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人涨红了脸,讷讷地不说话了。
皇叔又对朕说:“你也随他们一同回去吧。”
这怎么行!线索是朕发现的!朕岂可轻言放弃?
朕说:“不,我也……我只跟殿下一起!”
下属们吃吃偷笑,纷纷起身去牵自己的马,一边说:“我们都只有一人一马,恐怕腾不出一匹空余的来!”
很好,朕最喜欢这样识趣又助攻的下属了。
皇叔沉默片刻,默认了这个结果。
皇叔肯定也不愿意让朕坐在别的男人怀里和别人同乘一骑。
其他理由就不用说了朕一概不接受。
皇叔继续带着朕去追郡主。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郡主已经不见影了。
皇叔追着地上的车辙印,未到皇陵入口,转上了一条偏僻小道。
这条路越走越偏,路上野草杂木丛生,路边还开始出现一些没有墓碑的野冢孤坟。
朕万万没有想到,和皇叔出来游山玩水踏青,最后游的居然是乱葬岗。
朕趁机往皇叔怀里缩了缩。
走到密林尽头终于看见郡主的那头牛系在树上,正在哞哞地吃草。
皇叔与朕下马步行,又走了一段,来到乱葬岗的深处。
郡主坐在一处土坟前,祭品堆在一边,那个惊悚的纸扎假女人仍然头朝下阴恻恻地看着朕。
郡主拎着一只酒坛子,顶上的扣碗拿下来倒满酒,半碗洒在坟前,半碗自己仰头干下去,豪迈气势与朕昨晚有得一比。
郡主背对着朕,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离得远只断断续续听到几句,不甚清楚:“……前夜又托梦给我了……正月十五是我们初相识的日子……我暂时是不会下去的,怕你一个人在底下孤单,先给你烧个小妾下去暖暖床,喜欢的话清明我再给你多烧点……”
朕大概明白郡主在祭拜谁了。
郡主真乃……这个时代大家闺秀、正房大奶的典范,还给旧情郎送小妾暖床,心胸够宽广的啊。
朕转过头去小声问皇叔:“这是郡主的……心上人吗?”
皇叔有些意外,蹙起眉头:“陈年旧事,你也知道?”
朕不知道,但是朕八卦触觉敏锐脑补能力强大呀!
不信你问问底下围观的妹子们,肯定也都猜到了,这信息量给得够足了好吗?
而且朕猜测郡主的情郎十有八九是家道中落、惨遭横祸而死,不然堪与郡主匹配的人,也不会葬在这种地方。
朕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猜的,难道不对吗?”
皇叔稍稍一顿,说:“没错。郡主因这段婚约而耽误了终身,算起来有八年了。你那会儿还是个小娃娃,只怕还没有进宫罢?”
朕吃了一惊,原来郡主还订过亲?
什么样的男人这么有牺牲精神啊!
——不不不,高总管说过郡主当年是个粉雕玉琢的美少女,所以郡主的未婚夫并不是因此而牺牲的。
朕搜索了一下记忆里的大事件,只记得郡主是三年前皇叔为她请功才封的郡主,之前只是个没有封号的普通宗室女,朕的若干远房堂妹之一,跟谁定亲朕自然不清楚。
朕打算继续挖掘八卦,皇叔忽然问:“八年前,你进宫了没有?”
朕一愣,顺着他的话说:“没有。”
“那时候你在哪里?”
朕还真不知道青璃八年前进没进宫、人在哪里。
不过这种问题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想从朕嘴里套出话来,朕怕你脑洞不够大啊!
朕回答:“还在家乡。”有空调有WiFi有麻辣小龙虾的家乡。
皇叔继续追问:“在家乡做什么?”
“上学。”正当高三,天昏地暗面无人色。
皇叔眉头一挑:“你还上过学堂?”
“对啊。”正经的本科毕业大学生!骄傲挺胸!
“女子能就学读书,想必是诗书礼仪之家。”
“那倒没有,就是一般小康而已。我们那里风气好,家长都很开明,平常人家的女孩儿也都能上学,不是什么稀奇事。”
皇叔顿了一顿,悠悠道:“哦?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叫什么名字?”
朕面不改色地回答:“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第二十章
皇叔当然听不懂。
皇叔皱起眉:“什么?”
“这是我们那里的一种方言。我离家时年纪尚小,好多事情都记不得、分不清了,只记得大人们说起家乡时有这么一句广为流传。如今连乡音也几乎都已忘记,也不知对应官话里什么字词。”
满嘴跑火车,这也是朕的强项。
皇叔沉默片刻:“孤王也算广交天下人士,却从未听过这种方言,想必是极偏远之处。”
朕跟着点头:“是啊,肯定远得很,我到这边之后还没见过一个同乡。”
“那后来又怎么离家进了宫?”
朕低头叹气道:“身不由己,造化弄人。”
皇叔便不再问了。
郡主在那边烧纸凭吊忆情郎。
朕和皇叔在这边偷窥聊天说家乡。
一不小心声音便大了。
郡主虽然喝着酒烧着小妾,但依然警醒,止住悲泣回头喝道:“谁?”
朕和皇叔只好从树后面钻出来。
郡主看见皇叔,放松戒备,目光疑惑地瞄了一眼朕。
郡主显然也很诧异皇叔身边怎么会带着一个女人,更甚于皇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郡主的颜艺也像陈将军一样八卦,连充一下正经都不充,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朕。
没想到郡主是这样的郡主。
皇叔先行解释道:“方才在皇陵山脚下岔路口看见你,我便猜你是到这里来了。虽然念旧思故乃人之常情,但毕竟是罪人,又过了这么多年,该放下的便放了罢。”
郡主低头垂下眼帘,放柔声音。
任何一个女子做这样的举止都会显得温柔娇怯一些。
但是不知为什么,放到郡主身上就变成了惊悚。
郡主柔柔地说:“大概是因为回到京城故地,旧事又一再萦绕心间,挥之不去……事隔八年,我才知道,原来当初是我害的他……”
朕觉得眼睛有点辣得慌。
朕越过郡主看向她背后的墓碑。
墓碑上的字已经风化,下半截又被郡主挡住,朕眯眼看了半晌,只辨认出来墓主人似乎是姓陈。
又是姓陈。
八年前和郡主定过亲,死后沦落在乱葬岗,被皇叔称为“罪人”,姓陈。
很好,这是一道逻辑推理送分题。
朕感觉甚是不妙啊。
皇叔和郡主想搞死朕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朕和宰相简直是到处开红四面楚歌。
皇叔劝道:“你那时不过才十四五岁,朝堂之事与你有何干系?真要细究起来,也是吕……”
他突然止住了。
哦对了,前面忘了说,宰相姓吕。
朕猜测皇叔没说完的这个吕某某,就是指宰相。
毕竟端掉陈太傅一家这件事,宰相是首当其冲的领头人。
郡主大概也想起了那天在御花园的经历,露出一抹想自戳双目雷劈失忆的表情。
皇叔道:“你们三人一度意气相投、交游甚密,外界只传吕陈政见不合、各事其主而反目,没想到吕相竟是为了私怨……”
皇叔说不下去了。
皇叔对这么八卦狗血的事件失去了评判力。
朕捋了一下事件线索和因果关系。
最早宰相、陈公子、郡主是好基友。
然后郡主和陈公子订了亲。
然后宰相和陈公子反目,搞掉了陈家,弄死了陈公子。
再然后郡主远走他乡多年,回京后第一天,宰相亲了郡主。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女二男这种三角关系,是相当不稳固的。
千万不要和你的兄弟找同一个妹子当基友。
郡主继续柔柔地说:“陛下宽怀仁厚,只欲治太傅三子渎职贪污之罪,若不是姓吕的从中作梗痛下杀手,平白捏造出一个劫狱谋反的罪名来,陈兄又怎会……父亲也因此受牵连,恐陛下生隙,惶惶郁郁而终。叔父,倘若有朝一日你真能继承大统,一定要将此奸贼交给我,我非得……”
郡主破功了,目露狰狞,比了个掐死宰相的手势。
皇叔看了朕一眼。
皇叔打断她道:“陛下已有子嗣,莫再妄议储位之事。”
好好好,朕知道了。
朕知道你没有造反逆上染指皇位的意思。
其实就算你有造反的意思,朕也不舍得对你怎么样的。
朕最多就是夺你的王位、削你的职权、查封你老家,然后把你关起来玩囚禁play而已。
朕脑补了一下把皇叔关起来玩囚禁play的场面。
觉得甚是带感。
要不皇叔你还是痛快点造反了吧。
总之在皇叔和郡主眼里,朕还是“宽怀仁厚”的,好感度还是正的。
朕并没有到处开红四面楚歌。
到处开红四面楚歌的是宰相。
宰相这个MT稳稳地群拉住了仇恨。
朕心稍安。
不不不,朕并不是不讲义气出卖队友自己先跑。
宰相拉稳了仇恨,朕才可以在后面辅助他奶他呀。
不然朕这个脆皮上阵直接抗,那是分分钟被秒团灭的节奏。
郡主收起掐死宰相的手势,想起了正经事:“叔父怎会忽然到皇陵来?”
皇叔告诉她一早宫里陛下不见了、城门发现疑似行迹、怀疑陛下出城北去等事。
郡主听完立刻就抓住了重点。
郡主侧目看着朕:“你是陛下身边的女使?”
朕怎么这么衰啊。
朕刚刚从险些被皇叔灭口的危机中解脱。
马上又要面临被郡主灭口吗?
朕又不能对郡主表忠心求饶说朕不会把刚才听到的说出去。
那就代表朕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朕只好用弱智傻白甜的目光看着郡主:“对啊,郡主可以帮我们一起去找陛下吗?”
郡主又看了朕两眼。
郡主最终没有拔刀。
朕好庆幸朕饭的是光明系的爱豆,除了那个陈将军画风不对,皇叔及其手下都不会目无法纪随便杀人。
郡主对皇叔说:“我也是城门初开时从徽安门出来的,怪我一时恍惚粗心大意,竟未留意到陛下就在近旁。”
郡主当即随我们一同返城去找陛下。
郡主走在前面,朕和皇叔走在后面。
皇叔悄悄对朕说:“今日所见之事,郡主虽坦荡不惧,但毕竟人言可畏,可否为她保密?”
朕继续傻白甜地回答:“嗯,我知道。女儿家重情义,对旧人念念不忘,那些只知对错利害、明哲保身的人是不会懂的。我若是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就算他与我势如水火难以两立,心中恐怕也会存着一丝割舍不下。”
皇叔看了朕好一会儿。
朕差点以为皇叔要看出点什么来了。
皇叔却又说:“你是个聪明的好姑娘。”
皇叔果然不懂朕。
朕既不聪明,也不是姑娘。
朕最多就是有点好罢了。
不过朕有一点觉得奇怪。
回程既然有郡主在,皇叔为什么还跟朕同乘一骑。
当然朕是不会问出来的。
闷声发财。
这么一来一回就快到中午了。
日头升起来了。
朕怕冷,昨夜出门穿得有点多。
朕这会儿还坐在皇叔怀里。
朕不由觉得有点儿热。
朕一摸鼻子上的汗,一手油。
糟。
带妆超过十五个小时,就这古代工艺水平做出来的粉底腮红眉笔,怕是要脱妆了。
朕和皇叔郡主一起回到洛阳北门。
城门口比早上出去的时候更热闹了,挤了好多人,气氛还有点紧张。
宰相接管了城门,往大门口一坐,看到皇叔回来,把一块令牌往他面前一晃:“今早陛下突然失踪,听说是陇西王殿下拿出这块原本属于陛下的御用金令,调动十六卫全城搜寻。殿下可否解释一下,金令为何会在殿下手里?”
宰相嘴上说着强硬的话,身体却很诚实地往郡主那边瞄了一眼。
朕感觉郡主好像又要打人了。
郡主的架势像要甩鞭纵马从宰相脸上踩过去。
皇叔及时拉了一下缰绳,马头偏过少许挡住郡主。
皇叔沉默了片刻。
皇叔没法当着众人的面直说金令是朕交给宫女出去买胡辣汤的。
皇叔还照顾着朕的龙颜天威,朕甚是感动。
皇叔说:“待陛下归来,自会向吕相说清楚来龙去脉。”
宰相冷笑道:“殿下这话推得妙。陛下此刻不知所踪、安危未卜,臣要到哪里去向陛下求证呢?”
皇叔没有回答,指着朕说:“这是陛下身边的女使青璃,她可以为孤王作证。”
宰相这才注意到朕。
宰相上下打量了朕一番,眉头扬起:“青璃?”
糟。
皇叔和郡主不识朕身边的宫女,宰相却是经常在宫廷出入的。
很有可能认识青璃。
第二一章
朕背对皇叔和郡主,连忙使劲朝宰相挤眉弄眼使眼色。
宰相疑惑地看了朕两眼。
宰相还算沉着冷静灵敏机变,双手往后一背,问:“原来是陛下身边的女使,为何会与陇西王在一起?”
朕连忙说:“我这不是和郡王殿下一起去找陛下嘛,可惜所知有限,城外没能找着陛下。我觉着应该回宫里再找找,说不定会有其他尚未发现的线索呢!”
一边继续挤眉弄眼。
宰相大概get到了朕的颜艺。
宰相指了指旁边的车马说:“我正要入宫去找高总管,女使不如与我一同回去。”
朕如释重负,立刻说:“好啊好啊!”
朕正要手脚并用从马背上爬下去。
皇叔忽然双臂一收:“孤王也打算去见太后,顺路同行,不必劳烦吕相。”
朕万万没想到啊。
朕居然也有被皇叔和宰相争夺的一天。
怎么办朕还没有做好红颜祸水被两大男主抢破头从而引起天下腥风血雨的准备。
朕被皇叔的双臂牢牢地圈在怀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虽然朕很舍不得皇叔的怀抱,但朕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朕恋恋不舍地倚在皇叔怀里体会回味了一会儿。
朕回头娇羞地对皇叔说:“城中往来人多,男女同乘一骑,恐怕不妥……”
朕回头正对着侧后方的郡主。
郡主露出一脸“卧槽都抱了一路了这会儿才说不妥是不是太晚了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的表情。
皇叔并没有放开朕。
皇叔端坐马上,瞥了一眼宰相,居高临下霸气侧漏地说:“男女同乘一骑不妥,同乘一车难道就妥了么?”
朕瞬间就被皇叔的霸道总裁范儿折服了。
宰相也不是吃干饭的。
宰相很淡定:“女使乘车,下官骑马在一旁随行。”
宰相说完还飞快地看了郡主一眼。
朕读懂了他的眼神。
我是不会和其他女人同乘一车腻腻歪歪牵扯不清的!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片赤忱痴心不改守身如玉天地可鉴!
宰相的痴情忠贞令人感动。
何况宰相颜值还这么高,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大权在握,人设也够苏。
宰相不愧是本文的主力担当男主角。
但凡女主角稍微给力一点,这都是一出标准古装偶像剧的配置。
但是一代入郡主的脸……
朕脑补了一下大结局时宰相守得云开见月明和郡主终成眷属拜天地入洞房生孩子儿孙满堂的画面。
还是觉得有点辣眼睛。
朕以为皇叔会继续霸道地和宰相争夺朕。
皇叔却低下头来,柔声问朕:“你觉得呢?”
瞬间又从霸道总裁变身温柔暖男,无缝衔接。
朕被他苏了一脸。
朕好想说:“选你选你选你!朕跟你同骑一辈子!”
但是古代的劣质粉底腮红眼影撑不住了啊。
朕感觉脑门上汗津津的,随便一抹就抹下来一手的粉。
朕只好暂时狠下心肠挥剑斩情丝:“殿下在宫外搜寻,奴婢回宫中寻找线索,两头并进,或许……会更有效率一点?”
皇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朕看不透那算是失望?抑或是看透了什么的了然?
就当是失望吧。
朕在皇叔和宰相之间选了宰相,皇叔伤心了。
一定是这样。
朕刚想反悔,皇叔先开口道:“昨夜出宫至今未回,又碰上这么大的事,恐怕你回去也少不得受一通责难。尽快找回陛下,或许还能护你一二。”
皇叔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朕连忙点头:“对对对,陛下一定会罩着奴婢、不让奴婢受罚的。”
皇叔先下马,然后将朕扶下来。
朕依依不舍地挥别皇叔,走到宰相面前。
宰相一边狐疑地打量朕,一边招手叫过来一辆车。
朕朝那辆车一看。
宰相果然行正坐直光风霁月从来不和郡主以外的任何女人有一点点猫腻。
他找的居然是一辆敞篷车。
朕坐在敞篷车上晒着大中午的太阳。
朕的脸出油更厉害妆脱得更快了。
宰相骑着马走在朕旁边,还在狐疑地朝朕瞧。
朕举起袖子在脸上一通抹:“别看了,就是我。”
宰相盯着朕半残的妆面又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出朕了。
宰相大吃一惊:“陛……”后半句急忙收住。
宰相的颜艺顿时变得很丰富多彩。
朕觉着之前对宰相的判断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
皇叔好歹还觉得朕面熟,宰相却连朕半卸妆了还认不出来,简直比皇叔还要直男。
而且宰相对郡主一往情深。
郡主才是宰相的真爱。
朕并不是。
想到这里朕不禁有一点儿小失落。
不不不,朕并不失落。
朕感到后背一阵轻松,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菊花了。
但是朕又有了新的烦恼。
朕担心要失去宰相这个最得力的臂膀助手盟友了。
朕以前那么任性,不过是仗着宰相爱朕罢了。
结果宰相并不爱朕。
宰相不但不爱朕,还默默地把脸扭开了。
扭开后朕看着他的侧面,依然看出他一脸“卧槽我效忠的到底是个什么狗屁皇帝过去的二十八年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憋跟我说话我想静静”的表情。
朕小心地觑着宰相。
从前朕以为自己是靠美貌征服了宰相,从而使得他一心效忠于朕。
虽然朕一直吐槽这个时代扭曲的审美和朕娘炮的外貌。
但是不可否认。
与从今往后必须要靠智慧谋略、远见卓识、英明神武、雄才伟略征服宰相相比。
朕觉得还是美貌比较靠谱。
朕想了一路,终于想到一个狡辩挽尊的理由:“上回你跟朕提起陈太傅的孙子,朕今日见到了。此人心存异志,切不可用。”
朕男扮女装浓妆艳抹奇装异服坐在敞篷车上忽然说起这么正经的话,宰相有点意外。
宰相转过来看了朕一眼。
又默默地把脸转开了。
宰相问:“陛下怎会突然……”他顿了一顿,大概是省略了一些说不出口的形容词,“和陇西王一行人在一起,还见到了陈太傅之孙?”
朕转移话题模糊重点:“这个说来话长,朕也是迫不得已。总之他们并不知道朕的身份,所以说了一些不该被朕听到的话。”
朕把陈将军劝皇叔造反那些话绘声绘色地转述给宰相听。
朕发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朕这女装扮得也算有价值、有意义了吧?可以揭过去了吧?
宰相不为所动,兴致缺缺。
宰相说:“陈氏世代荣耀,一朝毁于陛下之手,但凡有机会,自然会拥立新君谋图东山再起。”
意思就是陈将军anti朕这事是意料之中,昭然若揭,一点都不稀奇。
如此地坦荡以致于让朕怀疑是不是身处黑暗压迫的封建社会。
说好的每个人都忠心耿耿战战兢兢唯恐遭到皇帝一丝一毫的猜疑不信任呢?
朕转念一想。
朕都把陈将军一门老小杀的杀埋的埋流放的流放连锅端了。
还要求人家对朕忠心耿耿。
他说他忠心耿耿朕也不会信啊。
说到这个杀人埋尸。
朕忽然想起了乱葬岗里的陈公子。
朕清清嗓子坐直身体,淡定庄重地说:“朕今日偶然遇见清河郡主,才想起原来郡主当年是和陈太傅家定过亲的。”
宰相转过头来正面看着朕,没有再把脸扭开。
很好,朕这句话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二二章
宰相马上说:“当时郡主不过十四稚龄,婚姻之事也是父母做主,况且并未完婚,郡主是皇亲国戚,与陈氏早已没有瓜葛了。”
宰相对郡主果然是真爱。
首先想到的就是维护郡主帮她撇清。
朕第一次看到宰相这样在乎一个人。
除了朕之外。
朕都有点嫉妒郡主了。
朕硬生生被郡主夺去了光环,从女(?)主角沦落成为一个打酱油的龙套。
但是酱油也有酱油的尊严和操守。
朕觉着身为本文最重要的酱油。
朕有义务给男女主角助攻一下。
于是朕故作深沉地继续说:“可是今日在邙山脚下,朕还看到郡主去祭拜陈氏旧人。”
宰相脸上顿时闪过心痛被虐的表情。
但宰相毕竟是宰相,很快稳住情绪调整回来。
宰相说:“陈氏虽然获罪,但陛下仁厚,不忍定其逆臣之名,也不曾因此株连亲族。女儿重情,郡主离京多年重返故里,凭吊祭奠一下故人,以陛下的宽仁心胸,当不会怪罪吧?”
这马屁拍得朕甚是受用。
朕虽然昏庸,但还是想做个好人的。
朕叹气道:“当然不会。朕就是觉得郡主以女儿之身为国征战,又因朝堂之事耽误了姻缘,朕好像有些亏欠这个妹妹,她大概心里要怨朕了。”
宰相继续帮郡主说话:“郡主既是陛下的族妹,更是陛下的臣子,为国尽忠乃是为臣的本分,郡主怎会怨怼陛下?”
朕看着宰相说:“朕还是觉得于心不安,总不能眼看着郡主一直孤单下去,辜负了大好青春。不如朕重新为郡主选一位青年才俊如意郎君,卿以为如何呀?”
宰相的表情显示他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
朕也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吃瘪。
朕心里都23333乐翻了。
但是朕面上得hold住。
朕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宰相。
宰相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垂下眼说:“如果郡主能忘却旧事、再结良缘,自然是美事一桩……”
搞毛啊!
你到底是不是本文颜值剧情狗血担当男主角!
不行就退居副CP让朕和皇叔来当主角好吗!
以往都是宰相对朕恨铁不成钢。
这回居然反了过来。
朕才不给他含糊其辞逃避退缩的机会。
朕说:“郡主金枝玉叶(虽然说这四个字时朕忍不住抖了一下),巾帼不让须眉,一般的男人还真ho……配不上她。郡主是初婚,自然也不能委屈下嫁鳏夫续弦。这二十多岁还单身未婚的杰出才俊不好找啊!诶,正好爱卿也尚未娶妻成家,与郡主又是旧交,知根知底,朕看不如你俩配成双吧。”
看朕多贴心!朕给你赐婚!
快跪下谢恩吧!
朕如此为宰相着想,宰相并没有欣喜若狂跪下谢恩高呼万岁。
宰相的表情更挣扎纠结了。
不仅纠结,还有点儿难以启齿的为难和尴尬。
朕不禁追问:“难道爱卿不是属意于郡主吗?你不想娶她?”
宰相想了一会儿,委婉地说:“郡主性烈如火、说一不二,又在军中多年,她若是不愿意的事,恐怕谁都勉强不了……”
哦,也对。
宰相不过亲了一下郡主,就被她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刚刚郡主还差点骑马从宰相脸上踩过去。
朕要是强行赐婚,郡主说不定就直接把朕从龙椅上揪下来了。
顺便还给皇叔腾出皇位。
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