这种折磨在今后的岁月里,每四年便有一次,而每过四年她便老一回,走到她跟前的却永远都是年轻貌美,万里挑一的美人,从她手中接过金册印宝,从她身边夺走那本就少之又少的帝宠。这种折磨,直至她死方休,或者是,她不做这个皇后。但两者她皆不愿。唯有硬生生咽下心头血,强颜欢笑,以示贤德。
太后脸色不悦,倒不是对许妃有何不满,只是觉得皇帝对其宠爱太甚,居然连越数级直接封妃。
当夜,霍宸驾临云深宫,与新妃共进晚膳,并赐下无数珍玩。
含光在明月轩,听着外间写春和映雪的低声议论,手里的针,一下子刺在了食指上。一颗血珠涌了出来,灯光下红的透亮。
含光似乎不知道痛,看着那颗血珠,痴了一般。这个荷包刚刚绣了两天,已经寡然无味。中秋已过,窗前明月,不复中秋那夜明亮圆满,已经缺了口。含光怅然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针线,推开窗户,跃到院中。
宫中不让带进兵器,鸳鸯刀放在家里,想必也蒙了尘。含光折了一支桂花,使出一招撼风停云。
手中桂花枝猛地一震,细细密密的花朵簌簌落下,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含光以花代刀,在月色下连出数招,仿佛回到了虎头山的青玉河边,渐渐心中恢复了清明开阔。
“妙极,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花招。”
圆拱门处传来一声低叹,含光回头,看见霍宸站着门外。树木扶疏,月色不明,看不见他的容貌,越发显得清远。
“皇上怎么来了?”含光默然将手中的桂花枝,放在了院中的石案上。
写春和映雪听见声音,连忙从屋内出来行礼。两人自从那夜含光彻夜未回,大致已经猜到原因 。但霍宸不封,彤史未记,含光仍旧是御侍尚仪,两人虽然疑惑不解,但也不敢问及含光,只对含光比往日更多了恭敬。
霍宸对两人道:“你们自去安歇,我与尚仪有话要说。”
写春映雪便退下了。
霍宸上前,握起含光的手,“我们进屋里说话。”
进了卧房,霍宸一眼瞧见桌子上的荷包,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笑问:“是做给我的么?”
含光直言:“本来打算是,后来做不下去了。”
霍宸放下荷包,将含光拉到身前,挑起她的下颌,轻声问道:“是今天许媛的事惹你不高兴了?”
含光摇头:“不是。”
霍宸抱住她,柔声道:“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
第 29 章
“许媛封妃,宫中只道我对她恩宠有加,也就不会疑心到你身上,等过些日子,我再封你为妃的时候,许媛是前车之鉴,太后与宫人也就无话可说,不至于让你难做。”
含光听了这个缘由,虽然感动他处处维护,但心下不安,“让她做挡箭牌,我于心何安?”
“含光,你错了,入了宫的女人,宁愿当箭靶享尽三千宠爱也不愿被冷落平安终老。她们的争斗,并非只是帝宠,而是背后所带来的权势富贵及家族利益。若我是个叫花子,你道还有这数个女人争来争去只为我瞧她们一眼么,那一个不是对我避之不及?你到底心软,只想着她们可怜,却瞧不见她们害人之时的可恨,也瞧不见她们的势利薄情与心狠毒辣。”
含光听出他话语中的厌弃憎恶之意,便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这般精明,又有谁能害的了你?”
霍宸道:“朝堂之上并非风平浪静。我登基之时,康王曾拿出一份先帝手谕,当时群臣震撼,虽然我让梅翰林验明那手谕为假,但在朝臣心里确无疑是布下了一颗惊雷。许多老臣皆是追随太宗皇帝打下江山的人,私心里自然是向着康王一脉,此事虽然过去,朕也登基为帝,但康王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一时无法根除。即便康王假造先帝手谕,又在回京途中截杀于我,我都无法将他置于死地,唯有圈禁起来从长计议。”
含光点头:“若是将他杀了,只会让世人以为,先帝手谕让皇上心虚,所以杀人灭口。皇上慢慢将康王余党清除,留他性命也无妨,不过是个空架子,还能落下仁厚宽宏的美名。”
霍宸笑道:“在梁国边城,我几乎丧命,身边侍卫死伤殆尽,我是真的想回来杀了他。但他拿出那份手谕来,我便不得不留他一命,所以当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比如眼下,我心里想着你,却只能偷偷摸摸来见你。”
含光莞尔一笑,“天色不早,皇上早些去歇着吧,今日许妃大喜,皇上总该与她同度良宵才是。”
霍宸佯作生气,一把将她抱住了怀里,转头吹灭了蜡烛,愤愤道:“我心心念念都是你,你却将我往别人那里推,我要瞧瞧你的心,是怎么做的。”说着,手便伸到了她的胸口之上。
“别,别,写春映雪都在外头屋子。”
他咬着她的耳垂低声笑道:“我们声音小些便是。”
她顿时脸上滚烫,挡不住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柔软,轻轻揉捏。她身子软软仿佛一下子便没了力气,被他抱在床上。
他很急切的解开了她的衣衫,抚摸着她细腻柔滑的肌肤,声音低哑:“你可想我?”
“没。”
“没有么?”
他像是惩罚一般猛地往里一冲,她啊了一声,忙咬住了唇。这明月轩并不大,只得两间上房两间耳房,一个小小庭院,此刻夜深人静,她只怕声音会传到耳房里,便轻声道:“别,别。”
霍宸似乎觉得她不如中秋那夜热情,越发的想要挑拨起她的情致,于是更加用力,也换了姿势,她被他撩拨的身上着了火一般,紧紧咬着唇才不让呻吟溢出来。她越是压抑克制,他便越是攻势猛烈,她实在忍不住了只好低声讨饶。
他暂时停了动作,趴着她身上低笑,意味深长问道:“你说,是你功夫好,还是我功夫好?”
含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上滚烫,不肯说。
他含着她胸口的樱桃,轻轻咬了一下:“说呀。”
“你。”她羞恼的捶了他一拳。
良宵苦短,翌日又要早朝,起床时,含光只觉得腰都快断了。
接下来一月,霍宸陆续封了梅翰林之女梅新雪为昭仪,谢御史之女谢雨蓉为才人,唯有令狐菡,却仍旧居住在绣春宫,身份尴尬,宫人虽然当她为主子,却不知如何称呼妥帖,私下里都在想着,出了那件事,皇上究竟是心存芥蒂,不肯临幸她。
三位新人,霍宸皆是赏赐不断,但甚少临幸,大部分时日都宿在乾明宫。太后几次暗示皇上应多去昭阳宫,皆被霍宸以政事繁多推辞。太后翻了彤史,见他也不曾临幸其他嫔妃,也就不再干涉,心想新皇登基,国事为重也是好事。却不知每夜他都宿在明月轩。
含光月事素来很准,这回迟了六日,她开始不安起来,霍宸见她心不在焉,便来询问。
含光脸色羞红,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霍宸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面露狂喜之色。
“邵六,去叫林晚照来。”
林晚照来到御书房,霍宸屏退众人,让他为含光诊脉。
林晚照诊完脉,神色不安,犹犹豫豫的似乎不敢说。
霍宸明白过来,笑着将含光的手握在掌心之中,暗示含光的身份。
林晚照这才俯身贺道:“启奏皇上,尚仪身体无碍,只是怀了身孕。”
含光顿时脸色通红,霍宸喜极,一脸笑意望着含光道:“朕这便去安泰殿,你去明月轩安心等候。”
安泰殿。太后听闻皇上欲封虞含光为淑妃,吃了一惊:“皇上,许媛封贤妃,后宫已经议论纷纷,她一介尚仪,封为淑妃,未免恩宠太过。”
后宫除却皇后,便是四妃:贵、淑、德、贤。
“她虽然出身草莽,却率真正直,温雅恭良,此次回京,又屡次舍命救我,儿臣想赐她妃位,以彰天下。” 因许媛一步封妃已有先例,太后见状,也不再劝说,皇帝请安闲谈完毕,便退了出来。
九月初九,天子下诏,御侍尚仪虞含光,温良贤德,于社稷有功,册封为淑妃。
邵六知道皇帝要隆重其事,于是便督促着各尚局尽快操办册妃的各项事宜。皇帝赐住关雎宫,令嫔妃再次惊羡,关关雎鸠,意味深长。
九月十六,是钦天监定下的吉日,封妃仪式之后,含光前去拜谒太后,皇后。
皇帝亲临安泰殿,亲手颁与她金册印宝,这更是前所未有。
皇后紧紧握着拳,只见眼前淑妃身着翟衣礼服,端庄华贵,灵秀清丽,眉宇之间更是有一股异于常人的英爽大度,如同冰天雪地之中的一枝绿梅,傲雪而开,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礼毕,霍宸亲自将含光送至关雎宫。
进了内殿,含光换下礼服朝冠,重重舒了口气。
霍宸含笑看着她,对邵六微一颔首。
邵六立刻捧了一个匣子过来。
“这是朕送你的礼物。”
含光笑问:“是什么?”
“你看看便知。”
含光打开匣子,只见匣中竟然躺着那一对鸳鸯宝刀,不过刀鞘已经焕然一新,镶嵌了宝石,流光溢彩,光华四溢。刀把下垂着两只玉璜,新月弯弯合成一轮满月。
含光抬起眼眸,含笑不语,心里却是一阵柔情脉脉。
邵六语气有点泛酸:“皇上特赐,淑妃娘娘可在后宫佩刀,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淑妃娘娘只怕要青史留名了。”
霍宸道:“不过,你现在有了身子,这云卷云舒只是让你放着看的。”
含光嫣然一笑,心里极是甜蜜。
入暮时分,关雎宫中,红烛高照,皇帝驾临,布下盛宴,与淑妃同进晚膳。
含光食欲不佳,霍宸亲自为她布菜,她却吃不下,霍宸便笑:“这孩子委实架子大,父皇亲自侍候,还这般端着架子不肯吃。”
两人正在笑闹,却听外间通报,“林御医求见。”
霍宸朗声道:“宣他进来。”
林晚照碎步进了殿内,施礼之后,恭立一旁。
“林御医有何事?”
林晚照脸色凝重,低眉启奏:“皇上,臣有要事,需单独禀报。”
霍宸怔了怔,起身道:“去内室。”
过了一会儿,林晚照从内室出来,匆匆告退。
霍宸却停了许久,才从内室出来。
含光发现他神色沉郁,望着她的那一刻,眉间轻颤了一下。
第 30 章
含光心里突然有点不安起来,紧张的问道:“林御医说了什么?是与我有关么?”
霍宸走过来,温暖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上,安慰道:“不是,他来说速儿之事。”
“速儿是谁?”
霍宸蹙了蹙眉:“是我的长子霍速。”
含光一怔,突然间想起中秋宴席之上钱瑜身边的那个男孩儿,当即便问道:“可是中秋那夜,坐在钱贵妃身边的那个孩子?”
“正是他。”
“他母亲呢?”
霍宸皱起眉头,似乎不想提起旧事,停了片刻才道:“父皇雄才伟略,心怀天下,不喜女色,所以对皇子也要求甚严,不得玩物丧志,及冠之前更不得沉迷女色。我移居东宫之后,魏贵妃收买了东宫的一位宫女,趁我病中燃了催情香,我便迷迷糊糊地幸了那宫人,结果三月之后,那宫人有孕,父皇震怒,险些废了我太子之位。”
“那宫人本因家人性命皆在魏贵妃手中,才听命于她,后来母后晓之利害,并许她嫔妃之位,她思其自己和孩子前途,便倒戈说了实话。父皇将魏贵妃禁足一年。那孩子生下来,便没一个人喜欢,母后给他取名霍速,便是暗含不速之客的意思。”
“那宫人挂了个素嫔的虚名在素雪阁住了几年,生性越发孤僻怪异,皇后有孕,她竟然丧心病狂谋害皇嗣。太后自然不能容她,便将她赐死了。”
含光听到这里,默默反手握着他的手掌。这宫里的事,是是非非,孰对孰错?人命如草芥,算计如家常,听起来让人心口发闷。
霍宸叹道:“这孩子倒是聪敏,但因身世之故,变得孤僻敏感,胆小羸弱。不过,他母亲再是不堪,他并无过错,我虽然不喜欢他,也不想他有什么不测,毕竟是皇长子。方才林御医说,近两个月来,他突然个子拔高异于常人,可能有人在他饮食之中添加了促进发育之物,如同拔苗助长,疯长几月之后便永远是孩童身高,活不到及冠。”
含光如今身怀有孕,最听不得残害孩童一事,顿时气愤不已:“这是谁,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霍宸眯起眼眸,冷冷道:“我自然会让人去彻查。”
“钱贵妃自己也是母亲,想必不会如此狠毒。”
“除掉速儿,旭儿便是皇长子。所以,明岚宫最有动机,但正因如此,反而未必是她,极有可能是昭阳宫想嫁祸给明岚宫。”
含光突然有些烦躁,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人心怎么如此可怕,竟然连个孩子都用作棋子,速儿何辜?”
“因为他的长子身份。立储君非嫡即长,皇后自被素嫔所害,一直无所出。”
含光回过头来,眼中已经蓄满了泪:“可有法子医治速儿?”
“林御医说,饮食调理,服药解毒,再让他习武锻炼经脉,将那些毒素排出体外,应该无大碍。”
“我可以教他习武。”
霍宸点点头,将含光拥在怀里:“这宫里,我只信你,我把他交给你,你好好教他。”
“你真的这样信我?”
“那日在青玉河边,你不知我是谁,都能挺身相救,何况如今?”
他一句话勾起了往事,青玉河边,若不是她和承影救了他,也就不会有今日被困后宫,可她并不后悔救他。
远处更漏声响,寝殿中层层纱帷在夜风吹拂下轻轻荡漾如春波涟漪。夜风沁凉,烛火飘摇不定。
霍宸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温暖:“我永远信你。”
含光也深深回望着他的眼眸,低声道:“愿今生今世,恩爱两不疑。”
霍宸点头,双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抚摸,含光听见他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翌日上午,宫人将霍速领到了关雎宫。
含光弯下腰身,牵起他的手,柔声笑问:“速儿,你今年几岁了?”
“回淑妃娘娘,速儿八岁。”
他的手指纤细冰凉,声音极低,怯怯的说着话,眼神不大敢直视含光。
含光心里暗叹,只因他母亲一念之差,这孩子虽生在皇家,地位尊贵,暗地里却受人鄙夷冷落。太后先帝自然是不会喜欢他,皇后对素嫔恨之入骨,对他自不必提,便是霍宸,恐怕也是能不见便不见,以免思及那段被人设计陷害的不堪往事。
思之速儿处境,含光心中极是不忍,拉着他的手道:“你父皇见你近日个子窜的很快,越发显得瘦弱,便让我教你些武功,让你变得强健些,你愿意学么?”
“速儿愿意。”
含光笑着点头,对写春道:“你去把我云舒刀拿来。”
写春大惊失色,忙道:“淑妃娘娘,皇上交代过,不可动刀。”
含光笑道:“无妨,我并不用力,只是摆几个招式让速儿看看,他若是喜欢,日后便不怕吃苦。”
写春只好将云舒刀捧来。
含光将宝刀抽出来,一道寒光从霍速清秀的小脸上晃过。
含光回手一挽,收刀与腰侧,动作干净利索,随之她身姿一动,手中云舒如苍龙出海,赫赫风声中,只见一片雪影青光,如电如虹。
霍速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渐渐,眼中有了惊羡之色。
含光收刀,风停云止,回眸一笑:“速儿,你喜欢吗?”
霍速小脸绯红,低声道:“喜欢。”
“那你就好好学,等你长大了,便可以带兵打仗,威慑四方。”
霍速点头,怯怯的伸出手指,“我可以摸摸这刀吗?”
含光笑着将刀递给他,他个子高,却力气很弱,那柄刀他双手拿着,似乎施了很大的力气。
含光让宫人将霍速的衣服用具搬到关雎宫,将他安置在偏殿,每餐与他同桌而食。
林晚照每日来宫中给含光请脉,再给霍速熬药。含光只对霍速说是强健身体的补药,霍速极是乖觉,也不多问,更不怕苦,一碗药汤一口气喝尽。含光心里越发的怜惜他,悉心教他学武。他长期心思郁结,身体羸弱,但练功却不怕吃苦,小小年纪便显出一股子刚韧来,全然不似外表那般孱弱胆怯。
霍宸私下派人查明,给霍速下药的宫人果然是明岚宫的人,但再查下去,幕后指使却是昭阳宫皇后身边的侍女碧落。正如霍宸所料,不过是一出嫁祸于人罢了。
含光听闻,心里震惊又气愤。
“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薛家是太后的娘家,权势不可小觑,而且皇后长兄薛明辉是拱卫司指挥使。康王没有解决,薛家便不能妄动,此事只能让明岚宫担了罪责,处死那个宫女,再将钱妃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那钱贵妃岂不是冤枉?”
霍宸冷笑:“她那里冤了?令狐菡之事是她一手谋划。”
“这怎么会呢?令狐菡是她表妹。况且,令狐菡入宫,不是可以帮她不少忙么?”
“正是因为谁都觉得不会是她,所以她才这么做,想要嫁祸给昭阳宫。”
含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不错,她私心也是猜想此事为皇后所为,一来嫉恨令狐菡的美色,怕她分宠,二来也怕她和钱瑜联手对付她,所以才设计害了令狐菡,断了钱瑜的臂膀。谁知,一切竟是钱瑜所为。
霍宸唇边浮起一丝嘲讽:“这宫里,事事都不能按照常理来论,非要颠倒黑白了来看,釜底抽薪了去做,才是宫里的规矩。”
“那皇上既然知道是钱贵妃所为,为何不惩治?”
“我不过是看着旭儿和曦儿的份上。你看速儿,为他母亲所累,小小年纪便少年老成,心事重重。我不忍让旭儿曦儿再沦为如此田地。是以,只在私下警告了钱妃。”
含光想到那一对龙凤胎,心里也是一软。
“我对你说这些,便是想让你心中有数。如今你位居高位,又身怀有孕,只怕这两人尽心尽力的竞相来对你好,你素来心善,可别被那些虚情假意所迷惑,一时心软便有不测。”
含光点头:“今日皇后和钱贵妃都送了东西来。”
霍宸立刻沉下脸色:“你放着便是,不要碰,若是吃食,更是不可食用。”
含光见霍宸一脸肃色,又好气又好笑:“若是想害我,明刀明枪便是,这般这般防贼般的日子,我快憋闷死了。”
霍宸笑着调侃:“这般斗智斗勇,方显得虞三当家的英明神武,冰雪聪明。”
含光噗的笑了。
十月初一是霍宸生日,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生辰,自是办得隆重之极。朝臣群贺不说,便是梁国也派了使者前来,带着重礼朝贺新君以示友好。
晌午时分,皇帝在畅景苑大宴群臣及梁国使者。晚上,又在流华殿设宴与后宫嫔妃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