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昨夜,她其实也想大喊大叫的,可是实在是顾忌到自己的嗓子难听,所以疼的死去活来都咬着牙一声不吭。
今晚上不知道他会不会还报仇,想到这儿,她就有些头疼。
暗香去安排了午饭,不大工夫,便摆了上来。
八菜一汤,四荤四素,看上去十分精致可口。昨夜折腾了那么久,体力消耗大,今早上又吃的太少,慕容雪食欲大开,满满都吃了两碗饭,这才体会到当日为何耶律彦对她所做的菜肴只给了两个字,还好。
虽然只是梅馆里的小厨房做的菜,厨子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不过她觉得比起自家的手艺还是差了一截,至少在色字上,她认为无人能达到她的境界。
饭后小憩了一会儿,她提笔写了一张纸,交给暗香:“你去准备这些东西,晚上我要亲自下厨。”
暗香眼都瞪大了,从未听过王府的女主人亲自下厨做饭的,别说是侧妃如夫人,便是姬妾都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金贵日子。
慕容雪又吩咐紫珠:“你去隐涛阁外守着,等王爷回来了,就赶紧来告诉我。”
紫珠在隐涛阁外守候了大半天,直到黄昏时刻,才等到了耶律彦回府,当即回去禀告。慕容雪喜极,马上对暗香道:“你去请王爷过来吃饭,就说是夫人亲自下厨。”
“是。”
暗香一走,慕容雪立刻进了厨房,开始将下午准备好的食材一一下锅。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耶律彦才姗姗而来。
这时,慕容雪已经准备完毕,换上了一件高腰束胸的粉色点碎金樱花的襦裙,胭脂色披帛,发髻上珠钗全无,只别了一枚缠枝牡丹白玉簪,对镜自览,容光照人。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决定以后就只穿高腰的裙子,因为显得腿长。
耶律彦踏进梅馆,率先闻见了一股扑鼻的饭菜香气。饭桌前站着一位婷婷玉立的佳人,娇艳如花,眉目如画,正脉脉含情地看着他。这一幕活色生香的场景颇让人受用,在兵部一天的烦恼仿佛都消了。
慕容雪手里捧着一条温热的毛巾,替他擦了擦手,然后笑盈盈道:“夫君,这是我亲手做的。”
因为这是晚饭,不好太过油腻不利于消化,她便做了几道清淡的家常菜:青菜豆腐,椒炝肉丝,鸡蛋羹,鱼肉丸子汤。
“请王爷尝尝。”
耶律彦先看向那青菜豆腐。青菜绿的青翠如洗,全然不象油煎水煮的失了生气。豆腐块快大小如一,不破不裂,白嫩如少女肌肤。尝了一口,明明是素菜,却有一股荤菜的香。椒炝肉丝,红肉丝配着青碧椒,光是颜色就瞧得十分开胃。鸡蛋羹更是粉嫩金黄,上面撒着几粒绿莹莹的葱花,黄绿相间十分好看。鱼丸汤更是一绝,丸子大小如一,个个圆润如珠,汤清淡可口,还飘着几片花瓣,如是一溪春水。
这几道菜,北方菜的浓重和江浙菜的清淡融合的恰到好处,就像是一位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女子。
慕容雪一副等待表扬的表情,眼睛里都快要闪出渴望的花朵来。
可惜,耶律彦他不是一股暖风熏得美人醉的东风,而是一股冰天雪地的西北风,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瞬间,她眼里的花朵都枯萎了。不过她发现,他虽然不夸她,但是饭用的不少,整整两碗米饭,还有一碗汤。
撤下饭桌之后,暗香和紫珠,绿溪等人识趣的退下了。
慕容雪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便道:“夫君,我做的饭是不是特别好吃?”
“还好。”
慕容雪嗔道:“明明是很好吃嘛,你都吃了两碗饭。”
他看了看她,道:“我平素是吃三碗的。”
她的笑一下子就僵了,撅着嘴哼了一声“讨厌。”
“夫人。”门外传来疏影的声音。
“进来吧。”
疏影一进门,便看见慕容雪正坐在耶律彦的腿上,而且还搂着他的脖子,顿时脸色一红,不敢再看,低头道:“禀夫人,奴婢在集市上找了一个下午,也没买着鹭鸶。”
耶律彦蹙了蹙眉:“你买鹭鸶作甚?”
慕容雪打发了疏影退下,这才酸溜溜道:“夫君不是喜欢大长腿么,鹭鸶的腿可长了。”


V章

看着耶律彦莫名其妙的样子,慕容雪实在憋不住心里的醋意,哼哼唧唧道:“番邦美人腿那么长,夫君为何又把她送走了?”
耶律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不回答。
“那种鹭鸶鸟般的大长腿有什么好看的,像我这样的长度才正好,最好看。”说着,毫不客气地将裙子提起来,露出纤纤如玉的一双雪白小腿儿,那胖乎乎的脚丫子还不服气地动了动。“夫君你说是不是?”
他噙着笑,也不回答,将她压在了床上。
一碰上他的身体,她瞬间便紧张起来,昨夜的痛苦还历历在目。这一次依旧是疼的厉害。她抱着一种为了爱情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苦兮兮地数了几百只绵羊之后,发现他远远没有结束的意思,而且越来越猛烈,仿佛恨不得将她身子都碾碎了。真的有这么怨恨她么,不就是逃跑了两次么,真是小心眼的男人啊,可是爱一个人就是要包容他所有的缺点。
她如此这般地自我安慰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难友”番邦美人。跟她一比,她顿时觉得自己坚强又勇敢,不论他怎么折腾,她都一声不吭。
醒来之后,耶律彦已经离去。她缩在被子里,将头放在他的枕头上,嗅着他留下来的气息,嘴角翘了起来。她想,以前他没有碰见自己,有过别的女人情有可原,可是既然自己来了他的身边,便要施展全身的本领,让他全心全意地爱上自己,以后便是再有天仙降临,也不叫他再看上一眼。弱水三千,她要做那唯一的一瓢。
想到这儿,她便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和斗志,立刻起身,吩咐暗香和疏影去买东西。在小厨房里忙了一天,她分别做了千层酥,酸枣糕,栗子糕,芙蓉果等几样拿手的糕点。
酸枣糕和栗子糕这两样酥软的糕点,放在食盒里让绿溪去给刘氏送去,既然要讨他的欢喜,自然也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刘氏是他的乳母,这些年在王府里管事,可见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人。芙蓉果和千层酥,她分别送给了管家和隐涛阁的守门侍卫各一份。
至于留给耶律彦的四样点心,更是别出心裁,费足了心思。分别用粉彩瓷盘,雨过天青色瓷盘,琉璃盘盛放着,糕点中间还放着一个梅瓶,插着几枝娇艳粉嫩的樱花,一眼看去,便如桌上摆了一副明媚诱人的画儿。
她颇有几分自得,等着夜□临,耶律彦来品尝。
可是直到暮色深深,也不见他过来。她有些急了,当即让紫珠去打听。
过了会儿,紫珠回来了,说王爷已经回来半个时辰了,已经用过了饭,正在隐涛阁里。
慕容雪听说他用过饭,不由有些失望,自己在厨房里可是备好了饭菜,只等着他来下锅翻炒就是。
“那他等会儿过来?”
紫珠摇头,“奴婢不知道。”
慕容雪一跺脚:“那你怎么不去问啊?”
紫珠的脸色红了,小声道:“夫人,王爷留宿何处,历来是自己决定,以前这梅兰竹菊四馆的美人都不曾去打听过。奴婢不敢逾矩。”
慕容雪的脸色便变了。暗香一见,忙道:“夫人乃是正经主人,怎么能和那些女人相比。你去隐涛阁,就说是夫人让你来问的。”
紫珠应了一声退下了。慕容雪度日如年的等着紫珠的消息,这会儿才深刻地意识到,耶律彦是个王爷,不是寻常的男人,他回到王府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能见到他,就能守着他。他有自己的空间,而她,类似于宫里的女人,只能等待他的临幸,若想他一回来能见到他,除非她能和他同住在隐涛阁。派/派/后/花/园/
可是,她的身份是侧妃,即便此刻府中没有正妃,她也不能名正言顺和他双宿双飞,同进同出。她一向视金钱如粪土,权势利益半分也不上心,但此刻却懂了地位的重要。她以前只想着能嫁给他就好,此刻才发现,嫁给他远远不够,她要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要把自己放在心里最最重要的地方。
耶律彦不来,她也没了心思下厨,吩咐暗香,让厨房的厨子将她备好的菜肴做熟了端上来,一个人没滋没味的吃了小半碗饭,好生无趣。
这时,去隐涛阁问话的紫珠回来了,小心翼翼道:“王爷说他今夜不过来了。”
慕容雪一下子就觉得心都空了。桌上精心准备的点心仿佛都寂寥了起来,那樱花也恹恹的失了娇媚,开给谁看?
她咬着薄薄的樱唇,沉默了片刻,眼中突然闪出不屈不饶的光来,“暗香,你把这糕点放到食盒里,我去给王爷送去。”
暗香小声道:“夫人,王爷素来不喜欢别人进去打扰他,不如等明日王爷来了再说。”
“我又不是别人。”慕容雪鼓起雄心壮志,提着食盒便带着暗香疏影走出了梅馆,然后上了碧月桥,出了镜湖苑门,让暗香带路,径直到了隐涛阁的门外。
门口守着两个宿卫,其中之一正是张拢。
见到慕容雪,两人弯腰行礼。
慕容雪对张拢笑着道:“我给王爷送些糕点来。”
“夫人请稍候片刻,容在下进去禀告一声。”吃人嘴短啊,刚刚尝过慕容夫人芙蓉果的张拢赶紧踏进院门。
慕容雪探头朝着里面看了看,只见这隐涛阁是一座两层高的木楼,飞檐上挂着琉璃彩灯,照着门阁上“隐涛阁”三个狂草大字,恢弘磅礴,大有狂涛卷起千层雪的气势。
她又兴奋又好奇,隐隐有一种站在他心门外的感觉,仿佛他此刻让她进去,她便走进了他的心里。
片刻之后,张拢出来,不好意思地笑笑:“王爷让在下将糕点拿进去,请夫人先行回去歇息。”
他居然不让她进去!这着实让她很意外,也很失望。但她丝毫也不气馁,提着食盒很坚定地说:“不,我要亲自送给王爷。”
他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她的好胜心,挑起了她的斗志,她就是想要走进他的心里。眼前的隐涛阁仿佛不是一座房子,而是他的心防。她顿时生出一种城门下叫阵的英勇,昂首挺胸,气壮山河。
“这,”张拢十分为难,因为耶律彦喜欢安静,平素在隐涛阁里处理公事最不喜被人打搅,再说,以前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来这里找王爷的,都是等着耶律彦去镜湖。虽然眼前这位虽然身份是侧妃,但也不是正妃,唯有正妃才可以有资格和王爷同住。
慕容雪抱着那食盒,气哼哼道:“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朋友都这样高兴,那么来妻子,更应该欢欣高兴才对。饱读诗书的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居然避而不见,简直不像话。”
张拢在从江南来京的路上,早已见识过这位慕容夫人不屈不饶的性格,只好又壮着胆子进去禀告。
耶律彦在书房里早已听见外面的那几句话,走出屋外道:“叫她进来。”
慕容雪一听到耶律彦的声音,立刻提着食盒就踏进了隐涛阁,心里是一种大获全胜的喜悦。但是耶律彦并没有像她一样,脸上挂满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
她大言不惭道: “王爷,我给你送宵夜。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举世无双,多少银子都买不到,你不吃会后悔一辈子的。”
耶律彦:“......”后悔一辈子就是她的口头禅么?
她俏生生地站在一盏大红色的灯下,衣衫翩然,笑靥如花,他本想冷着脸斥责两句的,对着这张明媚光艳的笑容,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淡淡道:“放下就行了,你回去吧。”
她得寸进尺道:“我要看着你吃。”说着,便上前几步,站到了他的身边,毫不客气地挽住了他的胳臂。
他拧眉看了她一眼,“本王还有事。”
“我不耽误你的事,等你尝一尝,我马上就走。”
她的死缠烂打功夫他是早就领教过的,无奈之下,只得将她领进去。
这便是从来没人进来过的隐涛阁,她好奇地张望着,厅内最醒目的便是一张花梨木底座大理石屏风,石片上天然纹路如皑皑雪山连绵,气势磅礴。窗下是一张紫檀木的大书案,配着一张红酸枝交椅。书案上整洁干净,摆放着一方蟠龙宝砚,笔架上悬着大小不一的狼毫。左角放着一只梅瓶,插的并非时令花卉,而是数十只孔雀尾羽。一方镇纸貔貅,雕的栩栩如生。正对书案的墙上挂着一副写意山水,画面苍茫辽阔,大开大合之气,提了两句狂草,“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字画处处透出酣畅淋漓豪放之气。
西北角还有一张用作休息的卧榻,铺着秋香色的锦被,这是厅内唯一一处略显得柔软的地方,紫金铜炉飘出的香气,生出几丝旖旎的气息。
她看着这里的一切,满心欢喜,眉开眼笑地将收回目光,将食盒放着书案上,乐呵呵道:“夫君,你尝尝,这是我做了一天的糕点。”
耶律彦拿起一块状似春卷的面点,问道:“这是什么?”
慕容雪咬了咬唇,笑意略带娇羞:“这是,相思卷。”
耶律彦笑了笑,“这名字是你取的?”
“是。”
他挑了挑眉,调侃道:“这里面卷的是相思?”
她微微红了脸,“香椿嫩尖和肉丝,难道是不是香、丝?”真是好没情趣的一个人,枉费了她想了半天,才取出的这个名字。
“那这个呢?”
“相知糕。”,
“什么做的?”
“香油,芝麻。”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来日方长,不必急着献宝,留几手免得以后黔驴技穷。”
“你,”她气红了脸蛋,这人怎么如此的不解风情,说话句句带着刺儿,叫人心里好不舒服。
他拿起一枚相思卷,尝了几口,问道:“怎么不煮茶?”
“你要喝茶?那我现在就给你煮。”
“等明日吧。”他吃完了一卷相思,将余下的点心放进食盒。
“好了,我已经尝过了,等明日去了梅馆,就着茶水再慢慢吃。”这分明是一副敷衍交差的架势,她颇有些失望,不过今日能进了隐涛阁已经是大大的胜利。
“好吃么?”还没等他回答,她立刻又道:“不许说还好。”
他望着她,笑了笑:“还行。”
慕容雪咬牙:“......”说一句好听的会死么,会死么?真恨不得将他的嘴放到蜜罐子里腌上三五个月。
“快回去吧。”他见她赖着不走,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天色已晚,夫君还不休息么?”说完,她的脸色便忍不住挂了几丝绯云。
“我还有事未处理完。”
“那我等着夫君吧。”
“我今日不去梅馆。你先回去。”顿了顿,他又道:“以后别过来了,我若是不忙,自会去找你。”
一句话将她的自尊心砍得七零八落,饶是她再厚脸皮也赖不住了,红着眼圈拿起食盒便低头往外走。出了隐涛阁的大门,那憋在眼眶里的眼泪被夜风一吹,便争先恐后地从眼窝里出来散心了。
暗香和疏影跟着她的身后,根本没瞧见她此刻正在迎风流泪,反而喜滋滋道:“夫人胆子真大,便是客舍青的表小姐也不敢去找王爷,”说到这儿,她突然止住了,意识到了自己失言。
慕容雪当即止住了眼泪,问道:“什么客舍青的表小姐?”
“王爷的表妹住在客舍青,”暗香心里暗自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发狠以后一定要把嘴巴上锁。


V章

慕容雪一见暗香这模样便知道有情况,马上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你说,我不会怪你。”
“客舍青里住着王爷的一位姨表妹,名叫沈幽心。听说是要许给成熙王的,可是王爷硬生生将表小姐从沈家接来,安置在府中。”
这几句话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将慕容雪一下子劈成了黑炭糊。她挖了一下耳朵,这才确信自己的听力真的没问题。
疏影见慕容雪这份模样,当即嗔怪暗香:“你真是多嘴多舌。沈小姐或许只是暂住王府而已,说不定过几日王爷就送她回家了。”
暗香道:“不是奴婢多嘴,只是想让夫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番邦美人住了几天就走了,沈姑娘都在府里住了三个月了。”
“没事,你继续说。”慕容雪忍着心尖上的醋意,挤出一丝干笑来。
“没有了。”暗香那还敢说。
“她长的怎样?有我好看吗?”慕容雪觉得自己的嗓子越发的干涩暗哑了。
“当然没有。”暗香听见慕容雪这句酸的冒泡的话,其实很想笑,若是抛开慕容雪的身份,她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长的好看,人又大方,出手阔绰,心无城府,对下人毫无架子。可惜,嫁给的是一个冰块脸铁砣心的王爷。
“她和王爷,”余下的话,慕容雪实在是问不出口了,她很想知道,沈幽心既然住在府里三个月了,和耶律彦有没有夫妻之实。
善解人意的疏影立刻道:“王爷从未在客舍青留宿过。”
慕容雪又问:“那白天呢,白天也可以......”这么一问,暗香和疏影的脸都红透了,毕竟她们两个还是黄花女儿。
慕容雪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心里实在憋得难受,她一跺脚道:“我要去客舍青。”
暗香和疏影都惊呆了,两人连忙道:“夫人,天色已晚,还是别去了。”
“是啊夫人,您去了不大合适。”
慕容雪道:“怎么不合适了,她是住在王府的客人,又是表小姐,我身为她的嫂子,去看看她并无不妥啊,而且我是给她送宵夜去的。”反正,她今天晚上不见到沈幽心肯定会一夜无眠。
眼看劝不住,暗香和疏影只好硬着头皮陪着她去了客舍青,到了门口,慕容雪心里更难过了。这可是一座独立的小庭院,和镜湖边的梅兰竹菊馆不同,这里遗世独立。
她心里瞬间想到了一个词,金屋藏娇。
回头看去,只见隐涛阁刚好和这客舍青隔着一条小溪相望,这可不是应了那一句“有位佳人在水一方”么?
她心里酸的快要拧出醋来。
暗香叩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眉清目秀,十分机灵,一见是梅馆的大丫鬟暗香和疏影,便知道两人身后的这位姿容出众,衣饰华美的女子便是侧妃慕容雪了,当即便弯腰福礼。
暗香问道:“沈姑娘可歇息了?”
“没有,夫人稍候,容奴婢先进去通报一声。”
慕容雪提着食盒,径直进了客舍青,只见檐下挂着几盏风灯,东屋的窗下映着一个剪影。只是一个影子便显出几分风流仪态来,慕容雪的心提了起来,既好奇又激动,还很醋。
那倩丽的身影站起来步出厢房,走在檐下对着慕容雪深施了一礼:“嫂嫂万福。”
慕容雪一见到沈幽心,才知道原来灯下看美人,月下看花,果然是有一番道理的。沈幽心的美,如一壶清茶,一枝梅花,暗香浮动,叫人说不出的舒服。而且,她身形修长,慕容雪刻意地看向她的腰肢以下,直觉那清波荡漾的石榴裙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
她顿时就觉得心里哽了一块干红薯。再看沈幽心的气质容貌,顿时又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我喜欢贤良淑德自尊自爱的女子。”
眼前的沈幽心,气质清雅,举止不俗,堪堪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型。而且表小姐三个字简直就是青梅竹马梦中情人的代名词。
她干笑着上前,“我闲着没事做了些点心,拿来给表妹做宵夜。”
“谢谢嫂嫂。”沈幽心说话语速略慢,清清凌凌的悦耳动听,越发让慕容雪觉得自己的嗓子难听到了极致。
她进了屋子,四处一看,暗自将梅馆和这里比较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梅馆虽然更舒服豪奢一些,但论风格,却是这里和隐涛阁更像。
她越发的难受了。
沈幽心请她上座,又吩咐小丫鬟倩儿上茶。
慕容雪捧起一杯清茶,水汽熏着她的眼,只觉得干涩的难受,于是,闷在心里的话没经过大脑就直接冲口而出了。
“王爷常来么?”话一说出来,她又恨不得咬掉舌尖,这问题多没水准,简直像是妒妇来兴师问罪的,她可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好奇心作祟想看看耶律彦的心上人而已。
“表哥几乎不来。”沈幽心回答之后,还露出一丝笑意,仿佛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可笑。
“他为什么不来?”慕容雪不解地瞪大了眼睛,既然从别人手里抢过来,为何又要做柳下惠?
“表哥一向很忙。”沈幽心依旧笑得恬淡清丽。慕容雪发现沈幽心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对手,她客客气气,不卑不亢,完全是一种不接招的架势,是四两拨千斤的高人。
既然如此,慕容雪也就不打算拐弯抹角了,反正直来直去就是她的强项。她正想着下一句该说什么,突然门外响起张拢的声音。
立刻,那小丫鬟便匆匆进来,“姑娘,王爷来了。”
慕容雪一怔,忽然间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忙起身迎了出去,沈幽心也出了房门。
耶律彦匆匆进来院子,见到慕容雪先是深深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沈幽心的身上。
慕容雪立刻体会出了两种目光的不同,看着她的时候分明是一副淡然漠然,而看着沈幽心的时候,立刻便添了怜惜温柔。
他看了两眼沈幽心,这才问慕容雪:“你怎么来了?”这口气显然是一副生怕她加害心上人的语气,慕容雪委屈又气恼,道:“我给表妹送宵夜。”
耶律彦看了看她,道:“你先回去吧。”
慕容雪只好带着疏影暗香回去,走了几步,她交代暗香,“你留下来,看看王爷几时从客舍青新出来。”
她独自一人带着疏影,慢慢地往梅馆走,一边走,一边洒泪。原来除了一个番邦美人,还有一个沈幽心,番邦美人也就算了,早已是翻过去的一页,过眼云烟,可是沈幽心,可是活生生的一个情敌,而客舍青就立在隐涛阁的对面。一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呼呼隆隆的就像是冰山倒塌了一般,夜风呼啸直往里猛灌。据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沈幽心的优势估计就在于她是打算嫁给成熙王的人。
这时,她想起了丁香对她说过的话,你要是上赶着喜欢一个男人,他就尾巴翘到了天上,你要是不理会他,他又像狗一样巴结你。
慕容雪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也想有个男人巴巴地来喜欢自己,可是天意弄人,她偏偏碰见了一个冷面孔铁心肠的男人。她装不出高傲,更装不出冷淡,她喜欢一个人,从头到脚弥漫的都是火一般的热情,根本无法掩饰,无法隐藏,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看,可是为什么男人偏偏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呢?她真是想不透。
回到梅馆,疏影帮她放了洗澡水。
她坐在浴桶里,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指尖的□里,还有一点点未洗干净的面粉。为了做糕点,她整整忙碌了一天,手腕揉面都酸了。可是累了一天的成果,他只尝了一口,现在在他心上人的屋子里,两人一定是一边喝茶一边吃着她做的糕点,秉烛夜谈吧。
想到那个画面,她捂住了脸蛋,从指缝里喷出来两股酸溜溜的眼泪。
“又在哭啊?”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她赶紧把手放下来,不知何时,耶律彦竟然站在她跟前,一副调侃的表情。
她忙不迭地抱住双臂,也顾不上哭了,羞得满面通红。
“别捂了,俩小馒头可什么可看的。”说着,他将她的衣服拿过来,递给她。
她狼狈地从浴桶里爬出来,穿上衣服,铜镜里照出来一张红彤彤的小脸,含烟蒙雾的眼,芙蓉如面柳如眉。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好看,可是为什么他就是那么冷淡呢,她实在是想不通。
“王爷今夜不是说不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