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是冷血。”曾凡连连摇头,沉吟了片刻,道:“要不,我把沈梅君从你家赎出来,放到我身边算了,想来傅望超还不至于敢打国公府的人的主意。”

“不行。”傅望舒断然拒绝,见曾凡还想再说,摆手道:“不用担心,沈梅君只要控制了傅府内宅,小四就动不了她。”

“你还真要让她帮你打理内宅?”曾凡抚额长叹:“我真想不出,沈梅君能以什么身份掌管你傅家的家事。”

“你等着看。”傅望舒露出一抹笑容,举起酒杯扬脖大口喝酒。

傅望舒这晚留宿在曾凡处,傅府里,沈梅君行了一步险棋。

沈梅君在傅望舒走后,怔坐了片刻站起来往傅老太爷住的庆禧堂而去。

傅老太爷已是花甲之年,身体却甚是硬朗,这晚正在院子里打着太极,听得报沈梅君来请安,愣了一下。

一般婢妾只向老太太和太太请安,就是傅老爷的几个妾,也没来向他请过安,这还是晚上。

“进来吧。”难得傅望舒有肯接纳的女子,傅老太爷很喜欢沈梅君,破例接见沈梅君。

沈梅君进去后,扑咚一声跪了下去,也不说话,只轻轻把衣领略拉开些,露了脖颈的伤痕给傅老太爷看。

“望舒打的?”傅老太爷看着沈梅君尚红肿的脸,还有青淤愣住了。

“若是大少爷打的,梅君也不来求老太爷了。”沈梅君默黙垂泪,从袖袋里摸出一物,正是傅望舒滴了烛泪包裹住原貌的那根折断了的水晶簪。

沈梅君把自己去水榭,然后傅太太就带人来搜流觞轩,及至前晚傅望超要强辱她之事一一说了。

“老太爷,栽赃嫁祸水晶簪一事,老太爷找来人一问就明白,四少爷要污辱梅君一事,老太爷喊四少爷来看一看,他给大少爷打了一耳光,这时脸应该还肿着。四少爷为行事便利,还调开府里下人,老太爷可以找几个人来严加拷问。”

傅老太爷扑哧喘粗气,张嘴就想喊人,沈梅君拦住他,哽咽着道:“老太爷,若只有这些事,是梅君红颜祸水,为避免兄弟阋墙惨剧,梅君自当求去。可是,不止这些,梅君还有事禀报。”

傅望超弄翻船要害傅望舒丧命,借了银子给傅望平傅望声兄弟俩弄出爆炸案,这些事都没有证据,都是只是推测,但是,前话说的证实了,这后面的落进听的人耳里,没有证据也会让人不知不觉相信。

沈梅君引导傅老爷做了惯性思维的判断。

第二十一回



沈梅君引导傅老爷做了惯性思维的判断。

傅府内宅如沉疴病人弊病良多一事,沈梅君没提,一下子说得太多,野心便昭然若揭了。

傅老太爷开始气得满面通红,后来却慢慢平静下来,沈梅君静静跪着,默等着傅老太爷的决断。

傅老太爷沉默着,许久没有开口。

一阵风从门外刮进来,烛苗闪烁了一下,随后,像是给浓厚的乌云遮盖了似的,暗淡地苟延残喘。

沈梅君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剪子剪掉残芯,瞬间,低抑沉暗的乌云翻滚着退散,烛火迸射出的清亮鲜艳的红色光芒将房间照得分外明亮。

“我知道了,回去吧。”傅老太爷朝沈梅君挥手。

沈梅君也不问他的决断,施礼告退。

“望舒不知道你来找我吧?”傅老太爷在她踏出门时突然问道。

“大少爷不知道,他出去了,梅君背着他偷偷来的,还请老太爷不要给大少爷知道梅君和老太爷说过这些话。”

傅老太爷哦了一声,沈梅君见他没别的问话,正想走,傅老太爷却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到她旁边,悲凉地长叹了一声道:“望舒从小就极隐忍,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和我说。”

沈梅君默然,心道和你说了你又如何,还不是因他能干懂事就要他忍让着包容着。

傅老太爷显然没想听沈梅君发表意见,他看着幽沉的夜空,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

“望舒的娘是与他爹的大姨娘发生口角,被她爹的大姨娘打死的,听说,当时,两岁的望舒就在一边。”

“望舒他奶奶不喜欢他娘,也没给主持公道,反张罗起望舒他爹再娶,我那时太忙也没顾上内宅的事,望舒从小就不爱笑不爱说话,细想来,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并且没人教导那么有出息。”

亲娘死了,爹是个混帐,祖母不疼,祖父只顾着赚钱,继母自然也不可能喜欢他关心他,沈梅君捂住胸膛,心尖像被蚂蚁在一小口一口轻噬,游丝似的疼。

傅望舒能在傅府立住足,靠的是他的本事,不是他的身份。

他说:沈梅君,知不知道最廉价的是什么?眼泪。

他认为,她在傅府里什么也不是,但是只要她想她去做,一样能掌握傅府内宅。

回到流觞轩后,沈梅君脑袋里乱糟糟的,服侍了谢氏洗漱歇下后,她躺到床上默想着,心中无限慨叹。

傅老太爷会不会处置傅望超?第二天,沈梅君格外留意傅府里的动静,傅府却如沉潭深渊,平静如常。

沈梅君感到失望,失望里怒火更炽。

傅老太爷不处置不主持公道,沈梅君决定主动出击。

怎么出击呢?要一击即中的。

沈梅君细细思量着,下午,流觞轩到外面闲逛的人兴高采烈回来。

“有好事有好事。”几个人进门后就兴奋地说开了。

傅老太爷说,傅望舒这几年为商号打拼辛苦了,流觞轩的下人侍候他有功,整个流觞轩的人份例翻倍。

傅老太爷没有处置傅望超,他的处理方式就是抬高流觞轩的下人抬傅望舒在府里的地位吗?沈梅君对傅老太爷和稀泥一样的做法感到哭笑不得。

流觞轩众人笑逐颜开,连沉稳的秋梦也露出笑容,春云笑道:“大家都羡慕死我们了,刚才有好几个人和我套交情,想让我和大少爷说好话调到流觞轩来。”

“不能再增加人了吧?”有人问道。

“按定例是不能了,可是。”春云撇嘴,压低声音道:“四少爷什么事都不干,娇红馆里没明说的服侍美人的丫鬟那么多,比咱们这边多了二十个不止,大少爷要是开口要求加人,太太没话说的。”

“还真是……”众人小声打算开了,都想拉自己的姐姐妹妹或是要好的小姐妹进流觞轩,沈梅君心中也是一动。

骆展鹏的画廊每月赚个几两银子没问题的,足以维持骆家的生计,骆青意不需得为了银子再受那个男人的折辱了。

傅望平和傅望声很快就回家来,在此之前,把骆青意拉进流觞轩傅望舒的势力范围下避开那个男人的搔扰很有必要。

流觞轩下人的份例翻一番,秋梦等大丫鬟就是二两银子了,若能求得傅望舒把青意要过来做一等丫鬟,每月二两银子,比在傅老太太那里每月只有五百文也好不少。

沈梅君沉思间,听得春云道:“咱们这边得好处,太太们和姨娘也有好处,老太太和太太两位少奶奶能得一套宝石首饰,四位姨娘得一套赤金首饰。”

“这么好!”众人羡慕的很,又一齐惋惜地看沈梅君。

傅府姨娘的份例是四两银子,沈梅君领的是二两银子,还是傅望舒个人份例里扣的,姨娘们得到好处,她名不正言不顺的,想必是没有的。

沈梅君给众人看得坐不住,笑了笑走开进厢房去。

谢氏眯着眼歪靠在椅子上,双莺在给她捶腿,沈梅君让双莺下去歇会儿,自己蹲了下去给谢氏捶腿。

“那人没再碰你了吧?”沈梅君才捶了几下,谢氏突然问道。

“没。”沈梅君摇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娘,欲行不轨的是四少爷,大少爷救了我。”

“他比欲对你使强那人还可恨。”谢氏冷冷道:“他勾-引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看谁比谁狠,看谁心疼不过退让。”

沈梅君一怔,抬头呆呆看她娘。

她娘真如傅望舒说的,打她是打给傅望舒看,可是,亲娘与一个外人较劲看谁心疼她谁忍受不住让步,这算什么?

傅望舒也没勾引她,娘到底在想什么。

“他拉着你进院子时,我就站窗前看着。”谢氏嫌恶地看沈梅君,咬着牙接着道:“你对他动心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娘再和你说一次,他只不过是一个贱商,配不上你。”

“梅君。“骆青意来了,也把沈梅君涌到唇边的话逼回。

骆青意吞吞吐吐许久道明来意,原来是想沈梅君帮她向傅望舒说情,把她调到流觞轩。

“我娘和弟弟都搬到画廊后院住了,租房子的银子省了下来,昨晚听我弟弟说,大少爷派去的那个带他的伙计很能干,这两天原来的字画卖的很好,还卖出去他自己画的一幅画,卖了竟有十两银子,哪怕一个月就卖一幅这么高价的,也足够我家里和我爹牢里的嚼用了……”

跟沈梅君想的一样,骆青意见家里日子能过下去,虽然怕往后的事难预料不敢想着赎身,但也不愿再做下贱肮脏的事了。

“要是能进流觞轩,就能躲掉了。”骆青意低下头,小声道:“贸贸然调动,我还怕遭报复,现在流觞轩月例银子高,都想往这边钻,我这个时候调过来,也不会太明显。”

“等大少爷回来我即和他讲,大少爷人很好,想必能办成。”沈梅君笑道,心里没觉得难办,傅望舒待她虽说冷冰冰的,但这是第一次开口求他事儿,应该不会被拒绝的。

“谢谢你。”骆青意眼眶红红的。

沈梅君以为一说便成,谁知晚上和傅望舒提起时,傅望舒连考虑些时都没有,一口拒绝。

“流觞轩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随便一个人想进来就进来,我还想安宁不?”

“青意很守本分,不是多生事端的人。”沈梅君小声辩解。

“还没嫁进骆家呢,就为小情郎的姐姐操心了?”傅望舒嗤笑,扯了扯领口进卧房,口中道:“过来服侍我宽衣。”

他不是从不要人贴身服侍吗?沈梅君没注意到他说什么小情郎,只着恼他要她做贴身侍婢的事。

恼便恼着,还是跟了进去,青意的事拖不得,还得再说说好话求傅望舒同意。

为男人宽衣解带这种事沈梅君第一回做,两手颤颤半天没解开傅望舒的腰带。

傅望舒垂睫看着她一双纤细的小手在自己腰腹间忙,白腻的玉石一样光滑的手背,润泽的泛着象牙色泽的贝壳似的指甲,指尖移动时,不经意间擦过他腹部的衣裳……清浅的似有还无的接触,却已是勾-魂摄-魄。

第二十二回



沈梅君解了许久没解开,正焦急着,一双手给傅望舒拉住。

他要干什么?沈梅君讶异地抬头。

傅望舒垂着眼睫,他浓黑的睫毛掩盖了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

玲珑的纤手被骨节分明的大手裹住,坚硬和柔软交揉緾绕。傅望舒打量了一下,用力揉搓起来。

这样的举动算什么?沈梅君臊红了脸,使劲要把手抽出来,却没挣脱,傅望舒抓得很紧,来来回回使劲摩揉,把沈梅君弄得皮下血液都奔腾起来,汹涌着要曝出血管。

傅望舒摩-弄了许久,松开沈梅君的手,像检验商品那样漠淡地评价道:“到底是从小娇养的,皮肤真好,很细腻。”

沈梅君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给他品头论足,气得很想甩他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问道:“

因为好看,所以你便看到了就摸弄几下吗?”

她没有说出来,只身体不停颤抖。

傅望舒对她的愤怒似是一无所察,瞟都不瞟她一眼,也没再要她服侍宽衣,自己扯开腰带,就当着沈梅君的面脱掉广袖宽袍,换上一身束身黑色劲装。

月白锦缎包裹着的他秀润清冽,换上劲装后的他换了一个人似的,胸肌不高没有壮汉的山峦起伏连绵,却有一种生命无限张扬的力量感,有力的窄腰,修长笔直的腿,整个人就像是山岩镌刻而出的骏马,凌驾在悬崖峭壁上,傲岸狂野。

他刚回来又要出去吗?青意的事怎么办?沈梅君忘了生气,才想启口再求情,傅望舒往外走了,口里冷冷道:“骆展鹏那小子非池中之物,那画廊他会经营的很好的,没多久,骆青意就能赎身,你不用操心那么多。”

赎身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傅望平和傅望声快回府了,拖不得,沈梅君拉住傅望舒袖子不让他走。

“你又犯老毛病了,我不是和你说过求人不如求已吗?你如果是傅府的当家人,谁敢欺负你的好姐妹。”傅望舒大力拍开沈梅君的手扬长而去。

沈梅君回了西厢躺倒床上,又气又悲又恼,心口热辣辣的火烫烧般又酸又疼。

求情被拒绝很没面子,更难受的是,傅望舒把她当什么?整日暧昧着想摸就摸要抱就抱,冷起脸来又把她当陌生人。

昏昏沉沉入梦后,傅望舒又在梦里出现,牵藤绕蔓的碧绿中,夜风浅淡清甜,月影清辉在他身上洒下朦胧的一层光晕,他静静地看着她,眼里闪着水里星星般易逝的碎光。

沈梅君听到自己呓语轻吟一般的问话:“大少爷,你把我当什么?”

傅望舒挑眉,沉沉地笑了:“刀,一把好刀。”

清冷的声音从耳际飘过,沈梅君蓦地醒了过来,周身凉浸浸像从冰窖里泡过般。

刀!一把好刀!

沈梅君一身的冷汗,朦胧里忽然有些明白,傅望舒教导她时,就像是在磨刀,他在磨一把能为他所用的刀,在煅造一件锋利的武器。

天明了,服侍谢氏梳洗后,沈梅君坐在床沿发呆。

冷酷的梦境让她心口有些疼,更烦恼的是,她不知怎么向骆青意回话。

骆青意也许不会怪她,可一想到先前看到的骆青意伤痕斑驳的身体,她就难受愧疚不已。

“梅君,太好了,你也有份,快去领首饰。”春云过来高兴地拉沈梅君。

“我也有份?”沈梅君很意外。

“嗯,二姨娘她们都领了,太太见你没去,差人来传话了。”

春末夏初,天暖雨露足,傅府里的花儿草儿换了颜色,缭绕着芬芳气息,沈梅君感慨地看着,初进傅府那天寒风彻骨,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快半年过去了。

走过九曲回廊,远远地便听到议事厅里人声尖锐,似乎是在吵架。

要不要进去?沈梅君略一停顿抬足走了过去。

傅太太直直坐着,面皮繃得紧紧的,沈梅君朝傅太太行礼,傅太太挥手让她一边先站着:“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再给你发派首饰。”

也不是她要端架子,而是,今日发派的首饰出了问题。

下头二姨娘和三姨娘委屈不已喋喋不休诉说着,高升媳妇不时代傅太太发问两句,却没问到点子上。

沈梅君听了一会儿,事情的整个大概也听明白了。

今日派发的首饰傅老太爷讲了是赤金首饰的,沈梅君来得迟,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来得早,先领了首饰,她们领了首饰回去不久后,二姨娘和三姨娘一齐回来找傅太太——她们发现领到的首饰不是赤金首饰,那首饰外面裹了金粉里面是黄铜。

傅太太手里还有沈梅君那一套没发放,当时便验了沈梅君那一套,却是真金,便说是二姨娘三姨娘拿了赤金首饰回去后换成假的来胡赖,二姨娘三姨娘大哭不绝耍泼。

“我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来假首饰诬赖太太,太太欺我们不得宠……”二姨娘三姨娘一直哭,二姨娘诉说自己儿子获罪在大牢里做娘的遭人欺凌,三姨娘哭自己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一个还总卧床病着,给人不当一回事。

傅太太自侍身份不与她们对嘴,高升媳妇替傅太太发话的,扯皮了半天,有管事婆子出主意,四姨娘五姨娘也领了相同的首饰,去唤她们拿过来验一验,如果她们那两套是赤金的,就证明二姨娘三姨娘使诈用假的换了真的又来讹傅太太。

这主意馊得不能再馊,四姨娘五姨娘手里的即便是真金的,也不能证明二姨娘三姨娘就是使诈讹人。

四姨娘五姨娘手里的首饰若也是金包铜的,也可以是几位姨娘事先连成线约好的,一起朝傅太太发难。

沈梅君不吱声,静看傅太太如何决断。

“是这个理儿。”高升媳妇觉得有理,傅太太点头赞同,吩咐婆子去传四姨娘五姨娘拿着首饰过来。

婆子走了,议事厅暂时静了下来。

沈梅君暗暗奇怪,傅太太采纳了这个提议,从侧面上表明,傅太太认为四姨娘五姨娘手里的首饰是真的,那么二姨娘三姨娘手里的假首饰,有可能是她们俩调换了撒赖。

可是,二姨娘儿子还在服苦刑,三姨娘没有儿子,两人都不得宠都没有儿子作靠山,女儿也不得傅老爷疼爱,怎么看都没胆使奸与傅太太作对的,而且平时看着,两人性情都是老实无能之类的。

还有一个疑点,两人拿来的假首饰傅太太没说不是公中发放那一套,可见假首饰与真首饰款式打造重量是一致的,才领回去跟着就回来说是假的,这假首饰如果是她们准备了嫁祸的,则定是事先准备好的。

沈梅君脑子里转悠过很多个疑问,然后心头突然格噔了一下。

——会不会是傅望舒搞的小动作?五套首饰有真有假,让人真假难辨谁对谁错说不清,然后,傅太太会落个中饱私囊苛待妾室的恶名?

傅太太与二姨娘三姨娘的关系经此事也会变得很糟,虽然是两个不得宠的妾室,可那也是傅府的一员。

沈梅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傅氏旗下就有金银楼,府里的首饰不肖说是从自家金银楼定的。

可是,果是如此,傅太太为何看起来怎么一脸气愤,只认为是二姨娘三姨娘使奸没怀疑到傅望舒头上呢?

派去传唤四姨娘五姨娘的婆子去了许久方回来。

“太太,四姨娘和五姨娘说,她们的娘今日过来看望,家里有困难,她们把首饰给了娘,奴才过去后,她们差了丫头带着奴才去娘家拿,不巧,她们的娘说,那首饰送给两位姨娘的兄弟带着去淮扬求娶媳妇了。”

“怎么那么巧?”傅太太和二姨娘三姨娘一齐意外地叫。

惊叫过后,二姨娘道:“老太爷说的给我们赤金首饰的,这事,还望太太发落明白。”

三姨娘迟疑了一下也紧跟着道:“或许是舅老爷那边给首饰时把给别人的金包铜首饰错给了咱府,太太,我们就这么点份例,求太太可怜可怜我们。”

怎么又牵扯到什么舅老爷?沈梅君悄悄看去,见留给自己那份首饰的盒子上面有梁氏银楼字样,霎地明白过来,。

傅太太姓梁,份例首饰不是傅氏商号打造,是从傅太太娘家的商号购来的。

首饰不是从傅氏订购的,那就不是傅望舒搞的鬼了,沈梅君低头暗暗盘算着,那头二姨娘和三姨娘坚决要傅太太给换赤金首饰,傅太太坚持发的是足金,僵持不下。

傅太太给追迫得头晕目胀,猛抬眼看到沈梅君,计上心来。

“沈梅君,你是大少爷身边得用的人,这事由你来决断吧。”

傅太太打的如意算盘,自己是当家太太,沈梅君稍为有点眼色,就会讨好自己断二姨娘三姨娘搞鬼。

沈梅君若是与自己作对,自己就找借口治她个不敬主子的罪名,把她贬出傅府。

贬出傅府后,按儿子说的,转头就把沈梅君弄到他床上,狠狠地打傅望舒的脸。

第二十三回



要不要接这个烫手山芋?

沈梅君微一沉吟有了主意,笑着道:“太太吩咐,梅君听命。太太在这里稍等,二姨娘三姨娘,请随梅君到这边来。”

沈梅君把二姨娘三姨娘分别请进议事厅旁边的两间耳房里,上了茶水,也不问话,关上门走了。

沈梅君回到议事厅里,拿起假首饰仔细看,假的和那套真的只从外观看十足相似,掂在手里重量也差不多。

“太太,这事不好查,老太爷昨日才说要给姨娘们额外发首饰,今日首饰派发到两位姨娘手上到她们拿回来说是假首饰,时间仅有一刻钟,这件事。”沈梅君顿住。

傅太太闻言面露怒色,“你言下之意是梁氏银楼送来的首饰是假的吗?”

“不敢。”沈梅君躬身赔罪,看向下首站着的几位管事婆子,道:“这事如果是发生在别人府上的,几位大娘光听到这些表面情况,心里会怎么想?”

众人皆觉沉默,傅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沈梅君见她已想明白,略略压低声音,道:“此事闹嚷出去,对舅老爷的银楼声誉影响甚大,依梅君之见,二姨娘三姨娘诬蔑之罪太太要治的,只是她们也不容易,二少爷三少爷在牢里,五小姐一直卧病在床,三姨娘生活也很清苦,太太不妨一人贴补她们十两银子。”

那套金首饰价值恰好是十两银子,沈梅君言下之意,是说证据对傅太太不利,不妨让二姨娘三姨娘认下罪名得到实在好处,傅太太保住声名花了银子。

这是和稀泥的做法,假首饰若是二姨娘三姨娘做的,她们也认下罪名了,若不是她们做的,傅太太给她们银子弥补了。

傅太太觉得自己兄弟的银楼是不可能拿假首饰来糊弄她的,事情发生后,她也使了心腹悄悄回去问了,得到的消息是梁氏银楼说送来的首饰绝对是真金。

可这事儿真个查不清,二姨娘和三姨娘拿了首饰离开到回来的时间很短,两套首饰的花样又和领走的一模一样,这事情就是交到官府公断,多半也认为是梁氏银楼给的假首饰。

“就依你之言。”傅太太思量了许久,示意高升媳妇给沈梅君拿银子。

三姨娘沉静些,看来是个口紧的,沈梅君拿了银子先进二姨娘坐着的耳房。

“二姨娘,太太传了梁氏银楼的师傅来了,刚查验过那两套假首饰,确定了不是梁氏银楼打造的,梁氏打造的在首饰接口有个梁字,那个假首饰没有。”沈梅君编了假话讹二姨娘。

奇怪的是,听说首饰没有梁氏银楼的标志,二姨娘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不害怕,也不自辩反驳。

沈梅君暗感怪异,略停一停,递了十两银子过去,道:“太太说,只要二姨娘说出实情,这十两银子就作嘉奖给二姨娘。”

“什么实情?你真想要实情还用问我吗?”二姨娘斜眼看沈梅君,伸手把沈梅君手里的银子抢了去,道:“要怎么说,你直接告诉我,我听你的就是。”

这模样是?沈梅君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不问了,笑着转身出去,走前还是把门关上。

“三姨娘,二姨娘都说了,你也实说吧。”沈梅君没递银子给三姨娘,直接讹骗。

“大少爷是想做什么?他让我们这样做我们照做了,都得罪太太了,你又来问我们什么实情。”三姨娘埋怨道。

这事与傅望舒有关?

不!傅望舒做事滴水不漏,真是他做的,不会留了口实落在二姨娘三姨娘处的。

沈梅君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唇角轻笑,眼里漫上彻骨的冷,倨傲地斜睨了三姨娘一眼,淡淡道:“三姨娘这是为何?大少爷是可以随意污蔑的人吗?我这就去找太太。”

“你是大少爷的人,怎么说这样的话?是了,大少爷怕我留着纸条以后咬他一口是吧?给你。”三姨娘拉住沈梅君,一面探手入怀,小心摸索,摸出一张纸条来递给沈梅君。

纸条写的是:假金首饰一套,换下刚发的份例首饰,把事情闹大。

字体方正严密,笔力庄严雄浑,是傅望舒的笔迹,语气刚硬冷洌,也是他一惯的说话作风。

沈梅君有些呆怔,仔细看了看,快乐地笑了。

让三姨娘稍候,沈梅君进了另一间耳房寻二姨娘。

沈梅君朝二姨娘扬了扬纸条。

“我要是毁了纸条了你找我要什么?”二姨娘不悦地叨念,摸出写了同样话的纸条给沈梅君,纸条递给沈梅君了,她却又害怕起来:“你干嘛找我要这个?你不会是要投靠太太背叛大少爷了吧?我告诉你,大少爷虽然冷清,但重情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