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意问了一句:“你猜是谁?”不想他居然近前两步,附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
我惊了一跳:“怎么可能?”
他点了点头,笑笑不语。
我怎么都觉得不大可能,正在这时,何公公去而复还,对我道:“太后请姑娘前往寝宫一趟。”
我猛然一怔,扭头看见容琛眼中的笑意。
我跟在何公公的身后,到了太后的寝宫。何公公先进去通报,过了片刻领我进去,殿内的侍女低头鱼贯而出,厚重的宫门吱呀一声在我身后关上了,我心里一怔,不知太后这是何意。
这时,鲛绡帐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轻盈缓慢,应是个女子。
一只玉色纤纤的手,挑起了珠帘。
看见她容貌的那一刻,我险些心跳骤停。
“明慧!”
明慧却未说话,静静端立在珠帘旁,窗里投过的阳光照着她的肌肤,雪一般的莹白。
一刹间,我后背生凉,她是人还是傀儡?难道太后借助了什么异术已经让骊珠里的魂魄附体复活?可是,那水晶棺中的明慧身体仍在,眼前的“明慧”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越想越觉得可怕,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

 


☆、第 21 章

“像么?”
从明慧的身后,走出一位妇人,四十许的年纪,端庄高贵,姿容华美,一袭孔雀羽长裙逶迤于金砖之上,七彩荧光和地砖金辉交相辉映,熠熠夺目。
“拜见太后。”我直觉她应该就是昶帝的母亲,除却这一身高贵华美的衣着和气宇无双的风度,她眉目之间和昶帝有几分相像。
“坐吧,哀家有事要和你商议商议。”
“草民谨遵太后吩咐。”
“你举得她和明慧像么?”
一听此言,自然她不是明慧,我心里稍稍安稳了些,这才放开了仔细打量她。果然是和明慧生的极其相像,只是眼神没有明慧冷傲。
“哀家找你来,是想让你做件事。”
“太后请讲。”
“宁香,你告诉她。”
“是,太后。”一出声,我越发觉出了她和明慧的不同。她的嗓音更加尖嫩一些,不说话若有九分像,开口之后,便只剩七分。
“宁香想请神医配一副药,让嗓音变得低哑一些。”
“她是哀家花了重金在民间找到的一个人。皇上独独痴恋那明慧,放着后宫三千佳丽不去宠幸,竟然要出海寻十洲仙草让她复活,真是昏了头。哀家寻个和明慧一模一样的人,皇上也就不必出海寻仙,劳民伤财不说,他居然还要亲自出海,放下这偌大一片江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太后这个主意不是不好,若是昶帝肯接受的话,我自然毫无异义。说实话我并不想出海,那十洲仙草如同海市蜃楼,不知要经历多少艰辛,又要如何的机缘巧合和滔天鸿运才能碰到。但是,昶帝让明慧复活,不单单是喜欢她,还因为明慧会房中术。我不知道这个秘密该不该对太后说,正犹豫间,忽然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太后和宁香皆是一怔,殿门一声响动,脚步声已经踏了进来。
“皇儿,”
“母后,”昶帝阔步上前,对着太后伸出手,冷冷说了两个字:“骊珠。”
太后脸色一变,柔声笑道:“皇儿,你看看她。”
昶帝的目光落到了宁香的脸上。
我站在一侧,清楚的看见他的面容。面对这张和明慧一般无二的容颜,他居然没有一丝的动容和惊异,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而后转过视线,对太后不耐的皱眉:“骊珠。”
太后有些不悦,“皇儿,你不是喜欢明慧么?她与明慧生的一模一样。”
昶帝只是冷冷的回到:“她不是明慧。”
“难道你非要明慧复活不成?”
“是。”
“可是她并不喜欢你。”
“朕会让她喜欢上朕。”
太后气极冷笑:“好你个皇帝,放下这一片如画江山,竟然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子而去做那荒诞不经之事,你可知这片江山来之不易?”
昶帝傲然道:“这片江山是朕一手开创,要不要都是朕说了算。母后想要,儿臣送你便是,朕出海之后,母后便是女皇,这片江山就当是儿臣尽孝。”
“一派胡言!”太后跌坐在凤榻上,手指颤抖指着昶帝:“你疯了不成?”
“朕没疯。”
“你这个逆子。”太后眼中突然落下眼泪,气急败坏地从凤榻的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朝着昶帝抛了过去。
“拿去你的骊珠。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江山社稷,真是可笑之极。”
一道璀璨明光从金砖上滑过,骊珠滚落在昶帝脚边,他弯腰拾起骊珠,握进掌心,缓缓道:“母后,以前儿臣觉得,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已是人生极致。可是细想起来,便是四海臣服,天下归一,儿臣又能拥有几时?一旦死了,却是连这世间的一根丝线都带不走的。”昶帝抬眼扫视着金碧辉煌的寝宫,漠然地笑:“这满室辉煌,无边富贵,都是浮华一梦,朕死了,都是别人的,朕辛辛苦苦挣来的东西,一样都留不住,留在朕的身边,至多不过百年光景。”
太后怔然。
昶帝敛了笑容,一字一顿道:“若是能长生不死,这些才会是朕的,永远都是。”
他握着骊珠拂袖而去,阔大空旷的殿宇中,仿若留着他话语的回音。
太后和宁香静静地呆立,仿佛没有从震惊中清醒。
我默然告退,走出殿外,心里的震惊不亚于太后。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让元昭和容琛带人出海寻仙,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要亲自出海,一如当年他带兵御驾亲征,扫平四海宇内。他是怕元昭和容琛中途逃离,还是怕他们寻到了仙草不会回还?无论何种原因,看来,昶帝出海寻仙,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明慧复活,他已经动了想要长生不死的心思。越是在尘世拥有的东西越多,越不想死。这世间,他拥有的最多,所以,也最放不下。
可是,他手握生杀予夺大权,又天性暴戾凶残,如果当真寻到养神芝长生不死,那对天下苍生来说,实在是个灾难。若是一人长生导致多人送命,那么长生不异于杀生。煦暖的日光下,我心里突然觉得害怕起来。
“姑娘可以出宫了。”何公公领着我往宫外走,宇和门外,站着玄羽和容琛。
两个人不知在谈论什么,伫立在姹紫嫣红的牡丹花丛里,繁花如锦反衬着两人风姿清雅,飘逸脱俗。
容琛率先看到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和玄羽打了声招呼。
玄羽冲我一笑:“陛下命我一起出海,日后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微微一怔,看来昶帝的出海决心已经无人可劝,玄羽似乎也很向往,说起出海,仿佛不过是去邻家串个门子。
容琛微笑:“那最好不过。真人道术高明,又识得天象。”
“听闻莫归神医遗下的星图在你这里,可否让在下看看。”
“在将军府里,真人有兴趣,随我入府一观。”
“那就多谢了,请。”
两人言笑晏晏地一同离开了皇宫,回到将军府便去了容琛的房间,关上门研究星图去了。
我刚走到房间门口,寐生便扑了过来:“大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有个男人牵挂的感觉真好啊,虽然是个小男人。我颇为感慨地拉住他进了房间,随口问道:“你二师父呢?”
“她去给将军换药去了。”
“嗯,那你怎么不去?”
“我讨厌那个胖子。”
“你是说,元宝?”
寐生别别扭扭地撅着嘴嗯了一声。
我噗嗤笑了:“好了,他口不择言,其实并无恶意。你应该和同龄人交朋友,免得寂寞。”
我牵着他的手,去前院看看元昭的伤势如何。
还未走到元昭房门前,就听得里面一声惊叫,是眉妩的声音,我心里一急,三步两步跨上台阶,只见厅内,眉妩站在元昭跟前,怔怔地望着他,手里的纱布掉到了地上。
他脸上的伤结了疤,一道赤红色的疤痕从肌肤上鼓起,整个面部仿佛被一道分水岭横截为二。若我没有见过他往日的容颜,或许心里好过一些。两相对比,天壤之别,愈加让我心里黯然遗憾。我想眉妩应该也是如此感受,所以才会惊呼。
站在元昭身边的连维,一眼扫到了廊下的我,连忙过来见礼:“夫人。”
我踏进屋子,正色道:“小将军,陛下已经收回成命,以后小将军直呼我灵珑便可。”
连维怔怔地回头望了一眼元昭。
元昭目光深沉,定定望着我,露出一个清浅释然的笑。不知是高兴我从宫里安然回来,还是高兴终于不用娶我,完璧无瑕地成了我的“前夫”。
他不笑还好,一笑之下,那条狰狞的疤痕如同一条小小的长蛇在他脸上蜿蜒扭曲起来,更显得面容可怖。
眉妩嘴角一抽,从药箱里拿出一盒养颜膏,“将军,这养颜膏是我得意之作,不知道多少闺中小姐梦寐以求,可以活血化瘀,养颜嫩肤,延缓衰老......”
养颜膏的神效尚未介绍完,元昭打住了她:“多谢梅姑娘,还是不必了。”
眉妩认真道:“我不姓梅,名叫眉妩,你直呼我名字便可。”
元昭脸色微微一红,错开了视线。
“你是疤痕体质,若想恢复平整光滑,还需要动个手术。”
“多谢姑娘好意,我对容貌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啊。”
元昭脸色一僵,颇不自在地低头咳了一声。
眉妩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引起了他的误会,又说了一句更加令人误会的话:“我喜欢看你以前的模样。”
这下,连连维都嘿嘿笑了。
神威将军的脸彻底红了,扭头瞪了连维一眼。不得不说,男人脸红起来的动人之处,不亚于女人,真是别有风情。
我劝道:“将军,我当初眉间有个黑印,也颇不在意,因为自己看不见。后来,容公子对我说,做人不能太自私,要多想想别人。将军脸上带着这个伤疤,别人不说,元宝看见了必定伤心。”
元昭站起身来,“他小孩子,不会想太多,看几天便习惯了。营中有事,我先去了,多谢二位为我操劳。”
“不行,你不许走。”
眉妩伸开胳臂拦住了他,一双勾魂摄魄的杏眼定定地望着元昭。
元昭无奈止步,脸又红了,“姑娘要怎样?”
“你答应我一件事才能放你走。”

 


☆、第 22 章

“什么事?”
“让我为你整容,去掉那条疤痕。”
“我确实不在意这个,姑娘不必费心了。”
眉妩跺脚,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热气腾腾地望着他:“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脸上顶着一条大蜈蚣招摇过市呢?你可想过我的感受?”
元昭一脸窘色,低头不语。
我忍着笑意,直憋得肚子疼,眉妩说话让人误会的本领还真是非同一般。她素来对自己的容易容之术颇为自信,自诩为天下整容妙手第一人,眼下谁都知道她住在将军府,而是元昭却镇日顶着个大蜈蚣出门,这显然很不利于她名医的名声。再说,师父有个毛病,落到他手里的病人,治不到他理想的效果别想走人,不幸我和眉妩也都传承了这个毛病。
眼睁睁看着一个病人可以让自己大展身手,怎不让人技痒,心痒,手痒?身为一枚大夫,我真是太了解眉妩的感受了。
“请姑娘让开。”
眉妩柳眉一挑:“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完了,误会的更深了。元昭倒退了一步,面色绯红。
我暗暗好笑,却也不点破,难得瞧见一个英明神武战无不胜的将军脸红尴尬,真是赏心悦目啊。
连维挤眉弄眼地抱拳:“将军,末将先去安排营中之事,将军就留在府里和两位神医姑娘好好商量怎么治伤吧。”说着,就咯咯笑着出去了。
元昭一脸窘迫,眉妩得意地笑着,俏生生地拦着他,眉眼美得天怒人怨。
元昭红着脸,倒退了两步。突然走到窗边,单手撑着窗户,竟然翻了出去。
眉妩一怔,立刻追了出去,“你别走。”
元昭阔步如飞,眉妩提着裙子紧追不舍,我和寐生紧随其后看热闹。
恰好这时,元宝从花园的月亮门走了出来,我忙喊元宝帮忙:“快拦住你哥哥。”
元宝立刻张开小胳膊,蹲了个马步,拦住了元昭的去路。
元昭无奈,只好停步,却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
元宝惊异的看着他,“哥哥,你捂着脸干什么?眉妩姐姐要亲你么?”
我噗地笑了。
元昭愈加尴尬。
眉妩气喘吁吁跑到他跟前,娇嗔地跺脚:“将军,你这样顶个大蜈蚣出门,会有损我的形象,你不想自己,总要想想我。”
元昭窘迫尴尬地侧着身子,这话想不让人误会也难。
眉妩又道:“将军,这药膏我们卖给别人,人情价都是千把两银子,免费给你抹,再免费你除疤,你到底还想让我怎样对你?”
元昭面红耳赤。
“你这样对我,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元昭终于扛不住,扒开元宝,落荒而逃。
我笑得肚子疼。眉妩你是故意调戏他呢,还是无意调戏他呢?
眉妩丝毫也没觉得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误会,望着元昭的背影恼了:“怎么这世上还有人巴不得自己变丑呢?犟驴子。”
“这事硬来不行,不如这样。”我附耳对眉妩说了一通话,眉妩频频点头。
元宝瞪着一双大眼睛:“你们是不是要算计我哥哥?”
“当然不是了,我们是想把他脸色的伤疤给去掉,你想不想哥哥像以前一样好看。”
元宝赶快点头。
“乖孩子,你哥哥住哪个房间啊?”
“我带你们去。”
踩好了点,我和眉妩嘀嘀咕咕地开始商议具体作战计划。
“大白天的,你们鬼鬼祟祟的说什么?”
容琛负着手,悠闲地走了过来。回廊下青藤茂盛,日光透过枝叶,照着他湖蓝色的长衫,举步之间,长衫上光影斑驳,变化莫测,清浅淡漠的笑意亦是让人捉摸不透。这张容颜时常让我有种恍然失神的错觉,依稀是见过无数次的,只是不知何时何地,或许是在梦里。
我干笑:“没什么,和眉妩聊聊怎么搞好医患关系。”
容琛勾了勾唇角,笑曰:“是么?”
眉妩含笑不语,低头抠衣角,素来伶牙俐齿百变灵思的她,一在容琛面前便温婉收敛如大家闺秀。
我做恍然大悟状:“哎呀,我该去洗衣服了,你们聊。”
容琛眸光闪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转身离去。
回到房中,我从药箱里翻出一包蒙汗药和一包麻醉药,刚刚将两种药粉的比例调配好,眉妩走了进来,我奇道:“你怎么不和他多聊一会儿?”
眉妩甚是惆怅:“我虽然对他很有好感,但每次一单独和他在一起,就紧张心慌,手足无措,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才好,他也没什么话说,于是是冷了场,于是我就回来了。”
“奇怪啊,他和我在一起,话挺多的。”
“我在自己不在意的人面前通常话也很多,反正也不介意啦,随便说,在何公公面前,抠鼻孔我都无所谓啦。”
这么说,他是对我不在意了?我心里竟然隐隐有点怅然。
“灵珑,我该怎么做呢?你一向脸皮比我厚,有没有好主意?”
我摸了摸脸皮,“你们这种情况据我分析,主要是因为你们两人从来不用操心怎么去获取别人的芳心,自有那芳心一坨一坨的堆积如山,前赴后继,任君挑选,习惯了送货上门,自然就不大擅长主动追求,这就像是一个富家公子一向饭来张口,突然落魄了要去讨饭,还真是不如人家那职业乞丐专业。”
眉妩露出一个“你说的一点也不高深,但我确实一点也没听懂”的表情。
我便把话说得更加直白:“这么说吧,追人如同要饭,脸皮要厚,下手要快,吃到嘴里才算自己的。”
眉妩:“......”
晚饭之后,我和眉妩捧着一碗米酒羹,巴巴地来到元昭的院中。
东西两厢都亮着灯,正中一间灯光格外亮一些,正是他的书房。
眉妩上前敲了敲门。门咯吱一声开了,小元宝忽闪着大眼睛问:“两位姐姐来找哥哥么?”
“是啊,眉妩姐姐特意做了一碗米酒羹给你哥哥喝。”
元昭从书桌后站起身来,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多谢,我不吃甜食。”

灯光下,他脸上的伤痕格外醒目惊悚,单看上半部,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目光下移,便风云激变,让人扼腕。我尚且如此,何况一向力求完美的眉妩,她目光炯炯,巴心巴肝地望着他,我知道她这会儿恨不得趴到他脸上将那疤痕都抠了。
元昭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看书。
元宝眼巴巴望着眉妩手中的米酒羹,舔了舔舌头:“姐姐给我吃吧。”
我忙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啊。”
元宝眨巴着大眼睛:“米酒羹也算酒吗?”
我硬着头皮道:“算。”
眉妩径直走过去:“将军,米酒羹里加了两味药,利于伤口愈合。你就算不要脸,也得要身子吧。”
将军的脸色在眉妩的话下,再次呈现通红状态。
我噗的一声忍不住喷了:“将军,眉妩是说,你身上还有伤。”
元昭无奈地接过米酒羹,很为难地喝了,一副速战速决,打发我们快走的表情。
眉妩挤了挤眼,对我嫣然一笑。
“元宝快回去睡觉吧,睡晚了可就不长个子了。”我们哄着元宝一起离开,按照商量好的计划,眉妩在回廊拐角放风,我飞快回到住处拿了药箱,蹑手蹑脚又潜回来。

拐角处却不见眉妩,莫非已经先进去了?房门虚掩,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微薄的光亮,我轻轻推开门,手里的药箱险些没掉到地上。
元昭是躺在了床上,但眉妩躺在他身下又是怎么回事啊?
苍天......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完全搞不清状况。

元昭趴在她身上,看不见神色,但眉妩扭脸对外,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俏面绯红,眼波如水,含烟蒙雾,脉脉含情,双手撑着元昭的胸膛,一副欲拒还迎,欲语还羞的模样,我立刻就不纯洁地想到了那本房中术的册子,然后自动自发地回想,这属于那一式呢?

 

 

☆、第 23 章

“快把他搬起来,我要被压死了。”
我赶紧上前帮忙。一上手我这才明白为何眉妩推不开他了,元昭看上去并不彪悍魁梧,但他个子高挑,又常年习武,肌肉紧实,分量很沉。
我在上面扯,眉妩在下面推,两个人合力才将元昭从她身上挪了下来。
练武之人体质就是好,我下的药分量已经够足,元昭虽然动弹不得,却并没有昏迷过去,羞窘交加地哑着嗓子问我:“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他脸色绯红,不输于眉妩。
“麻醉药。”
“你们要做什么?”
眉妩伸手挑起他的下颌,认真地凝睇着他脸上的伤疤:“给你祛了这条疤痕。”
“不要。”
眉妩俨然一个美艳邪恶的女匪,捏着元昭的下颌,狷狂邪魅的笑了:“落到我的手里可就由不得你了,不要也得要!”
“你,”神威将军终于又羞又气地昏了过去。
眉妩拍了拍手,以示大功告成。
我望了望她的胸口:“你怎么被他压在身下了?唉,山峰都压成小土包了。”
“你走了不久,我听见屋子里砰的一声响,好似是杯盏碎了,我怕他摔在那碎渣上受伤,就进来看看。果然是药效发作,他站立不稳,手里的杯子没拿住,我好心扶他上床,结果他把我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了。”
“然后呢”?
“然后他身子软,起不来,我又推不动,于是就,”眉妩捂住了脸。
我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咫尺之间,呼吸可闻,元昭身下是眉妩温香软玉的身子,哎呀,当真是好香艳。
我吞了口唾沫:“将军他真是艳福不浅。”
“讨厌,你还取笑我。快来干正事。”
眉妩敛了笑容,打开药箱套上手套,拿出一套整容工具。
“去掉疤痕不是难事,每日抹药膏,这是个问题,他必定不肯配合。”
“那就每日给他吃蒙汗药。”
“你以为他上了这一回当,下次我们还能这么容易就得手吗?”
“反正走一步算一步了,先把这大蜈蚣给去了再说。”
眉妩的整容之术,我甘拜下风。修长纤细的玉指,灵巧灵活,提拉削缝肌肤就像是织布绣花一样姿态优美,从容不迫,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能用刀剪用的如此优美曼妙。同是动刀,我和她的风格截然不同,我是干净利落,大开大合,她是细致精密,巧夺天工。
元昭的伤口是我缝合的,我已经尽到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来尽善尽美,但较之眉妩,我仍旧觉得自己更侧重擅长的是救治和疗伤,而眉妩擅长的是补救和完善。
忙了快一个时辰,方大功告成。眉妩抹了一下头上的细汗,坐下歇息,一瞬不瞬地盯着元昭的脸,连我的眼皮都瞪得有些抽搐了。
眉妩闭着眼道:“灵珑,连镇上的阿武都对自己的容貌颇为在意,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明明放着你我两位神医,却非要抗拒整容。”
“我也不懂,男人的心思,很难猜。譬如昶帝,放着天下美女,却非要一个明慧。太后甚至给他寻了一个和明慧一模一样的女子,他竟然看都不看。”
眉妩睁开了眼:“真的么?”
我点了点头,叹道:“有时候,我也挺羡慕明慧,居然能让一个男人对她如此。”
“我不羡慕。我只要我喜欢的人爱我,我不喜欢的人,离我十万八千里才好。”说着,她掩着樱唇打了个呵欠,素来早睡的她,今夜因为给元昭手术已经晚睡了一个时辰,看上去又累又困。
“回去休息吧。”我替元昭盖好被子,关好门窗,和眉妩离去。
翌日一早,我将将起床,容琛就领着寐生敲门进来。
“寐生你怎么了?”他撅着小嘴貌似不悦,容琛道:“我早上看见他穿衣,这才发现他背上的驼包原是一对翅膀。”
原来寐生的秘密被他发现,所以不悦。
我笑着安慰他:“寐生你放心,他一定不会告诉别人,若他敢告诉别人,我就,”
“你欲如何?”容琛笑眯眯问我,绵绵如水的眼波中似乎生出了一个细细弯弯的小勾子,将我那颗金刚不坏之心,勾出了一道缝隙,咝咝的进了一缕早春三月的风。我底气不足地低头干笑:“就打你一顿好了。”
他脉脉笑道:“你舍得么?”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打情骂俏?我尴尬地揉了揉眉心,心里的裂缝好像又大了些。
幸好他也不再乘胜追击,摸着寐生的头发说:“我觉得他的翅膀不去为好。一来,他年纪尚幼,动刀会大伤元气,且有生命之忧。二来,”
他素来喜欢在我眼前卖关子,这次也不例外,顿住不说笑着问我:“你说二来是什么?”
我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他笑眯眯道:“我肚子里没有蛔虫,只有相思。”
我不知他相思谁,可是他说话时却定定地望着我,看透世情的一双眼眸,深情柔情并融,胜过春水秋波,这种眼神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公子你是想让我自作多情呢还是想让我胡思乱想呢......
我抬头看看房梁,默默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二来,海上有一岛国,名羽人国,国人皆背生双翼,可翱翔千里,我想,寐生的父亲,应该是羽人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