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磊并未叫手下跟随,只身送宫卿回去,以免手下知晓她的身份。宫卿对他的好感油然而生,心想怪不得他年纪轻轻便官至左卫将军,做事当真是思虑周全,滴水不漏。

宫锦澜今夜本和同僚有聚会,此刻已经急匆匆赶回到家中。独孤铎送宫夫人回府之后也未离开,在此等候岳磊的消息。

宫夫人趴在宫锦澜的怀里哭得昏天地黑,突然听见一声“小姐回来了”。她还以为做梦,抬头一看,果然是女儿走了进来,立刻扔开宫锦澜扑过去抱住女儿,“卿儿你没事吧?”

“母亲我没事。”宫卿已经挽好了头发,因为在马上吹了夜风,脸颊红红纷纷,看上去气色很好,完全不像是被人掳走的模样。

宫夫人见女儿捂着领口,便问,“你这儿怎么了?”

“嗓子有些疼。”宫卿不便说自己的衣领被人撕了,手掌一直按在领口。

独孤铎直直地看着宫卿,已经错不开眼。他前些年住在湖州,去年袭爵之后才长居京城。虽然听过宫家小姐就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人,他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来惊艳,但再足的心里准备都挡不住这活色生香的亲眼所见。

岳磊掐了他一把,他这才回过神来,上前道:“宫小姐没事就好。”

宫夫人并不知道第一个解救宫卿的人是那带着辟邪面具的男子,只当是岳磊前去搭救的女儿,对着岳磊连声道谢。
宫锦澜也躬身谢道:“今夜真是多谢岳将军。”

岳磊有些腼腆,“宫尚书客气,护卫京畿安全本就是禁军十六卫的职责所在。”

宫锦澜又对着独孤铎施礼:“今夜多谢侯爷帮忙,小女方能安然无恙。明日宫某当登门拜谢。”

宫夫人却没好气道:“今日若不是被侯爷一路尾随,也不至于有这般惊吓波折,此事若是传出去,对卿儿名声有损,还望侯爷保密。”

独孤铎讪讪道:“这个自然,我们断不会说出去的。”

“那侯爷请回吧。”宫夫人心里对独孤铎十分气恼,心里若不是念着他是未来的侄女婿,只想翻脸。

独孤铎只好讪讪地告辞。
他心里异常后悔,当时应该和岳磊一起去寻找宫卿,这英雄救美的功劳也就有他一份。
此刻已是午夜时分,游人稀少了许多。一轮满月高悬头顶,清辉如雾。

独孤铎痴痴叹了句:“真美,名不虚传。”

岳磊见状猜出几分他的心思,顿了顿道:“她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如今还未定亲,据说只等着明年参选太子妃。”

独孤铎怔了怔,大言不惭道:“本侯爷也是一表人才,文韬武略。身家地位也不必东宫差很多嘛。”

身家地位再高,能和东宫争么?就算那是你亲表哥。岳磊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宫夫人待众人走了,这才低声询问女儿:“他们可曾对你......”

“没有。”宫卿自然知道母亲想问的是什么,为了怕她担心,提也没提库迪非礼她之事。

宫夫人长舒一口气,对宫锦澜道:“今夜真是多亏了岳将军,要好生谢谢他。”
宫锦澜道:“那明日下朝,我请他来家中吃饭,你再准备一份礼物。”
宫夫人连忙称好。

宫卿回到后宅,丫鬟早已准备好了兰汤让她沐浴涤尘。
脱下衣服,看着那衣领口上仅存的一颗珍珠,她想起了那人。
他说,见到这颗珍珠的时候,让她好生地谢谢他。

泡在水中的一双纤足,白皙秀巧,那种被他握在掌心的感觉,依稀还在。
他会不会拿着那枚珍珠来找她呢

她忽然间觉得心跳的快起来,脸上温温的犹如春风拂过。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留言,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燃烧了我的心窝.....(擦,暴露年龄了,爬走)

 

6

6、淡扫蛾眉 ...


翌日,宫锦澜下朝之后便盛情邀请岳磊独孤铎来家中做客,酬谢昨夜的救女之恩。
宫夫人本不想邀请独孤铎,但他也是知情人,总要封住他的口,不叫女儿被掳之事外传,以免有损女儿的名声,所以不得不请。
宫夫人一早起来便吩咐厨子准备了极其丰盛的酒宴,又去家中库房,想要挑选一份礼物送给岳磊。
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她犯愁道:“到底送什么好呢,送金银可真是太俗气了。”
宫卿心里一动,那人也是这般说,送钱太俗气,要她送一段风流佳话。想起那夜的情景,她悄然红了脸。
宫夫人见女儿没说话,回头一看,不由怔了一下。
这分明是一种闺中女儿思春的表情,莫非女儿对救命恩人岳磊动了心?

宫夫人误会了女儿脸红的对象,仔细一想,那岳磊相貌英武不凡,官职也不低,只是不知家境如何,等会儿饭桌上不妨打听打听。
犹豫了半晌,她终于挑了一副米芾的字。

“母亲为何送他这个?”宫卿倒觉得宝剑赠英雄更好。可惜自己父亲是个文官,家中无有宝剑宝刀之物。

“岳将军虽然是个武将,但也是儒将,这米芾的狂草好似他的一身好功夫。你是没见到,他飞檐走壁的功夫有多俊逸潇洒。”
宫夫人双眼放光,一副少女倾慕大侠的模样。

宫卿噗的一笑,这花痴模样幸好父亲大人没瞧见,不然还不伤心欲绝。

两人走出库房,宫卿轻声道:“母亲,昨日表姐对我说了件事。”
“什么事?”
“皇后打算选一些未婚女子入宫陪公主过花朝节。其实是从中挑选太子妃。”
宫夫人一怔,“会不会有你?”

宫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以父亲和舅父的地位,我猜会有。所以,我打算从今日起就卧病在床。刚好昨天我受了惊吓,今日生病也是顺理成章,等会儿独孤铎来的时候,母亲便伺机放出口风。他是独孤后的外甥,由他口中说出来,独孤后必然不会生疑。我自然也就避开了此事。”

宫夫人喜道:“正是,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岳磊一进宫府,立刻被奉为上宾。特别是宫夫人,因为心里存了个挑女婿的念头,对他格外热情,独孤铎十分吃醋,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果然,酒过三巡,就听宫夫人问道:“岳将军年少有为,可曾定亲?”

独孤铎一口菜险些呛在了嗓子眼。还没等岳磊回答,他抢先道:“岳将军要先立业再成家。前些日子还想去安西都护府,建些军功。”

岳磊:“......”

宫夫人哦了一声,明显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身为武将之妻,风险很大,还是找个文官比较妥当安逸。如此一想,宫夫人再次觉得还是等琼林宴上,找个才貌双全的青年才俊比较靠谱。

独孤铎悄无声息地打击了潜在的情敌,正暗自得意,只听宫夫人又道:“岳将军全凭自己的真本事,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实在令人钦佩。不靠家世出身封官加爵,才是顶天立地地好男儿。”

独孤铎的小心脏吧唧一声碎了,我就是那靠着家世出身被封侯的,这不是说我么。

其实他还真是自作多了情,宫夫人压根就没想到刺激他,只是表扬岳磊的同时,也想要赞扬一下自己的夫君。

“卿儿昨夜受了惊吓,今日病在床上,不然就让她亲自给岳将军和侯爷敬酒。”

深深受伤的独孤铎,胡乱将破碎的心扒拉到一块,急问:“小姐病的重么?”

“重。昨夜高热,今日喝了药,也不见好。”宫夫人露出愁苦的表情,将宫卿的病情说的十分严重。

岳磊和独孤铎不由自主都流露出一丝担忧关切之色。

饭后出了宫府,独孤铎揣着一肚子郁闷上了马车。
宫夫人的厚此薄彼,让他很受伤。

马车行到太医院门口,他心里猛然一亮,挑开车帘子喊道:“停车。”
下了马车,独孤铎将衣衫一抖,心道:“爷换个招数,你英雄救美,爷雪中送炭。”

太医院医正薛林甫,外号鬼见愁,从这个瘆人的名字就可知晓他医术的高明,身为太医院的医正,能请得动他的人不多,恰好独孤铎是其中之一。

宫卿这边正在后花园里荡秋千,突然看见丫鬟玉脂一路小跑从月亮门奔了过来。
“快快,小姐快回房躺着,太医院来人了。”

宫卿一个机灵,从秋千上蹦下来,“你好好说,究竟怎么了。”

“夫人叫我来告知小姐,快回房躺着,宫里的太医院来人了,说是定远侯特意请来给小姐看病的。”
糟糕!宫卿一跺脚,赶紧提着裙子往卧房跑。

她这边将将躺好,放下绣帐,那边就听见宫夫人的声音已经到了廊下。

“劳烦薛神医特意从宫中赶来,真是不敢当。小女今日服了药,已经好多了。”

“老夫受定远侯所托,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啊,既然已经到了府上,就再看看吧。”

宫夫人只好硬着头皮将薛神医领进了宫卿的闺房。
“女儿,这是宫里的薛神医。”

宫卿从帐中“有气无力”地伸出手,薛神医拿出一方丝帕盖住她的手腕,悬指号脉。
“脉相有些急。”

宫卿暗暗好笑,刚才从后花园一路狂奔回来,不急才怪呢。
“小姐没什么大碍,静养几日就好。”
薛林甫开了一张方剂,递给宫夫人,“若是小姐吃了这药还不见好,老夫再来。”

宫卿暗暗叫苦,看来这病是装不成了。只有自己身体一有不适,独孤铎便去请他来,自己有病无病,怎么能骗过薛林甫,若是被他传到独孤后耳中,可就不妙了。
于是,她只好“病愈”。

宫夫人道:“不急,花朝节还有一个多月,再过半月就是殿试,琼林宴上咱们只要挑中了一个人,就立刻定下亲事。”

琼林宴上选夫婿是宫夫人早就打定的主意,宫卿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妥,但经历了上元节之夜,宫卿却突然对此恹恹提不起兴致。
那张辟邪面具,让她中了邪。

半月之后,殿试结束。宣文帝照例要在惠和苑宴请群臣和新晋进士,让臣子们认识认识新选拔的英才,也让新人们认识认识即将共事的同僚。

宫卿从十岁起第一次参加琼林宴,就总结出了这场宴会的本质。

这是一场新晋进士们选择队伍和战友的宴会,这是一场政客们拉帮结派引进新人的宴会,这也是一场京城上流社会未婚少女的爹娘挑女婿的盛会。

特别是状元郎,若是年少未婚,更是抢手。对此,宫夫人深有体会。当年的新科状元宫锦澜是如何的炙手可热,她击退了无数情敌,才将其霸占。

宫锦澜收拾停当之后,泡了一壶茶,等着夫人女儿。喝完半壶茶,宫夫人这才婷婷出现。盛装之下,年近不惑的她,风韵尤存,依旧是个艳光四射的美人。

宫锦澜根据经验,立刻瞪大眼睛,露出一个惊艳的表情。

宫夫人甚是满意,上前温柔地挽住了宫锦澜的胳臂,娇滴滴地问:“夫君,妾身是不是丑了老了?”

丫鬟云裳低头做壁花状。心说,大人你要是敢用肯定句,那你就死定了。

“夫人永远都美貌如花。”尚书大人久炼成钢,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臂,问道:“卿儿还没好?”
往常都是父女俩一同等候宫夫人的。

宫夫人忍不住吐糟:“让她穿那件霓裳裙,她说太艳丽,让她梳坠马髻,她说太招摇,让她脚上带个金铃,步步生莲,她说太风骚,呵,说来说去,到好似我是个粗鄙的没品味的娘,”说到这儿,她杏眼一翻,幽幽地吐了口气,“哎呦,真是儿大不由娘。”

“叫她快些,莫要误了时辰。”

宫夫人正要吩咐云卉去催催小姐,宫卿走了进来。

宫夫人一早就唠叨着让她今夜穿得隆重靓丽。结果一看她的装扮,当即就跳起来发了飙,“你存心气我是不是,这样重要的宫宴,这京里的女儿谁不豁出命去打扮!”

“娘,我怕死,才不要豁出命去。”宫卿笑得俏皮又妩媚。一件浅黄色的缎子裙,通体上下,无花无纹,唯一的亮点便是下摆够大,足有十六幅的褶。裙子素极了不说,首饰也简单,脖子上只戴了个金项圈,下面坠了一枝羊脂白玉雕的梅花,用绿松石点了蕊。

衣服素淡,首饰简单,脸蛋总该浓墨重彩吧,她倒好,只在眉心点了一朵绿梅。

“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你还想学虢国夫人不成?”最近正在看唐明皇野史的宫夫人,气出了一句诗,也算是活学现用。

宫卿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宫夫人的胳臂,娇滴滴地笑:“娘,您最近身上弥漫着一股书香气呢,出口成章。”

“少拍马屁。”宫夫人翻了个白眼,一扭腰找后援,“老爷,你还不说说她。”

谁知宫锦澜竟露出赞许之色,“这样很好。”

“很好?”宫夫人难以置信,又从头到家把女儿打量了一遍,这才发现裙子的妙处。

原来这浅黄缎子裙的褶里藏着一层草色轻纱,上面用金线绣了梅花,莲步轻移时,裙幅打开,露出褶皱里的纱,堪如朵朵梅花飘在碧波上,曼妙轻盈,意境绝美。

但宫夫人还是不满,若是不走动,那褶皱里的风景,鬼才瞧得见。

她气鼓鼓地出门,手里一柄檀香扇,呼呼猛扇,硬是将宫大人熏出几个喷嚏这才作罢。错过了这一场琼林宴,下一次就是三年后,宫夫人觉得如果一个女人十九岁还没嫁人,天都塌了。

据说,这一科的状元沈醉石,据说有潘安之貌,宋玉之才。作为一名颜控,宫夫人绝不可能将人称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儿嫁给一个貌不出众的男人,所以对这位才貌双全的状元郎,宫夫人寄于厚望。她打算再次拿出当年的勇猛,给女儿抢回来。

上了马车,宫夫人问丈夫:“沈醉石当真如传言所说的美貌?”

宫锦澜答道:“的确是风神俊美,才华横溢。”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文里的男银好多多啊,女银也好多多啊......我到底在说什么......祝大家周末愉快,谢谢支持。

 


7

7、琼林盛宴 ...


作者有话要说:真心对JJ无语了,无法更新无法回复留言。从昨天就开始折腾一直到现在才更新一章。。。。。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宫夫人当即喜滋滋地对女儿会心一笑。

宫卿微微低头,心里却不停地闪过另一个人的影子。

宫锦澜看了看夫人,道:“太子尚未大婚,明年选妃。”

宫夫人一听险些跳起来,“我可不想让卿儿去做什么太子妃。将来他登基为帝,后宫无数女人。我可不想卿儿与人共用一个夫君,那怕是皇帝。”

向太妃是宫夫人的姑母,那些皇家尊荣背地里的血泪她可是一清二楚。所以自小她便是个聪明务实的女人,知道什么样的幸福才是最实际的。再说,女儿的出身已经无需利用夫家的权势来攀龙附凤,她可不想女儿去献身宫斗。

男人通常和女人的想法不同。宫锦澜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妇人之见,闭目养神。

宫夫人拿起扇子噗嗤噗嗤猛扇,这会儿心里又暗自庆幸女儿今日打扮的极是素淡,但再一想,女儿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就算穿得再素淡,也是艳光四射,可千万别叫皇后惦记上了。

宫夫人的情绪就在这半喜半忧中来回翻滚,直到轿子停在了惠和苑东门,这里是官员和家眷的专属入口。

宫夫人一下轿子就踮着脚尖朝正门瞧去,那是进士们的入口。

宫卿也看了过去,隔得太远,只瞧见惠和苑门口一片红艳艳的红,简直就是一片火海。新科进士们身着宣文帝赏赐的大红色宫袍,手捧名帖,正依次有序地排着队进苑,各个俯首弯腰。她忍不住噗的一声就乐了:“好像一队锅里的大虾。”

宫锦澜忙喝住女儿的玩笑,“进了宫,少说话。”话刚说完,眼角便瞥见几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人蟒袍玉带,正是睿王殿下。

宫锦澜忙携夫人见礼,宫卿也随之道了个万福。

慕昭律扫了一眼低头的少女。
衣饰素净清雅,刘海盖住了眉,眉心的一点绿梅,和项圈上的绿蕊梅花上下呼应,好似风吹起了一朵,落在了眉心上,肌肤竟比项圈下的羊脂白玉更加莹洁,真是让人......

宫卿虽未抬眸,却感应到一道的犀利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之上,她越发低垂眼帘,避开他的凝睇。

“王爷请。”宫锦澜弯腰请他先行。

慕昭律扫了一眼那群弯腰递名贴的进士,唇角似笑非笑地一勾,先走了。

宫夫人目送着这位朝中最神秘莫测的权贵,心里哼了一声:“傲什么傲,不就是圣上的亲侄么。”

苑内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夜宴设在湖边临水的平台上,女眷另外成席,隔着一道珠帘,可看得见外头的景致,新人们的样貌,也大致看的清楚。

命妇们由宫娥安排入座,宫夫人身份高贵,坐在皇后下首的第二席,宫卿仪态娴雅地坐在母亲下首。

透过珠帘,临着湖水的平台上,真正是姹紫嫣红一片,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皆为紫色官袍,新晋进士们则是红袍,圆顶纱翅帽,上簪宫花。这身行头是宣文帝的赏赐。

年轻书生倒也罢了,顶多喜庆的像个新郎官。那些年老的进士们,鸡皮鹤发,满面褶子,这般打扮,真是.......但不管怎么说,大红大紫就对了,入仕为官可不就图着这些前程。

宫夫人顾盼生辉,和相熟的夫人们小姐们互道寒暄,左右逢源。

宫卿面前则比较冷场。原本她也是有很多闺蜜的,但自打她越长越美,两年前又得了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之后,闺蜜们纷纷离她远去。谁都不想和她在一起,被比成歪瓜裂枣。

木秀于林的道理,她最是明白,是以年岁越长便越低调,今晚的琼林宴,她挑了一条最素淡的裙子,入席之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宫夫人身侧。

过了片刻,皇帝的仪仗出现在水榭前。
众人离座跪拜,皇帝皇后分别落座之后,众人起身参拜。

御座前一位宦官出列,唱道:“入宴,就位。”
随之,雅乐响起。
这时,主考官大学士蒋同贞率领全体进士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由新科状元沈醉石代表所有进士向宣文帝敬献谢表。

透过珠帘,宫卿瞧见一名男子步出行列,行到御前。
丈高的红烛,映着一张剑眉星目的俊朗容颜。同是一袭红袍,他穿在身上却不显得俗艳,只衬得他风神秀美,落落大方。
这便是新科状元沈醉石了,宫卿暗赞了一声好。

此时,珠帘内外皆静,沈醉石长身玉立,琅琅而诵,声如珠玉落盘,风过静川。谢表内容,更是华美流畅,如行云流水,又有一番壮阔疏朗之气。

这的确是个让人惊采绝艳的男子。

帘内的闺秀们,纷纷被吸引住了目光,倾慕之色溢于言表,一时间帘内悄然无声,就连公主阿九,也一瞬不瞬地看着沈醉石。

宫卿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好东西总是很多人抢的。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争着去做那金銮宝座,因为只有坐在那里,全天下的好东西就都是你的,不用和别人抢,动动手指头,自然就乖乖地送上来了。

宫夫人无心听谢表,目光一直在珠帘外年轻男子们的脸上扫巡。宫卿自然知道母亲的目的,以她对母亲的了解,这场宴会,大约只有三个人能让颜控的宫夫人动心。

其一乃是新科状元沈醉石。
其二,是睿王慕昭律。
还有一个,便是东宫太子慕沉泓。

沈醉石自不必说。能入了陛下的青眼,自是人中龙凤。

而睿王,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可惜,也是皇室中人,更何况,那睿王之母江王妃,一直是宫夫人最最不喜的人。

至于太子慕沉泓,说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亦不为过。可是母亲最最不愿的就是她进入宫闱,那怕太子是仙人下凡,只怕她也是不肯的。

所以宫卿确信无疑,有了这三人珠玉在前,颜控的母亲再看其他人,必定会无一人入眼。

正如她所料,宫夫人的确是除了这三个人,一个都没看上,但这三人,除却沈醉石,其他两人都不是女儿的良配。于是,宫夫人的目光便牢牢地锁在了状元郎的身上。果然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将来翁婿皆是状元郎,可真是京城的一桩佳话。

谢表诵读完毕,沈醉石回到了座位,宫夫人这才将目光投向珠帘内的女人,看看都有哪些竞争对手。

上首的独孤后一贯的端庄大方,仪容肃整,有柳下之风。坐在她身畔的九公主今日打扮的格外明艳照人。
不过宫夫人私心里认为,即便九公主盛妆华服,将那天上的云彩披在身上,也比不过自家女儿布衣荆钗天生丽质。

目光落在皇后下首时,宫夫人心里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
没想到她也来了。
让宫夫人心里不大舒服的这个女人,就是睿王的母亲,江王妃。

说起来,二十几年前两人还是闺蜜。当年的老睿王看上了宫夫人,谁知江氏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老睿王改了主意,娶了她做王妃。虽然宫夫人没打算嫁给老睿王,但被人抢去却又是一说,伤自尊倒也罢了,抢人的还是她的闺蜜,小心脏不是一般的受伤。自从,两人的关系便渐渐疏远。

老睿王去世之后,江氏搬到了京郊别院,礼佛修行,几乎绝迹了京城贵妇圈,没想到今年她也出现在琼林宴上。

那边,沈醉石念完谢表,宣文帝开始讲话。无非是往年的老一套,告知新晋臣子们,要遵纪守法,恪守臣职,以后出将入相,为朝廷尽力,自然有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讲话完毕,宫宴正式开始。

先是皇帝赐酒,随后群臣谢恩,再赐酒,再谢恩。三赐三谢之后,大家这才可以拿起筷子,享用一下皇家的美食佳肴。

酒过三巡,月上柳梢,宣文帝命人在湖上放起了烟火。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烟花盛开在火树银花之下,倒映在粼粼水波中,美如仙境景致。

宫夫人余光一扫发现皇后和江氏正窃窃私语,且时不时地看看宫卿,显然,窃窃私语的话题,正是自己的女儿。她潜意识地觉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没想到江氏居然端着酒杯过来了。
“好久不见,青舒妹妹一切都好吧?”
江氏为显亲热,特意唤了宫夫人的闺名。

宫夫人赔笑起身,客客气气地回应:“多谢王妃记挂。”

江氏好似没有感觉到宫夫人的冷淡疏远,自顾自坐在宫夫人身旁,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宫卿身上,情不自禁地赞道:“几年不见,卿卿就长成了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啊,你看看这眉眼,这肌肤,啧啧......”

自小到大被人夸赞容貌已是家常便饭,对于已经千百次地碰见这种情况的宫卿来说,早已麻木无感,但听到赞美之词还必须低头装羞赧、装羞愧,其实这也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

而坐在她身边的表姐向婉玉听到这句话,心里更是痛苦。每次和宫卿坐在一起,众人夸她的时候,就跟没看见自己似的,她已经受够了这种无视。可偏巧因为两家是亲戚每次安排席位还都凑在一起。

江氏夸过宫卿,凑近了些,关切地笑问:“亲事可曾定下?”
宫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笑脸便僵了,你想怎样?

 


8

8、触碰与摸 ...


“唉,日子过得可真快,想当年.....”江氏却话题一转,聊起了不相干的事。

宫夫人勉强和她应和,心里却起了戒心。不论是太子慕沉泓还是睿王慕昭律,她都没兴趣。
万一江氏要是看上了宫卿,请皇帝指婚,又或者,是皇后看上了卿儿,想到这儿,她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