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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过山门前来的不少人看褚家小姐,多有雇马车的,那些马车还在那里等着,要雇一辆不难找。”
“好,咱们快下去。”
没有多费事,凤双溪雇到一辆马车,褚明锦上了马车后,到底有些不放心三个妹妹,怕那肌肉男若不是褚府里的人所托的,三个妹妹或许有危险,推了推要跟着上车的凤双溪一下,道:“你马上让守着山门的和尚去禀报方丈,褚府派你过来传话,请几位小姐马上回府,有急事。”
凤双溪面色再一次变了,问道:“褚家几位小姐有危险?”
“是,你快些让人通传上去,劳烦你了,在此处看着,务必传到话,我先回城了。”
“好。”凤双溪放下车帘,复又掀,摸出一块碎银给褚明锦:“这给你付车马费。”
马车进了燕京城,车厢外喧哗热闹,褚明锦惊魂甫定,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恶梦。
看看身上凤双溪的外袍,这么个样子回府,若是被人撞见,事儿又不少。褚明锦掂了掂手里的碎银,约有二两,付了车租银后,买一套半新不旧料子稍好些的衣裙也许不成问题。
“停,劳烦等一下。”掀起车帘,眼看到经过一家当铺时,褚明锦喊停了马车。她要到当铺里买套衣裙换下凤双溪的外袍。
冯丞斐这几日浑浑噩噩,神魂离体,这日下午出了衙门后,也不坐轿子,在街上晃荡着,忽抬眼看到穿着一件极宽大的男子外袍,长发随意地在头顶扎住,根本不化男妆的褚明锦,整个人呆住了。
那件外袍很宽大,褚明锦穿着它还要挽袍裾,那不可能是褚明锦自己的衣裳。
宝宝穿着别的男人的衣裳!冯丞斐被突如其来的发现震呆了。
第二十五回
宝宝穿着别的男人的衣裳!冯丞斐被突如其来的发现击垮了。
褚明锦走进当铺了,冯丞斐看着当铺大门,愣呆呆地想,宝宝为什么会穿着别的男人的外袍?她跟别的男人也跟和自己在一起那样吗?想像着褚明锦与别的男人亲热的光景,冯丞斐心痛如绞,喉咙里面翻滚着苦水,苦得他眼眶酸涩。
褚明锦从当铺出来了,头发简单地挽了个侧髻,插着一朵碧玉雕成的兰花簪,衣裳换了,一袭月白斜襟长裙,点缀着珠玉的袖口裙裾的花纹精致繁复,一阵微风飘吹过,飘扬的裾摆如水波荡漾,卷起优雅飘逸的弧度。
宝宝清丽婉然如同一簇簇嫩绿的枝叶间绽放的玉兰花,透明清润如冰雪雨滴,那么动人诱人,冯丞斐痴痴看着,整个人不能动弹。
似乎有一道别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褚明锦不自觉地抬眼四顾,嫣红的晚霞洒下瑰丽的色彩,亮丽耀眼,让人微感晕眩,褚明锦揉了揉眼睛,睁眼时,视线里只有或是匆匆或是悠闲的行人。
冯丞斐不知自己为什么急着逃避,在褚明锦的眼光投射过来时,他突然害怕与她碰面,他不敢揭穿,他宁愿不要给褚明锦发现自己看到她穿着别的男人的衣裳,似乎这样,他便能继续与她亲密地来往下去,此时,他已忘了自己的纠结,忘了方彤君对他登上帝位的帮助,他只知道,他要抓住褚明锦,绝不放手。
马车朝褚府驶去,半道上,褚明锦改变了主意,吩咐马车往褚家的商号而去。
今日之事,不管是外面的还是府里的人搞鬼,都不是她个人能解决的,请了外人要污辱她,这样的事,褚玮伦不可能容忍,褚明锦要抢先一步,到老爹面前告状。
褚家的商号铺面极大,进了铺面,伙计与掌柜大约都见过褚明锦,一齐站起来见礼,褚明锦微笑着回礼,眼光扫了一下,不见褚玮伦。
“老爷在后面。”一伙计聪明地出了柜台,走到褚明锦前面带路。
穿过后面长长的回廊,喧嚣声渐远,一间装璜富丽大气的一间极宽敞的房间里面,褚玮伦正在里面与几个管事模样的人谈事情。
“锦儿,你怎么来了?你妹妹她们呢?”褚玮伦微微皱眉。
“女儿有事找爹爹。”
褚玮伦略一踌躇,示意褚明锦在一边等着,招手管事们继续。
“老爷,必须狠狠打击,不然,夏老儿还认为褚记好欺负。”
“可是夏老儿的女儿刚刚嫁进了国舅府,听说颇得国舅公子的欢心,褚记这时和他对着干,夏老儿会不会搬出国舅爷寻褚记的不是?”
“褚记的买卖重点还是宫中,民间营利寥寥,没必要与夏老儿锋芒相争。”
“可是夏老儿改变经营产品,其狼子之主昭然若揭,褚主民间经营相让了,焉知下一步夏老儿会不会通过国舅爷与褚记争宫里的生意?”
……
褚明锦听了片刻,明白了,燕京城里的夏记商号,与褚记商号针锋相对步步紧逼,夏记商号原来经营的是建房材料,自三个月前女儿嫁给郑国舅的儿子做妾室后,夏记慢慢地增加了别的经营产品,与褚记经营的产品重合了。褚记要与其相争,又惧怕着夏家与郑家的关系。
几个管事各执一词,莫衷一是,褚明锦忍不住道:“爹,相争或是不争,都是治表不治本之法,釜底抽薪方为上策。”
“大小姐说得轻巧,釜底抽薪谁不知道,只是夏老儿的女儿,甚会撒娇招怜,郑易理正宠着,难不成褚家也送一个女儿进国舅府?”
“褚家女儿比夏家那个女儿貌美?”褚明锦问道。
“那是自然。”开口的管事道:“东家若是愿送一个女儿进国舅府,夏老儿那女儿只能靠边站了。”
褚玮伦黑了脸,喝道:“我褚玮伦决不卖女求荣,锦儿,别胡乱插口了。”
“不必一定要送女儿进郑家。”褚明锦没理褚玮伦的黑脸,平静道:“爹,夏记若是要压着褚记,就给他压着,等到他气焰高涨时,再做出忍无可忍之势,放出风声,要送一个女儿进国舅府,这些日子,暗中跟郑公子的夫人和其他姨娘接触一下,扶植一人与夏家女儿争宠。
“大小姐的意思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避其锋芒,抄其后路,先弱后强,逼得夏老儿自乱阵脚,主动放弃与褚记相争?”
“正是。”褚明锦点头,看向开口的管事,这人在一群管事中是最年轻的,看来仅约双十之龄。
那人见褚明锦看他,站起来微微躬身,道:“大小姐,在下戴晓。”
“大小姐,老朽向南阳。”
“大小姐,老朽刘项城。”
……
戴晓之后,其他管事纷纷起身见礼,褚明锦虽有些奇怪他们如此庄重,却也不慌,浅笑着回礼,不卑不亢。
厮见完毕,褚玮伦道:“就按锦儿说的办,吩咐下去,这些日子,夏记所有挑衅行动都别回应,戴晓,与郑易理的妻妾接触一事,交给你。南阳,准备下一季宫里的水粉,项城……”
众人散去后,褚玮伦直直地看着褚明锦,眼中带着深思的意味,褚明锦急着要告完状回府看三个妹妹是否平安,也不跟褚玮伦打心理仗,开口道:“爹,女儿今日在慈恩寺,差点被贼子用强。”
“你说什么?”褚玮伦变色,凌厉的眼光射向褚明锦。
老爹这是怀疑她要陷害府里的哪个姨娘。褚明锦暗暗苦笑,看看桌案上有笔墨纸砚,拿了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素描人像,道:“爹,是这个人要强女儿,他自称有人花了二百两银子雇他辱女儿,女儿从他口里诱出,这人与烟水阁的白梅姑娘相熟。”
褚玮伦拿起画像沉吟不语,褚明锦记挂着三个妹妹,状告完了,该怎么做,那是褚玮伦的事,遂道:“爹,女儿匆忙之间逃出来的,虽留了口信给妹妹们让她们速回府,尚不知她们平安否,女儿先回家看看。”
褚玮伦摆了摆手,走了出去,很快又走了回来,道:“爹吩咐人回家察看了,你把你怎么逃出来的,详细说一说。”
褚明锦回忆了一下,一字不漏说了。又道:“女儿记得明明闩好房门的。”
“好了,我知道了。”褚玮伦叹了口气,道:此事很可能是夏家所为,爹会让人查察的。”
也有可能,她嫁给冯丞斐,也算是褚家的靠山,虽然现在是不明不白的半弃妇状态,可休书未下,关系便不算断。
“锦儿,商号里还有一些小难题,你帮爹参详一下。”
褚明锦想回家,褚玮伦却拿过一个袋子,从里面摸出一迭纸递给褚明锦。
都是些小问题,却又不容易解决。库里过时的布匹若干,过时的首饰若干……
这是要考自己吗?褚明锦略一沉吟,道:“爹,把刚进的最时新的布料加上这些布的成本价销售,买多少新布,就送多少积压布。这些成套的首饰拆散了,与时新的搭配,整出特别的造型来……爹,你看这样可好?”
“甚好。”褚玮伦点头,道:“回去吧,外面叫戴晓送你,吩咐南阳进来一下。”
向南阳进来后,褚玮伦按褚明锦的提议吩咐了积压产品的销售,向南阳一震,拍手赞道:“好办法,新布加价,谁也不知,有赠布却是人人看得着的,销出积压布的同时,还能做出优惠售客的姿态,这是大小姐想出来的方法吗?东家可以不担心后继无人了,大小姐看来于商道上,甚有天赋。”
褚玮伦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挥手让向南阳退下。
褚家三朵千金已回家了,没出什么事,褚明锦松了口气,若是因自己只顾逃命之举,让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受辱,到底难以心安。
郭氏那头听说褚明锦没事,恨恨地又想起别的阴谋,褚明锦丝毫不知。
不被禁足了,翌日褚明锦扮了男装又外出了,她前脚刚走,翠竹和翠屏随后被褚玮伦招去问话。
“大小姐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从自缢醒过后,好像忘了很多事。”翠屏道。
“把大小姐自缢后一举一动,细细说来听听。”
……
“老爷,锦儿没闯什么祸吧?”褚陈氏听说丈夫招了翠竹翠屏问话,急忙过来探问。
褚玮伦冷冷地瞪着褚陈氏,问责的话到嘴边后,又压了下去。
“老爷,锦儿哪做得不好,妾身去说她。”褚陈氏小心翼翼地看着褚玮伦的脸色。
没哪做得不好,做得太好了。可是,做得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女儿。褚玮伦在心中叹气。
从样貌上,还有两个丫鬟的回话看来,壳子还是那个壳子,换的只是脑子,这么样的人,还算不算自己的女儿?
换了脑子的这个人,比自己的女儿聪明了不只百倍,竟然连贴身服侍的两个丫鬟都瞒过了,若不是昨日献计出乎意料,他也不会起疑。
褚明锦会随口说出看法,却是因为褚玮伦跟管事们见她进去,也没有回避就继续谈生意。她以为作为大商家的嫡小姐,有些许见识是平常的。却不知褚玮伦因没有儿子,有心从女儿中挑一个继承家业,拿商号里的事问过四个女儿,没有一个于商业上有一丝见识的。
褚明锦本尊换了人一事,竟给褚玮伦第一个发现了。
第二十六回
褚明锦出了家门,迫切地往竹林小舍而去,多日不见,盼相见的心情分外的迫切。
冯丞斐昨晚人立中宵,整宿无眠,天亮时让人到户部告假,晕晕沉沉倒到床上,褚明锦到来时,他还在床上躺着。
“怎么这时候还没起来,生病了?”褚明锦听说冯丞斐还没起床,有些着急,两人都那么样子了,似乎不用避讳,略一犹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松青色双绣花卉纱帐轻遮,软烟罗窗帘低垂,房内有些昏暗,褚明锦把帘子拉开,明亮的日光洒满了整个房间。纱帐里的情形看得清楚了,冯丞斐整个身子埋在被子里,只一头黑发露在外面。
褚明锦走到床前看了看,欲要掀起纱帐察看,到底有些羞涩情怯,略站了站,转身往外走。
一股疾风袭来,褚明锦的手被捉住,尚未回神,整个人已被拉进纱帐里面。
“宝宝。”
温柔低沉的话语,纯黑清澈的眸子漾着粼粼波光,燃烧着一种灼伤人眼的深情,褚明锦一阵失神。
“宝宝,怎么这么多天不来?”冯丞斐坐了起来,丝绣被子滑落,露出光洁的颈项,柔韧结实的胸膛,褚明锦红了脸,低声道:“没哪不舒服吧?起来了,我到外面等你。”
“哪都不舒服,这里特别不舒服。”冯丞斐拉了褚明锦的手按到自己心脏位置上。
手里下的肌肤滑腻如玉,眼前的人眸中水光潋滟,流转着款款情意,褚明锦偏过头不敢直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冯丞斐没有再说话,伸了手勾住褚明锦脖子,把脸靠到褚明锦脸上蹭啊蹭,褚明锦被蹭得心痒身痒的,忍不住想回抱住他……
“宝宝。”冯丞斐低叫,声音带着轻颤。
空气似乎很热,气温一再升高,褚明锦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冯丞斐,咬了咬牙道:“格非,有一件事我瞒着你,我想还是告诉你的好,我是女子,我……”
我已是有夫之妇!话到嘴边,褚明锦有些胆怯。
“我知道你是女子。”冯丞斐柔声道,他也在心中暗暗吸气,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交待。
格非知道自己是女子,褚明锦为自己断袖的猜疑脸红。
“我……我昨天差点受辱。”坦承身份的话在舌边转了又转,最终却变成这么一句。
“什么?”冯丞斐霎地坐直身体,伸了手在褚明锦身上摸索:“宝宝,你没事吧,还好吧?
“没事。”褚明锦摇头,把昨日遇险一事说了。巧言令色引得那肌肉男失神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细说,只简单带过。后来碰上凤双溪,要了凤双溪的外袍穿上一事,因与事情关系不大,她也便没说。
褚明锦没说,冯丞斐却猜到了,知道自己昨日误会了,褚明锦那时是刚逃了出来,路上讨了一件男子衣裳蔽体。
心结解了,宝宝原来没有与哪个男子不清不白,冯丞斐没有轻松欢快,反手足冰凉,胸腹间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冯丞斐以为,是皇帝找了人污辱褚明锦,要令得他无法再迎褚明锦回家。
这次是找人污辱褚明锦,若是自己坚决要把褚明锦接回家,下一次,是不是就派人要褚明锦的命?
拉着自己的手寒若冰块,褚明锦笑着想宽慰冯丞斐两句,看到冯丞斐的脸色时,笑容僵住了,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冯丞斐脸色惨白,眼神很复杂,似有千万种思绪交织在一起,褚明锦定定的看着,很希望自己看错,然而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冯丞斐那双纯黑的眸子流露出来的,竟然是一种悲痛欲绝近乎死亡一般的绝望。
他以为自己被辱了,厌弃自己了!寒意袭向褚明锦,这一瞬间她不知是伤心不被相信,还是伤心没有被不受任何影响地爱着。
冯丞斐久久没有言语,褚明锦缓缓地下了床,缓缓地站直身体,缓缓地整理身上的衣裳。冯丞斐定定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是无限留恋,可始终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格非,我走了。”褚明锦微笑着很缓地说出我走了三个字,冯丞斐痴痴看着,褚明锦的笑容有些僵硬,明丽的容颜略显压抑,她在等自己留她,留下她,是不是会害她丧命?无形的钢针扎进冯丞斐心脏,心口很痛,锥心蚀骨的痛漫延到全身各处,连指尖都痛得抽搐。
等不到挽留,褚明锦淡然一笑,不再留恋,目中现起飒然之意,转身大踏步走出房间,衣袂翩飞,远离的身影明快如山间松风。
“宝宝,别走,不要走。”冯丞斐在心中不停地吼叫着,褚明锦的背影看不见许久了,冯丞斐收回眷恋的视线,作了个搂人的姿势,看着自己空空的臂湾笑了笑,他笑得很随意,也很轻松,然而,眼角却有明亮的水滴滑下。
褚明锦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无数次甩头,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忘了罢。
不知不觉间,却又走到紫藤庐门前,褚明锦想抽自己一巴掌,一转身利落地走了,不顾背后金掌柜殷勤的招呼。
茫然间一时也不想回家,褚明锦往双溪面馆而去。
双溪面馆已换了人,褚明锦正想扭头去寻通天酒楼,店里赶上来一个人:“公子是俞大宝吗?”
凤双溪让接手的人告诉褚明锦,到东大街通天酒楼找他。
凤双溪坐在柜台后面,抬眼看到褚明锦,快步走了出来,把褚明锦拉进柜台里面,沉着脸问道:“昨日到底怎么回事?”
褚明锦没有说话的兴致,摆了摆手无力地道:“我又累又饿,给我拿吃的来。”
心情不好,吃起东西便分外挑剔,褚明锦扒了一口米饭,拿箸子在菜盘里扒来扒去,一点也不想吃。
“不好吃吗?要不我去做拉面给你吃。”凤双溪问道。
拉面也不想吃,褚明锦挽起袖子:“我自己做。”
褚明锦要虐待自己,进了灶房后,咚咚咚切菜剁肉,把一个厨子的灶位占了,直炒了十个菜,又调配准备了十盎炖汤材料装进白瓷炖盎里,让烧火的人按要求慢火炖出来,把凤双溪看着目瞪口呆。
“掌柜,这菜没客人点的,怎么处理?”伙计问道。
凤双溪拿过一盘,指着余下的九盘道:“给楼上几个包厢送去,就说是免费赠送的。”
“出来吃饭,别再炒了。”凤双溪看出褚明锦是要虐待自己了,不给她在灶房再呆下去。
褚明锦这回吃得下了,一碗接一碗扒米饭,第三碗吃完把碗递给凤双溪:“再来一碗。”
“砰”地一声,凤双溪把饭碗摔到柜台上,冷冰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褚明锦泄了气,双手蒙住脸,低低抽泣起来:“人家不要我了。”
不要你是那人不长眼,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伤心。凤双溪想大声咆哮,牙关咬了又咬,还是忍下怒火,冷着脸道:“这有什么好哭的?应该开心才是。”
“是呀,应该开心才是。”开心还没失了身。褚明锦摸出帕子擦泪,那帕子却是凤双溪给她擦手的那块,凤双溪有些呆怔地看着,褚明锦擦过眼泪,看凤双溪直直看着她,方注意到那帕子,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本来带在身上想还你的,又弄脏了。”
“说了让你留着用的,不用还了。”凤双溪脸孔微红。
“掌柜,兰花厢的客人想见做赠送菜的厨子,这是赏银。”跑堂小二兴匆匆跑到柜台前,递了一锭银子给凤双溪。
那是二十两足银锭,褚明锦赞了声真阔气,站了起来要随小二上二楼。
“不要去。”凤双溪拦住褚明锦,道:“客人里面,龙蛇混杂,少见为妙。”
“客人里面,龙蛇混杂,不过我们这一包厢里的人,掌柜大可放心。”楼梯口响起突兀的说话,褚明锦看到说话之人时,仓促间想把脸埋起来,却来不及了。
李怀瑾说完话后,也看到一身男装的褚明锦,容貌虽有些变化,却还是一眼认出来,眼珠子定住不能转动了。
凤双溪察言观色,两下里看了看,一张脸瞬间阴沉得可怕,他以为,李怀瑾便是那个让褚明锦失控掉泪的人。
第二十七回
“王爷。”褚明锦略一窘之后,很快绽起笑容,走出柜台冲李怀瑾拱手行礼。
“那两个菜是你做的?”李怀瑾迟疑地看着褚明锦。
“正是。”
李怀瑾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打量一下褚明锦,微微一笑,道:“随我来一下。”
劳动王爷下来请厨子上去的,该不会是皇帝吧?若真是皇帝,可是大有文章可做。褚明锦脑子里打起小九九,等下该怎么诱骗皇帝给他们这个酒楼题匾。
包厢里面有四个人,褚明锦眼光打了一转,有些疑惑,看起来最有身份的是一位穿着蓝色锦袍的白发老者,这人若是皇帝,怎么儿子那么年轻?
“相爷,这位就是做这两个菜的厨子。”李怀瑾的话解开了褚明锦心中的疑惑,却又更加不解了,这老者是方彤君的父亲?方彤君可是与自己差不多大,怎么父亲这么老了?
“你就是做这两个菜的厨子?做得不错。”方廷宣抬头看褚明锦,颇有些意外地道:“小哥儿好风采,怎么会做菜?”
看清楚方廷宣的相貌,褚明锦明白了,为何褚府里没有人传方彤君与兰姨娘相貌相似,原来方彤君长得很像方廷宣,看来兰姨娘与方彤君相貌相似,只是巧合。
“草民见过相爷,因嗜好美食,自己琢磨着整弄的。”褚明锦躬身见礼,也许是方廷宣与兰氏相似的相貌,也或是方廷宣温和儒雅笑容可亲,褚明锦看着颇生好感,言语间不知不觉带了恭敬。
李怀瑾唇角讥讽之意一闪而过,褚明锦与他初次见面,连行礼都不曾,第二次只微微拱手,想不到见方廷宣,却行了大礼,原来也是趋炎附势之辈。
“老夫也是爱美食之人,小哥儿坐下,来,说说这菜是怎么做的,为何一样的材料,却比别的人做的特别的爽口。”
“食物讲究色香味,也即视觉嗅觉味觉三方面得到满足。相爷请看,像这道嫩炒三丝,先做足色字,红的肉丝,黄的白菜丝,白的香菇丝……”褚明锦也不拘束,在方廷宣身侧坐下,淡笑着介绍起来。
“有道理。”方廷宣细细嚼着,目中流露出赞叹之意,缓缓道:“看着便觉胃口大开,嚼起来柔韧鲜嫩,清脆香浓,小兄弟的掌勺功夫,也很不错。”
褚明锦陪着方廷宣聊美食的时候,经过一番激烈思想斗争的冯丞斐,正咬着牙朝相府而去。
冯丞斐准备顺从皇帝,先娶方彤君,登上帝位后把方彤君打进冷宫,再迎回褚明锦。
看着相府高大的两扇大门,冯丞斐双脚沉沉的抬不起步,真的与方彤君纠缠不清了,宝宝还是自己的吗?想起褚明锦决然离去的背影,冯丞斐霎地调转身,他连与方彤君假意往来都不想了。
“冯侍郎。”背后响起娇柔清脆的声音。
冯丞斐僵僵地转身,勉强挤出笑容:“彤君小姐。”
方彤君轻绞着袖子,抬眼么了冯丞斐一眼,羞涩地问道:“冯侍郎这是要上哪?”
刚才丫鬟跑来说冯丞斐在府门外踌躇不进,她急忙奔出来的。
方彤君追出来了,冯丞斐的决心崩溃得更厉害,没有虚与应酬的意兴,朝方彤君淡淡地拱了拱手,正想告辞。方彤君冲他背后低声叫道:“爹。”
“相爷。”冯丞斐回转身拱手,双手抬到一半,整个呆住了。方廷宣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李怀瑾,一个赫然是褚明锦。
“格非,你过来了。”方廷宣乐呵呵道,颇有些欣喜之态。
褚明锦静静地看着,眼前真是一对璧人,方彤君娇羞地低着头,一袭烟霞色对襟宫裙,体态婀娜。冯丞斐穿的是暗光织锦缝制的衣袍,那衣服很宽大,典雅精致,衬得他本来绝美的容颜更是秀色无双,风采翩翩。
那双纯黑的眸子凝视着自己,眼里有震惊,意外,更有毫不掩饰的爱恋痴迷,褚明锦心头涌起难言的忧伤,头顶是炎热的夏日,她却只觉丝丝缕缕密密集集的凉意。
将心头的忧伤压下,平静漫上眼角眉梢,褚明锦漫声道:“好一对璧人,相爷,这是你的女婿?”
方彤君原来低垂的头垂得更低了,方廷宣微有憾色,道:“不,这位是……”
“这位是京城鼎鼎大名的格非公子。”李怀瑾抢着道,截住方廷宣的话。他本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欣赏着一切,冯丞斐失魂落魄,痴迷失措的神情让他没来由的一阵伤情,情不由已便说出替冯丞斐掩饰身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