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朕就不一一介绍了。
反正朕也认不全。
酒过三巡,气氛暖场暖得差不多了。
底下有几个人拉帮结派地一起站起来,举杯歌颂祖国歌颂党……
不不不,现在并没有党,现在是封建社会。
封建社会他们喜欢歌颂祖宗、歌颂先贤,从高祖到世祖一溜儿地歌颂下来,一直歌颂到先帝,然后歌颂朕。
朕都歌颂得出来,朕甚是佩服他们睁眼说瞎话的文采。
歌颂完了说:大吴国祚绵延至今已近百年,陛下得把它延续下去啊。陛下登基都已经十八年了,还没有诞下皇嗣立定皇储,国本不稳啊。
朕五岁就登基了前面那十几年也算啊!
你五岁生个儿子出来给朕看看!
可惜朕底气不足。
朕没法理直气壮地说朕才二十三岁年富力强将来有的是机会生儿子。
朕一边暗暗瞅着皇叔养眼,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任他们说。
说完他们又夸了一通皇叔的功绩。
夸他三岁能文四岁能诗十五岁奔赴西部建设边疆期间击退党项战胜吐蕃如今西陲边境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戈壁滩上绿树成荫荒漠变成了绿洲……
总之就是文武双全英明盖世有如天人下凡圣贤再世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降下祥瑞。
这部分朕很爱听,朕恨不能把皇叔的生平全扒拉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舔。
不愧是朕瞧中的人。
朕正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底下的群口相声不说了。
领头的礼部侍郎总结:既然陛下没有皇嗣,陇西王又如此贤明,不如立陇西王为皇太叔吧。
这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
原来皇叔不是想现在就把朕从龙椅上拱下来。
而是打算等朕死了以后再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啊。
朕还冤枉了他。
朕甚是惊喜。
但朕转念一想。
原先皇叔可能只是想把朕拱下来。
现在他就一心盼着朕早死了。
好像也没什么好惊喜的。
一想到朕心悦的男神心心念念盼着朕早死。
朕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朕强颜欢笑说:“今日只为叙旧接风,不醉不归,国事明日朝上再议不迟。”
虽然明日早朝朕也不会去。
朕一忧桑就喝得有点多。
中途朕起来去更衣。
更衣就是上厕所,古人用词比较含蓄文雅。
说到这个上厕所。
——算了朕不想说了你们自行体会。
朕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不脱裤子站着就能上厕所的梦想。
朕不知道这算不算梦想。
会不会玷污了梦想这么清新美好的词汇。
朕后来和女同学们交流,发现她们多多少少也有过此类想法。
多年后的某天早上朕一觉醒来。
发现童年的梦想实现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不该有的梦想还是不要乱有。
朕心情甚是复杂地上完了厕所。
朕觉着朕需要想会儿静静。
从后门出来是御花园的一角。
朕在花园里看着风景吹着小风儿。
想着静静。
其实花园里并没有什么风景。
现在是大冬天,树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
朕背着手仰头用忧国忧民的姿势看了半天。
也只看到一片枯叶从树梢上悠悠地落了下来。
朕看着那片枯黄的叶子从树梢悠悠地落下。
忽然想到了一句经典的文艺台词。
如果樱花掉落的速度是每秒5厘米,那么两颗心需要多久才能靠近?我要用什么样的速度,才能与你相遇?
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接住了那片即将落在朕脸上的叶子。
数百年的时光。
只在一回首的距离。
第八章
背后的人居然是——
当然是皇叔换了别人朕哪会用这么文艺明媚画风突变的语气说话。
朕回头看着皇叔。
皇叔也看着朕。
朕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皇叔对视。
他的脸距离朕的脸大概只有二十公分。
哪怕是今天早上朕离皇叔最近最近的时候也有五十公分以上。
按照万有引力和距离平方成反比的规律,皇叔此刻对朕的吸引力至少是早上的六倍。
不要问朕既然穿越都忘了带基础科学知识,为什么现在又记得万有引力公式。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电视剧里失忆的人经常因为爱而唤醒往日的记忆。
朕因为爱而记起了万有引力定律也很合理。
朕并没有转身,而是从右侧扭过脖子看皇叔。
皇叔也从右侧微微歪着头看朕。
皇叔当然比朕高,但他比朕站低一个台阶。
所以我们将将好平视。
这姿势让朕想起一幅经典的电影海报。
《泰坦尼克号》。
接下来应该演什么你们都很清楚。
皇叔的脸离朕这么近。
如果朕往他那边再凑过去一点点的话……
朕试了试。
然后放弃了把自己的脖子拉长二十公分的想法。
皇叔将那片叶子拿下来,并没有立刻丢弃。
他把叶柄拈在手里,轻轻捻了捻。
朕顺着他的动作发现,皇叔的手居然也挺好看的。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遒劲有力。
朕记得早上握住皇叔的手时,还摸到他虎口和掌心有练剑磨出的老茧。
皇叔简直浑身360度无死角戳爆朕的少女心。
连他手里的枯树叶子都像一朵怒放的花。
皇叔跨上一级台阶与朕并立。
朕就得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了。
皇叔手里拈着花……哦不,枯树叶子。
皇叔说:“陛下似乎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朕心里咯噔一下。
朕李代桃僵了三个多月。
朕的母亲没看出来。
朕的枕边人没看出来。
朕的好基……忠心臣子也没看出来。
贴身照顾朕起居的太监宫女们统统都没看出来。
难道多年未见的皇叔竟能一下就看出来么?
朕仔细回忆了一下。
朕对皇叔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
但他十三年前就去了西北,朕最晚见他也就是十岁。
朕要是和十岁的时候很像那才是见鬼了。
这么一想朕稍稍心安,反问:“哦,皇叔觉得朕哪里不一样?”
御花园里树影憧憧,只有远远的亭阁檐角挑起几盏宫灯照亮。
今夜的月色也晦暗不明。
皇叔俯身凑近盯着朕,语声低沉:“好像……变文静了许多。”
皇叔此刻的脸距离朕大约只有十公分。
按照声波强度也与距离平方成反比的规律,皇叔此刻的低音炮对朕造成的冲击力是早上的……多少倍来着?
朕已然无法思考了。
因为皇叔说话的时候,热气擦过朕腮边,一直吹到朕的耳朵上。
朕不但耳根发烫。
朕的半边脑袋都炸裂了。
难道他看出来了吗?朕内心其实是个文静的少女?
莫非这就是恋人之间的心灵感应?
原来真有如此神奇的一见钟情?
即使我们相距几百年光阴,即使我们才第二次见面?
他又向我凑过来了,凑得更近了,他伸手捧住我的脸了……
我紧张得连朕都不会说了。
我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
皇叔碰了碰朕的脸。
“陛下饮酒太多了,脸这样红。”
——哦。
皇叔又说:“陛下是一国之君,应保重圣躬,不宜酗酒贪杯。”语气比太后还要慈爱。
死了正好给你腾位子啊!
朕不想和他说话。
朕只想静静。
朕甩开皇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皇叔在后面喊:“等一等。”
朕才不听。
朕是皇帝,一言不合想走就走。
皇叔用嘴喊的朕不听。
皇叔就动手了。
皇叔把朕往路边的假山树丛里一拉。
放肆!朕要龙颜大怒辣!
虽然你比朕长一辈但也就大五岁而已!
先君臣后父子,何况是叔侄,还是远房叔侄!
就算皇位迟早是你的但起码现在还是朕的做人不要太过分!
朕……
朕“朕”不出来了。
因为皇叔把朕扣在了怀里。
皇叔一只手按在假山上,另一只手按在假山旁边的树上。
朕夹在假山、树和皇叔之间。
所以朕这算是被皇叔树咚了还是假山咚了呢?
不管是树咚还是假山咚,总之朕被皇叔咚了。
朕的脑门儿只齐到皇叔的下巴。
朕的脸正对着皇叔的胸膛。
靠近了才看到玄色锦袍的襟口还绣着同色云纹,细细密密。皇叔进宫赴宴前想必是刚沐浴更衣过,身上只有淡淡的熏香味儿。
看得出皇叔穿得不多,皇叔和郡主一样经过西北的严寒考验后火力十足不怕冷。
朕里头穿了夹棉中单,袍子内里加了羊绒,出来上厕所还套上了貂皮大氅。就这样朕还冷得双手一直缩在袖筒里取暖。
但是此刻被皇叔一咚。
朕忽然觉得不冷了。
不但不冷,还有点热。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朕当然不会再自作多情以为皇叔故意要咚朕。
朕默默地冷静了一会儿,觉得不那么热了。
起码不会随便炸了。
朕抬头看向皇叔,他果然偏头看着别处。
皇叔看的地方是假山旁边的六角亭。
亭子屋檐下正好挂着一盏灯笼,所以看得比较清楚。
灯笼往下是六角亭的红漆柱子。
柱子下方有两个人。
真巧欸,那两人也在咚。
这应该叫柱咚?
朕看着柱咚的那两人,理解皇叔为什么忽然动手把朕拉到一边了。
因为正在柱咚的人是郡主和宰相。
这岂止是八卦,简直是惊天大八卦啊!
朕下意识地往假山后面又缩了缩,还把皇叔也拉进来,免得惊动了他们。
惊动了就没八卦可看了。
朕拉着皇叔躲在假山后面偷窥郡主和宰相柱咚。
偷窥了一会儿,朕觉着眼前这个画面略违和。
朕仔细琢磨了一番违和在哪儿。
原来是攻受关系不对,被咚的那个人居然是郡主。
宰相居然在调戏郡主!
宰相果然是弯的!
郡主眉头一皱,冷冷地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宰相背对着朕,低声说了句啥朕没听清。
朕好捉急,又不能凑近去细听。
朕猜皇叔练武耳力肯定比朕好,连忙问他:“你听见没?他们在说啥?”
皇叔目光甚是复杂地瞥了朕一眼,没有回答。
朕没工夫管他了,那边郡主又说:“恕不奉陪。”转身想走。
宰相当然不让郡主走,霸道地一手往郡主面前一撑,彻底把她咚住。
朕甚是佩服宰相的勇气。
朕看着宰相横在郡主身前那只手,觉得郡主分分钟一个手刀下去就能把宰相胳膊卸了。
但郡主是个有风度有涵养的郡主,并没有直接卸了宰相的胳膊。
郡主背着手昂起下巴对他说:“让开。”
神态和语气用一个表情包来诠释的话,那就是王之蔑视。
宰相在气场上就输了,松开了手。
朕感到十分失望。
不不不,朕是对宰相在郡主面前这么怂而感到失望。
毕竟宰相是朕的主力盟友,是朕目前唯一的给力支柱,居然这么轻易就认怂了。
绝不是因为没有八卦看了而失望。
朕默默地叹了口气,准备撤。
一口气还没叹完,宰相突然绝地反击,瞬间上演逆袭反转!
宰相追着郡主扑上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了郡主!
郡主受到惊吓,转回头看怎么回事!
郡主转回头的时候,宰相正好也从郡主肩头凑过来!
然后两个人的嘴巴就毫无逻辑地撞到了一起!
那个画面啊……
朕无法描述。
因为朕也没有仔细看。
辣眼睛啊……
为什么朕回头就得把脖子拉长二十公分才能够到皇叔,郡主一回头就能准确地撞上宰相的嘴。
按照朕纵览言情偶像剧三百部的经验。
一不小心嘴巴就碰到一起这种桥段,是男女主角才能享有的特殊待遇。
原来宰相和郡主才是这篇文的男女主啊。
朕只是个围观打酱油的呀。
第九章
朕揉了揉眼睛的当口儿,宰相已经放开了郡主。
郡主面对着朕。
郡主居然没有立刻一巴掌扇上去教宰相做人。
郡主懵了五秒钟。
朕看着郡主迷茫懵逼的表情。
这跟朕的预期不太一样。
朕心里打起了小鼓。
说起来郡主只比朕小一岁,芳龄二十二。
二十二岁在朕眼里当然是正当妙龄,但是在这普遍十三四岁就开始谈婚论嫁的时代,二十二岁就算大龄剩女了。
宰相更夸张,都二十八了还没娶老婆。
隔壁老王他这年纪都快当爷爷了。
妥妥的旷男老光棍。
你问朕为什么宰相二十八岁就是旷男老光棍,皇叔和他同龄为什么不是旷男老光棍。
皇叔当然不一样。
皇叔那叫钻石王老五。
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让他守身如玉二十余载至今未婚。
为了遇见朕。
这都是天定的缘分。
总之二十八岁未婚的宰相亲了二十二岁未婚的郡主,这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宰相和郡主现在还算不同阵营。
朕瞬间脑补了十万字相爱相杀虐恋情深俩俩相望天意弄人的虐心戏码。
朕一想到郡主这些年远走边关投身从戎牺牲的荷尔蒙。
朕就觉得更虐了。
说起来朕和皇叔也算不同阵营。
还是各自阵营的老大。
朕和皇叔才是真的相爱相杀虐恋情深俩俩相望天意弄人。
虐心。
更虐心的是朕和皇叔目前还没有相爱。
朕刚脑补到第七万字的时候,郡主回过神来了。
郡主露出想要呕吐的表情,但是强行忍住了。
郡主的动作快得朕都没来得及看清。
朕只看到宰相捂着鼻子后仰轰然倒地,中间好像还夹杂着哪里骨头断掉的轻微咔擦一声响。
朕在旁边光听着都觉得一阵疼。
郡主一拳揍在宰相鼻梁上。
宰相糊了一脸的鼻血。
郡主还不解气,又把宰相从地上拎起来,沙包一样打得飞来飞去。
掌掌入肉,拳拳钻心。
朕脑补的七万字全部作废。
朕觉着朕再不上去阻止,宰相大概要被郡主打死了。
幸好朕和皇叔就在旁边。
皇叔上去拦住郡主,朕上去扶起宰相。
宰相才没有因为唐突佳人而被佳人反杀活活打死。
佳人二字再议。
郡主把宰相当沙包一样打来打去,这下动静闹大了。
不光在场的朕和皇叔,旁边御政楼里的宫女、太监、乐伎、侍卫、群臣包括太后都给惊动了,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于是第二天,有特殊癖好的宰相把郡主当成男的欲行不轨结果被郡主狠狠教训了一顿大快人心的花边新闻传遍了宫廷内外朝野上下。
这无疑对宰相的公众形象很不利。
作为朕最重要的竞选伙伴,这也会间接影响到朕的公众形象。
虽然朕本来就没有什么公众形象可言了。
宰相告假在家养伤。
朕很体贴地没有立刻去看他。
朕过了七天、估摸他养得差不多能见人了才去看他。
朕见到宰相,还是被他的尊容吓了一跳,可见第一天是怎样一副鼻青脸肿的猪头模样。
郡主下手真狠。
宰相好歹也是京城第二美男。
怎么能打人家赖以吃饭的脸呢。
宰相虽然被郡主打得鼻青脸肿下不了床出不了门,但依然兢兢业业地在家加班。
宰相鼻子上顶着块巴掌大的纱布,一只眼睛青一只眼睛肿,眯缝着眼在床上批阅公文。
朕甚是感动。
幸好有这样勤勉的宰相,朕才能专心当个合格的昏君。
宰相挣扎着下地给朕行了礼,然后叹气把手里的公文往桌上一扔:“最近上表请求立陇西王为皇储的人越来越多了,看来他笼络人的动作很快。”
朕没想到他一上来就要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
朕其实只是来探望探望、关心关心他。
顺便探究一下宰相真的是因为男女不分酒后乱性才被郡主打的吗?
朕虽然是目击证人,总觉得这事还有隐私的样子。
朕甚是舍不得那脑补的七万字啊。
宰相说:“臣近日不能上朝理事,陛下没有心软应承了他们吧?”
朕连忙回答:“没有没有,你没看朕一个都没批。”
这种引经据典高谈阔论的文言文没有注释翻译根本看不懂,朕直接打包派人全部送给宰相了。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因为男女不分酒后乱性被郡主打的呀?
宰相又说:“陇西王这次还带回了一个人。臣本以为陈氏已被斩草除根翻不了身了,没想到还有条漏网之鱼,被陇西王庇护在麾下,趁陛下为皇后大赦天下时销了他的罪案,党项之战中刻意栽培提拔,如今已升作掌书记。此人定是恨臣入骨,陇西王正在为他谋求更高的职位、将他安插到朝中,以此为臣掣肘。”
朕对他说的这些一脸懵逼。
但朕不能表现出来啊。
朕故作高深地皱起眉,只说了一个字:“陈?”
宰相果然为朕解惑:“陈太傅的孙子。”
有了关键词,朕约莫想起一点点来了。
这种将来会记录在朕的本纪里的大事,朕还是有印象的。
陈太傅是两朝元老、托孤大臣,他和先帝的关系,大概就跟朕和宰相的关系差不多。
不不不,朕说的不是拿错穿一条裤子的那种关系。
到了太后摄政的那十年,陈太傅的地位就更高了。
他的大儿子是吏部尚书,也就是整个朝廷的HR主管。
二儿子是兵部侍郎,这个不用说了很好理解。
小儿子是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差不多是最高检察院的意思。
陈太傅本人除了一品太傅,还有十多个重要的头衔。
总之陈太傅权倾一时,连太后决断都要先听他的意见,就差皇帝改跟他姓陈了。
哦对了,陈太傅还是太后的表哥。
这无处不在的裙带关系啊。
腐朽堕落的封建社会。
陈太傅后来当然是被搞掉了,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朕和宰相。
陈太傅败落的原因呢,说起来简单直接得有点让人失望。
他被阎王请去喝茶了。
陈太傅一死,几个儿子hold不住场面,马上有人开始搞他们。
陈尚书在科举选才中舞弊,陈侍郎贪污军饷,调查这两人过程中陈大夫徇私包庇一起拖下水,陈家非法侵占农民耕地,祖坟逾制风水和皇陵相冲,孙子强抢民女,孙女选秀造假欺君,家奴仗势欺人打死人,连看门的狼狗都把隔壁人家的小母狗强奸了。
墙倒众人推,满门获罪,连根拔起。
宰相就是推动这件事的主力之一。
陈太傅一家倒了之后,太后失去了最重要的臂膀,在众臣的要求下不得不让朕亲政。
朕亲政第二年,就把宰相破格提拔为宰相了。
朕把这些陈年往事一回忆起来,不由对宰相刮目相看。
原来宰相不是光靠脸当上的宰相啊。
宰相还是拥护朕上位的功臣啊。
算算那会儿宰相才二十出头,后生可畏啊。
但是这跟宰相是不是因为男女不分酒后乱性才被郡主打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朕真的好在意这个呀。
第十章
朕的好奇心并没有得到满足。
朕还没找着机会见缝插针地打探郡主到底为什么打宰相的内幕,外边进来一个人。
这人大白天地穿着漆黑的夜行衣,一言不发,进来对宰相单膝跪下,递上一个小纸条,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很好,虽然一句台词都没有,但造型和肢体语言已经告诉朕这人叫“探子”。
宰相看完探子送来的小纸条。
喜极而泣。
不不不,宰相并没有泣。
宰相只是大喜。
但宰相顶着鼻子上的纱布一只眼青一只眼肿嘴角还裂了一道豁。
宰相做这个大喜的表情和哭也差不多了。
宰相说:“陛下果然是天命所归,天意也向着陛下!陇西王不过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
宰相这么夸朕,朕甚是惭愧。
要说皓月,皇叔显然比朕皓月多了。
朕默默地想着皇叔的盛世美颜,颇感惆怅。
宰相一高兴,腰不疼了,背不酸了,腿也不抽筋了,把小纸条往袖子里一揣,径直从坐榻上跳了下来。
宰相一瘸一拐地招呼朕:“陛下请即刻起驾回宫,臣有一份大大的惊喜要送给陛下!”
宰相和朕一起回宫,七拐八弯带朕来到一处从未见过的破旧宫殿。
如果不是有宰相带路,朕绝对不会走到这地方来。
宫殿虽然破旧,但是很有生活气息。
围墙的红漆墙皮掉了一半又补上新的,不知是谁顺着补丁的轮廓画了两条Q版的龙。
墙角下种着一溜上一季的丝瓜豆角,枯萎的藤蔓沿着搭起的草绳爬到围墙顶上。
花圃里的花草早就拔光了,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密密麻麻地种上各类蔬菜,这个季节只剩几畦韭菜和大蒜还是绿的。
院中百年的大树得以存活,相邻两棵树之间都拉上绳子,晒满了各种陈旧的棉被衣物。
朕好像还听见哪里有隐约的鸡鸭叫声。
皇宫里忽然发现这么一处地方。
那画风就像走在CBD的高楼大厦间,一转弯拐进了隔壁城中村棚户区。
这里每间屋子看着都住了人,逼仄拥挤,廊前屋后还有不少私搭乱建的违章建筑。
朕跨进院子又拐回去看了一眼大门牌匾。
牌匾上的漆都掉光了。
朕只好问宰相:“这是什么地方?”
宰相说:“冷宫。”
这就是宰相给朕准备的大大的惊喜?逛冷宫?
话说这冷宫的画风也不太对啊。
冷宫难道不应该是阴森冷僻、死气沉沉、砖头缝隙里荒草丛生、墙角屋檐下挂着蜘蛛网,偶尔还有个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老宫女或失宠妃子跑来跑去喊着“陛下”吗?
这农家乐的style是怎么回事?
朕往两边破旧低矮的屋舍看去,正好这时有个女人开门出来。
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旧了,但是没有披头散发疯疯癫癫,而是打扮得整洁大方,发上簪一支木簪,手里捧一簸箩黄豆出来翻晒。
朕瞧她有点面熟,仔细搜索了一番记忆,大吃一惊:“褚贵妃?”
褚贵妃也看见了朕。
朕琢磨着冷宫妃子终于再见到皇帝,会不会扑上来抱住朕的大腿两眼泪汪汪?
朕小心戒备着以防被突然袭胸。
但是褚贵妃并没有扑上来。
褚贵妃不慌不忙地把簸箩里的黄豆放在门口太阳下晒着,然后才向朕款款地走过来。
朕好像还看见她微不可觉地翻了个白眼。
褚贵妃走到朕面前跪下说:“臣妾已经不是贵妃了。”
说得朕甚是愧疚。
褚贵妃比朕大一岁,是和皇后一起嫁进宫来的后宫骨灰级元老。
贵妃是四妃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可见朕当初还是很宠爱她的。
但是朕这种连十六岁的秀女都嫌太老、爱尝鲜的花心风流渣男,肯定专情不了多久。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褚贵妃经常劝诫朕勤政,忠言逆耳朕不爱听,一言不合就把她降为嫔,贬到冷宫里来了。
朕不但贬了褚贵妃,还贬了卫昭容蒋婕妤韩美人杨才人……
朕宠幸过又抛弃的妃子宫女实在太多了。
难怪冷宫里人气旺得都快住不下了。
朕把褚贵妃扶起来,指着那簸箩黄豆和花圃里的韭菜大蒜问:“这是怎么回事?”
褚贵妃淡淡地说:“冷宫里日常所供薪米有限,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原来朕不但喜新厌旧始乱终弃随便抛弃老婆。
朕还抠了吧唧地不给够赡养费!
朕简直渣得惊天动地无可救药啊!
朕色厉内荏地瞪向跟在朕身后的冷宫掌钥太监:“朕的妃子,在朕的皇宫里,竟要像农妇一样为生计所累吗?”
掌钥太监一脸“卧槽明明是你渣男苛待自己老婆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但朕是皇帝啊,他就算不满也只能忍着,跪下谢罪说:“陛下恕罪!奴婢怎敢怠慢各位娘娘,只是冷宫每月从尚食局领取的柴米用度有限,分到人头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