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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
其实也不是明日,可裴慎生怕她立刻就要掏出和离书,这才赶紧提前。他当即三言两语把甄好的注意力转移了去,急着去给他收拾出远门时的东西。听裴慎的意思,他还要在源州待一段时间,短则半月,长则数月,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甄好立刻忙碌了起来。
大概是因着嘉和公主的事情,皇帝心中愧疚,才特地给裴慎派了一件差事,把他暂时调离了京城,也是要嘉和公主离裴慎远一些的想法。
裴慎今日才接了指令,回来还来不及与甄好仔细说,这会儿却是半点也不敢耽搁,忙不迭地收拾东西出发,生怕慢了一点,就被甄好抓着再提起和离的事情。
裴慎跑了,可甄好却追不过去,她的铺子就在京城,还需要她来管,她只能在京城里等着裴慎办完了差事再回来。所幸照皇上的吩咐,这事情要是办的顺利,也不用等太久。
等她第二日一早,把裴慎送出了京城,回到铺子里忙活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和离,又被裴慎绕了过去。甄好顿时郁闷。
裴淳比甄好还要更加郁闷:“我哥出门了,为何没有带上嫂嫂你?你们是夫妻,应当要在一块儿才是。我哥从没一个人在外头过,他得多可怜啊。这铺子……铺子还可以去找其他人看着,嫂嫂先前不是还提过,要给铺子找学徒吗?”
甄好的确是想过这事,最近也在考察着自己铺子里的那些伙计,可她做的还是要登门拜访那些夫人,给那些夫人挑选合适的衣裳,她的经验来自于后来几十年的经历,尤其是那些世家夫人,去不同的场合还有不同的忌讳,并非是普通人能很快掌握,真要挑选起来,甄好也要费一番工夫。
不过裴慎不在,家中只剩下甄好与裴淳二人,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下人,反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连一块儿用晚膳的人都变成了两个,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与裴慎待在一块儿的缘故,甄好连见着了一盆放了葱花的菜,都下意识地道:“裴慎不吃葱,今日做饭怎么也不注意一些……”
她顿了顿。
裴淳倒是毫不介意地夹起一块带着葱花的排骨。
“我哥不在家,我特地和吴婶说了,让吴婶做饭时不用顾忌这些,我哥不喜欢吃葱花,我还有点喜欢呢。嫂嫂,你怎么还把这件事情忘了?”
甄好:“……”
裴淳把排骨的软骨咬得嘎嘣脆响,又道:“嫂嫂,你是不是想我哥了?”
甄好:“……”
甄好手中的筷子戳了戳米饭,轻声斥道:“胡说些什么?”
“我可没胡说。”裴淳说:“我哥这才刚走几天,你就一直念着他,白天我晚起了一刻钟,去学堂的时候耽搁了,你还说小心我哥起来看见了教训我,要不是我记着我哥出门去了,差点就被你骗了过去。”
甄好哑然。
她道:“我那是当真忘了。”
“你看,我哥都出门那么多天了,你还事事记着我哥呢。”裴淳小声嘀咕:“我哥一走,你就魂不守舍的,连买烤鸭回家都多买了一只,不是想着我哥是什么?”
甄好被他说的脸红,攥着筷子反驳:“我那是习惯了。”
“甄老爷先前来京城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可他后来走了,也没见得你那么想他。”
甄好:“……”
裴淳摆了摆手,道:“我知道的,嫂嫂你就是想我哥嘛,你与我哥感情好,想想也是应该的。”
甄好听着,总觉得不是那个意思。
她耳朵尖,又听到裴慎小声嘀咕:“你们感情都那么好了,还整天闹着要和离,真是想不明白。”
甄好:“……”
怎么还成她无理取闹了?
甄好抓着筷子,陷入了长久地无语之中。可她想想裴淳的话,又难免觉得心虚。自己与裴慎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太久,也不说上辈子几十年,就说重生回来之后,也没有和裴慎分开过,这会儿突然分开,还当真有些不习惯。
甄好也夹起一块排骨,重重咬了下去。
不只是这段日子,她还得长久的习惯才行。
……
源州。
紧赶慢赶数日,裴慎与其他人才终于到了源州。
他在工部做郎中,平日里做的也是一些估销工程经费的事,这会儿皇帝派他来源州,也是源州出了一些岔子。这次主事的人并非是他,只是因着嘉和公主的事,他才被塞了进来,又因着和离的事,他半点不敢耽搁,主动去劝其他人早些出发。
源州多湖多水,一到雨水多的季节时,河面水位上涨,若是一个不慎,就容易引发水患,因而每年源州都要修缮大坝,可今年底下有人拐着弯千方百计呈上密折,说是源州的河坝险些崩塌,若非是发现及时,差点就酿成了大祸。皇帝不敢轻怠,立刻派人过来查探此事的前因后果。
裴慎一行人前来,源州当地的官员也立刻前来迎接,不敢耽搁。
这回皇上派来主事的钦差是工部尚书周大人,周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为人有些古板,却最是正直不过,眼底也容不下半点不好,到了源州那日,也不管源州当地的那些官员如何笑脸相逢,见着了面,就先问了一句:“郑大人何在?”
源州知府面色一僵:“郑大人他……”
周大人眉头皱起:“郑大人怎么了?”
源州当地官员互相看了一眼,才迟疑又忐忑地说:“郑大人已经亡故了。”
众人俱是一惊。
“半月之前,郑大人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屋中,是上吊自尽。”源州知府说:“他还留了遗书,我们也派人调查过,才敢确定他当真是自缢而亡。这……此事,我们也是万万没想到。”
郑大人便是那个递奏折的人。
源州距离京城还有不少距离,他想要瞒过人把折子送入京城,也费了不少力气,辗转了数人之手,才安然送到皇帝手中,皇帝一接到折子,便立刻派人过来调查,却没想到,郑大人竟然已经去了。
算算日子,郑大人自尽时的日子,就是那道折子刚送出去没多久,就算是皇帝想派人保护他也来不及。
周大人眉头皱得更深,跟在他身边的众人也纷纷脸色难看。
这样关键的人物,在这种关键时候忽然去世,哪里会只是自尽那么简单。定是他还知道着什么事情,折子里还没有写出来,而背后那人也怕他透露给别人,才抢先下了手。
源州河坝险些崩塌的事情,兴许背后还藏着大事。
如今他们要调查的,也不只是河坝崩塌的事情,还有郑大人真正的死因。
周大人重重冷哼了一声,吓得源州本地官员们瑟瑟发抖,勉力露出讨好。裴慎的目光扫过众人,也不知道其中多少人是在装模作样。
“裴慎。”周大人喊了他一声,直到皇帝看中他,也交给了他一个重要任务:“你先去河坝那边看看,我去查查郑大人的事。”
他又对源州本地官员道:“把关于郑大人自尽的卷宗拿出来,让本官看看。”
裴慎应下,带着几人先去了河坝那边。
源州的河坝险些崩塌,如今还有不少人在河坝边忙活着,忙着修缮着河坝。裴慎带人到来,惹来不少工人的目光。
他对此事了解也不深,只来时在路上匆忙看了几本关于河坝的书,囫囵了解过,如今见着这些河坝,也不算什么也不懂。
裴慎看过一圈,先去找了复杂修缮河坝的工人,向他们了解当日的事情。
“说起那日着河坝崩塌的事情,可有不少人都见着了。”工人说起来,还有些戚戚然:“那日可下了小的雨,水位疯涨,这个河坝每年都要修缮,护了不少年了,从未塌过,那日是谁也没想到,或许是水太大的缘故,就从那儿……”工人给他指了一处:“从那儿开始漏了水,幸好当时有不少人在,我们立刻去堵,上百个人一块儿干,也是那天老天爷心情好,那暴雨下了没多久就停了,才没让坝被冲掉,可就算是这样,也把我们吓得够呛。”
“这河坝修缮一事,又是谁负责的?”
“是鲍老大。”
“鲍老大又是哪个人?”
工人在四处看了一圈,没见着人,才道:“今日鲍老大还没来呢。”
裴慎眉头微蹙。
如今这会儿正是最忙碌的时候,这重要的管事的人还不在?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工人连忙道:“大人,您可千万别误会,鲍老大可是个好人。”
“好人?”
“鲍老大对我们是真的好。”工人感叹道:“他从不克扣我们的工钱,每次做完了事,工钱都发的足足的,大家都喜欢给鲍老大做事。大人您要是不信,就去找其他人打听打听,大家肯定都说鲍老大是个好人。”
裴慎朝其他工人看去。
其他工人也纷纷点头:“鲍老大心地好,往常要是有谁日子过不下去,想要与他提前支工钱,他也都会答应。”
“前几年,我家中老娘出了事,看病要一大笔银子,我哪里拿的出来,也是鲍老大借了我银子,让我慢慢还,不着急,只收一点点利息银子,要不是鲍老大,我老娘说不定就去了。”
“可不是嘛,鲍老大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厚道人,大家都知道他心地善良,是个好人。”
“大人,我知道您是从京城来的,要调查这河坝的事情,要说河坝崩塌的事情,可和鲍老大一点关系也没有。河坝出事那日,鲍老大也在这儿,他跑的比我们还积极,就是在那个时候摔断了腿,这儿才没来这儿,在家中休养呢。那天一个出事的人都没有,就只有他伤得最重。”
其他工人三言两语的,把那鲍老大夸到了天上去。
裴慎仔细观察这些人,却发觉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心中咦了一声,倒是更加好奇起来。
要真是这样的好人,这河坝修缮一事,也定是一丝不苟,不敢有半点差错,如何会让河坝出事?
他又看了一圈,问过了鲍老大家的地址,才找了过去。
鲍老大摔断了腿,就在家中休养,裴慎到他家中的时候,果然见他躺在床上,见着了他,便立刻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想要给他行礼。
裴慎免了他的礼,直截了当地问道:“河坝出事那日,你也在现场?”
鲍老大顿时面露苦笑。
“我就知道大人过来是调查此事。”鲍老大摸着自己的断腿,不由得感叹道:“那日河坝塌得突然,也把我吓了一跳,平日里,那河坝修缮的事情都是我在看管,那上面的每一寸泥灰,都是我亲眼看着放上去的,大人若是想问河坝为何会塌,我到如今也还是想不明白,我倒是想求求大人,想要大人早日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好让我也安下心。”
裴慎挑了挑眉。
鲍老大捶了捶胸口,一脸心痛地道:“河坝修缮一事,是我在看管,河坝对源州来说事关重大,要是那日雨在多下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要是河坝塌了,源州的百姓们也不知道会如何……要是百姓们出了事,那也都是我的缘故,让我如何能安下心!”
裴慎又仔细观察他表情,却见他也是半点也没有作假。
“你是当真不知道此事?”
“回大人,我是当然不知道。”鲍老大说:“不只是您,我也想快点查清此事的真相,好让源州的百姓们也安下心。您不知道,如今雨季还未过,之后也不会知道会下多大的雨,这河坝险些塌了一回,如今所有百姓们心里头都担心着,生怕河坝会再出事情,要是能早点查出来事情的真相,百姓们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你放心,这事情的真相,是谁对河坝动了手脚,我定然会查出来。”
鲍老大满脸激动,他道:“若是大人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提出来便是,我虽然断了腿,可能帮上忙的,也一定会尽力而为!”
“我还当真有事想问问你。”裴慎坐直了身体:“你可认识郑大人?”
“郑大人?”鲍老大想了想,继而恍然大悟:“认识,认识,郑大人平日里对河坝的事情也最上心,最是关心百姓,大家都知道,郑大人是个好官。”
他竖起拇指,说:“是一等一的大好人。”
裴慎心想:这源州里的好人可真不少。
……
京城,甄好想着源州的事情,没由来的有些心慌慌。
上辈子,裴慎可没去过源州,上辈子的这时候,他还没做到工部郎中,还在翰林院里做事,源州有事,自然也轮不到他去办。
可过去了太多年,甄好也有些记不起来源州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听裴慎提起河坝,她总觉得耳熟的很。
甚至心跳的慌张,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说我的文名太普通,于是我改了文名……
大家不要因为我换了个名字认不出我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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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甄好有了那个预感之后, 接下来好多天里,没由来的便提心吊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无法定下心来。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她从来没这么慌张过。甄好百思不得其解, 还以为是自己平日里疏忽了什么, 将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想了又想, 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头绪。
连着裴淳都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嫂嫂, 你是不是想我哥了?”裴淳说:“我哥虽然去了源州,可你也能跟过去, 也不一定要陪着他,过去看他一眼就好了, 事情耽搁不了,要是见着了我哥, 你也能放心了。”
“瞎说什么。”甄好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可一听裴淳提起源州, 又提起裴慎,她就更觉得心慌,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甄好一个人在铺子里的时候, 便仔细把上辈子的记忆捋了一遍。
源州的事情出的早, 距离她死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几十年前的事情,甄好哪里能记得清楚,只能隐约有个模糊的印象,只记得事情应当不小。
她听裴慎提到, 源州的河坝险些崩塌,皇上才特地派钦差过去调查此事。河坝事关重大,关系到源州上下数万百姓的性命,自然不是件小事。
可除了这个,源州还发生过什么事?
甄好记得不少关于裴慎的事情,也还记得上辈子的裴慎这时也还在翰林院做事,他没有去过源州,因而源州发生了什么,甄好也记得不太清楚。
可如今让她这么担心,应当也是件大事。
有空的日子里,甄好便努力回想上辈子的记忆。
……
裴慎去河坝那看过,又问过了鲍老大不少事,才会府衙去找了周尚书。
周尚书已经看过了关于郑大人自杀的卷宗,可眉头依旧紧皱,想必也是没查出什么来。
“裴慎,你可调查出了什么不对劲?”周尚书问:“你去河坝那里看过,可有看出什么?”
裴慎便将那些工人与鲍老大的话告诉了他,而后道:“依下官看,或许还是要从鲍老大入手。”
“鲍老大?”周尚书扬眉道:“可听你的话,那鲍老大并无半点异常,所有人都觉得他为人甚好,你与他接触,可是看出了什么疑点?”
裴慎摇头。
鲍老大对百姓们的关心是发自内心,说起河坝出事的事情时,鲍老大也是满脸的痛心疾首和愤慨,就算他仔细观察,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之处。
可裴慎的直觉却是告诉他,若是从鲍老大身上找,或许能找到关于此案的突破口。他也已经打算好,接下来几天,再去找那个鲍老大了解河坝的情况。
裴慎轻轻揭过此事,又问:“尚书大人可找到什么不对劲?”
周尚书也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来的太晚,郑大人自缢这个案子早早就已经结了,只靠府衙里的卷宗,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他也打算亲自去郑大人家中看一看。
“郑大人想法设法递出了折子,手里头定然有着其他别人忌惮的东西,若是他是被人谋害,定也会设法留下一些线索。”裴慎道:“郑夫人是他的身边人,或许也知道一些线索。”
周尚书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京城来的人彻夜商讨之后,夜深了才睡下,第二日一早,便着急出了门。
周尚书去调查郑大人的案子,而裴慎再去河坝边看。他到河坝的时候,工人们已经勤劳的开工了,他还在那儿见到了鲍老大。
鲍老大恳切地道:“我想着或许能帮到大人们,就特地来了这儿,想给大人您帮忙,我在这儿修了这么多年的河坝,或许能帮上点什么。”
鲍老大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目:“这是修缮河坝用的账本,大人是否要过目?”
裴慎面色复杂地接了过来。
他昨日还在怀疑这鲍老大,今日这鲍老大竟然还主动把证据给他送了过来。裴慎看看人真诚的模样,也说不出不好,便直接打开账本看了起来。
鲍老大殷勤地引着他到旁边大棚底下看,他自己行动不便,又让人给裴慎倒了水。
今日天气不好,裴慎还没翻几页账目,就有雨丝从外头飘了进来。
“最近源州的天气就是这样。”鲍老大说:“如今雨季还未过,时不时就要下一场雨,别看如今雨水小,可等会儿就变大了,再过些时候雨就停了,也不碍着事。”
“下了大雨,河坝还撑得住?”
“这些日子里,我们一直在修缮河坝,如今河坝可比先前坚固了不少,就算是再像上次一样下暴雨,也能顶得住。”鲍老大得意地说:“我修了十几年的河坝,可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裴慎抬眼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翻起了账本。
就像是鲍老大说的那样,过了一会儿,小雨就成了倾盆大雨,雨水如注,哗啦啦从天上倒下,修缮河坝的工人们也连忙跑了回来,躲到棚子底下来躲雨,或坐或站,悠哉地凑到一块儿说着闲话。
裴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觉得这场雨却不像是马上就要停了的样子。
……
京城也下了雨。
今日风大,雨水迎着门口被风吹了进来,打湿了门槛的位置,铺子里的伙计连忙合上了半扇门,也挡住了不少风。
铺子里潮湿,阴雨的天气让人没由来的从骨子里都泛出凉意。枝儿在后间煮了汤,铺子里每个人都喝过,热汤入肚,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也不知道姑爷如何了,听说源州那儿的雨比咱们京城还多呢。”枝儿道。
甄好吹了吹碗中浮着的油末,随口道:“裴淳又与你说了什么?”
枝儿讪讪。前些日子,淳少爷可不就特地来找她说悄悄话,让她在小姐面前多说几句姑爷的好话?
不过枝儿说的也确实如此,源州的雨水比京城多,往年一到雨季,便让人心中惶惶,更别提先前还出了一个河坝险些崩塌的事,更让人心中担忧,生怕暴雨一来,水位一涨,那河坝又会支撑不住。
甄好又想起源州河坝的事情,眼前热烫氤氲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视野,她又忍不住想起上辈子。
源州暴雨……
河坝……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甄好脑中飞快闪过,她险些拿不稳手中的汤碗。
源州暴雨!河坝!
她怎么还忘了这件事情!
上辈子,是其他人领了皇命去了源州,可他们没有像裴慎那样立即出发,出发前耽搁了几日,到了源州时,源州连下了数日的暴雨,那河坝先前险些崩塌攻,哪怕是后来工人费心加固,可在连日暴雨与疯涨的水位前却不堪一击,在钦差到达源州当日,河坝崩塌,大水将沿路房屋冲垮,也不知道多少百姓在那时候没了性命,甚至连京城派去调查的人手也险些受了连累,事情传到京城,才让圣上震怒,又加派人手,彻查了此事,等到雨季过去,才总算是了结。
而如今……如今裴慎就源州!
以裴慎的性子来看,定会深入调查此事,不会离得太远。河坝崩塌时,那些工人首当其冲,死伤最多,可如今裴慎就在现场!
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甄好心中大愕,刷地站了起来。
“小姐?”
甄好扶住了枝儿的手:“带我去找……找……”
甄好忽然闭上嘴巴,不知道该找谁才好。
裴慎这会儿已经到了源州,哪怕是如今再派人去,也已经阻拦不及。算算日子,源州的河坝马上就要塌了!
她能去找谁?
“福余……对,福余!”甄好定了定神,甩开枝儿的手,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我要去进宫找福余!”
……
源州。
裴慎把河坝的账本带回到了暂居的府衙。
他先前帮甄家管理过铺子,对于看账目,也有一些经验,甄老爷还教过他如何分辨真假账目。今日鲍老大拿过来的账本,他粗略翻过,一时却没找出什么不对劲来,倒是他的直觉又是没由来的在这会儿发挥了作用,只觉得这账本应当是有些不对劲之处。
要说有什么不对,那这账目做的也太完美了。
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平日里给甄姑娘帮忙,给甄家帮忙,见过的账本不知几何,也没有见过这样完美的。这账目做的越是好,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而周尚书那边,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他去郑大人的家中调查,本意也是想问问郑大人有没有留下来什么线索,郑夫人知道了他是谁之后,便偷偷摸摸将他拉到了一边,说了一个旁人从不知道的事情。
郑大人自缢那日,行为有些奇怪。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中间下人去找几次,有事想要求见,却一面也没有见到,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郑夫人也有事去寻,反而被他大声呵斥。郑大人平日里为人宽厚,也鲜少会对下人发脾气,他与郑夫人感情好,更不会这样对她大声呵斥。
而第二日,郑夫人察觉有些不对劲,再去寻他时,打开书房便看到了他掉在书房的房梁上,底下是踢到的凳子。
郑夫人心中大惊,伤心之余,也留了几分理智。平日里老夫妻说起枕边话时,郑大人也忧心忡忡的,觉得会有人来害自己,甚至也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后事,于是官府派了人来查时,她也没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只是郑大人应当是不想把夫人牵连其中,也没有与她透露太多。
周尚书问她:“那日夜里,你可还见过什么人出现过?”
“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人,倒是外头牵着的狗忽然狂吠不止,哦,对了,大人,您不说我都忘了,那条狗后来误食了老鼠药,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是否与此事有关。”
周尚书若有所思地把此事记下。
等他与裴慎再见到,互相交换了一些情报,却还是没有头绪。
而其他人也各自去调查过源州的其他官员,也依旧是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来。源州底下盘根错节,竟是罕见的上下一心,像是提前对过口供一般,竟是让人半点也找不出不对劲,就连郑大人,在河坝事情出现之前,郑大人与同僚的关系也不错,郑大人去世,所有人都惋惜的很。
接下来几日,暴雨也一直未停歇下来。
鲍老大那日估算错了,后来见到裴慎时,也有一些没脸。
“我们源州这儿的天气就是奇怪的很,雨水特别多,大人您再等几日,再等个几日,这雨就停了。”
“这雨一直不停,河坝就不会出什么事?”裴慎指出来:“上回可不就是下了暴雨,才险些崩塌,这几日水位涨了不少,河坝还撑得住?”
“撑得住,撑得住。”鲍老大咧嘴笑了笑:“这几日,我是日日去河坝那边看一眼,就担心河坝会出什么事,大人放心,这河坝重新加固过,牢的很。这河坝几十年没塌过,要是这会儿出了事,多少源州的百姓要遭殃,我哪里担得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