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吩咐杨婶做些好菜,为女儿补个生日。
司恬笑了:“娘,你还当我小孩子呢,就知道惦记些好吃的?”
席冉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前日,吴婶听说我回来了,特意来咱家看我。”
司恬“恩”了一声。吴叔是父亲生前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时间长了,两家相熟,吴婶和母亲也熟悉起来,时常过来串门。
“她说熔儿考上了秀才。入了春,就要京城参加春试。”
“好呀。”
“傻丫头,吴婶的意思是,想让你做她儿媳妇。”
司恬脸上立刻飞了红云,低声道:“娘,父亲以前不是拒绝了吗,怎么还提?”
席冉叹气:“你父亲不是一心想让你嫁到吗,吴熔虽然人品相貌都不错,到底是生意人家。这孩子可也争气,一门心思进学,如今可是秀才了,要是春试取了名次,以后就是官宦人家。”
“父亲当年曾拒了亲,他们心里不会有什么芥蒂吗?怎么还来提亲?”
“你父亲当年是借口你已经定好了人家才婉拒的。听吴婶说,熔儿曾见过你一回,心里很中意,如今他中了秀才,又听说你和林家退了亲,特意央母亲来再提亲事。”
她越发的不自在,低头不语。因为见到吴熔的那回,实在是很糗。父亲常去听戏,她也想去,可是父亲说戏园子里都是男人们去的地方,女子不能去。她就偷偷换了男装,带着小岸和两个下人去了。中途她想去方便,才发现戏园子根本没有女眷方便的地方。她只好去隔壁的茶楼,不想正碰上吴叔和吴熔在那里喝茶,吴叔认出她来,好奇的问她来茶楼干什么,她红着脸支支吾吾说是走错了,又折回戏园子,赶 紧拉着弟弟回家。结果,那一场霸王别姬,她只看了一半。
她怔然失神,心里一片纷乱迷茫,象是走在漫天大雾之中,前面有个清逸的人影隔着雾气若隐若现,她是拨开迷雾还是停步?情感与理智搏弈,她清楚的知道该选择后者,可是心扉间有种刺痛充斥着整个胸腔,酸楚涌到喉间,她暗咬樱唇,强压下去。
一句话哏在嗓间,又痛又涩,她拼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母亲若是觉得合适,就答应吧。”
她恍惚的告诉自己,痛过这一刻就好,痛过这一刻就好……
席冉笑道:“看这孩子对你这么上心,我看以后不会亏待你。吴家也还殷实,嫁过去不会吃苦。如今,咱家今非昔比,也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挑拣了。”
母亲的意思是,以她们如今的情形,能找到吴家这样的条件已经是不太容易了,应该好好珍惜。她点了点头,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她觉得这样很好,可以很快的断了一些念想。
席冉高兴道:“你要是没意见,回头我就给吴婶回话。那熔儿,我也见过几回,斯文有礼,人也老实。”
司恬努力回想那个人,可是却没有什么印象了,只知道曾见过他,如果不过因为那经历太尴尬,也许连见过他都忘记了。
她想了想道:“他要等我两年,母亲可别忘了说。”
“我上回就说了,吴婶说正好熔儿要准备明春的考试,眼下不急着成亲,先定下来再说。”
吃过饭从家里出来,走在午后的暖阳下,她觉得有点恍惚,居然这么快就定下了亲事,她真的没想到。不过,从各方面来看都很合适。两家是故交,他应该对她母亲很好。想到未来的亲事,她心里有了一份酸凉的安稳。这么最好,以后每次有什么念想时,她都会立刻想到自己的身份,吴家未过门的媳妇。
席冉答应了之后,吴家动作很快,聘礼聘书很快送到司家,约好等吴熔上京春试之后,再定婚期。
转眼到了年底,北疆的战事才算是尘埃落定,这场仗打了三个月,几乎是所向披靡没什么悬念。大雪封山之后,一些残余叛军和土匪乘机越过雪山往仓澜境内逃窜。理臻帝眼看大势已定,便下令北征大军班师回朝,又留了一万人马驻扎在当地安定局势,等开春再收拾一些逃散的余孽。
年底,裴云旷忙了起来,不仅是宫中需要四处打点,还要向朝廷上贡。各地的王侯都是如此,一年一次,年底向京里上缴贡银贡品。这不算在朝廷的税赋之内,是各封地的王爷们对皇帝的孝敬和谢恩。皇帝也会留各位王侯在京里过年,赐宴赐物以示皇恩浩荡。
腊月二十,裴云旷进京,这次带上了许氏。因为皇宫内宴会邀请 王妃命妇,他没有正妃,只能让许氏随行。司恬很想陪着母亲过年,但身不由己,也和苏翩夫妇一起进了京。
京城一派过年的喜庆之气,大街上到处都是办年货的百姓,熙熙攘攘,热气腾腾。
丸子管家早早将王府收拾的纤尘不染,半个时辰之内,便带着下人奴仆将来京的众人安排的井井有条。到京的当日下午,裴云旷便带着刘重出去,深夜才回来。司恬给他送消夜的时候,听见他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心里一动,他有什么心事?可是她无法过问,更无法分担。她放下消夜轻轻掩门出来,寒风萧瑟,冷月黯然。她走过回廊,橘色的灯笼依旧,她记得有那么一晚,她在回廊下提着裙子去他的书房,他骤然出现在自己跟前,险些撞上他时那惊鸿般的心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心里默念一个人的名字,吴熔。
翌日,裴云旷应召进宫,司恬有了空闲。苏翩便拉着司恬一起去看谢聪。司恬这才知道,原来聪哥不仅是美貌出众,棋艺也很出众,在上京很有名气,连左相都将幼子送来拜他为师。不过上个月,有人在他的棋社里“行刺”裴嗣宇,他替世子挡了一剑,伤了胳膊,正闭馆养病中。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换了男装,又让轿子七绕八绕了很久才到了闲云棋社。
下了轿子,司恬暗暗赞叹,这繁华喧闹的京城之中,闲云棋社幽静脱俗恍然如一处桃源。
棋社里的小童将两人领了进去,一间暖阁里,梅花浮香,水仙娉婷,小轩窗前一方乌木长几,谢聪正陪着一个男子下棋,他正对门口,抬头见到苏翩,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手中的棋子“叭”的一声掉到了棋盘上。
司恬想笑,却突然怔住了!
背对她的那个男子回过身来,也怔住了,看着她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他比以前黑了,也瘦了,神色少了桀骜,多了一份刚猛成熟,磊落英挺,有一种西风烈酒醉残阳的味道。
她惊喜道:“大师兄,你怎么也在?”
他目光灼灼,近乎“咄咄逼人”。 她长了个子,蜕了稚气,身着男装,秀雅如竹,温润如玉。
谢聪哼了一声:“看,眼里只有大师兄吧?我这胳膊伤了,都不问问。”
司恬脸色一红,忙道:“我只是很意外会碰见大师兄也在这里。”
苏翩笑道:“商雨也是来看他的伤的?”
他从她身上移开目光,点头笑道:“早知道是假的,我就不来了。”
谢聪恼了:“喂,是真的伤了,不信你瞧瞧。”
商雨挑挑眉梢,有点不屑的瞥了一眼他的胳膊,道:“就是伤了,养了一个月,也好的差不多了。要是我们都象你这样,仗也不用打了。”
“不能和你们 皮粗糙肉厚的人比,还是苏姐心疼我,对吧?”
苏翩横他一眼,故意道:“刘重让我来的。”
谢聪“花容失色”,顿时有些不悦。
“司恬,我有话对你说,你过来。”商雨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隔壁,不顾苏翩和谢聪诧异的目光。现在临江王对他很信任,他不能随意的进出安庆王府找她,正想着怎么将她约出来见一见,却没想到在这里碰见,真是让人惊喜的天意。
他关上门,“凶狠霸道”的看她,连她儒生帽下的几丝碎发都没放过。
她有点奇怪,瞪着清亮好看的眼睛,问道:“大师兄,有什么事吗?”她以为是私下有什么话让她转告裴云旷,所以神色自然又大方,眼神纯净温柔,带着疑问。
他心里汹涌着许多不纯洁的话,都被她这纯洁的眼神给堵住了,顿觉有点无法下手。
突袭好象不太合适,直接好象又太唐突,这简直比杀敌更为棘手。
“梳子你喜欢吗?”
“喜欢。”
“那你怎么不插在头发上?”
“我今天这身衣服,不能那样。”
“那个,北疆的妇女,都是将头发挽好,然后将梳子别在头发上,盘起来很好看。”
其实,说心里话,他觉得好看是次要的,关键是这梳子一般都是男人送给老婆的,不过这话,现在说明不太合适,虽然他的确是存了这种心思的。他怕她不明白,特意刻了两个字,又怕那两个字太小她没发现,又特意写了纸条。她要是笨成这样,都不明白他的心思,那他都想,想“收拾”她了。
很不幸,他现在发现他就是碰见了一个这样笨的,你看她那眼神,分明干净的象泉水似的,直愣愣和他说话,毫无“风情”,不对,那叫什么来着,情意绵绵,脉脉含情,她这样的眼神,和那两词简直差太远了,他非常不满,很想“收拾”她。

怒 了

他上前一步,正要动手,突然,门被推开,谢聪探个头进来:“大师兄,西燕来了,要找你。”
来的可真是时候!他咬咬牙根,回头道:“什么事?”
林西燕就站在谢聪背后,她跨进屋子,未语泪先下,簌簌两行眼泪,积蓄了一路,见到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司恬一看,忙道:“师姐,你怎么了?”
林西燕没有说话,只对着商雨流泪。
谢聪对司恬使了个眼色,司恬明白,便步出房间,让两人独处,看来林西燕有什么话要单独要他说。
商雨一见她要走,忙道:“司恬,你等会再走,我找你有事儿。”该说的,该做的,一样都还未动手,她这一去,下次再见又要另找机会,真是让人心焦。
她点头应好,跟着谢聪到了隔壁。
苏翩蹙了蹙眉,对两人道:“西燕这孩子,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方才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非要见商雨,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谢聪嘻嘻一笑:“莫非是和大师兄有什么情感瓜葛,对我们都不方便讲?”
苏翩瞪他一眼:“别瞎说。你们师父最烦的就是同门之间谈情说爱,耽误正事。”
谢聪腆着脸道:“苏姐,我们算不算同门?”
苏翩离他远远的笑笑:“我们自然不算,我是刘家的人了,不算是七势门的人。”
谢聪“哦”了一声,又反问一句:“是吗?”
苏翩不理他,他倒无所谓,仿佛什么事已经心有成竹。
苏翩道:“司恬,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回去吧。”
司恬点头,想到商雨刚才交代她先不要离开还找她有事,便想去对他说一声再走。
“苏姐,我去和大师兄说一声就走。”
走到隔壁,门半掩着。她正要喊一声大师兄,却惊住了!
林西燕竟然靠在他的胸前,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两人靠的着实很近。商雨的手抬在半中间,似是迟疑了一下,轻轻拍在了她的肩头。
她屏住呼吸,匆匆一眼之后不敢多看,赶紧又退回到隔壁。他和林西燕,难道?她不信,却又亲眼见了这一幕,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惊愕盖过了一切。
裴云旷从宫里出来,心情大好。
木鱼一说终于传的神乎其神引起了皇帝的关注。因祈福寺是在信州,皇帝便特意单独召见他,问了许多,也很详细。他自然将自己亲身经历的“许愿”几日后便实现之事虔诚的说了一遍,言辞之间,对祈福寺的天降神物十分信服赞叹。理臻帝神色沉沉,看不出是喜还是不喜。他知道,这一步棋很快就要到了决胜的时候。只要他再下一子,裴尚风就可以回到燕州封地,永无出头之日。
他心里十分舒畅, 回到府里吩咐下人去将小郡主裴云意接回来过年。云意一直住在京郊的紫云庵,兄妹间一年也见不了几次。他心里也颇为不忍,但这是母亲的遗命。多年前,嫁到仓谰的姑姑死于非命,母亲便心有余悸。后来有了妹妹,她便提心吊胆的生怕厄运再次降到女儿身上,最终还是忍痛割爱,将她送走,防患于未然。
云意已经十五了,他打算今年就将她的婚事定下,然后不事张扬嫁出去,这样也就算是了结了一件心事。
当夜的家宴上,司恬见到了小郡主,果然如她所想,云意举止淡泊从容又高贵雍华,容貌十分美丽。
她想到了那日被困时裴云旷的一句话,当时她还很高兴商雨的良缘,可是今日撞见林西燕和商雨,又让她的心头乱了,也说不清到底是希望他和小郡主还是和林西燕。
翌日中午,展鹏突然登门拜访。
裴云旷大喜,正想着抽个时间去找他,没想他先来了。他连忙设宴挽留,展鹏性子直爽,也不客气。
裴云旷私心里对他很是器重,出征之前特意嘱咐商雨要暗里结交他。商雨探明他和司恬原来只是往日邻居,心下大安放下戒备。战场之上特别容易培养一种生死与共的情谊,两人在征战之中也浴血而出一份英雄相惜。商雨刻意“巴结”裴子由,很多功劳都按下不提,挂在裴子由的名头上,所以展鹏在北疆一战中格外突出,皇帝将他连升两级,又赐了府邸,日前风光仅次裴子由。
裴云旷做梦也没想到,酒过三巡之后,展鹏居然提出想要司恬!
裴云旷端着酒杯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笑容,也僵了。
展鹏自然不能当着裴云旷的面,直说司恬一个千金小姐在王府做个丫鬟很委屈,这样岂不是让裴云旷很没面子?所以他只能说是喜欢她,想要王爷成全。其实,私心里,他对司恬只是妹妹般的喜欢而已,但他觉得以司恬的人品容貌,若是娶为妻子也很不错,一来帮司恬脱离困境,二来也算是回报当年司家对他家的恩惠,这也是他母亲的意思。
裴云旷心里闷闷的极其不畅,他放下酒杯,改喝了一口清茶,才勉强道:“这个,我去问问她的意思,再给展将军回复如何?”
若是别人,他可以当面拒绝,可是展鹏日前已经被皇帝调进了京畿近卫营,他只想拉拢,不想得罪。
展鹏有点腼腆的笑道:“还请王爷多美言几句。”说实话,若是真的去问司恬的意思,他心里倒是没谱起来。她虽然目前落魄,到底是千金小姐出身,是否会嫌弃他的出身?不过,不论她答应与否,也算是他们展家尽到了心意。
“展将军放心。”裴云旷虽然笑着,自己却觉得唇角有些生硬。 送走展鹏,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此时阳光正暖,平时他都会小憩一会儿,今日却无论如何没有睡意。他起身对门口的侍女道:“去将司姑娘叫来。”
司恬突然被叫过来,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踏进屋子时,正对上他的目光。
他半靠在窗前的软榻上,微微眯眼以一种出神的打量仔细看来。她浑身不自在起来,心开始跳。
他懒洋洋道:“司恬,今天展鹏来府里做客你知道吗?”
“知道。”
他牵牵唇角,笑了笑:“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她心里一跳,静静等着他下一句话,会是什么事?
他唇边的笑纹越发的深,心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凉凉的想要发火。
“他找本王讨要你。”
他一字一顿,努力不动声色的说完,而听在她耳中却是一声雷鸣。她惊讶的看着他,脸上有点发热。
他看着她惊讶的神色,心里稍稍舒服些。看来她什么都不知情,过去和他也只是邻居而已。
“本王想问问你,愿意不愿意。”这句话他说的有点别扭,不知道为何,说完,心里竟还开始紧张,很久都没有过的紧张,堪比那一次,她被那人用箭抵住了咽喉。
她非常意外,也很羞赧,低垂了眼帘,但是心里很感动。虎子哥的情义她很明白,他并不知道自己和七势门的约定,一定以为自己在王府里做个丫鬟很委屈很辛苦,所以才会如此。
她的沉默,仿佛带着同意默许的意思。他十分紧张,开始思虑,一旦她说出一个“愿意”,他该用什么理由和借口去否决,既不得罪展鹏,又在她面前显得那个理由合情合理,不带私念。
她缓缓抬头,低声道:“王爷,我不愿意。”
他心里猛的一松,情不自禁长舒一口气,心里竟有点欢喜。
“为什么?”他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和语气,带点戏谑,很想听听她为什么拒绝。他明知道她不会说出什么他想听到的话,可还是不由自主想问一问。他越来越喜欢逗她,想看她羞涩又尴尬的模样。
她低头,脸上有淡淡的红晕,这种娇羞动人的神色让他心里一荡。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跟前,暗暗期望她说出来:“你说。”他微微笑着,看着她绯红色的朱唇,心动神摇,似乎他想听的话已经呼之欲出。
她低语:“因为,我已经定亲了。”
他猛的一怔,脸色一下子冷下来,笑容倏忽无踪。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不仅不是,还更绝情。太意外太震惊,他有一刻的恍惚,觉得面前站的不是她,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并不能把握她。她居然不声不响定了亲!他不信自己的直觉 会错,她明明对自己有一种懵懂的情愫,虽然她压抑克制,可是他能感觉的到。
她直觉面前的空气好象冷了下来,他站在她的面前,衣服上有条蛟龙,绣在袍边,张牙舞爪的浮在云海里。和龙相配的,只有鸾凤。
她抬起头来,惊异的看到他的目光阴晴不定,面色沉郁。
屋子里安静的风雨欲来。
他为何这么不高兴?她隐隐感到不安,难道跟在他的身边这两年,连定亲都不能吗?她忙道:“王爷,母亲说两年之后才会嫁过去,我和七势门之约不会不算数。王爷对我家有恩,我不会忘记的。”.
他冷冷一笑:“我对你,只是恩情吗?”他心里失落,失望,无名火起。
她猛的一惊,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在她心里,自然不是,可是她决不会说出来。
他紧上一步,怒气隐隐道:“很好,你居然定亲了!真是让本王很意外。不知道定的是那家?”
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生气,忐忑的不敢回答。
他的目光更冷,沉声道:“为什么不敢说呢?”
她越发的惊愕不安,不知道是那里惹怒了他。
“我,这亲事是母亲定的,我以为是家里的私事,所以没来禀告王爷。以后不会了。”
他胸里气愤难平,比展鹏讨要她,更加的郁烦。
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杯中的茶想喝一口,到了唇边又泼在地上。
“茶都冷了,让本王怎么喝?”
她忙端起茶壶,去换新的。
新茶来了,为他倒好,她惴惴的看着他。
他尝也没尝,将新茶泼在地上,道:“太烫!”
他从没在她面前发过脾气,也从没有如此难侍侯过。她又着急又委屈,不敢出声,眼泪簌簌而下,一颗颗滚过下颌。
他看了一眼,心又软了。自己从没许过她什么,也没表示过什么,她也是个极安分聪明的人,她定亲他根本无权去责备,刚才的无名火,实在是师出无名。
他叹口气,走到她跟前,伸手想为她拭泪,她慌张的要躲开。他却强硬起来,伸手揽着她的腰,硬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
她靠在他的怀里,惊慌羞涩,但碍于他的身份又不敢拼命挣脱,心跳的快要蹦出胸口。他的手指有点微凉,滑动之间,凉意仿佛沁进了肌肤,她有点轻颤。
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终归放开她,柔声道:“你去吧。”
她惊惶的象只小鹿,匆匆出了房门。站在阳光下,她才觉得安心了一些。他方才的举动,分明………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明知道有些东西存在,但如果你刻意忽略,时间长了就可以忘记。

亲 了

除夕上午,裴云旷和许氏应召入宫。皇上在宫里赐宴,这次不仅宴请了皇亲国戚,还有北征的一些将领。
司恬有了半日空闲,一闲下来她便有点想念母亲,于是信步走到园子里散散心。
梅花开了,梅枝瘦逸,花香醉人,她停了步子,仰头深嗅了几口。
突然,苏翩身边的侍女绿玉跑了过来:“司姑娘,方才有人来找你,被管家打发走了,这是他留下的东西。”
她愣了:“谁啊?”
“我不知道,这是管家交给我的。”
她好奇的接过包袱。包袱提在手里还有些分量。她回到屋里,把包袱摊在桌子上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件漂亮的缎子小袄,还有几包点心,还有,五两银子!
她半天也想不出来京城还会有谁给她送东西,是虎子哥吗?可是如果是他,丸子管家一定不会不让他进来,到底是谁?
她包好包袱,去找丸子管家。
裴四喜见她来问,忙道:“哦,那人二十岁左右,说他姓吴。我看他脸生,没让他进来,打发走了,不过他死活非要将东西留下。”
她心里恍然一动,莫非是吴熔?可是他不是该在信州么,怎么会来京城?但是除了他,她又实在想不出来还认识那位姓吴的。
“管家大叔,要是他下次来,你叫我一声,我出来见见,成吗?”
“成。”
没想到翌日下午,管家就来找她:“司姑娘,昨天那个人,又来了。”
她略一思忖道:“请大叔让他去后花园的西角门等我,我随后就到。”
今天是大年初一,王府大门前人来人往,她自然不能站在那里和人说话。后花园的西角门很偏僻,平时只有送菜的人从那里过,在那里说几句话应该没人看见。她昨天想了半天,其实心里已经十有八九认为那人就是吴熔了,想到他,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她慢慢走到后花园西角,轻轻打开木门,发现一个年轻人正等在那里。高挑的个子,很清瘦。她心里越发的确认他就是吴熔,情不自禁的脸红。
她低声问道:“我就是司恬,请问公子是那位?”
那年轻人一见她也是脸色红红,低声道:“我是吴熔。”
果然是他,她脸更红了。
“你怎么来了?”
“三月就是春试,我娘让我先过来。”
“哦。”
他微微笑道:“本来昨天是想来接你去过年,可是管家不给通传。今天来,给你拜个年。”
他如此礼节周到,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刚才见他,竟忘记说一声新年如意了。
“哦,那你住在那里?”
“我爹在容林街有个铺子,我就住在那里。”
“多谢你送的东西。”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母亲准备的 ,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她抿唇轻笑:“喜欢。”
没话了。
两个人都不好意思放肆的互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这么略带尴尬的沉默着。
他到底是男人,胆子大一些,终于鼓起勇气看她。她比以前更好看了,他心里十分高兴,打定主意一定要考出个功名来,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你用心看书,不用老来这里。”他昨天刚来,今天又来,她觉得他来的这样勤,让人知道了很不好。
他忙道:“我,三天来一次可成?”
三天还不叫勤?她越发羞赧,低声道:“我有时候不在王府,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随王爷回信州。”
他有点失望不能常来看她,不过,她已经同意嫁给他了,这已经让他觉得很满足,等两年就等两年吧,反正有些人,值得等。
“那我有时间再来。”他极有礼貌的告辞了。
她目送着他的背影,仿佛在看自己的将来。
当夜,裴云旷突然将她叫到书房,见到她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听说,你那未婚夫君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