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印章,轻轻翻过来,上面的文字,她却不认识。她尚未开口疑问,商雨已道:“这是仓谰的国印玉玺。”
她瞪大了眼睛,眸光如同被宝盒照亮了一般。
他又指着明黄的丝帛,道:“这是我父王的传位诏书,上面的这个名字,是仓谰文字,裳于昊。”
司恬怔然愣住,明白了这两样东西的来历,顿时让手里变得沉重,而她心里,也是重重的一沉,她预感到接下来,他的话将是石破天惊。
商雨正色道:“你明日就回信州,我有些话要告诉你。其实,我原本叫裳于昊。裳于,是仓谰的一个姓氏。在我父亲之前,仓谰虽小,却有十几个部族,不过四分五裂,不成气候。他三十六岁的时候一统仓谰,为了表示和大梁和好之意,来上京求娶了我母亲做王妃。我七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本应是我继承王位,但我的异母兄长裳于汤比我年长二十岁,早已羽翼丰满。他发动了宫变,逼迫我母亲交出这两样东西,我母亲抵死不从。他将我和母亲困于珈兰宫中焚起大火,我母亲死于非命,我被师父救出来,带到了大梁。”
他一口气说完,眉头紧了紧,凝视着她。
她知道他母亲是和亲的公主,已经猜想到他身份的尊贵,但没想过还有如此凄凉悲伤的血腥往事,怪不得裴云旷的母亲将女儿送到佛庵里。她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握一握他的手掌,却又觉得羞赧。
商雨又道:“七叔和师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谋划着等时机成熟让我回去夺回王位。”
她猛然一震!他的身世,她一早就猜到了,所以并不太意外,但他的这句话却让她震惊。她以为他会一直待在大梁,隐姓埋名安稳逍遥,没想到他还要回去仓谰重夺王位。她的心立刻乱了起来,复杂而纠结。
不由自主,她脑子里浮现了将来的那一天,他成了仓谰之王,她要怎样?后宫之中的幽怨女子?而且还是其中之一?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她拒绝裴云旷也正是基于此。
虽然仓谰只是一方小国,但他毕竟也是君王,裴云旷做不到的,他如何能做到?她心里开始挣扎,对他刚刚萌生的一些感情,岌岌可危的悬于慧剑之下。
落剑?斩断?
心里那样的不舍,但她一贯傲气利落,即便心痛,也要短痛才好。她长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般对他说道: “你还是去和我母亲退亲吧。”她的表情很认真,但她自己知道这句话是多么言不由衷。
他好象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嘿嘿一笑:“你知道吗?知道我身世秘密的人,不是死人就是家人。”
她脸色一变,这是什么,威胁?
她气道:“是你非要让我看的,可不是我主动要看的,你别不讲理!”
“反正我不管,你已经知道了。你说怎么办?”
她有点头疼,这人一贯不讲理。
他站起身子,胳膊撑着扶手,将她圈在里面,“威胁”道:“所以,我不会退亲,所以,你必须做我的家人,不然……”
她倔强的“哼”了一声,刚想反驳,就被他堵上了唇。
一番挣扎与反抗,她累的气喘,他好整以暇。
她狠狠瞪着他,无声的抗议,他笑着摸摸嘴唇,道:“等会你看完一场戏,再回答我。”
他拉起她,步出书房,往庭院的前厅而去。
两人步入前厅,饭菜已经备好。
他拉着她坐下,道:“你不是说,只看过半出霸王别姬么?今天我叫了几个人来,让你把这出戏看完可好?”
她怔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我怎么都不记得呢?”
他笑着瞥她一眼:“你说过的,我都记得。你说的最多的就是,我总欺负你。”
她有点不好意思,转着目光四处打量,就是不打量他。
他将头凑到她的跟前,压低了嗓音,道:“我真的欺负你了么?我怎么觉得一直都是你在欺负我?”
她回过脸来,却险些碰到他的鼻子。她脸色一红,忙往后靠了一点,道:“我那里敢欺负你,明明是你欺负我。”
他笑了笑:“我对你是负责的负,你对我,可是辜负的负。”
她脸色越发的红,似乎有点理亏,竟没法反驳。好象自己,从没关心过他说过什么,也没记得他喜欢什么,好象是有点辜负,想到这里,她竟然还有点愧疚。
饭菜简单精致。两人用过之后,商雨拍了拍手掌。从厅外走来了两位老者,手拿乐器,相继坐在两个角落里,调试了几声之后,算是简单的开了场。
霸王和虞姬上了场,就站在离司恬和商雨坐的桌子不远。
商雨附在她耳边道:“我不便请你到戏园子里去,找了几位师傅来家,这样简陋,你别介意。”
司恬眼波一转,对他微笑道:“不会。”
她发现这场戏并不是从头演起,是从中段霸王惊梦醒来开始。她暗暗感动,他连她以前看到那里中断都记得么?他原来如此细心细致,将她的话都放在心上。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何时曾和他聊过这个。
她渐渐看进戏里,他默默陪着。
厅不大,角色也离她很近,所以格外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虞姬的强笑,项羽的无奈,那如长河落日一泻千里的雄心,那四面楚歌身陷绝境的悲怆,都随着曲子悠悠进入心扉。
当虞姬那一剑横于颈下之时,司恬屏住了呼吸。
曲终戏散,他站起身,拉起她的手。她仍旧沉浸在那份凄婉悲壮之中,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出了厅,说实话她的心情并不太好,如其这样亲眼看完这一出悲伤死别,还不如留着心里一直做个念想。
月色清淡的象是无味的茶水,轿子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棋社,她心里纷乱如麻,不想说话。和他的将来,似乎不是她想要的那样,该怎么办?
回到卧房,商雨拉开一张凳子,坐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指揉揉她的黛眉,含笑道:“怎么,心里不舒服?”
她点点头,看着他的面容,一想到和他定了亲,再想到他的身份,立刻觉得头疼。
“其实,我觉得虞姬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并不坏。”
“为何?”
“她若不死,也许命运有两种可能,一是,项羽兵败她被俘,然后被刘邦占有。二是,项羽突围东山再起,夺得天下后封她为妃。然后,她被困在宫闱之中,慢慢见到其他的女人来分享曾独属于的一份爱,寂寞,失意,痛苦,慢慢的被折磨。”
她虽然沉默,但心里也认同了他的看法。虞姬鞍前马后的追随最后得到的是一个名号,然后和无数的女人分得一杯羹,而那时的她,经历了岁月风霜和金戈铁马,容颜憔悴,又怎是别人的对手。所以,她离开在风华正盛的时刻,也是一种无奈,不管项羽是否还能东山再起。
商雨又道:“昨夜,我听见你的那些话,已经明白了你心里的想法。想到来日我回到仓谰,也会是特殊的身份,我担心你对我也没信心。”
她心里一动,的确。她拒绝裴云旷是因为她不能成为唯一,那商雨呢,她又能成为唯一么?她低头,心里黯然闪过忧虑。男人三妻四妾极是平常,何况帝王。她本是想要平常安稳的一生,却一再遇见的都是这样的身份。
他缓缓言道:“所以,告诉你我的身世,也让你来看这出戏,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让我的儿子有两个母亲,再有那样的争夺。你也不会是宫闱之内的幽怨女人,更不会是虞姬。”
她的手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她凝视着他的眼眸,心弦被重重挑动。他的话如剑之利刃,一击而中,碎了她的担忧。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身边也只有你一个,你信不信?”
他眼眸深沉幽暗,带着期盼和坚定,似乎在等她的回应。她心里安定下来,莫名就相信了他的话,没有一丝怀疑,自然而然地认定他会是个千金一诺的人。
她的心情好起来,抛开了霸王别姬的沉郁和悲伤,展颜对他一笑:“你回去吧。”她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一个答案,但他从她的笑靥里看出了她的信任,他心里的重负顿时消散,觉得两人的心又近了许多。
他柔声道:“你明日就要回信州,我大概要到三月才会随兵部官员去东都。到时候,王爷会在东都迎娶清平公主。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我会请七叔去和你母亲商议个婚期。”
她脸色绯红,刚想说“不急”又忍住了,因为等着她的必定是那句“你不急我急”。算了,还是回去和母亲商议比较好,他在她面前霸道,在她母亲面前可不敢。
他见她不吭声,很高兴,乘胜追击:“你回去之后,要记得让鸽子给我捎信。”
她低头不语,不就两个月么,还用得着写信?
他立刻沉下脸道:“快点答应,不然。”
不然怎样?她有点好笑,低声道:“好。”算了,到时候就胡乱写一封吧。
他还不满足,又道:“信么,要用心写,不可写那些与你我无关的事。”
她又不吭,这他都能猜到?她就是想胡乱写两句的,比如牡丹开花,燕子低回。
他捏着她的下颌,目露威胁之色。
她赶紧低低的“恩”了一声。
“还有,有什么事都要与我商量,不可放在心里自作主张。”
她有点好笑,情不自禁翘起了唇角:“商雨,你比我娘还罗嗦。”
他哼了一声:“我若不交代清楚,你便敷衍我,我还不知道你?”
她脸红了,看来她心里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此人,决不是好糊弄的。
“以前你迷迷糊糊辜负我的心意我就既往不咎了,不过从今日起,你心里要只想着我一人,要记得我是你的丈夫。”
是未婚的丈夫好不好?她红着脸横他一眼,真是霸道,不光管着她的人,连她心里怎么想都要管。
他加重了语调道:“快点答应!“
她点了点头,脸上有点烫了。
既然是丈夫,又要小别,总要有点依依惜别的意思吧?他仔细看了她两眼,发现没有,于是很不满意,于是,情不自禁“提醒提醒”她……
机关算尽
翌日裴云旷派人接上司恬,一同启程回返信州。
到了信州的当天傍晚,司恬便抽空回家去见见母亲。
席然见女儿回来十分高兴,拉着她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商雨。司恬一看母亲喜滋滋的神情,就知道也不必问了,看来他的确是让七叔来提过亲了,母亲也爽快地答应了。
司恬心说,母亲你不知道,就是他让吴熔退了亲,然后自己当仁不让的补了缺。可是她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内情,因为她私心里还是想护着他,不想他在母亲心里的好形象受损。想到这里,她微微汗颜脸红,都说女生外相,自己这样算不算?
她低声问道:“母亲,你不过只见他一面,怎么就答应了呢?”
席然笑道:“你不是对我提过他,说他人很好,虽然对你严厉,却很讲理。为人也正直爽落。”
司恬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他还讲理?
“母亲,我什么时候说过?”
席然笑道:“嘿你这丫头,难道当娘的还骗你不成?娘还没老到糊涂的地步吧?”
她没话说了,原来真有此事。不过那时,他磊落君子一般,虽说不上是温润如玉,可没有今日这般不讲理,她在母亲夸他几句也很正常,也没多想,可是谁知道他竟然一直打着自己的主意呢?她脸色一红,低头不吭了。
席然又道:“再说,你连着两次被退亲,整个信州都找不出第二个人,唉,外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娘都不好意思见街坊。你嫁了商雨,以后随他去仓谰,也就没人说起此事了。他还说,将来将我也接过去同住,娘只你一个孩子,自然是巴不得和你在一起。这样的人家,咱还有什么可挑的呢?那孩子又长的一表人才,英气俊朗,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极是诚恳,我反正是极满意的。你可要珍惜,他家七叔说你总是欺负他,让我日后要为他做主。”
司恬看着母亲,冤枉的哑口无言。她欺负他?他可真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啊。
“阿恬,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娘都等不及了,生怕再有什么意外,娘可再禁不起退亲的事了。”
司恬羞赧的低着头,小声哼哼:“那有那么快。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席然一蹙眉头:“也别等什么三年两年的了,让他和你师父说说,四月就成亲吧,牡丹花富贵荣华,许多女孩子都赶在花季里出嫁,搏个好彩头。”她是实在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退亲了,巴不得立刻将女儿的婚事办了,这才算是彻底放心。
司恬没想到母亲竟比商雨还急,她脸上红云嫣然,垂头不语。商雨肯答应日后照顾母亲,这一点尤其让她心动。他对她,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虽然做法霸道,想的却很周到。也许是自己一直粗心,忽略无视了他的心意,他无奈之中才那样做的,不然以自己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和吴熔退亲,自然也没有今天这一步。
缘分的事,真是很奇怪,从没想过会和他有这样一天。
裴云旷回到信州之后十分忙碌。因为他和清平公主的婚期定在四月牡丹花开之季,每年春秋两季,理臻帝和太后都会率众臣到东都住上几月,婚礼便在东都举行。以清平公主的身份,自然这婚事要极尽隆重奢华,各个细节都不能马虎。裴云旷知道理臻帝这人的脾性,越是抬举你的时候,越是对你盯的紧,一点疏忽都不能有。他也正好借着准备婚事将其他的事宜都放在一边,行事更加的低调内敛,锋芒尽收。
夜深人静之时,他越发觉得孤寂。东都皇宫每三年便放出年岁大的宫女,充进新人。眼看宫女已经到了换接之季,朱雀便是为此而准备的,有了这枚棋可以将所有的进展都推快,但是,日子越来越近,他越来越犹豫,甚至有想放弃的念头,因为朱雀是司恬。
越是心乱,越是事多。许氏在云霄庵突然要出家为尼。说实话,他对她虽然没有太多的情意,但到底念在几年夫妻的情分上一直容忍着她,让她去云霄庵静思,也不过是因为她做的太过分,竟然动了司恬。以他的意思,让她在云霄庵里好好冷静一段时日,再让她回来。却没想到她要出家,想必是听闻了他要娶清平公主之事。
许氏聪明却偏激,总归会误了她。他想了想,派人叫来苏翩。
苏翩进了书房,见他眉头紧锁,便问道:“王爷有什么事么?”
“你去云霄庵一趟,许氏要出家,你若是能劝就劝劝她吧。本王并没有让她出家的意思。”
苏翩明白过来,点点头告辞出去,叫了一顶轿子到了云霄庵。
见到许氏,她惊异的发现她的神色和以前大不相同,面上的阴郁之色淡了,眼神也很淡泊平静。出家,是因为真的看破了红尘,还是想以此举引起裴云旷的关注?
苏翩上前照旧行的是大礼:“王妃安好。”
许氏淡然一笑:“别叫我王妃了,我给自己取了个法号,叫空明。”
说完,她又自嘲般撇撇嘴角:“我若是早些空、明,就好了。”
苏翩低声道:“王爷让奴婢来劝劝王妃,王爷并没有让王妃一直住在这里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一直住在这里。”
真的么?苏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苏翩,我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让你为我担了罪名。”
“奴婢不知道王妃的意思。”
“你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翩忙道:“就算奴婢为王妃担了点什么,也没有怨言,王爷对我们姐妹有大恩。”
许氏幽幽说道:“苏翩,你可爱过一个人?”
苏翩一愣,低头不语。爱过吗?她心里晃过一个人影,对他,是不是爱?
“我以前特别傻,以为是表姐挡了我的光芒,所以他才没把我放在心上。表姐身份比我高贵,相貌也比我强。所以,我就想,没了表姐,也许他就喜欢我。原来不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就是周围全是人,你一眼也只看见他。我对他是这样,可惜他对我却不是这样。”
“王妃不要这样想,即便王爷再娶,你的身份并不会变。”
“我终于想明白了,在他身边只会痛苦,他日后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一个我都不能容忍,何况众多?跟在他的身边,只会把我自己逼成一个恶毒的女人,永世不得超生。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心里终于平静下来,也想有个解脱。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原谅我以前的所为。”
苏翩看着许氏,幽幽叹息,也许她一开始也是个单纯的女子,却因爱而恨,因爱而狠。也许放手对她来说,的确是种解脱。以她这样的性子,日后进了后宫,不是害人,便是被害。她留在这里,也许是她最好的出处。
她不再多劝,打算告辞。
许氏突然又叫住她:“有件事,我还要告诉你,关于司恬。”
苏翩猛的停住脚步,有点紧张。
“当日,我曾送她一个镯子。那镯子上附了一些蛊虫,一接触肌肤便会融进血肉。那蛊传自苗疆,是为了让未婚女子保持贞洁,成年之后便置于身上,一年之内不得与男子交合,否则就会送命。我当时怀疑她和王爷有染,想用这个来试她。后来我发现王爷虽然对她很有心,却不碰她。但我终究还是嫉妒的夜不能寐,派了杀手过去。”
苏翩震惊的看着许氏,简直不能置信她竟然如此歹毒。她手心里出了冷汗,若是裴云旷一个把持不住,后果真的不能去想。
“那蛊并没有什么毒害,等一年期效一过,蛊虫自己便死了。你提醒她一句,一年之内不要成亲便是。”
苏翩心里发冷,但面上仍神色不动,施礼道:“多谢王妃告之。我替司恬谢谢王妃的仁心。”
许氏苦笑:“你这不是嘲讽我么,本是我对不起她才是。日后没有许侧妃这个人了,只有空明。你回去吧。”
从云霄庵回来,苏翩给裴云旷回了话。裴云旷怔忪了片刻,淡淡的叹了一声:“那就随她去吧。”
苏翩回到后园,连忙把司恬叫来。
“司恬,以前许妃是不是送了你一个镯子?”
司恬点头:“是,我带了一天就放起来了。”
苏翩道:“你将那镯子拿来,她想要回去。”
司恬暗暗好笑,可没见过这样的主人,赏给别人的东西还要回去。
她转身到自己房间,将那镯子取来,其实她也压根不喜欢,但是许氏既然赏了她,她当着许氏的面也带了一天,后来怕碰碎,便收了起来。苏翩不提,她倒差不多快要忘记了有这么一个物件。
苏翩看着那镯子,暗自叹气,许氏的确很聪明,可是她这聪明用的不是地方,就可怕的很了。
她又问道:“对了,你和商雨可论了婚期?”
司恬脸色一红:“还没有。”
苏翩笑道:“那就好。”回来的路上她本想将此事告诉司恬,但一想她一个女孩子若是知道自己身上有活的蛊虫,只怕日夜都很难受担忧,还不如蒙在鼓里的好。再说那事,一般都是男子把持不住,可没见过那个女子主动的。还是等过段时间商雨来了东都告诉他比较好。依照她的观察,商雨是急不可待,司恬却慢慢悠悠,所以这对商雨来说,可实在是种折磨。
想到这里,苏翩呵呵一笑,对司恬道:“以后可不要欺负商雨。”
司恬又羞又恼:“姐姐,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说我欺负他,明明是他欺负我呢。”
苏翩横她一眼:“明面上看是他欺负你,实际上是你欺负他,他对你一片真情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可不是欺负人么?”
司恬脸红的象云霞:“苏姐,你就偏心吧!”
“我就是偏心,没事了,你去吧。”
司恬出了房门,苏翩看着她的背影暗笑不已,可怜的商雨,这算起来,还要生生忍上大半年呢。不过有人,都忍了三年了,也没事。想到那个人,她有些恼。
前日,谢聪突然从相府里出来,约她和刘重见面。
她当时也未多想,以为他有什么关于要事和他们商量。三人约在一个隐晦的地方见了面。
万万没有想到,谢聪居然当着刘重的面,对她表白爱慕之情。当时,她的脸发红,刘重的脸发白。而且,谢聪还将当年两人新婚那夜的事也一并道明了原由。
他竟然给两人之间造了这样一个误会!当时,她真是觉得谢聪可恨又可气。但是,接下来,谢聪却直接质问刘重:“就算你把我的话当真,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为何不去告诉王爷,你不要另行指派的婚事,你只要她?”
谢聪又道:“你和她一起三年,她和王爷之间是否清白,你难道不知道?若你真的看不出来,只能说你心里没有她,所以你的眼睛也看不出真假。”
刘重一直脸色苍白,似是生气似是震惊,但他涵养很好,一直隐忍不发。
她气的打断了谢聪的话,但谢聪却毫不在意,对她道:“你何必和这样一个不懂你的人在一起,这三年,他身为一个男人,连一个小小的误会都没本事弄清楚,看来是无心去辨也不打算去辨别,他恐怕只等着王爷给他另指派婚事吧。”
这些话重重的放在了她的心上,她站起身拂袖而去,谢聪追出来,而刘重依然坐在屋里。
她心里百感交集,对谢聪道:“我已是刘家之妇,日后只能是你姐姐,此事永远不要再提了。”
谢聪的爱慕让她感动,若她和他一般年华,若她没有那样的过往,若她没有当了三年的刘夫人,她也许会考虑,但是,一切都不可挽回。她只能往前看不能后退。
知恩图报
转眼到了阳春三月,今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春风一过,便到处都是桃红柳绿,莺声燕语的一片旖旎。
皇帝一行从上京到了东都,各部官员也都随行而来。其实这种春秋两季兴师动众带群臣来回于东都与上京之间的做法极是劳民伤财,群臣也疲于奔波,心怀不满。但皇帝听信钦天监的占卜,说东都帝气极盛有利于皇帝的龙体安康。正好上京气候苦寒,春秋两季风沙又大,而东都气候适宜,风景甚佳,理臻帝一向自私奢靡,只当是两头跑着散心游玩一般。群臣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裴云旷早就看不惯此事,但目前的形势下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等待有朝一日他荣登大宝再论迁都东都一事。眼下理臻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临江王最近动作也大了起来,因为目前局势已经很明朗,清平公主的下嫁对他来说是致命一击。裴云旷很乐见这样的形势,他已经暗中叮嘱展鹏和商雨与裴子由走的更勤些。临江王的异心已经箭在弦上,不过就是等个契机而已。
婚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后日,他便要启程去东都,成婚之日定在四月初六。按说公主的婚事短短三月准备起来倒有些仓促,但这是太后定的婚期,他也不能质疑。他隐隐感觉到太后也许是对皇帝的身体太过了了解,所以一切都才加快了步伐。
后花园的牡丹都开了,他信步走了过去,春光明媚催开万紫千红。突然,他发现司恬和苏翩从绣房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套红色的喜服,那衣服上的金线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司恬一身米白色的春衫,微微风起如云卷,秀发如云,眉目含嫣。
他微微眯眼,看着她手里的红色不由自主笑了笑,但自己却觉得笑容有点微苦。
这几年,他失去了很多,通往颠峰之路孤独险恶,所以,君王自称孤,寡人。他似乎也笑得越来越少,记忆犹新的几次开怀欢欣都是和她一起。日后,怕是再也没有。她将为人妇,他将为人夫,错过并非是因为心生内在,而是外因使然,越发的让人嗟叹。
他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出神。脱了冬装,她如破茧化蝶般婀娜窈窕,十六岁的少女,洁净如莲,娇美若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