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犀看她在房间里坐卧不安的来回溜达了好几圈,问她怎么了。
扶晓没得到确切答案,也不敢乱说,只好扯了个谎:“我攒了两天轮休假,正纠结着要不要回去看看我妈。”
陆灵犀往嘴里放了颗葡萄,含含糊糊说:“别回了,等国庆节吧,两天时间还不够路上折腾的。”
扶晓嗯嗯点头,继续度日如年的等谢麟的消息。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难得不上班睡个懒觉,谢麟给她打电话说他妈找到了一张老照片,给她发到微信上了。

☆、第 10 章

扶晓一个激灵坐起来,马上打开微信。
照片不甚清晰,是多年前,谢恒生公司开业剪彩时的一张合影,几个人并排站在红绸的后面,站在谢恒生身边的那个人,扶晓一眼就认出来是周以檀,几乎和现在一样的容貌和发型。
十几年容颜不老,最关键的是,神情态势都没变,就算是整容术也没这么高明。
他到底是什么人?扶晓又惊又疑,马上给谢麟打电话,问起周以檀的后来。
“后来突然走了,不辞而别。我妈怀疑是我爸说话难听得罪人家了,两人为这事吵了好几次。”
“他和你妈妈是什么亲戚啊?”
“远房亲戚。”
扶晓再问别的,谢麟也不知道了,因为他那会儿还是个学生,生意上的事,父母也不和他商议,他也只是偶尔听几耳朵。
扶晓挂了电话,不禁想到这几天,周以檀也是莫名其妙的失了踪,和二十年前一样,突然消失,不辞而别。难道说他不是人?扶晓从小习武长大从医,胆子比普通人大,也不信鬼神之说,但是还是心里有点发毛。
陆灵犀还偏偏不在,屋子里静悄悄的。她正紧张,忽然房间里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佛是老鼠在慢条斯理的啃着什么东西,扶晓从床上跳起来,开始找寻声音的来源。
细微的沙沙声来自于周以檀的那个皮包。
扶晓打开皮包,拿出了那块沙漏时钟。
原先纹丝不动的表针开始走动,钟摆也开始摆动,但是速度都异乎寻常的慢。最诡异的就是那个蓝色沙漏,开始慢慢流动,细细一条线,从下而上,仿佛一道冲破了山崖的天光。沙沙声就是沙漏发出来的。
扶晓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因为这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沙漏怎么会从下往上流动?!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一个西方神话故事,从魔瓶出来的魔鬼。
扶晓连忙把沙漏表放进了皮包,然后拿起自己的小包下了楼,周以檀如果还不在喜鹊,她就把这个诡异的皮包扔回到草坪上或是交给警察。
走到树林旁,皮包里颤了一下,然后她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响声,像是整点报时的钟声。
扶晓把表拿出来,发现更加离奇的事情,钟摆偏向了最右边,颤巍巍的抖动着,使劲往回走却像是被一股大力给卡住了,扶晓拨了一下,忽然手指猛地一麻,好似有个镜头在眼前晃了一晃,而后,钟摆恢复了摆动。
扶晓重新放进包里,继续往前走。刚走两步,心口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依旧站在院中的林荫道上,然而地上却是一片潮湿。很明显,这是刚刚下过雨的迹象,湿润的空气带着草木独有的气息,草坪上的草叶上还有雨水的痕迹。头顶的树叶上,掉下来一滴雨,啪嗒一声,落到她的脚边,溅到她的凉鞋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干干爽爽,踩在湿润的水泥地上。
晴空万里,就在眨眼之间下了一场雨?
为何她没有淋雨?她回头看着走过一半的林荫道,也是湿的。再看道路两侧的梨花和海棠,似和平日有所不同。枝干似乎比平时细了些,枝叶也没那么繁茂,完全是一副经历过雨水洗礼的样子。
忽然间,心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疾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门口的街上,车辆稀疏,道路窄了许多,梧桐树刚刚长开分支,还未现成绿伞。
对面没有快捷酒店喜鹊,有一个文华路招待所。
她心里开始狂跳起来,扭头一看,小卖部还在。
她三步两步跑进去,依旧是那个老板,穿着白汗衫,摇着蒲扇,她刚刚想要开口,却发现收银台的旁边没有彩票机,放有一叠报纸。
扶晓拿起一份报纸,看见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日期,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再使劲睁开。
还是那个日期,六年前的“今天”!
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像是失了控,在胸腔里席卷起风暴。扶晓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掐了掐手心,甚至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
眼前景物,人物,依然如故,并非是梦。
老板摇着蒲扇,漫不经心的问:“你买报纸啊?”
扶晓脸色苍白,声音有点发颤:“老板,这是今天的报纸吗?不是过期报纸吧。”
老头蒲扇停住,不高兴的说:“当然是今天的,我又不是废品收购站的,卖什么过期报纸啊,真是的。”
扶晓哆哆嗦嗦的放下报纸,扭头就跑。跑过湿漉漉的林荫道,树林后面的家属楼还在。
她蹬蹬上了二楼,走到门口时,刚好她住的房子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小娃娃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说:“爸爸,今晚放学了让妈妈来接我好吗?”
“好啊。”
房门锁上了,啪嗒一声,像是一声惊雷炸在扶晓的头顶。
父亲牵着儿子下了楼梯。
扶晓呆呆的看着那紧闭的锁上的房门,腿有点发软。
开什么玩笑,她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就摊上了这种只有小说电影里才出现的情节,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六年前,成为无“家”可归的人了。
她从小习武,胆子比一般女孩儿都大,遇事不慌,临危不惧。
可是遇见这种匪夷所思的时光倒流的事情,也不由得手脚发软,紧张惶恐起来。
欠债,高考,应聘、面试的那份紧张害怕,和此刻一比全都成了浮云小儿科。
她扶着楼梯,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似的,慢吞吞的下了楼,又重新走到林荫道上。
捡皮包的地方就在路边,被雨水浇过的青草地,绿莹莹一派生机勃勃。
她懊恼后悔的只想打滚,她为什么要捡周以檀的包呢。这下可好,把自己捡到了六年前。
很多穿越小说的主人公回到过去之后,都致力于改变自己的命运,或是改变别人的命运,再顺便发家致富,成为人生赢家。扶晓全然无此想法。
若是回到十六年前,还可以改一改老爸的命运,让他别去办武校,跟着谢叔叔入股他的公司就是了。可是回到六年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她老爸的两次创业已惨败收场,借了一屁股债,正在拆东墙补西墙。买房致富这种事想都不用想,能借的钱全都借了一遍,只差高利贷了。
而至于她自己的过去,则更加的不想改,特么的累死累活才考上大学,然后挤破头争取奖学金,放假了没休息没旅游,去勤工俭学挣学费。毕业了又是过五关斩六将的进五院。好不容易才领了两个月工资,一切重头再来,开什么玩笑!
因为她走的每一步都算是拼尽了全力,压根没有遗憾,也从不后悔。让她重头再来,每一个脚趾头都要抗议。那些吃过的苦她一点也不想重温,只想回到她好不容易奋斗出来的“现在”。
扶晓又急又气,坐到草坪边的一个石头雕塑上,闭着眼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好在从小她家里就是风雨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给她打下了临危不乱的底子。脑子稍微清明一些,她开始想对策。此事因周以檀而起,自然要从他开始想起。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周以檀会出现在十几年前,“高瞻远瞩”的让谢恒生开矿做房地产,唯一的解释,是这个皮包里的沙漏时钟,让他从“现在”或是“未来”回到了千禧年之前,所以他才那么“有眼光”,让谢恒生一路发财,成为甘城首富。
不论他是来自于何处,必然也是不属于当下时空的人,所以他没有身份证没有工作,即便是中了大奖也不能去领。一想到奖金,扶晓一激灵,赶紧的翻自己的手包。
她平时上班背大包,去超市或是吃饭都嫌麻烦,就拿一个手包。里面通常就放着钥匙,手机,餐巾纸,和钱夹。
钥匙现在是个废东西,手机屏幕已经黑屏,再怎么按开机都无动于衷,也等于作废。现在顶顶重要的就是钱。
揪着心脏打开钱夹,里里外外翻出来二百零六块钱,还有一个五毛的硬币。
谢天谢地,她还不是身无分文,可是她欢喜了两秒,马上又想哭。这点钱够干什么?而且没钱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身份不明。
为了保险起见,她身份证一般都不和银行,卡放一起,避免钱包被偷时出事。二百多块钱够干什么,没有身份证,打工都成问题。这岂不是要坐吃山空吗?怪不得周以檀要住便宜酒店,吃得那么简单。原来都是有苦衷的,不是节俭。
扶晓看着手掌心里,自己全部的家当,欲哭无泪。
这种时光倒流的事情,放在电影里自然是奇幻有趣的很,可是放进现实里却叫人崩溃,尤其是她这种毫无准备就回到了过去。
她昨天还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让时光倒流,现在时光真的倒流了才发现一点都不美,她现在成了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第 11 章

扶晓条件反射第一念头就是回家。可是转念一想,回到甘城,家里面还有一个扶晓,大家看到她会以为是妖精?不明外星生物?会不会报警?就算解释清楚自己来自六年之后,不是赝品也不是仿制品,可是一想到引起轰动被全世界围观的那个场面,她立刻心里一紧。
这样不行。
可是留在本市也不行。六年前的她还没考进大学,这里的学校老师,医院同事此时还不认识她,想找个熟人借钱都行不通。她既没有文凭又没身份证还没住处,处境约等同于流浪汉。
扶晓越想越觉得形势严峻,心脏紧紧的缩成一小团,感觉体积都比平时小了一半。
回去貌似也无路可走,可是不回去,她此刻既没身份证又没学历,如何谋生?
她看着手包里的钱,视线落到钥匙上,心里忽然想起来那年暑假莫名其妙丢的衣服,季脩筠快递来的裙子。
莫非,那个偷衣服的变态,就是她自己!
当年因为家里门窗都完好无损,也没丢一分钱,只有阳台上晾着的几件衣服丢了,于是王雅兰就以为小偷是个专门用竹竿挑女性内衣的变态,也就没换门锁。
幸好她家一直很穷,没钱买新房子,一直住在老地方,家里的钥匙就和她租住房子的钥匙就挂在一起。她回到甘城,直接开门就可以进家里,不必大费周章。拿到身份证,至少能找个工作先养活自己。
再往下一想,陆鹏手机上的那张照片显然就是她了。
奇怪的是,她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而且还不是在甘城,而是在从没去过的通海?
陆鹏,张淑华,还有那位季脩筠,一口认定认识自己,尤其是季脩筠,连自己的大姨妈日期都记得那么清楚,而且她的衣物都还落在他的手里,显然她认识这几个人,只不过是“目前”暂时还没“遇见”他们。
她迅速在脑海中把三个人的话串起来想了想,其中有个词“不辞而别”十分的关键。她记得谢麟也曾经说过周以檀也是突然有一天不辞而别。
扶晓眼睛一亮,激动起来。
周以檀不辞而别出现在二十年后!
既然周以檀能回到二十年前,又从二十年前回到了当下,就是说,这个时光旅程是可逆的。周以檀能做到,她应该也能,具体怎么做不知道,但是肯定是通过这个沙漏时钟。
根据季脩筠的话,她是不辞而别,而张淑华说她在费老师家里住了半个月,那么极可能是她在通海待了半个月,忽然就回到了六年之后。
这个不辞而别的过程,她刚刚已经领教过了,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另一个时空。自然也没有功夫和人告别,所以季脩筠才会那么恼怒她的不辞而别。
扶晓越想越确定自己的推测和判断是正确的。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通海,也不知道费老师是谁,但肯定会出现契机来指引她。她只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到了某个时间点,自然会不辞而别,“回到”芙蓉市。
扶晓拼命的说服自己,她一定会重新回去,不然一想到自己一穷二白,既无学历也无身份,甘城还有个十七岁的名正言顺的“扶晓”,她现在就是个“冒牌货”,这个现状简直要疯。
扶晓定了定心神,先把宝贵的二百多块钱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分开了塞,以免被偷,全军覆没。再把“回去”的重要工具沙漏时钟,和钥匙手机一起放进她自己的手包里。手包再塞进周以檀的单肩包,双层保护还不放心。她把包斜背在肩上,放在腰前。
奇怪的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给丢了呢?
喜鹊前台说他两天都没回去,她还以为他是回去补办身份证去了,此刻想来有些不对头。即便是回去,也该随身带着沙漏。
走到街上,等来一辆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扶晓投币时深刻体会到了一块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那种感觉。
到了长途汽车站,又花了五十三块钱买了一张车票,看着全部家产已经不足二百,简直心如刀割。
沮丧了一会儿扶晓又振奋起来,回家拿身份证的时候,可以顺便去找谢麟借点钱啊,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找他借点钱肯定没问题。
莫名其妙的,想到谢麟,她心里稍微安稳许多,竟然也体会到了陆灵犀所说的依赖感。这个时候,能帮忙的人只有他了,连父母都不敢惊动。
扶晓上了开往甘城的大巴车,跟着乘客往上走。
她今天休息,随便穿了件T恤衫和牛仔短裤。
果绿色T恤衫穿了两年,用陆灵犀的话说,早已审美疲劳。不过牛仔短裤是新的,点缀着铆钉和流苏,她的腿又长的特别好看,修长笔直,皮肤还白,用陆灵犀的话来说,去做腿模完全没问题,这双玉腿,至少要上千万的保险。
人漂亮不说,六年后的衣服,不论如何,放在六年前看,都冒着时尚前卫的气息。于是,她一上大巴车,便有好几道目光一直跟着她往后瞟。
扶晓走到后面坐下,一抬头发现有个不知趣的男人还在扭头盯着她看。本来心情就不好,当即毫不客气的冷冷瞪一眼过去,那人赶紧扭回头,心说小姑娘长的那么漂亮,脸一沉居然有股子煞气,看着蛮厉害的。
大巴车离开市区上高速。扶晓重新回忆张淑华,陆鹏,还有季脩筠的每一句话。推断出来一条线索,陆鹏和季脩筠认识,费老师和张淑华是邻居。她给陆鹏做家教,在费老师家里住了半个月。
这几个人中,唯一没见过的就是费老师。而和她最熟的,应该就是季脩筠。可惜,两次见面他态度都很不好,导致她没能好好和他交流。不然此刻也就有更多的线索来推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路想七想八,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甘城。
县城的模样六年之间没什么太大分别,扶晓下了车,先在汽车站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顶太阳帽,狠狠心又买了一个墨镜。虽然从小学起就比较穷,但也没穷到今日这般每花一分钱都觉得心口剧痛。
可是这两样东西不添置不行,因为六年前的她,留着一头短发,而此刻她已经长发及肩。县城里熟人比较多,万一回家被邻居看见肯定会奇怪,而且她还要去找谢麟借钱,也不能让他看出来破绽。盛夏天气,戴着太阳帽和墨镜很正常,不会引起怀疑。
扶晓把头发扎起来,塞到太阳帽里,也不舍得坐公交车,步行回家。
幼儿园关门大吉之后,扶广林在一家私人诊所,做起按摩推拿。王雅兰则接下了母亲的裁缝店。两人埋头挣钱还债,扶晓埋头苦读准备高考,一家三口都很忙碌,一般情况下,白天家里都没人。
春晓剧团家属院的破旧程度尤胜师大附中家属院,六层条式楼,住户几乎都是当年剧团里的职工,大家互相都认识。
扶晓低着头一路疾步跑上楼,幸好没碰见邻居,不然又要询问她怎么没去上学。
打开门,家里的情况几乎没什么变化,扶晓在自己的房间里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身份证。她放东西都很有条理,所有证件都放在一起,包括小学毕业证,还有各种奖状。可惜的是,现在的她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
扶晓很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初中毕业证,初中学历能找什么工作?快递员?服务员?还是清洁工?想了想,还是和身份证一起拿走。好歹也是个学历证明,比文盲强。
学生很少用到身份证,所以当年,她只发现丢了衣服,发觉丢了身份证那是很久之后,甚至都没把丢衣服联系在一起。
老式楼房也没有阳台,家家户户都是在窗户外用铁杆撑了一个晾衣架,衣服都挂在外面。
陆鹏照片上出现的那件米色裙子,刚好才洗过晾在外面。扶晓拿了这条裙子和一件T恤衫,七分裤,和一套内衣,找了个单肩书包放进去。
回想起老妈晚上回来,在屋里跳着脚一通狂骂小偷变态的表情,扶晓忍不住好笑。
走到门口,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要去学校找谢麟,现在身上穿的这身衣服肯定会引起怀疑。
谢麟虽然和她不同班,但是经常在学校里碰面,她现在这身衣服,明显就不符合高中时的打扮,而且谢麟也从来没见过她这身衣服。
于是,扶晓拿出T恤衫和七分裤,去卫生间换上。
幸好她这几年身材也没什么变化,旧衣服穿着身上依旧合体,只是她本来就长的显小,这一换上学生装,可就更加的稚气,完全就是一个学生模样,清纯的都要掐出水来。
收拾妥当,扶晓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停在自己家门口,紧接着,便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扶晓吓得心口狂跳,站在门后一动不敢动。
如果是父母突然回来,或者,十七岁的那个自己突然回来,那可就好玩了。


☆、第 12 章

“扶广林,扶广林!”
扶晓悄然松口气,门外这个大嗓门,是她一个表叔。
幼儿园出事后,曾经借给扶广林一点钱救急,虽然数目不多,却要的最勤,利息高得跟高利贷似的。王雅兰攒钱之后第一个还的就是他,还完之后在家里吐槽,宁愿去借高利贷也不再找他。结果护短的扶广林还和她吵了一架。
表叔在门口叫了几声不见人答应,急吼吼的也不敲门了,改为啪啪啪的拍门。
扶晓屏住气息,不敢吱声,心脏仿佛也被他拍到了,砰砰砰直跳。
住扶家对面的李大爷听见动静,打开门说:“他两口都不在家,一大早出门了。”
“他们没搬家吧。”
“好端端的搬什么家啊。”
门外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咋回事,两口子都不接我电话。”
扶晓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明白了这位表叔的来意。他是担心他们家借了他的钱,跑路了或是别的什么情况,赶紧上门来查看一下。
相比这位表叔,周玉玲和谢恒生夫妇真的很仗义,借他们的钱最多,时间也最长,直到六年后都没还上。可是周玉玲从来没催过,还一直安慰王雅兰不要急,什么时候还都行,反正他们不缺。话虽如此,扶晓一家还是觉得内疚,都觉得欠了莫大的人情。
门外响起下楼的脚步声,扶晓躲在房间里,悄悄的从窗户中看见他离开了家属院,这才打开房门下楼。
回来的时候很顺利,没碰见任何邻居,偏偏就在离开的时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竟然在一楼的楼梯口,迎面碰上买菜回来的黄淑英。
扶晓心里噗通一跳,忙笑着叫了声黄阿姨好。
黄淑英问:“我听你妈说你们不是暑假补课吗?”
“我在学校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回来换衣服,马上就回去。”
扶晓有点心虚,说完赶紧就走,黄淑英又叫住她。
扶晓心里怦怦直跳起来,不会是看出自己头发有什么不对吧。她下意识的扶着帽子,两只手掌盖住两边的头发。
黄淑英问:“你知不知道灵犀舅舅家的电话?”
扶晓松了口气,说:“不知道。”
黄淑英失望的说:“真是太遗憾了。”
扶晓本来生怕黄淑英看出自己的破绽,急着要走,可一听事关陆灵犀,忍不住又问了句:“你找她有事啊?”
黄淑英说是啊,“我有个戏剧界的老朋友,在省电视台工作,最近和一家影视公司合作要筹拍一个电影叫《胭脂梨园》,因为演的是戏班里的事,所以演员也要有唱作念打功底。他向我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小姑娘推荐。我一想,陆灵犀多合适啊!要是她去试镜,一准儿能被相中。你说这多好的事啊,还有片酬拿,说不定一下子红了还能成大明星呢。”
黄淑英说得十分激动,扶晓也听得十分激动。
《胭脂梨园》这个电影她知道,讲的是民国时一个戏班里几个学戏的小姑娘的故事,上映的时候,陆灵犀和她一起去看过。这部电影播出之后,演主角之一的吴雪宁初出茅庐就得了奖,隔年考入戏剧学院,现在已经是当红小花。
陆灵犀从小就喜欢表演,梦想当演员,但是父母坚决反对。高三报志愿的时候,陆灵犀听从舅舅的建议,报了所财经类大学。后来在大学参加京剧社团,代表学校参加戏曲比赛得了一等奖,算是小小的圆了一下梦想。
可是那个比赛和拍电影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而这个电影,简直就是为陆灵犀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扶晓激动的不行,拉住黄淑英说:“黄阿姨,我帮你去联系陆灵犀。”
黄淑英说:“那行啊,你和她联系上了,让她给我打电话。尽量快点,三个主角还都没定呢。”
扶晓按捺着狂喜的心情,连连点头。
黄淑英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扶晓,让她找到陆灵犀了,叫陆灵犀及时和她联系。
一高是甘城唯一的重点高中,管得特别严,坚决禁止学生带手机,只要见到就没收,这个举措,家长也极为支持,反正他们平时也没什么需要用手机的地方,基本上就是学校家里两条线,所以扶晓和陆灵犀都没手机,打算考上大学了再买。
幸好扶晓记忆力好,默念几遍就记住了电话号码。
走出家属院,她开始考虑怎么联系上陆灵犀。
父母突然去世,陆灵犀悲伤过度,人跟傻了一样,被舅舅带走的时候根本就没和扶晓告别,直到过了两个月才给扶晓打来个电话。扶晓记得特别清楚,刚刚接通,陆灵犀就在电话里哭起来,扶晓也陪着她哭,两人聊了没多久,电话就被陆灵犀的外婆给挂断了,可能看到陆灵犀哭得太厉害。
后来陆灵犀又来过电话,也给扶晓留了舅舅家的固话号码,扶晓也曾打过好多次。可是,时隔六年,此时此刻,扶晓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张文海家里的电话号码是什么。
扶晓决定去问问谢麟,看陆灵犀是否给他留了联系方式,刚好还要找他借钱。
此时,一高还没到放学时间,扶晓到了学校门口,找了个树荫下等着。
从早上发现自己“穿越”直到现在,她忙得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此刻终于闲下来,太阳一晒,饥肠辘辘,两眼发黑。一般在学校附近,总是有很多卖吃的,一高也不例外,马路对面就是一排小吃店。
扶晓进了一间面馆,看到墙上贴着的各种面食,目光落到素面两个字时,哭笑不得。
她想起了周以檀吃着一碗素面的样子。
也不知道周以檀现在何处,丢了这个沙漏时钟的他,会不会也是急疯了心在寻找。
可笑的是,她现在正在“复制”周以檀的生活模式,连背包的方式都一样,很不放心的一直抓着包带,谁要是敢抢,她得和他拼命。
此刻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小吃店里只有她一个人,旁边的小吃店也都没什么生意。等十二点钟一高放学,这里便会热闹起来,好多双职工的孩子家里没人做饭的就在这里解决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