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她的身后,半晌也不说话。她越发的觉得不自在,如芒在背。
突然,他沉声低问:“我在你心里,连尹晚承都比不上了吗?”
她看着流水缓缓冲洗着手里的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光如水,弹指而逝。过去的他,是她心里仅次于邵一萍的人,而现在,分离了六年,对他的感觉已经湮没在时光里,一时间无处寻觅,无从找回。他还重要吗?她找不到答案,心里一片迷茫。
“搬家叫他,住在这里陪你的也是他。你当我是什么?”
他的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怒气。她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此刻的他的确没有尹晚承和她的关系更近。
她只好低声道:“不是。他刚好很闲,而且,他是我妈的儿子,我想他住在这里会让我妈很高兴。”
“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不悦。许珂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狠狠的瞪着她。
“莫名其妙。”她转过头去低声哼唧了一句,这生的哪门子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恶狠狠的说了一句:“那好,我也住在这里。”
她一愣,情不自禁回头。他一点也没开玩笑的样子,浓黑的眉下,是坚定而不容置疑的眼神。
这幅霸道起来不讲理的样子,倒是和六年前一样。她有点无奈,打算置之不理,当没听见。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尹晚承及时雨一般出现在厨房门口,笑眯眯的看着许珂,化解了厨房里暗流汹涌的僵局。
“哦,不用,快好了。”
“沈慕,我们去下棋吧。”
沈慕看了看许珂,走了出去。
饭桌上,尹晚承对许珂的手艺赞不绝口,一叠声的夸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典型的贤妻良母。
许珂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粉粉的脸色越发明丽动人,长长的睫毛在灯下忽闪着,像是蝴蝶的翅片。
“我的眼光一向很高。”沈慕本来是保持沉默聆听着尹晚承的赞许,此刻突然爆发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很像是领导发表的总结性评语,含义颇深。
尹晚承一愣,许珂的脸立刻由粉变红。
饭桌上立刻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尹晚承好像有点大条的神经,此刻突然敏感细致了起来,有意无意的看看许珂又看看沈慕,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许珂暗恼沈慕破坏气氛,搞的自己和他暧昧不清起来。而且,她心里还有点犯愁,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三个人同住在这里,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唉,头疼。
吃过饭,尹晚承洗完了碗,对许珂笑道:“小珂,你不是说请我看电影吗,现在去吧?”
“好吧,看完了刚好再去医院看一下妈妈。”许珂随口就答应下来。这几天一直绷着神经,经历了母亲的病危,林歌的分手,沈慕忙中添乱无理取闹居然要她负责,心里真是乱成一锅粥般,此刻去暂时放松一下也好。
不料,沈慕放下手里的报纸,站起身道:“我也去。”
三个人......去看电影?
重来
沈慕长腿一迈走出了大门,尹晚承抽了抽嘴角,也随之往外走。
许珂怔怔看着两人高挑俊逸的背影,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一句极不应景的话,风萧萧兮易水寒......
两人走了几步,齐齐回过头来,看着她。
“你怎么不走啊?”
许珂只好硬着头皮也走了出去。
因为沈慕的车只能坐两个人,三个人便上了尹晚承的车。
到了电影院,尹晚承看着大屏幕上的预告片问许珂:“你想看那个?”
许珂随便挑了个文艺片,三个人进了放映厅。五一期间,看电影的人还蛮多,大都是情侣。三个人一同走进来的时候,放映厅里的人都看了看这一女两男,这种组合比较奇怪少见。
尹晚承走在头里,找到位置坐了下来。许珂走在中间,她挨着尹晚承的位子正要坐下,却不料一屁股坐到了一个人的腿上。
她惊了一跳,回头一看,沈慕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了中间的位置。
他居然速度快到如此地步!许珂只好左挪了一步,坐在了最左边。坐下之后,脸色还有点热,刚才屁股碰着他的腿虽然是一触即离,但却实打实的坐了一回。这人,真是。
电影开始后,厅里便一片漆黑。许珂正看得投入,突然,放在膝上的右手被沈慕紧紧握住了。她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侧目一看,他一本正经的看着电影屏幕,仿佛手不是他的。
她努力挣了挣,却没他力气大,手掌丝毫没有抽出来的痕迹。她有点急了,动作幅度有点大,那边的尹晚承似乎有所觉察,侧头看过来。
她赶紧停止动作,装作专心的看着屏幕。
沈慕侧目笑了笑,抿着薄唇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越发的气了,又开始往外抽手。那边的尹晚承又往她看了过来。她眼角余光一见尹晚承有动静便赶紧停止不动。
这么折腾几回,她累的有点气短,看电影的心也没有了,一赌气站起身来。沈慕也随之站起来,还好,他这会儿放开了她的手。
“我去洗手间。”她低声说了一声,猫着腰走出了放映厅。不想一回头,沈慕也跟了出来。
许珂很无语,站在回廊里回头瞪着他。
“你刚才干嘛?”
“不干什么,只是牵着你的手。”
许珂一时气结,“你,你这是耍流氓。”
沈慕抿着笑,半晌才一本正经的问道:“你要打110吗?”
许珂对他的无赖有点束手无策。
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手机,看到是林歌的电话,迟疑了一下便接通了。
“小珂,这几天我常想,如果我很有钱,一口气可以买三套房子,一套我们住,一套给妈,一套给林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呢?”
他的语音很低,话里带着深深的悲凉和无奈,像是在一场梦游之中的自言自语。
许珂心里一酸,默然无语。和他的分手,是如此的无奈和突然,牵扯到最现实和最琐碎的东西,将爱情分解的支离破碎。一想到今天去搬家时李平玉和林谣的态度,她知道,即便经济上没有了问题,而人的品格和性情却终究无法改变。但是这些话,她不想说出来,他说过无法选择家人,所以她也不想评论他的家人,仍想要顾及他的尊严。
“小珂,有了钱,人就会活得更自由,就可以将幸福留住。你说对吗?”
许珂叹了口气:“这世间很多事不全是钱的问题。”
她没有把钱看得很重,但遇见了把钱看得很重的他的家人。诸多的矛盾都围绕着这个现实而爆发的让人无法容忍。
林歌的声音有些哽咽,“小珂,这两年的时间,我欠你很多。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都在这里。”
许珂按捺着心酸和难过,慢慢说道:“林歌,以后的岁月,你是我亲人一样的朋友。”
挂了电话,她心里很空荡。也许是和林歌相恋以来压抑的太久,分手的痛苦里竟然夹带着轻松和解脱。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很爱林歌吗?还是爱上的是自己的错觉,只求一种与世无争相濡以沫的安稳?和林歌分手的确心痛,但并不像当年被沈慕欺骗的时的那般痛彻心扉万念俱灰。那种绝望,仿佛全世界都被他一句话凝成了漆黑一团,再无一丝的光亮和温暖。
沈慕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虽然是我一早就预想到的结果,但是,我仍旧不想你伤心难过。”
许珂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想起以往的几次见面,他都是那样肯定的语气,断定她不会和林歌在一起,为什么那么笃定?
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
“你的事,我都知道。我回来这么久才去找你,是因为,我以为他能给你幸福。可惜,了解之后,旁观者清。”
她莫名有点生气:“你调查我吗?”
他顿了顿,“不是调查,只是关心。然后,无法放手,无法放心。”
此刻,回廊里静悄悄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凝视着她的眼眸,似乎想看进她的心底或是把自己的意愿送抵到她的心里。
这样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在心里默叹。她迎着他的视线,轻声道:“沈慕,我们回不去了。”
他沉默不语,依旧牢牢的看着她的眼眸。一时间回廊里静的像是深山的夜晚。
她缓缓道:“六年,那么长的一段光阴。我们都有很多改变,不可能把感觉还停留在六年前。也许,你是因为愧疚或是想要对我负责,其实,不必的。”
他眯了眯眼眸,正色道:“那好,我们重新开始。今夜,就当是我们的初识。”
许珂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和那一晚如此的相似,印象中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以最大的力气去争取,几乎从未失手。此刻她有种要被他的目光吸附进去的感觉,她避开他的眼光,抿唇从他身边走过。
这一场电影,她看得心不在焉,而且,为免再次被偷袭,她两只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捂了一掌心的汗。
电影散场后,三人再次去了医院问过邵一萍的情况,然后驾车回到荣邸。
进了门,沈慕便对尹晚承道:“晚承,一楼和三楼都有客房,你住哪儿?”
“嗯,妈回来肯定住一楼比较方便,我也住一楼吧。”
“好。那你早点休息。”说着,他回眸对许珂笑了笑:“小珂,我们上去休息吧。”
他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暧昧?
她快步上了楼梯,进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沈慕敲门进来。
许珂正坐在床上收拾自己的衣服,抬起头随意的问道:“有事吗?”
他背着手走过来,先是对她笑了笑,然后,将几件内衣放在她的床上,一本正经的说道:“节约是美德,扔了太可惜。”
许珂一看,脸顿时热了,这还是他那一回送的内衣。
他送完了还不走,指着内衣道:“我没追过女孩儿,不怎么会送东西。但是我觉得很实用,你看这上面都有蕾丝,即使你弯腰低胸,也不会跑光。”
许珂忍无可忍,涨红着脸低喝:“沈慕你出去。”
他有点莫名其妙,站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有事叫我。”
许珂咬牙道:“我没事。”
他关上门出去了。许珂胡乱将那一堆内衣拢到衣柜里,又好气又好笑。他说他没追过女孩儿,倒是真的。记得那时她经常在信箱里收到一些粉色的信,还经常接到女生找他的电话。最最可笑的一次,有个女孩儿和莫小小一见如故,成为好友,结果,醉翁之意不在酒,把莫小小气得够呛。
他这样优秀自然是不乏女人追求的,所以从不必在追女生这事上费心思,反而是怎么拒绝别人比较让他苦恼。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送礼物送成内衣,想得还挺周到,跑光什么的都考虑到了,真是让人,牙疼。
许珂收拾好衣服去洗澡,刚脱下衣服,就发现自己居然提前一周来了例假,而且不是正常的颜色,有点暗乌。
她只好又重新穿上衣服,这时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这所房子里,大概是不会有卫生巾这种东西的。
情急之下,她给莫小小发了个短信。
“你回家没?”
五一放假,莫小小和张菲去了庐山旅游。
过了好一会儿,莫小小才回复过来:“还在九江。”
许珂暗自丧气,看来找她借卫生巾是行不通了。她回忆了一下,来时路上有个华联超市,也不知道此刻关门了没有。
她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敲开了沈慕的房门。“我想去一趟超市。”
“这会儿关门了,你要买什么?明天行吗?”
“不行。”
“你要买什么?”
她尴尬得说不出口自己要买的东西,接着又问:“附近有小卖部什么的吗?”
“蓉蓉饭店附近有一个”
“哦,那好。我自己去吧。”蓉蓉离这儿不远,走着去也行。
“天黑,我和你一块儿。”
沈慕下了楼,开着车很快到了小卖部。
许珂趁着他停车的功夫已经跳下了车,不放心又交代一句:“你在这里等着。”
她匆匆走了进去。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正对着电视机打瞌睡,见到许珂进来,精神一震。
“你需要点什么?”
“有卫生巾吗?”
大婶从柜台里站起来,指着东边的货架,“有,有。在那边。”
许珂走过去拿了一包,过来结账。
“哎呀,一百块啊,我找不开。”
“我没带零钱。”刚才急着出门,许珂也没带钱包,随手在口袋里装了一百元钱。
沈慕走过来,打开钱夹拿出五十块递了过去。
许珂的脸一下子热了,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下好了,收银台上的卫生巾尽落眼底。
店主从抽屉里翻了一张十块钱递给许珂,继续苦着脸:“哎呦,都要关门了,零钱都用完了,要不,你再选点东西吧。”
许珂左右看了一眼,实在没什么需要的。
“这个吧,刚好。”
大婶从收银台边的小货架上随手拿了两样东西放进了塑料带。
许珂低头一看,脸色绯红。
店主大婶放了一盒口香糖,和一盒避孕套。
沈慕淡定的提起塑料带,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淡定的给老婆买卫生巾的男人是好男人.......
相认
许珂尴尬地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车。回到客厅,正巧尹晚承洗完澡出来,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好奇的看着许珂手里的塑料袋,随口问道:“出去买零食啊?”
沈慕立刻笑出声来。
许珂红着脸上楼,进了卧室就将那盒避孕套扔进了垃圾桶。为什么和沈慕在一块儿总是被他看见自己出糗。
她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还没洗完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慌忙披上浴袍,打开了房门。
沈慕手里拿着一张墨绿色毯子,一本正经的递给她。
“用这个吧,我记得以前邵姨好像就是这么处理的。”
许珂顿时脸色发烧,恼道:“沈慕你今天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滚来滚去的,每次来例假都会弄到床单上,邵一萍总是在她的床单上横着铺一条深咖啡色的毯子。记得有一次,她急着上学忘记收起来,不巧被沈慕看见,当时他的脸色和她的一样,赤红......
“你说我不是男人?”
他也有点恼了,追女孩儿他是有点不大拿手,在“特殊”的日子里,费尽心机的关心体贴,居然被质疑不是男人。他忍着“委屈”,将毯子放在她的床上,铺好。
许珂上前挡开他的手,红着脸哼了两个字“婆妈”。这件事太过私密,以目前两人的关系来说,被他这样堂而皇之的“体贴”着,她尴尬的简直有点羞恼。
婆妈!他这下真的恼了,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床上,瞪着她:“不识好人心的死丫头,又臭又倔。”
这种口气很像六年前的他,那时他就是这样,明明心里很喜欢,嘴上却死不承认,又毒舌又别扭。明知道她暗恋他,却不动声色的,死不开口。想到这里,她有点生气,使劲推他一把,喝道:“放开。”
他撑着胳膊将她罩在怀里。本是笑着的,突然,不笑了。
她挣扎几下,浴袍开了些,露出了锁骨,胸上的肌肤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那玉白色上的一点殷红,顿时将他心里的一团火悄无声息的点燃了,瞬间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有了反应。
她感觉到了,脸色赤红,愈加羞恼,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的呼吸有点急,眼睛亮亮的闪着隐忍的渴望。气氛尴尬暧昧起来,她觉得心跳的很快,那一晚的感觉一下子从回忆里窜出来,清晰无比。
他起身飞快的走了出去。她平息了半天起伏的心绪,这才睡去。
翌日一早,沈慕出去办事,临走前郑重其事的对许珂道:“今天中午我想请你吃饭。”专注庄重的态度,简直像是约会一个重要的大客户。
许珂一愣,突然想起来他昨夜在电影院说过的那句话“我们重新开始,今夜就当是我们的初识。”
于是,这就算,开始了?
她暗暗有点头疼,低了头吞吞吐吐道:“我今天去医院,可能没时间。”
“没关系,我去接你。”
他的口气不容拒绝,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眼神,威胁了她两眼,很快就走了。
许珂吃过早饭后半个小时尹晚承才起床。
他一进餐厅就惊喜万状:“哎呀,有好吃的。”
他毫不客气的风卷残云一般将许珂给他留的早饭一扫而光,还意犹未尽。
许珂惊异的看着他:“你,这么能吃?”
沈慕比他个子高,饭量却是他的一半。
尹晚承作势挺起胸膛,捋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肌肉。
“你看!”
许珂抿着笑,低头不好意思看。貌似男人都喜好显摆这个,就连林歌那样斯文的人,也买了杠铃在寝室里练。
饭后,两人去了医院,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坐了一会儿。张主任巡房过来,许珂赶紧过去问情况。
尹晚承出去接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对许珂道:“小珂,妈和大姐二姐回来了,她们刚下飞机,想立刻见你。你随我回家一趟好吗?你还没回过家呢。”
许珂心里猛地一跳,脸色不由自主变了。她知道章月光一定会来看她,但是真的面临这场会面,她却心绪万千,恍然不知所措,不知该以何种态度见她?又该说点什么?
尹晚承轻声道:“小珂,我前几天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有点心理准备。你不像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妈当年是有苦衷的,你别怨她,回去见一见她好吗?”尹晚承小心翼翼的微笑着,明朗的脸上带着忐忑和期盼的神色,让人无法拒绝。
要面对的终将要面对,她长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应了声好。尹晚承也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很怕她不肯去见。
没想到尹家离荣邸不远,大约就是一刻钟的距离。隔着一条小河,许珂从车里看到河对岸有一片空旷的绿地,还有偌大的一片厂房。
尹晚承指着那片厂房道:“那是爷爷起家的厂子,一直保留着,现在让我看着这一块生意。”
车子驰过一座小桥,缓缓停在一座独栋别墅前。
尹晚承将车开进车库,然后从车库里的电梯直接进到了楼上的客厅。客厅大得如同一座宫殿,豪华奢靡,富丽堂皇。欧式沙发的把手侧边上竟然镶嵌了一些细钻,落地窗前的阳光直扑进来,细钻熠熠生辉。
许珂心里不禁暗暗感叹尹家的富足,竟比沈家更甚。
尹晚承仰起头对二楼喊了一声,“妈,我们回来了。”
很快,二楼的栏杆上出现一个年轻的女子,约三十岁的年纪。她惊喜的看着许珂,笑得自然亲切:“是小珂吗?和婉若长的好像啊。妈,你快来看。”
很快,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位五十许的妇人,她好像正在换衣服,匆忙间,手还在扣着扣子。
许珂直直的看着楼上的两人,虽然一直强迫自己镇定,当真的看着至亲至疏的亲人,心跳得异常快。
章月光应该有五十岁了,但岁月总是对红颜格外的青睐,她依旧很美。章翩若气质很好,但相貌平平。
两人很快从楼梯上下来。片刻之后,章婉若也出现在楼梯上,她看了看许珂,慢慢走了下来。
章月光走到许珂跟前的时候,眼中已经蓄满了泪。她伸手在眼眶上抹了一把,睫毛瞬间湿了。许珂心里一酸,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涨了起来。
她看着许珂,嘴唇有点轻颤,目光如同一张细密绵绸的网,罩在许珂的眉间脸上,似乎不舍得放过一丝毫毛和一寸肌肤。
许珂从没遇见过这样的目光,浓稠的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章月光虽然不再年轻,目光却依旧清亮,那一双和许珂,章婉若一模一样的眼眸,这一刻是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的血缘证明。
章翩若在一旁叹道:“小妹和婉若长得真像。”
尹晚承点头:“嗯,好像。”
章婉若木木的表情站在一边,好似一切都与己无关。
章翩若笑道:“妈,你看你多偏心,把我生的像爸爸,一点都不漂亮。”
章月光的眼泪泫泫欲滴,在眼眶里打转。她很想牵许珂的手,却又怕她不让,手指伸到许珂的手边,却迟迟不敢挨着她的肌肤。
“小珂。”
许珂一阵迷蒙,这一刻,竟不知该怎么称呼她。看着她颤抖的手指,许珂心中不忍,终于轻轻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章月光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飞涌而下,她不想那么失态,颤抖着肩头低声抽泣着,紧紧的咬着唇。
章翩若的眼眶红了,她搂着她的肩头低声道:“妈,你别激动。”
尹晚承却低声道:“让妈好好哭一场吧。”
这一句话让章月光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着许珂嚎啕大哭起来。多少年了,都是黑夜里默默饮泣,已经忘记了怎样去喜怒哀乐。
许珂的眼泪也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
良久,章月光才停住哭泣,拉过尹晚承的手,道:“儿子,妈要对你和小珂说说过去的事。”
尹晚承含笑拍了拍她的手,“妈,你不用对我说什么,我从十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章月光愣住了。
尹晚承拉过章翩若的手腕,恍然无事般说道:“大姐二姐我们出去,让妈和小珂好好谈谈吧。”
章翩若对许珂点点头,和尹晚承章婉若走出了客厅。
章月光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你等一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匆匆上了楼,片刻之后拿着一本相册走了过来。
“小珂,这里有你爸爸。”她含着眼泪将相册递给许珂。
许珂接过相册,慢慢翻开。
第一页,放了两张照片。左边的一张是两寸的黑白照片。十七八岁的章月光一双明澈的眼睛纯净的仿佛是山间的溪水。她带着山野之气,干净天然,虽然穿着破旧的衣服却难掩丽色天成。许珂仿佛看见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章月光的确有一种石破天惊不落俗尘的美丽。
右边的一张照片是她和一个男子的合影。这张照片上,她穿着白色的曳地长裙,手里捧着一束花,笑容甜美。她身边的尹展图容貌平平,越发衬着她美丽灵秀。
章月光低声道:“这就是你爸爸。他还没见到你,就去世了。”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如果不是他去世的那样早,我就不会,把你换成晚承。”
许珂低声道:“我听黎,阿姨说过。”
“小珂,这张照片是我长到十八岁照的第一张照片。我小时候,家里特别穷,上学要跑十几里山路。你外婆早上起来给我团三个米饭团子。一个当早饭,两个当中午饭。我吃完那个米饭团子,就去上学,跑到学校的时候,已经饿了。一个上午我都盼着快点到中午,可以吃上两个饭团。晚上喝过野菜面汤,我很早就上床睡觉,因为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上到十七岁的时候,穷得再也上不起,我出来打工。那是我,第一次出门坐汽车,第一次吃到小笼包子,第一次,照相。”
她哭着说着,几度哽咽的说不下去。许珂听着这些,心里异常的酸楚。
“我嫁给你爸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虽然他比我大十岁,虽然他长相很一般。因为我知道,我再也不会挨饿受穷了。可惜,老天对我总是很刻薄,给了这样,就要夺去那样。我得到你爸的喜爱,却得不到老爷子的承认。我一心想生个儿子让老爷子欢喜,却偏偏生出三个女儿。”
她抽泣着,眼泪一直不停,仿佛想要将几十年来的委屈都流淌发泄出来。
“你爸一去世,我觉得天都快塌了。小珂,我穷怕了,我再也不想我的孩子,去过那样的生活。我想,老爷子总有离世的一天,我会找回你,补偿你。”她紧紧攥着许珂的手,仿佛怕她会再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