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有多少钱啊?”
谢麟一副不大确定的语气,“大约是一万吧,具体数目我也记不清楚。”
扶晓好笑:“你都不知道数,那我怎么给你打借条呢。”
“不用打借条。”
扶晓抿着唇没说什么,心里挺感动,人生得一知己平生足矣,她何其有幸,有谢麟,还有陆灵犀。
“谢麟,这钱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上,要等很久才能还你,估计是六年后。”
时间许得这么久,扶晓深感惭愧,但也不得已。如果她能顺利回去,那也是“六年之后”,对她来说是眨眼的功夫,对谢麟来说,是一天一天实打实的六年时光。
“没事我不急。你不还也没关系,反正没几个钱。”
“不,我一定会还的。”扶晓像是许诺一样,很认真的看着他。
谢麟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你吃饭了吗?”
“还没,你呢?”
“我也没吃,要不一起吃饭去吧。”
“行啊,咱们去小吃一条街吧。”
谢麟说好,左右看了看说:“这里没公交车啊?你怎么来的?”
“我让同学载我来的,车子还没修好。你带着我吧。”
谢麟低了头,说:“好啊。”
他过来的时候还是骑的老妈的自行车,后座可以带人。
谢麟上了车,单脚支地,扶晓坐上后座,扯住了他侧腰的衬衣。
鬼使神差的,他感觉到腰间开始发痒,扭头说:“你扶着车座吧,我怕痒。”
“我又没扶你的腰,扯你衬衣,你隔空都能感觉到痒啊。”扶晓在后座上笑得直抽气。
谢麟恼羞成怒的扭头瞪她:“我就是怕痒。”
扶晓笑:“好好好,回头看你女朋友搂你的时候,你怎么办。”
谢麟默然不语,骑车带着扶晓朝着小吃一条街的方向去。
夕阳西下,晚风徐徐从河面上吹过来,热气仿佛都被那一层水波给吸附了,风是凉的,光是暖的。自行车后座上好像没什么分量,他想,她可真轻,和小时候差不多。
他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第一个带的人,就是她。
他学着带人。陆灵犀胆子小怕摔,躲到一边不肯坐。
扶晓提着小裙子大咧咧说:“我来。”噗通一下跳到他的后车座上。
他歪歪扭扭的带着她在家属院里来回饶了好多圈,从那以后就学会了载人。
回忆不能想,越想很多。
小吃一条街离甘河边不远,是名副其实的一条小街,道路两侧都是小吃店。酸辣粉,牛肉面,炸酱面,煲仔饭,样子很全。
谢麟在街口停住自行车,扭头问扶晓想吃什么。
扶晓坐在车后座上,看见什么都觉得馋,指挥他往里面骑:“你绕一圈我看看再说。”
谢麟带着她从街的入口绕一圈绕到出口,停了车问她:“看好了吗?”
选择困难症又犯了,扶晓犹犹豫豫的指着第二家小店,说:“那就牛肉面吧。”好吃不贵,还很快。
谢麟把自行车停在小吃店门口,弯腰去锁车。
扶晓站在台阶上等他,夕阳落了一半,天边的云彩异常的美,比起六年后的芙蓉市,甘城是个没有雾霾也没有尘土飞扬的小城。
扶晓正看着晚霞,忽然一辆黑色桥车,失了控的朝着小吃街冲了过来。
事发突然,毫无预兆。扶晓惊呆了几秒钟。
谢麟低头弯腰锁车,扶晓来不及叫他,眼看着黑车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扶晓扯住谢麟的胳膊,使出全身力气,猛地将谢麟往后一拽,汽车擦着台阶冲了过去,径直撞到了对面的墙上。
谢麟放在台阶下的自行车后轮被撞得完全变了形。如果不是扶晓一把将他扯过来,结果可想而知。
扶晓吓得心口怦怦直跳,暗自庆幸自己力气大,硬生生的将谢麟扯了过来。
谢麟脸色苍白,一时间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愕然的看着那辆车头正在冒烟的黑车。
整条街都轰动,全都出来看怎么回事。
黑车撞到墙上,车头都变了形,却不见司机从车里出来,有两个大胆的人上前拉开车门,才发现司机人没受伤,却昏迷不醒,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扶晓想上前查看,却被谢麟一把抓了手,低声说:“你别过去。”
扶晓回头看见谢麟紧张的神色,手指的温度也很凉,仿佛有点抖。她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像是安慰弟弟般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刚才是不是吓到了?”
谢麟盯着她,目光有点直,“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估计就被车撞死了。”
扶晓本来想说不会的,话到唇边,忽然间脑子一嗡,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周围闹哄哄的人声仿佛一下子远了,谢麟说过的一句话,如同一个炮仗在脑海中炸开。
他说他高三时喜欢上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救了他。
当时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她压根都没往自己身上想过,因为她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可是就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把他从车轮前扯了回来,算不算是救了他?难道他说的那个女生是她?这个念头一起,扶晓立刻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二十几年的情谊,从有记忆起就认识的谢麟,熟稔到她几乎都不再把他当成是异性,只当成是朋友伙伴兄弟,怎么可能!
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也没表露出来对她有特别好感的样子,对待她和陆灵犀,态度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扶晓拼命的想要说服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这个念头一旦涌现,便像是生了根,让她无法再拔出。
她望着谢麟,惴惴不安的问:“我刚才只是拉了你一把,这……不算是救了你吧。”
“怎么不算,你看看我的自行车。”谢麟指着自己的自行车,很后怕的表情,“不死也残。”
扶晓脱口就说:“落水或是车祸,或者火灾,掉山崖那种那才算是救命之恩,这根本不算。”
谢麟捂着胸口:“ 反正我觉得算。”
扶晓依旧不肯承认。这才是高二的暑假,高三还没正式开始。谁又能保证,此后的一年中,没有别的女孩儿救过他?再说,如果谢麟喜欢的人是她,为什么此后六年,没有一丁点的表示,甚至那一天她问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的时候,他也没有趁机告白。
小吃街上嘈杂一片,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很快有警察赶来,然后来了救护车。隐约听见有人说癫痫病还敢开车什么的,然后救护车开走了。
扶晓心里兵荒马乱的发着呆,听见谢麟说:“我们进去吧。”
扶晓愣愣的看着谢麟的自行车:“车子怎么办?”
“算了,不用管了,明天去修修看。”
谢麟拉着扶晓进了小吃店,叫了两碗牛肉面。
扶晓心不在焉的坐在凳子上,默然低着头,谢麟悄悄看着她。
她的太阳帽帽檐挪到了后面,像个男孩子一样的戴法。可是却一点不像男生。鬓角长到像是戏里旦角的鬓发贴片,但是不是贴在脸颊,而是自然的垂在耳前。
不知道为何她今日不似他平时见到的那个她。说不出来的感觉,面孔仿佛凭空柔软起来,多了妩媚的气息,没那么英气也没那么硬。
他不知道,他面前坐着的是二十三岁的扶晓。
扶晓抬起眼帘,碰上了谢麟的目光。而偏偏此刻,他神色很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仿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耳畔隐隐约约仿佛有一抹绯色。
他的表情越是不自然,扶晓越是觉得心惊胆战。
陆灵犀是她最好的朋友,谢麟是她的好兄弟,她只想让这份友情天长地久一辈子,她绝对不能让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人卷入三角恋里。闺蜜成情敌这样的戏码,绝对不能是她和陆灵犀。
“谢麟,我能问你件事吗?你要对我说实话。”
☆、第 16 章
“什么事?”
“你和周成钢是不是关系很好?”
“是啊,我们经常一起打球。他和我是亲戚。”
“那周成钢有没有谈起过他喜欢的女生?”
谢麟一怔,“你问这干吗?”
“我想知道啊,因为,”扶晓吸口气,破釜沉舟的说:“我喜欢周成钢。”
谢麟坐在对面,一脸惊色,忘了说话,仿佛被这个秘密给震到。
“你别告诉别人,替我保密。”
谢麟表情复杂,垂下视线,低低的嗯了一声。
扶晓如释重负,此时此刻,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
不论谢麟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把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抹掉。
谢麟喜欢的女生不是她最好,如果是……知道她喜欢周成钢,而且周成钢还和他是好友,他就不会再有什么想法。
她轻声说:“快吃面吧。一会儿凉了。”
谢麟没动,过了一会儿,拿起筷子。
这碗牛肉面,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一碗面。
他没吃出任何滋味,也没吃完。
等两人走出小吃店,已经暮色四起,小吃一条街上亮起了灯。
谢麟在街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自行车放在后备箱,先送扶晓回去。
扶晓在春晓家属院门口下了车,谢麟也下了车。
扶晓说:“不用送我进去,你赶紧回家吧。”
谢麟嗯了声,站在车旁,隔街目送她走进家属院。
清秀的少年,路灯下的白衬衣变成淡淡的昏黄色,扶晓心里软软的一酸。
再见,谢麟。
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十七岁的谢麟。
出租车走了很久,扶晓站在黑暗中,看着自己家的灯亮着温暖的橘色的光,心里真是无可描述的五味杂陈。
她从小就独立惯了,每次看到归属感和安全感两个词,都在心里想着这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这还需要别人给么,自己足够强大就好了。直到进入错乱的时空,她才体会到了失去归属感和安全感的那种恐慌。
明明是自己的家,却不能回去,明明父母就在眼前,却不能见面。明明她就是货真价实的扶晓,却有一种赝品冒牌货的感觉,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看到,这种做贼似的感觉真是又可笑又无奈。
看来她只能离开甘城,城市小,熟人多,万一被亲戚同学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扶晓,后果可想而知。
扶晓离开家属院,走到长途车站附近找了一个招待所先住一晚,决定明天去通海。
既是为了陆灵犀,也是为了她自己。
既然张淑华说她在通海住了半个月,而季脩筠又说她在通海突然不辞而别,那她就去通海等待那个“回去”的时机。
她打开周以檀的那个单肩包,拿出沙漏时钟。时光倒流,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可是那个表针却只走了半个多小时,蓝色的沙漏也以极缓慢的速度流动,灯光下,像是一道细若游丝的蓝色天光,慢悠悠的往上飘。扶晓看着看着,忽然间灵机一动,莫非这违背了重力的沙漏,是代表逆流的时光?
她记得刚捡到钟表时,沙漏,钟摆,时针都是静止的。那如果沙漏下面的沙全都流到上端,是不是就表示这段逆流的时光已经完结,她可以回到六年后?
可是照着这个沙漏这慢慢悠悠的速度,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到底会不会像她想的那样,她也不确定。可是除了坚持信念,还能有什么办法?
扶晓把表收起来放在心口上,失眠了大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退了房间,她去楼下买了个煎饼当早饭,然后去附近的找了个自动提款机取点现金,顺便看谢麟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回头好还给他。
这一查看才发现卡主是周玉玲,并不是谢麟。金额和谢麟说的差不多,一万零六百多块。此时此刻,对于一个全部资产只有几十块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扶晓自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穿到六年前,心情就一直处在兵荒马乱之中,此刻才算是稍微安心,有了底气。所以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至少能给人安全感。
身价一百块和身价一万块,那感觉真是天壤之别。扶晓担心路上带多现金容易丢,就先把六百块零头取了出来,卡仔细放好,径直去了长途汽车站。
通海市和芙蓉市,甘城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形状,紧邻着甘城的一个县名叫松县,属于另外一个省。因为处于两省交界的地界,甘城虽然是个县城,交通也比较发达,长途汽车站里开往四面八方的车都有。
扶晓顺利的坐上大巴车,两个小时后,停在服务区加油,顺便让乘客们去上个厕所。
几个烟枪憋了一路,赶紧溜下去抽烟。扶晓在车里闷了两个小时,也跟着几个大妈下去透透气,顺便上个厕所。
加油站和厕所,分别在超市的两头。
此刻正是太阳精神抖擞的时候,白花花一片日光晒得人头晕。扶晓去卫生间时走得是超市前面,迎着太阳比较晒,回时便绕道超市后,有阴凉。
超市后是个停车场。服务区不大,空场上停的车也不多,总共没几辆,其中一辆黑色桑塔纳,又脏又破,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紧挨着桑塔纳的是一辆白色本田,车门开着,也没熄火,司机站在两车中间,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脖子伸得像一只鹭鸶。
破桑塔纳的车门关着,有个人正撅着屁股从驾驶座的车窗里伸进胳膊,好像要拿东西。
扶晓本来只是路过,随便扫一眼,结果一看地上一堆玻璃渣,顿时明白过来这两人极有可能是小偷,东张西望的那个是在放风。
扶晓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服务区还敢有人砸车窗偷东西,更没想到就这么个破车居然还有人惦记。
扶晓此刻还不完全确定,便试探着问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放风的男人眼一瞪,恶狠狠凶了一句:“别多管闲事。”
这一试探就确认无疑是贼了。
扶晓没理他,几步走到跟前,一脚踢到掏窗户的那个小偷的屁股上。
被砸破的车窗玻璃有不少棱角,他被踹得往前一趴,胸部结结实实的扑到了玻璃上,哎呦一声惨叫。
放风的人看扶晓是个小姑娘,本来没放在眼里,谁知道她突然出手,还伤了同伙,气得眼睛一红,也不再怜香惜玉了。“你想找揍是不是。”说着就动手就来抓扶晓头发。
扶晓往边上一闪,扯住他手腕往前一拽,抬脚扫他的腿,趁着他前扑的劲,把他给甩到了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又一脚踢到了他屁股上,他朝前一跪,手掌正好撑到了一块儿玻璃渣上,疼得呲牙咧嘴。
这会儿功夫他那个同伙已经从车窗里撤出来头手,带着伤过来参战。
以一对二扶晓并不怕,只是两车之间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她从中间的空隙退出来,一侧身便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会出现的人。
季脩筠!
那两个小偷好像是认识他,一见季脩筠跑过来,立刻转身上了旁边的白车。车子本来就没熄火,门一关就急吼吼冲出了停车场,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扶晓正处在震惊之中,也没得顾上那两人,眼睛只管一瞬不瞬的盯着季脩筠。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他再见,更没想到这破桑塔纳是他的。那会儿在小吃店门口看到的黑车她并没有留意车牌号,而且一夜之间,这车子仿佛经历了磨难似的,灰头土脸,简直看不出鼻子眼睛。
那两个小偷的车可比这车值钱多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打起一个破车的主意。莫非他车里有什么宝贝?
季脩筠的反应,也的确很像是车里有宝贝的样子,急匆匆用钥匙打开了车门,弯腰探进车里。
东西还在,季脩筠如释重负,从车里钻出来,这才有空打量着仗义出手的小姑娘。
这一看,心里不禁一动。这小姑娘长的真好看。
若不是亲眼见,怎么也难以相信水灵灵的小姑娘居然会功夫,一脚都能将人踢得趴下。
扶晓问:“没丢东西吧。”
“没丢,谢谢你。”他深深打量着她,眼神中明显的露出惊讶赞赏的味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刚才多亏你,不然我白辛苦半个月。”
扶晓灿然一笑:“不客气。”
季脩筠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季脩筠。”
扶晓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你好,我叫扶晓。”
工作关系,他没少和女同志握手,但是从来没有碰见这么热情洋溢的握手,力道大的像个小铁钳,而且持续的时间有点太长,久久不放……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亮的跟两个小灯泡似的。
这小丫头这么看着他是几个意思?
若是以前,季脩筠觉得有可能她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如今他这模样这打扮,按理说不该被姑娘看上,而且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扶晓激动万分,心里闪电般的打着小算盘。
这一次好不容易见到他,又好运气帮了他的大忙,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给“跑了”,一定要抓住这个重要线索。然后顺藤摸瓜,去认识张淑华,再直奔张淑华家,去认识她隔壁的那位费老师,继而死皮赖脸的赖在费老师家里半个月……不辞而别回到了六年后。
热情奔放的想到这儿,忽然发现这个美好的设想不大现实。初次见面就向他提这些,他估计会把她当成神经病。
她想得出了神,浑然不觉自己还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季脩筠垂目看着那一双白嫩嫩热烘烘的小手,和自己黝黑的手掌构成了黑白分明的一个对比。
他不动声色的略微使了点劲,从她掌心里抽出手掌,而后认认真真又看了她几眼,问:“拂晓?你姓什么?”
扶晓此刻心情好的出奇,高高兴兴回答他:“姓扶啊,扶起来的扶。”
季脩筠职业病严重,行文用字素来苛求完美,扶起来这三个字实在是不美,尤其是用在她身上,尤其让人难忍。
他纠正:“扶桑的扶吧。”
“扶桑的扶难道不是扶起来的扶?”
扶晓笑吟吟望着他。此刻的季脩筠除了皮肤黑一些,瘦一些,容貌和六年后没什么分别,双眉十分神气,眼睛也十分的亮。
六年后的他,仪表非凡,气质风度出众,然而在扶晓的眼中,此时的他却也不差,穿的乱七八糟,黑乎乎的脸上眉眼飞扬,有一股子不羁的野气,有江湖游侠的风采。
总之,看到他,格外的亲切,堪称是“失而复得”的故人,这次不能再弄丢。
季脩筠再次被她的凝睇给弄得心里发乱。
她老是这么直勾勾的看他,是几个意思?
他当然也被很多女生看过,基本上碰到他的视线,要么是忙不迭的就闪开,要么会脸红,要么会假装看别的,像她这样明目张胆的看,看的这么久,一脸坦荡笑容,毫无羞涩之色的,他是第一个见。
他眉头往下一压,眯起眼睛问:“我脸上有东西?”
扶晓这才发觉自己盯着人看的时间有点长,忙转开目光,刚好看到他车牌号是通海的,心里更是欢喜不已:“你是通海市人?”
“对。你呢?”
扶晓心喜,看来剧本都对上了。
“我是芙蓉市的,刚好要去通海。”扶晓指了指加油站:“我坐的大巴。”
季脩筠笑:“好巧。”
“是啊,好巧。”
一股风吹过,把她脑门上的刘海吹起来,露出两道弯眉,修长浓密,英气勃勃。眉毛下的眼睛却是清澈水灵,蓦然又将那股英气软下来。
季脩筠瞬间想到了八个字:眉如远黛,眼如春水。
只不过,春水是活泼泼的水,上面洒满了光芒,有些刺眼。
他手搭凉棚,微微眯起眼眸:“你有电话吗?到通海我请你吃晚饭。”
“没有。手机坏了,我打算去通海重新买一个。”
人手一部手机的年代,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不想告诉对方联系方式,但是季脩筠却无条件的信了她的话。他阅人无数,从眼睛看人,一般不会有错。
他弯腰从车里拿了张高速路收费单,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上递给她,“那你给我打电话。”
扶晓也不客气,大大方方说好啊,高兴的接过收费单,视线低垂,赫然发现他右手腕上居然有个刺青,而且还是个很俗的“忍”字。
她忍不住唇角微勾,笑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抿了唇角,一阵风来,吹起她刘海,露出白皙面孔,眉梢眼角皆是灵气。
季脩筠心里一动,低了头问:“你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季脩筠: 别人家的男主开的都是保时捷迈巴赫凯迪拉克,你家男主出场开的是个破桑塔纳?
是今:好歹也出场了啊!总比待在“作者有话说”里强对不对?!!
季脩筠:/(ㄒoㄒ)/~~
是今:来给黑美人撒花~~~~~~~~~~~
☆、第 17 章
扶晓抬起眼眸,灿然一笑:“很高兴认识你啊。”
他的出现代表了她“回去”的希望,至少验证了猜测的开头,扶晓的眉梢眼角,都写满了高兴两个字。
季脩筠听过无数次的“很高兴认识你”,包括英文德文法文,都是初次见面的客套话,过耳无感。可是扶晓的这一句,却让他心里很是触动。
因为此刻的他,堪称是落魄潦倒,土里土气,黑得发光,一派脏乱差,自己照镜子都有点嫌弃。她竟然会青睐这样的自己,简直让他感动的都有点.....
他清了下嗓子,正打算客客气气的也回一句: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忽然,身后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停在身边来了个急刹车,冲着扶晓急匆匆喊道:“哎呦,就差你一个人了,我还说你是不是掉厕所了,要去捞你呢。”
胖阿姨是大巴车上的售票员,左等右等还差一个人气得跳脚。
扶晓连忙对季脩筠说再见。
季脩筠严肃的嗯了一声,就在扶晓转身之后,忽又追一句:“别忘了打电话。”
扶晓回眸一笑,高高兴兴的答了声好。
空场上又有一阵风吹过,从树上卷起来几片落叶,朝着季脩筠飞过来。
他眯起眼睛,目光不知不觉被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勾着,良久不想收回。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像是起了风。
扶晓上了大巴车,坐在车窗边,不多时看见一辆脏兮兮的黑车从后面超了过来,跟一只大黑松鼠似的,在车流中穿梭自如,很快消失不见。
季脩筠并非存心超速,担心白车在收费站外截他,所以必须赶在下高速之前甩掉这两人。果然,跑了没多远就看见白车。季脩筠望着后视镜,脚下油门一踩,飞驰电掣的超过去,仗着车技好,很快就将白车甩得不见踪影。
这么破的车也开这么快,而且还没窗户玻璃,肯定吹得够呛。想到他头发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样子,扶晓莞尔失笑,没想到会这么快碰见他。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她帮了他的忙,他看上去也很感谢,还要请她吃饭。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恩怨,以至于,六年后重逢,剑拔弩张,恶语相向?看他那两次上门寻仇的架势,简直像是欠了他五百万似的。莫非也是借了他的钱?
他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这六年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他的改变那么大?
扶晓七想八想的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所以然,便转头去想陆灵犀的事。
她莫名其妙的失踪整整一天一夜,扶晓估计陆灵犀已经报了警,正在到处找她。
而事实却是陆灵犀并没有发现她的失踪,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不同。在“六年后”的芙蓉市,时间才过去一个多小时。此刻她正在银行大堂,耐心细致地给一个老太太讲怎么填缴费单子。
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清瘦高挑,头上缠了一圈白绷带还带着一个网兜样的白色头套,乍一看,像一只大棉签。幸好不是若是黑丝袜套头,不然要被疑似抢匪。
陆灵犀身为大堂经理,迎上前去说了声你好,“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周以檀盯着她,说了句:“我找你。”
陆灵犀长的很漂亮,没少碰见搭讪的男人,但是以这份造型来搭讪的还是没见过,心说:这人不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刚从医院跑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