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瑛一阵激动,女子出嫁办嫁妆,可不只是平常的三两件首饰三两丈衣料几两十几两银子的消费。
“老丈好。”她走出柜台,朝那人施礼:“老丈一路迢迢,想必也累了,不妨先坐下,喝口水。”
那人谦让了一番坐下,接过伙计递过来的水,舒服地喝了起来。
洛云瑛趁他喝水的空档,忙拉过一个伙计进了柜台叽叽咕咕。
等那人喝完水,抬起屁股准备告辞时,那伙计大声道:“姑娘,咱们今天首饰销了一百件,衣料两百匹,存货不多,明日是否上广元进货?可以跟这位老丈结伴前去啊。”
“啊!”那人抬头四顾,惊奇地道:“原来姑娘经营的就是首饰衣料,老朽刚才没注意。”
“正是,老丈,我这店里的货,也有从广元进来的,你看看……“洛云瑛卖力地介绍起自己的产品。
“好!不错!”那人连连点头,赞叹了半天叹道:“姑娘,老朽不敢说见多识广,这首饰上的标记,总是认得的,这杜氏,分明是浔阳商家啊,姑娘你这柜里,只有这只玉凤是广元郝记的产品,这个,不好办啊,我家小姐只想要广元城的首饰。”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洛云瑛笑着道:“老丈,你看我这里的首饰,绝对比济清郡的好看吧?你家小姐以为广元城里的好看,而我这里的不比广元城里的差,这就足够了。”
“好看,是很好看。也罢,就从姑娘这里采买。我这次要买办两百两的饰特,银票先给你。”那人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抽出其中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递给洛云瑛。
“谢老丈。”洛云瑛接过银票看了看,现代假钞太多,她怕上当收了假银票。“老丈请看一下要哪些首饰衣料,这银票,
当家的不在,小女子先派人去钱庄验一下,请老丈莫怪。”
银票是真的,店里的存货有三百多两银子,那人也不挑拣,嘴里夸都极好,有什么就点什么,点齐了三百两银子的货物。
双方要签买卖合约了。
那人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老丈还有什么疑问?”
“老朽想,小姐要的是广元的首饰衣料,可我却在姑娘这里购进,怕回去不好交待啊!姑娘看这样行吗?我们这个买卖合约上,也别写这些饰品是广元的还是浔阳的,只是姑娘在签自己字号时,写上广元洛氏,这样老朽回去也有个交差。”
这个?好像没什么关系,只是在字号前面加上地方名,又没有在上面说这些首饰是广元出品的,不过,不同的时空,不知有没有关系。洛云瑛问询的眼光看向店里的伙计,众人摇头,表示也不明白。
“姑娘若是觉得没问题我们就这样签约,三百两银子的首饰衣料,老朽也不想跑那么远到广元城去,太累了。”
洛云瑛点头,买卖双方签了合约,伙计将货物搬上那人马车,双方笑盈盈地道别。

 

陷身骗局

伙计们离去,洛云瑛吃了晚饭,泡了个热水澡,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这一放松下来,再想想傍晚那单买卖,她登时觉出不妥来了。
买卖过程没有不对,银票是真的,银货两讫,按道理没有问题,但是洛云瑛此时头脑清醒,她想起一处疑点,那就是,她的这个店面,不在浔阳城的主干道上,钟家当初指了这个茶楼给她经营,除了怕她真的落身青楼或嫁给齐修远,也因为这个茶楼地处偏僻,生意不好,于钟家可有可无。那人是过路之人,他说他是从济清郡前往省城,就是从南门进城的,而她的店面在城西,那人进了城,沿着主城道往北,一路上就有三个客栈,却为何会走到她的店面这里来了?
洛云瑛跑到外面,拿出那份买卖合约反反复复研究。她为谨慎起见,货物列了份详细的清单,首饰都是些什么款式什么重量都写在上面,布匹则连颜色花色都登记了,每一个后面都让那人签了验收无误四字,下面总计那里也让那人签字按了指纹。这些都不可能出问题,她甚至还补充了一条对卖家一边倒的约定:货物验收无误出门后,卖家概不退换。
除了这广元洛氏四字,其他的,不可能有破绽。这是那人提议的,洛云瑛定定地看着那四个字不动。
“你啊,不是成大事的人,做了一单大些的买卖,心里就患得患失了。”洛云瑛敲了敲自己的头,把合约收好,倒头睡觉。
洛云瑛上当了,那个所谓的买家,是杜飞扬安排的,那人是一个兄弟骗子团的师兄丁甲。
这个时候浔阳城的一个客栈中,丁甲正滔滔不绝地向杜飞扬汇报。
“杜公子,老朽差点功亏一篑啊!那哪是一个闺阁女子,分明是一个商场老手,不瞒公子,老朽招摇撞骗这么多年,第一回遇上这么精明的女子。老朽递出真的银票,本来还要收回怀中,跟她说点完货再付银子的,那个时候就给她假银票,孰料那女子还要派人到钱庄验票,老朽想,银票给不了假的,那就在货物上动手脚,回头讹她个货不符实,谁料那女子一样一样清点了让老朽签字,还非要补上货物验收无误概不退换这一项,老朽想,完了,白白的要跟她买这些货了。老朽当时死马权当活马医,提出了让她签字时签上广元洛氏,好奇怪,她那么精明,却在这一点上上当了,需知前面的地方上当了,也不过是三百两银子的事,在这里上当了,按我大渊的律法,却是一赔十啊。杜公子,咱们事先约定的不算,明日我师弟丁乙出面索赔完了,你必须给我一千五百两银子,不能是一百五十两……”
“三千两银子……三天内赔偿,哈哈哈……齐修远,这回,我看你也回天乏力了吧。哈哈哈……”杜飞扬拿起酒壶,扬起脖子大口大口喝,那壶嘴倒得急,他喝不过来,衣领都湿了。
齐修远一大早就过来了,他有店门的钥匙,自己开了门进去,洛云瑛刚刚起床。
“你娘没事吧?”
“没大事,大夫说偶感风寒,昨天吃了一剂药就好了,我这段时间总不在家,她变着法子想我陪她。”齐修远看洛云瑛洗完脸了,端起地上的水盆打算去把水倒掉。
他一个公子哥儿,照顾起洛云瑛来却什么都干,洛云瑛有些失神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这好,要是对她不是对钟瑛瑛,该有多好。
“对了瑛瑛,我怎么看见柜台差不多空了?昨天的销售那么好吗?”快走出房门时齐修远回头问她。
“嗯,昨天有一个过路人,一下买了三百两银子的货物。”
“过路人?”齐修远脚步停住:“银票验了吗?”
“验了,货物详细登记叫他签字了。”洛云瑛自失一笑:“我太小心了,昨晚为这事,还睡不着呢!其实约定的很详细了,不会出什么错。就是,那人本来要去广元购买的……契约上他让我签广元洛氏……”
哗地一声,齐修远手里的水盆掉到地上。
“怎么?广元洛氏这四个字有问题?”洛云瑛心头一沉。
“暂时说不清,那人若是无意的,就无碍,把合约拿给我看。”
“这没什么关系吧?就一个字号名称。”洛云瑛看齐修远脸色凝重,有些不解地问,她开这个店,连批照都不用办。只是县衙来收税银时按时交就可以了。听说这个时代鼓励买卖经营,对从商要求不高。
“这个关系很大,瑛瑛,朝廷鼓励经商买卖,因此商风甚浓,买卖兴旺了,欺诈也层出不穷,后来朝廷专门颁发了《营商之道》,法令明确规定,各商号如果商号前加的有地方名,则表明经营的是当地产品,卖的也只能是当地产品,否则就是欺诈,以一赔十。”
以一赔十!洛云瑛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瑛瑛,瑛瑛,不用担心,那人也许是无意的,听你所言,只是为了回去跟他家小姐说是从广元购买的,应该无碍的。”齐修远把她掐醒,抱着她喂她喝水,低声安慰。
洛云瑛凄凉地苦笑,难过地摇头,她把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说了,又道:“那人开始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引我上勾让我放松紧警惕,修远,除了以一赔十,有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br>律法明文规定,没有可想办法,更麻烦的是,律法怕违规之人拖延赔偿,还明文规定,赔偿款三天内付清,否则,商号当家处以腰斩之刑。这是因为商业发展之初,欺诈盛行,朝廷只能严惩重责。
“瑛瑛,没事的,我来想办法。今天你正常营业,那人必不会自己前来,会换了一个假装是他主人的人前来,你装着刚知道,大惊失色,然后答应赔偿,但是要拖延时间,拖住他,我出去想办法,你不用着急。不用慌,就算是赔偿三千两银子,我齐家也拿得出,不是大事。”齐修远抱住她,轻轻地抚着她的鬓发。
他温和且平静的心态感染了她,洛云瑛慢慢镇静下来。
齐修远走了,洛云瑛开始寄希望于,一切只是自己多疑了,那人是无意的。但是,已时,来了一个手拿那份契约书的中年人,一切如齐修远料的那样,那人自称是昨天那人的主人,说洛云瑛欺诈违约,要洛云瑛按货款一赔十,否则,衙门见官。
洛云瑛当场涕泪交流,实在无需作戏,三千两银子啊!把她卖了都不值这个价,没有齐修远在身边安慰她,她哭得天昏地暗。首饰店里几个顾客本来异样地看着她,认为她做人不实诚,后来听她凄凄地诉说实是无意,并不知大渊这一律法,便又一齐同情她了,买卖正常做下去。
洛云瑛哭了许久,抽抽噎噎答应赔偿,又哀求那人宽限时日。
“好,看你一个妇子可怜,我就答应你,不过,律法明文规定,最多三天,第三天你若不给我银子,我就上衙门告你。”
那人就是昨日那买家丁甲的师弟丁乙,丁乙也不走了,自已拿了张凳子,就那样一直坐在洛云瑛的店里,这么一个人门神一样坐着,很影响生意,洛云瑛又气又恨,不停地暗骂自己太蠢,逐利之心太重,三千两银子,约等于人民币九十万元,不是小数目,三天之内要交付,她急得几乎想上吊。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齐修远了,她不知齐家的家底有多少,能筹出这个数目吗?
齐家的家底不只这个数目,祖上遗传的田庄极多,但是,齐家祖上是有爵位之人,为规避律法,一旦犯事抄家,子孙能有所保,所以齐家添置的,多是祭田,按大渊朝律法,大臣犯事抄家时祭田也不查抄罚没,只是祭田既为保祖宗享祭,买卖这方面也卡得极严格,需得上官府备案上报,经重重审核才得以买卖,三天之内卖出,根本不可能。
不卖祭田卖其他田地,又是急切中卖出,根本凑不够三千两银子,只能卖宅第了。
“好啊!你
……你个逆子,你要我为了帮你那个……你要我卖宅子?”齐辉气得发抖。
“爹,求你了,孩儿以后加倍努力,再赎回来就是。”
“我不管,要我卖宅邸,不可能,你给那钟瑛瑛迷住了,你自己想办法,或许,你去找钟昆山,他钟家是经营茶楼的,多的是现银,就算手里没有三千两银子,茶楼也容易转手,再不然,你找杜飞扬,他是钟瑛瑛前夫,这些人,哪个都比你有责任背这个债务……”
齐修远抿唇,忍了半晌哑声道:“爹,瑛瑛自她娘亲去世后,在钟府里,连个三等丫鬟都不如,吃食衣物还靠着孩儿接济,爹你又不是不知,钟伯伯怎么可能……杜飞扬更不可能了,孩儿本想找天泽求助的,可是他上广元进货了,爹,孩儿求你。”
齐修远重重地磕下头去,一下,两下,三下……
他额头磕出淤青了,齐白氏心疼,看向齐辉无声地哀求。
齐辉何曾不心疼,齐修远是他唯一的孩子,学问好,品貌好,是他的心肝宝贝,否则,哪能这许多年了,由着齐修远离经叛道对钟瑛瑛作小伏低。实在是拗不过,重责又舍不得,只能妥协。
可是这次不一样,卖了宅子,他们上哪安身?这还好解决,问题是,这是祖居,几代人传承,几经修葺扩建,才有了今日浔阳世家齐家的规模,他的儿子却要逼他卖掉,只为了替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还债。
齐修远还在磕头,额头已渗出血水,齐辉实在不愿就这样又被儿子逼得让步,他咬了咬牙,道:“要我卖宅子也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齐修远欣喜地抬头:“爹,孩儿答应,爹也不用担心,孩儿会努力,一定会把宅子买回来的。”
“快起来,远儿。”齐白氏见丈夫松口,急忙喊齐修远起身,又冲门外喊:“四儿,快去请大夫。”
包扎妥当了,齐修远迫不及待地对齐辉道:“爹,只有三天之期,时间很紧迫,我们要赶快……”
“不急,你先答应我的条件再说。”
“爹请说,孩儿答应就是。”
“娶钟媛媛,爹会和钟昆山说,事急从权,明日就成亲,后日,爹就把银子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齐修远会为了替洛云瑛筹银子,与钟媛媛成亲吗?
如果不与钟媛媛成亲,他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请君入瓮

齐修远一个趔趄,愣愣地看齐辉。如果说之前齐辉提议他娶钟媛媛为妻,纳钟瑛瑛为妾,他还犹豫过,可经过这段时间与洛云瑛的相处,他已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爹,恕孩儿不孝,无法听从。”
齐修远转身离开,他摸摸头上的纱布,想回房拿一顶帽子戴上,又自失地摇头,这是夏天呢。
抹额也盖不住那包扎的纱布,他想了想,干脆什么都不用,就那样出了门。
洛云瑛见了齐修远额头的纱布,眼眶一红,泪水如雨珠般倾洒。
“别哭了,你一哭我心就乱了,你看,就因为担心你,我走路都摔跤了。”齐修远微笑着拭掉她的泪水。
洛云瑛心头一颤,从心疼到愧悔再到平静,再糟也不过一死,她不能再让齐修远担忧她了。她深吸了口气,朝齐修远灿然一笑。
齐修远看看坐在一旁的丁乙,也不管他,只是按住洛云瑛的手,安抚地握了握,低声道:“等我,我去安排。”
“嗯。”洛云瑛笑着点头。
“姑娘,齐公子的伤,真是摔的?”齐修远刚离开,一伙计好奇地问。
“当然是摔的,你以为齐公子会和人打架啊?”洛云瑛笑道:“你们看店,我出去一下,阿勇,你来收款。”
齐修远额头的伤,自然不可能是跌倒摔的,原因洛云瑛猜到了,尽管他竭力装出云淡风清胸有成竹的模样,可她还是看出来了,看来齐家筹不到三千两银子,或者齐辉不答应。
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也不能把压力全压到齐修远肩上,洛云瑛想了想,朝杜府走去。
“二少爷不在府里,到乐州去了,几天回来啊?不知道。”
“老爷说,钟家只有一个小姐,不认识姑娘,姑娘请回。”
钟府仆人的冷语在耳边回响,洛云瑛狠命地咬唇,她是外来者,对钟昆山没有父女之情,可钟昆山不是啊,钟家对待这具身体如此狠绝,连见一面都不愿,她还能上哪求助呢?
耀眼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洛云瑛按了按焦干的嘴唇,她不知自己这样无知无觉地走了多久了,喉咙里干得冒烟,头晕脑胀,可是她不想停,她想折磨自己,在肉-体上让自己痛苦不堪,她恨自己,怎么那么愚蠢,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可能发生?为什么不多些警惕?伙计都是刚请的没有从业经验的,这一点自己清楚,当时为什么不派人去齐府问问齐修远。
对面一个男人朝她急步走来,这个男人有着修
长而匀称的身材,无双而迷人的气质,他的脚步很急,却依然不失优雅淡定从容。
洛云瑛站住,愣愣地看他。
“怎么?不认识我啦?”齐修远温柔地看着她,唇边浮起淡淡的微笑,他是雅致而完美的,是世上最无可挑剔的男人。
“瑛瑛,我们回去吧。”他轻轻拥住她,声音低沉柔和平静,没有人知道,他平静的面容背后隐藏着多少翻滚的海浪。
“嗯。”洛云瑛低低点头,头有些晕,眼前出现重影,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在摇晃。
“瑛瑛,不舒服吗?”
“没有。”洛云瑛咬了咬牙,涩声问:“修远,如果筹不到赔偿金,只有被腰斩一条路吗?”
“傻瓜,不可能筹不到的,我先送你回店里。”齐修远柔声道。
“你刚才是打算去哪里?”
“想去找彦和,他家现在是他在当家。”
洛云瑛默然,齐修远说过商彦和是笑面虎,让她少与他来往,现在他自己还要去找商彦和,看来是走投无路了。
“都怪我,太不谨慎了。”她叹气。
“别自责了,自从《营商之道》公布以后,在这一点上欺诈或者受骗的,根本就没有,那人一开始应该不是想从这一点上来讹你的,你只是对律法不了解才上当的。”齐修远安慰她。
洛云瑛身躯一震,掐着齐修远的腰颤抖着问:“你是说,这样的骗局,在大渊根本不可能出现?”
“是啊!律法出来前出过几番这样的骗局,比如说买家要购的是兆川的红茶,卖家给了颖川的红茶,后来朝廷总结了其他诈骗事件,专门出了《营商之道》这一律法,律法里对于经营产品很不讲理地约定了这一点,商号前面加地方名的,只准经营该地名的产品,没加地方名的不在此规定内,这个约定很不合理,于是很多地方商号在自己商号名前不加地方名,这事一般读书人都知道,你店里的伙计招聘时因为……是从乡下请来的,因而才不了解。”
洛云瑛理清了,这个根本不可能让人上当的骗局让她上当了,原因在于,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而她店里的伙计,当时招聘时因为这个身体糟糕的名声,在浔阳城里招不到人,是在乡下找来的,没在商业环境里熏陶过,也没有知识不懂律法。
论骗局,现代社会的骗局还少吗?洛云瑛灵机一动,握紧拳头举起:“修远,你别去找商彦和借银子了。他们是骗子,咱们如果揭穿他的骗局,自然无需赔偿,可是,揭穿不容易,我们另想个法子,以牙还牙,请君入瓮。”
“以牙还牙,请君入瓮?

“对。”
“请再宽限宽容,我一定想办法。”第二天,丁乙还是一大早就来了,洛云瑛眼眶红肿,容色憔悴,凄楚地作揖打躬哀求。
丁乙哼了一声,拿过凳子又靠着大门坐下。
这一天的生意比昨天差了些,可来的人不少,看热闹的居多。都很好奇这么一个人坐在洛氏美颜店里是干什么的。
“洛姑娘,这是?”有人探问。
洛云瑛苦笑道:“我欠人家银子。”
“啊?怎么会?你的买卖这么好,欠了多少啊?”有几人好奇地一齐探问。
洛云瑛摇头不答,神情凄凉得快当场哭了起来了。
一人同情地道:“泰来钱庄李当家的夫人四十大寿,听说她为了给家下一众婢妾立规矩,这次大寿要大肆操办,光首饰衣料就要买好几万,你可以拉她到你这里来买啊!做成她这一笔,就可以赚不少银子,何愁没银子还债。”
洛云瑛凄然道:“李夫人一直在杜氏的店里购物的,要拉她到我的店里来,谈何容易?”
边上一人听了洛云瑛的话,笑道:“你消息不灵通啊,李夫人以前是到杜氏的店里消费的没错,可听说李老爷刚纳的宠妾也是到杜氏的店里买首饰衣料,李夫人心存介蒂……”
那人说了一半突然收声,众人不解地一齐看她。
“李夫人来了。”那人压低声音道。
门外一顶四人抬朱顶轿子停下,轿子里的人还没下来,四个美婢先进了店,分站两边,这四个美婢穿着一样的银白洒朱砂的云锦罗裙,披桃红羽纱,一样挽了堕马髻,头上插一对寸把长的紫水晶半月发钗。
这身服饰,寻常人家的小姐也穿戴不起。
轿子边的那位美婢的穿戴更是是艳丽奢华,桃红罗裙绣繁花茂叶,衣襟上伏着亮莹莹的一双蝶儿,那副吊珠耳坠晃得人眼花,一抹海棠叶形状的玉佩抹额,衬得她粉面更显不同寻常的妍姿艳质。
她缓缓地掀起轿帘,店里众人屏息凝视,一只白-皙柔润的手伸了出来,带出一截藕色罗袖,精致而不张扬的碎花疏密有致地铺陈于袖口……稍后,李夫人在千呼万盼中出现。
“大家好。”她的目光扫过店里众人,淡漠而自矜,声音却是柔软的,仿佛含着笑意。
“李夫人好。”众人一齐弯腰,李夫人雍容矜贵的气度让人折服。连丁乙,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朝她躬身。
“李夫人请。”洛云瑛挤开众人,来到店门口,很狗腿地拍着李夫人的马屁。
“唔。”李夫人矜持地点头:
“你是?”
“夫人,我是店主,夫人是先看首饰还是先看布料,容小女子为夫人介绍。”
“先看首饰吧。”
“夫人……”洛云瑛口水横飞,洛氏的首饰,给她吹得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只有李夫人配戴。
这个过程足足有一个时辰,李夫人听得连连点头,期间也有一些顾客想进来,可店里已经挤不下来了,那些人便都离开了。
“夫人,感觉怎么样?”洛云瑛问。
“不错,你刚才介绍的,都定下来吧。”
“好嘞。”
洛云瑛开单,拔算盘。
“夫人,共计三千一百二十两银子。”
“红盈,付帐。”李夫人淡淡地点头,对那着桃红罗裙的美婢道。
“夫人,带的只有两千两银子的银票。”那美婢低声道。
李夫人脸色一凝,老脸无处搁的表情。
“夫人,只有两千两银票就先付两千两吧,稍后小女子再到府上要,可以吗?”洛云瑛体贴地道,似乎一点不担心要不到帐。
“不行,传出去说我李陆氏还得欠帐,成何体统,天祥。”
门外一轿夫噌一下站起来:“在。”
“你去钱庄里,叫曹掌柜马上给我送银票来。”
“夫人,您老请坐,先喝茶。”洛云瑛殷勤地打招呼。
李夫人的那四个美婢,摇扇的摇扇,捏肩的捏肩……各施其职,有条不紊,显是长期养成的习惯。
曹掌柜很快来了,小跑来的,额头还在滴汗。
“夫人。”
“给我拿二千两银票。”
“夫人,这?这?”
“怎么?”李夫人淡淡道。
“没什么,小的这就给夫人拿。
曹掌柜抹抹汗,伸手从袖袋里摸出一迭银票。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张银票从他袖口掉到地上,他一无所觉,翻着手里的银票,想从中找出二千两的给李夫人。

 

无功而返

洛云瑛就站在李夫人身边,她身影一动,右脚踩住那边银票,缓缓地移动身体,在曹掌柜找出二千两面额的银票递给李夫人时,她也移到柜台前了,她飞快地蹲下去,拿起那张银票,她往袖子里放,很快又拿出来,拿过柜台上的一迭纸,将那张银票夹进其中。
做完这一切,她松了口气,猛抬头,却见丁乙紧盯着她。
洛云瑛身体发抖,冲丁乙递去求恳之色。
“点货。”那头李夫人开口,曹掌柜已经离开了。
洛云瑛不再热络地亲自做这做那,她没有离开柜台,声音有些颤地命伙计点货。
李夫人要的首饰衣料那么多,伙计点了许久,洛云瑛如热锅上的蚂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手肘紧紧地压着那迭纸。
这里货物还没点完,那位曹掌柜跑了回来,他慌慌张张地在地面寻找着。
“什么事这么慌?”李夫人不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