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莫丹她妈得了癌症。因为莫父早年离世,莫母一人工作供两个学生上学,且还是一对双胞胎,家里没有任何积蓄。就在莫丹急的发疯的时候,忽然有人找上门来要买她的画作,说是一家新开业的旅游酒店,需要在房间里摆放一些画作,不需要名家名作,只要画的好看就行,而且价格不菲。这个买主将莫丹几年间的所有画作都买了,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莫母顺利做了手术,化疗效果很好。
此事过去半年多,佟夕有一次带着佟桦去浠湖度假村玩,看到饭店的走廊中,挂的都是莫丹的画,才知道那位买主竟然是沈希权。莫母生病的消息是她无意间透露给沈希权的。
莫丹得知真相感动至极,坚定不移的要和沈希权结婚。莫母对一对儿女要求严苛,如果换做别的男人,比莫丹大十岁,还大学肄业,莫母是死也不会答应的,然而知道沈希权就是当初买画的人,便没再反对。
沈希权说:“你也知道莫丹有多喜欢孩子,时常说她有双胞胎基因,一定会生双胞胎。”
佟夕忙宽慰他:“现在医学发达,就算你不能生育,你们也能有孩子。”
“接受精子捐赠吗?可我这人比较自私,还没有心胸宽广到去养别人的孩子。但我也不能阻止莫丹生孩子,这对她不公平,所以离婚还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就这么离婚也太遗憾了,如果莫丹愿意为了你不生孩子呢?你会不会和她复婚?”
沈希权没有一点迟疑,就说了个不会。
“为什么?”
“我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她欠了她,这日子我过不好。我也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我这人比较自私自利,不喜欢委屈自己,更不喜欢欠别人。”
佟夕也没辙了,闷闷的说:“权哥对不起。我前一段对你态度十分恶劣。不过,你干嘛要瞒着我?你告诉聂修都不肯告诉我,他比我还亲啊?”
“我怕你告诉莫丹,她就不肯和我离婚。再说,不能生孩子对一个男人来说也是挺丢人的,尤其是我这种死要面子的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你因为我和莫丹离婚,变得更加偏激。我想想还是告诉你得了。”
佟夕明白他的意思。沈希权出轨,的确让她更加坚定了不婚的决心。
沈希权吸了一口椰子汁,说:“虽然我离了婚,但是我还是要说,结婚其实挺好的,和喜欢的人结婚也挺幸福。我如果没毛病,肯定会和莫丹白头到老。”
佟夕知道他想说什么,沉默着不接话茬。
沈希权自顾自说下去:“你和聂修之间没什么不能修复的矛盾,就是一个误会而已。”
“你想的太简单了,是他不信任我。”
“信任这个东西非常脆弱,没有你想的那么坚不可摧,你能完全的信任你自己吗?你喝醉了就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做出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等你酒醒了,你都不相信那个人就是自己。要求别人无条件信你,这不现实。”
“权哥我说不过你,我挂了啊。”
打完这个很长的电话,佟夕心里真是很难过。何止是莫丹喜欢孩子,沈希权更喜欢小孩儿,见到街上有人推着宝宝车,他都要探头看上一眼。他对佟桦更不必说,时常带着他去游乐场。佟桦喜欢他甚至超过舅舅。可是他这样喜欢小孩儿,却偏偏不能生育。
他口头上说自己很自私自利,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并不自私,离婚是为莫丹考虑,而且给了她一半家产。
聂修的车子洗好送了过来。两人回到佟家,佟桦眼尖,指着聂修的大衣下摆说:“叔叔,你这里有血。”
聂修低头一看,衣角处的确沾了一片血迹,脱下来拿去卫生间洗。老宅里没有暖气,卫生间里也没空调,冷飕飕的一股寒意袭来,身上只有一件羊绒衫的他打了个寒战。
“这是我哥的棉袄,你先穿一下。”
聂修转过身,看见佟夕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棉衣,表情有点不大自然,仿佛怕他多想,不等他开口便先行解释:“我怕你感冒了传染佟桦。”
聂修眼睛里带着些笑:“谢谢,你还挺关心我的。”
佟夕无视他“自作多情”的眼神,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这天气恐怕两天都干不了,用这个吹吹吧。”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是高中同桌林浠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今晚上聚餐的时间和包厢号。
聂修问:“你有同学聚会?”
佟夕点了个头,便出去了。
除夕夜她在微信群里给高中同学拜年,大家听说她回来了,就约她一起聚餐。佟夕好几年没回浠镇,难得大家聚聚,也就没推辞。
聚餐的地方就在镇中心的来福酒店。离佟家很近,聂修要开车送她过去,佟夕说没几步路,你别麻烦了。
回乡过年的同学还挺多,二十多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喝酒猜拳,又笑又闹,个个都比高中时候活泼开朗,经过几年的历练,仿佛脸皮都厚了一层,尤其是男生。
佟夕好几年没和同学见面,一开始也特别高兴,到了后半段,就后悔自己不该来。
当年班里暗恋她的人不少,因为叔叔的缘故,都没敢表示。等上了大学,她陆陆续续的收到不少表白,那会儿她正和聂修热恋,自然统统拒绝掉。
这里面最坚持不懈的就是副班长李江州,佟夕当年是班长,和他接触比较多,他总抱有幻想,觉得自己比别人更得佟夕的青睐。
今日再见,佟夕比以往更明艳照人,一颦一笑都美到发光。李江州喝的有些醉,胆子变得很壮,趁着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当着众人的面再次表白。
佟夕十分尴尬,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李江州执意要送她。
佟夕当然不想惹麻烦,直接说不用,拿着包就离开了包厢,李江州在后面追她。
佟夕头也不回,三步两步下了台阶。突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人,牵住了她的手。竟然是聂修。
佟夕吓了一跳,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等你。”
正说着,李江州走到台阶前,看见佟夕身边站着个男人,怔了一下停住脚步。
聂修也没说话,只是扫了他一眼。
佟夕本来想要抽出手,但一想李江州就在身后,就没动,被聂修牵着手走了十几米远,才把他的手甩开,很不领情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
“叔叔让我来接你。”
“几步路,用不着。”
聂修说:“我不放心。”顿了顿又说:“幸亏来了,正好给你当挡箭牌。”
第34章 年(4)
言下之意, 他出现的及时而正确。佟夕故意加重语气说了声谢谢。
聂修蹙着眉想了想:“那个男生有些面熟, 好像是你们班的副班长?”
佟夕吃惊不已:“你怎么会记得他?”
“当然记得。毕业合影照和你站一起,把头偏向你这边, 挨的比女同学都近。”
佟夕恍然记起来, 当初毕业大合影,她拿给他看, 他指着李江州问这人是谁。佟夕只说是副班长,都没提他对自己有好感之事,没想到他居然都记得那么清楚。
“学霸的记忆力果然不同凡响。”佟夕的夸奖带有调侃的意味,聂修却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过奖。”
佟夕斜目瞥了他一眼,你说你一个前男友还吃什么陈年老醋呢?
她岔开了话题:“同学聚会没什么意思。时过境迁,我们都变了。见到故人, 反而是失望更多。”
听上去是在说同学,可是聂修却问:“你在说我吗?”
“你想多了。”佟夕玩笑似的问:“你对我难道不也是很失望吗?以前的我可不是现在这样。”
聂修摇了摇头,沉声说:“我没有失望, 只有心疼。”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眉眼五官, 却很奇异的能感受到他的眼神。
佟夕笑容一顿,慢慢的眼睛里有些发涩,从河面上吹过来的风,湿冷入骨。
夜晚的浠镇如同一个梦境之城,远处间或有几声狗吠, 不时响起的炮竹声,零零落落,不绝于耳。
佟夕低头走上小石桥。一节一节的台阶, 仿佛一段一段的岁月,她和他各自度过了三年互不相问的时光。她不知道他变了没有,反正她已经变了很多。心态突然间就老了,没了少女心。后来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接触到很多言情小说,同事捂着胸口嘤嘤嘤的说我不行了,我的少女心要萌炸了。可她无动于衷,毫无触动,出现了典型的孤老终身的苗头。
越过桥头,就是佟家所在的巷子。两人转进巷口,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扔了几个鞭炮过来。
佟夕正想着心事,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急忙往后一退,不巧一步踏进两块石板中间,鞋跟竟然卡在了缝隙里。幸好聂修在旁边,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身,才不至于摔倒。
若是正常的情况下,佟夕必定是立刻推开他的搀扶,这次却反常的攀附着他的胳膊没撒手。聂修觉出不对,问她:“怎么了?扭住脚了?”
佟夕窘道:“鞋跟卡在石缝里了。”她一米七的个子平素都不穿高跟鞋,今天同学聚会,难得换一双高跟短靴赴宴,结果便出了状况。那鞋跟卡的也是蹊跷,佟夕扶着聂修的胳膊,费了好大的力气,居然都拔不出来。
聂修蹲下来,脱了她的鞋子,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鞋面上,然后握着鞋帮使劲一提,鞋子倒是拔了出来,不过鞋跟却断了。
佟夕忍不住心疼:“我的七百块啊。”
聂修提着没鞋跟的靴子,笑着安慰:“我回去赔你一双。”
佟夕开玩笑说:“不用了,我要找市政管理处的人赔。”
“我背你回去。”聂修说完也没给她犹豫拒绝的机会,弯腰就将她背了起来。
佟夕只穿着一只鞋子,也只好如此。昏暗的巷子里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她恍然又想起往事。
高三的那年冬天,他带着她去浠湖边拍照,拍冬天的落日和湖上的冰雪。她想在他面前臭美,穿了一双崭新的高跟鞋,结果两只脚都疼的不行。聂修背着她,沿着湖边的小径走上度假村的观光道。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话,聂修说你别说话,嘴里进风很冷。其实是她对着他的耳朵说话,呵气如兰,让他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我第一次背你也是在浠镇。”聂修只说了这一句,便没再继续,可佟夕知道,他此刻肯定在脑海中回忆那一幕。两人过去就是这样,常常会想到一起。奇怪的是,分手了三年,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有灵犀。
佟夕伏在他的后背上,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被衣服掩盖着的成熟男人的力道。
走到半截,他手机响了起来。佟夕正要从他背上下来,聂修却没停步,让她把手机拿出来,替他接通。
佟夕从他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放在他的耳边,听见他用英语和对方交流。佟夕的英语也不错,但是他话里太多医学专用词,听得她一知半解不甚明了,只知道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打完电话,佟夕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英国。”
“初五。”
她天天期盼他快点走,然而此刻,心里涌上来的情绪并不是解脱和高兴。
聂修问:“你是不是掰着手指头盼着我赶紧走?”
佟夕窘了一下,低声说:“那倒没有。”
“这话我听着明显不像是真话。”
佟夕莞尔:“那你要听真话吗?”
“算了我还是不听。我怕受不了打击要跳河。”
“这河水不深淹不死人的。”说完,她突然想到自己落水的那一幕,如果不是聂修,只怕现在自己已经挂了。佟夕心口一软,顿了顿说:“真话就是,我并没有掰着手指头盼你快点走。”
聂修半真半假的问:“我可以理解为舍不得吗?”
佟夕忙说:“你别误会。T市又不是我的,你想待多久都可以,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去留。”
聂修叹气:“这个真话和假话一样的不好听。”
佟夕忍不住噗的一笑。
温热甜香的气息软软的扑到聂修的耳后。他想,真好,她今晚上笑了两次。
大年初一就这么一晃而过。初二这天,是佟建文陪周余芳回娘家的日子。周余芳的娘家就在镇外,往年都是佟建文骑车带着妻子回去,今年聂修在,执意开车送他们过去。
等聂修送了夫妻俩回来,佟夕正陪着佟桦在看动画片。
聂修走过去,将佟桦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要不要和叔叔一起出去玩?”
佟桦高兴的点头:“去哪儿玩?”
“度假村。”聂修望着佟夕,“一起去?”
佟夕看着佟桦兴致高昂,也不好阻拦,但是让聂修一个人带佟桦玩耍,她绝对不能放心,即便聂修素来稳重,但是他毕竟是个从来没看过孩子的男人。佟夕就算不想去,也一定要跟着。
天寒地冻,度假村里里最受欢迎的项目,莫过于泡温泉。聂修要了一个独立的小庭院,围墙内种满了常绿乔木,玻璃暖房外面便是私人温泉池。
佟夕此行就是为了陪佟桦,等聂修带着佟桦换好衣服下了温泉池,她便坐在玻璃暖房里,隔着透明玻璃墙,看着外面的一大一小。
因为不放心聂修带小孩儿,刷手机的时候,她时不时的朝着外面瞄一眼。目光所及,不可避免的会看到聂修的身材。他从初中起就经常打篮球,身体修长结实,而现在的这种结实,明显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胸肌腹肌纹理分明,说不出的性感。
佟夕本是无意看他,然而当聂修的目光和她碰到一起,她还是忍不住窘的脸上发热。他的身体她也不是第一次见,然而那时,他身为男朋友,她怎么看都合适,现在却是怎么看都不合适。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要看他,实在是不放心佟桦和他在一起。“监视”了十几分钟后,佟夕感觉聂修带孩子还算靠谱,便拿着手机,走到了玻璃房右角的休息区,那里摆放了几盆琴叶榕和巴西木,刚好可以遮挡住彼此的视线。
佟夕躺在摇椅上,看着手机视频,耳朵还听着外面的动静。佟桦从生下来,佟夕就帮着佟春晓带他,早就养成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习惯。
手机视频看了一半,突然听见佟桦一声尖叫,佟夕腾一下从摇椅跳起来,三步两步走出玻璃房,却看见佟桦耶了一声,举起一个胜利的手势。
佟夕还以为他呛了水,赶紧问他:“怎么了?”
佟桦笑嘻嘻的说:“聂叔叔和我打赌,说我叫一声,小姨会在五秒钟内跑出来。”
佟夕瞪了聂修一眼,转脸捏着佟桦的小脸:“狼来了的故事你忘了吗?”
佟桦眨着大眼睛:“没忘,可是我没骗人啊。”
佟夕摸摸他的头发:“小朋友不能泡太久,赶紧出来吧。”
佟桦赖在水里不肯出来,聂修从池子里站起来,把小孩儿从水里捞出来,“我带你去玩别的。”
这一日过得飞快,佟桦在度假村玩的乐不思蜀,不肯回去。晚饭佟夕请客吃的自助餐,慰劳辛苦了一天的聂修。亲眼看到他带孩子的细心细致,她不禁也认同了叔叔的说法。他将来肯定是个好爸爸。
晚上八点,三人回到家里。佟建文看见佟夕和聂修一人牵着佟桦一只小手,顿时笑逐颜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家三口呢,看着可真和美。”
佟夕窘的无话可说,也没好意思看聂修的表情,赶紧抱起佟桦上了楼。
眨眼初三成为日历上被撕掉的一页。
初四早上,佟夕睁眼看到手机上的日期,心里先是一恍,也不知聂修是上午走还是下午走。她昨夜忍着没问,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惦记着他的归期。
吃早饭的时候,聂修主动对佟建文说自己上午要回市里。
佟建文说:“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几个朋友晚上要请我吃饭。”
佟建文扭脸看着佟夕:“你初八上班不是?那干脆和聂修一起回去,顺便明天送送他。”
佟夕说:“不用我送,他有人送的。”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节都不懂呢。佟桦等过了元宵节再回去,反正幼儿园开学晚,到时候我送他回去。你今天先和聂修回去吧,刚好搭顺风车。”
佟夕低头搅着碗里的白粥,噘着嘴说:“我还想在家里多住两天呢,回去了一个人多没意思。”
佟建文无奈,只好不提了。
临行前,佟桦对聂修依依不舍,抱着他的脖子,情真意切的问:“叔叔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和我玩儿啊?”
聂修看了看佟夕,说:“你小姨不想让我回来。”
佟夕忙说:“我那有!”
聂修立刻反问:“那你想让我回来?”
佟夕卡壳:“……”
佟建文把佟桦抱进了院子,让佟夕送送聂修,明显是给两人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撮合之意这么明显,佟夕有点尴尬,想要微笑,都觉得嘴角很僵。“你慢点开车,注意安全。嗯,提前祝你一路顺利。”
聂修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晚上傅行知和莫斐他们为我饯别,你和我一起去吃个饭吧。”
佟夕被他恳切的眼神乱了心神,视线垂到他的脚下,“我都和你一起吃了三四天的饭了。加上住院的那几天,都有十天了。”
“这次不同,我要走了你都不送一送?”
聂修的语气充满了伤心和幽怨,佟夕几乎没有勇气抬起眼皮,低着头强词夺理的说:“我这不是正在送你吗?”
“……心真狠。”
第35章 别(1)
这句话让人无法招架。佟夕飞快的说声再见, 一闪身便跨进了院门。
大约过了一分钟, 外面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车轮碾过石板路面的声音……渐渐, 一片沉寂。
佟夕背靠着木板门, 悬着的心脏慢慢回落。古老的庭院,光秃秃的葡萄架, 空荡荡的荷花缸,枝叶零落的欧月,萧瑟的味道悄无声息充盈了每一个角落,年的味道这一刻突然消失的无踪无迹。一切不过源于骤然间少了一个人而已。
他在的时候,她没感觉到家里的热闹,直到此刻, 才陡然感受到孤寂和失落。
佟桦举着一个学习机兴高采烈的扑过来:“小姨,这是聂叔叔送我的新年礼物,他藏在我的玩具箱里!”
听到他的名字, 佟夕情绪愈发的低落, 心里像是空了一块,空洞的进着风。
佟建文也说:“多一个人不觉得热闹,少一个人就冷清很多。”
周余芳埋怨:“谁让你不叫佟鑫回来。”
提起儿子佟建文就变了脸色:“眼不见心不烦,他不回来更好。”
佟夕教佟桦怎么用学习机,奇诡的是, 平时都觉得时间飞快,今天却异常缓慢,仿佛凝固冻结了一般。她无精打采的熬了一个小时, 直到接到一通电话,才让她提起精神。
打电话的人名叫张立恒,是房产中介公司的一个业务员。佟春晓过世一年,佟夕找到这家房产中介公司,想要把房子卖了。香樟园的位置不错,周围交通便利,这套房子户型也好,看房的人挺多,但是一打听这房子里出过事死过人,便再没了下文。价钱比同样的房子便宜十万八万也没人肯要。
没想到张立恒竟然带来一个好消息。有人对香樟园的房子很感兴趣,想要下午去看房。
佟夕问:“那你有没有告诉房子里出过事?”
以前张立恒都主张瞒着不说,结果好几次都是在签合同之前,对方反悔。佟夕索性让他别隐瞒,以免耽误彼此的时间和精力。
“说了,他不介意。这位吴耀祖先生是个ABC,近期回国创业,公司就在香樟园附近,所以想就近在周围买一套二手房作为员工宿舍。”
原来是当员工宿舍,难怪不介意。
佟夕说:“那你和他约个时间吧,我这几天都有空,随时都能带他过去看房。”
“那行,我先和他约好时间,等会儿回复你。”
过了会儿,张立恒打过来电话,说今天下午两点钟行不行。
“没问题。我两点钟在香樟园等你们。”挂了电话,佟夕便对佟建文说自己要赶回市里一趟,有人要看房子。
佟建文忍不住嘟囔:“你说你这丫头多犟,刚才聂修要回市里,你和他一起走不就成了,这会还要去坐大巴。”
佟夕笑:“那会儿不知道有人要看房啊,这电话早打一小时就好了。”
平时从浠镇发市里的车特别多,两小时一趟,可是春节期间司机休假,只有早八点和下午一点两趟车。佟夕买了一点的车票,急忙给张立恒打电话道歉,说自己三点半才能到,让他转告一下那位吴先生。
三点钟,大巴车准时开到市里,佟夕下了车径直打车奔向香樟园,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五分钟到了楼上。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久无人住的房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沉闷和孤寂。佟夕的目光落到客厅的某一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揪住,无法呼吸。
她疾步走到窗前,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冬天的寒风吹透了整个房间。她抱着双臂,迎着风,从心里到身体,都是冰冷的感觉。事情过了三年多,她依旧忘不了那一地的血。
房门开着,她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和男人的交谈声。转过身,看见张立恒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黑发中挑染了几缕白色头发,穿着时髦的翻毛领大衣,脚上是一双黑色马丁靴,这位吴耀祖先生听名字很传统,没想到真人如此时尚。乍一看,就跟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一般。
佟夕背对着窗户,整个人被淡淡的一圈光影笼罩着,容光艳绝而清冷,若不是发丝被风吹拂,吴耀祖几乎要把她当成一座完美无瑕的玉雕美人。
他真是没想到房主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如此美貌的姑娘,惊艳到有些失态,竟看呆了。
佟夕走上前和他打招呼,说你好,吴先生,我就是房主。
吴耀祖这才回过来神。他毕竟是国外长大的青年,哇了一声伸出双手,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佟小姐真是太美了。”
佟夕笑了笑,和他握过手,领他看房子。吴耀祖一边看房子,一边看佟夕,眼神热辣而专注。
房子虽然年限比较久,但是重新装修过,家具也都是新购置的,完全看不出破败。吴耀祖看过房子,又拍了一些照片,貌似非常满意。
张立恒又在旁边展开三寸不烂之舌,说香樟园的位置有多便利,附近学校、医院、地铁一应俱全。
吴耀祖连连当头,笑吟吟看着佟夕:“房子我很满意,佟小姐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及时沟通。”
佟夕顶着他热辣辣的目光,很明显的感觉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没法拒绝,和他加了微信。
看完房子,佟夕送两人下楼。吴耀祖的车子就停在楼下,一辆非常招眼的红色跑车,和他本人倒真是非常相配。
张立恒是骑电动车来的。
吴耀祖殷勤的问:“佟小姐住那儿?我顺路送你。”
佟夕笑:“谢谢,不用了,我男朋友一会儿来接我。”
吴耀祖失落的表情也很夸张,“你有男朋友了啊?”
佟夕促狭的眨眨眼睛:“是啊,你不是夸我漂亮吗,没男朋友你不觉得奇怪?”
吴耀祖笑嘻嘻点头,说没错没错。然后潇洒的挥挥手,开着他招摇的红色小跑车离开了。
佟夕站在楼下,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那辆红色跑车,不知不觉想起大一那年,聂修送她去报到,借了傅行知的红色跑车,和吴耀祖这一辆很像,也是这般招摇热烈的颜色。
那时候,爱恋他的心,也是火一般热烈。
她慢慢走出香樟园的大门口,站在路口,四下张望,春节的T市可真是清净,大街上到处都是出租车,招手即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