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未定》作者:时久
文案:
相恋十年的未婚夫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不甘心?那就改变这一切。
我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人,那又如何?
————
女主不是小白花,自带渣黑属性,还一不小心拿错了女配剧本。
轻度悬疑,本质还是谈恋爱。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未来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岚氲,岳凌霆 ┃ 配角:穆辽远,吕瑶,岳凌风,岳凌宙,周复生 ┃ 其它:
楔子
“转角”咖啡馆的老板娘最近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家开在犄角旮旯里名不见经传、生意惨淡、卖相普通的小咖啡馆,因为顾客在社交网络上分享晒单,连续撞上几次巧合,被传得玄乎玄乎的,居然跃升本地热点,成了网红咖啡馆。
忧的是让咖啡馆一举成名的这个话题,并不怎么吉利。
事情的开端是一位喜欢秀恩爱的小网红突然失恋了,发图伤春悲秋,粉丝认出照片里的街景:“这是金盛路小弄堂里的‘转角’咖啡馆吗?我前天也在那儿跟我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接着有人搜出一周内居然有好几个完全无关的人发过类似的失恋图文,地点都是“转角”咖啡馆,这事儿就变得玄学起来。还有人自曝不堪经历:“我中午刚在那儿买了两杯外带咖啡,到家就捉奸在床,气得我把咖啡直接泼狗男女身上了,二级烫伤,正在医院急救。”更有风水学、占星学、佛系道系的各路高人仔细分析严谨论证,就连咖啡馆所在小弄堂两头的金盛路和千矢巷,都被赋予了“前世今生”的特殊蕴意。据说只要心怀虔诚地穿过千矢巷,到“转角就分手”咖啡馆门口拜拜,过了这个柳暗花明的转角,再沿着金盛路一直走到街心花园的凤凰雕塑前,你的人生就会经历一次浴火重生的蜕变,彻底摆脱上一次失恋的阴影,迎接崭新光明的未来。
所以这段时间门口的客流量涨了不少,进来喝咖啡的却寥寥无几,毕竟谁也不愿意接受这份莫名的祥瑞。除了零星不明真相的过路散客,就靠附近研究所不信邪的科学家们的外卖订单支撑营业额。
老板娘坐在柜台里望着落地玻璃窗外拍照的游客,犹豫要不要对照网上风水大师的分析,把店面重新装修一下。
清脆的门铃应声而响,有人推门进来。
老板娘回过头,见是熟客,站起身来在柜台内招呼:“来啦。有一阵没见你了。”
客人是位年轻姑娘,二十四五岁年纪,在金盛路的高校研究所就读,好像学生命科学什么的。她很符合老板娘对科研人员的想象,衣着朴素,不施脂粉,斯文清秀,看着瘦瘦弱弱的,却有一种别样的精气神。她经常来买咖啡,不忙的时候就在店里坐一会儿,忙起来就外带或者直接点外卖。
不过今天,她似乎稍事打扮了一番。她有一头得天独厚、又黑又直的浓密长发,以往都是低调地扎起来,今天终于放下了,多了一分妩媚的韵味。
“去外地出差刚回来。”客人回头看向门外,“这是怎么了,忽然这么多人来旅游?”
“不是游客,都是本地人。”老板娘啼笑皆非地把咖啡馆走红的事告诉她,故作夸张道,“哎呀,你有没有男朋友?我们店的咖啡有毒,非单身人士不能喝。”
客人莞尔:“我信科学,不信这些。”
她脾气很好,虽然内向了一点话不多,但熟稔之后就很好相处,也不摆清高的架子讲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术语。老板娘偶尔问一些诸如“A型血的爸爸是不是生不出B型血的儿子”这种八卦问题,她也会深入浅出地耐心解释清楚。
“幸好你们搞科研的信科学,我还能靠外卖单子活下去。”老板娘从架子上拿起咖啡杯,“还是要纯黑?”
“嗯。再要一杯榛子摩卡,双份糖,都在这儿喝。”
老板娘噗嗤一笑:“摩卡还加双份糖,多齁啊,跟黑咖啡配着喝吗?”
“给男朋友点的,他口重嗜甜。”客人露出一丝羞涩中透着甜蜜的微笑,想了想又说,“不要纯黑了,来杯拿铁吧,不加糖。他总说黑咖啡看着就胃疼。”
老板娘看了看外头拍照的人群,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都有点信了:“你跟男朋友约在我这儿……见面?”
客人笑道:“真有那么神吗?我们俩在一起挺久了,下个月结婚。”
老板娘松了口气,问:“你还在念书吧?研究所允许学生结婚吗?”
客人说:“我前年就毕业了,留校任职。”
“看不出来,这么年轻。你脾气好又会因材施教,连我都能听懂,当老师再合适不过了!”说到前年,老板娘忽然想起一件事,喜孜孜地问,“新郎官是不是在我店里遇到的那个?”
“哪个?”
“就是前年夏天吧,跟你说上辈子肯定见过那个。”
老板娘对那位“上辈子”先生印象颇深,虽然这搭讪的方式老套了一点,但是敌不过人家长得帅呀。他往吧台前一坐,含情脉脉地盯着人家姑娘,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真让人觉得,缘分妙不可言。
连柜台里忙碌的老板娘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后来又见他们一起来过店里几次,“上辈子”先生貌似也在附近上班。他和姑娘年龄相仿,大约二十三四岁,在老板娘看来正是青春鲜活萌生爱情的年纪。
“哦,你说那个人呀……”客人回忆了起来,脸色略有些古怪,“当然不是,我那时候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很早就认识,在一起九年了。”
老板娘颇感惋惜:“居然不是他,当时觉得你们俩挺来电的……”这么说似乎不太好,她马上笑着改口:“那你跟新郎官是青梅竹马了,感情深厚知根知底,恭喜啦!”
客人露出甜蜜而羞涩的笑容,两只手交握,下意识地去摸左手戴的戒指。她的手生得很美,骨节纤瘦,白皙修长,指甲剪得很短但依旧十指纤纤。除了钻石婚戒,左手中指上还戴着一枚素圈银戒,两只戒指相抵,导致无名指和中指无法并拢,显得有些奇怪。
那枚银戒看着有些年头了,边缘发黑,布满划痕,与昂贵的钻石戒指并不相称,甚至不配这么美丽的手。
老板娘问:“怎么戴两个戒指?”随即了悟,“有特殊意义吧?”
“嗯,”客人似乎想起了往事,“刚在一起时买的对戒……算定情信物吧。”
咖啡煮好的时候,新郎官也到了。也是挺斯文挺秀气的年轻人,白白净净,戴一副细框眼镜。单从外表气质上来说,他俩应该是同一类人,职业和生活圈子恐怕也相近,应该是相配的。但老板娘用她自认过尽千帆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店里只有这一桌客人。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姑娘脊背挺直,双腿并拢内收,手放在膝盖上;小伙子腿长,他把单人沙发往后推了一点,靠紧椅背,腿也是并拢的,双手交握在身前,离桌子有一段距离。
僵硬而疏远的肢体语言。如果不是事先知晓,根本看不出来他俩在谈结婚喜事。附近上班的人来这里喝咖啡谈工作,同事之间未必都有他们拘谨。
老板娘想起刚从网上学到的一个新鲜词:CP感。
对,就是这个词,这两个人没有CP感。
连吃东西的口味都差这么多,一个黑咖啡什么都不加,一个加了榛子酱和可可,还要双份糖。
老板娘又想起那位“上辈子”先生来。她记得很清楚,他喜欢喝双倍浓缩,不加糖和奶,每次喝之前都会先向姑娘举杯,然后隔着袅袅氤氲的热气,掀起眼帘用让人脸红的眼神看你。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还能无动于衷,想必真的非常爱她男朋友吧?
客人背对柜台,从老板娘的角度只能看到未婚夫的脸。年轻人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睫毛纤长,像蝴蝶的翼。他表情严肃,语速很慢,说着说着,那黑色的翅膀渐渐低垂下去。
老板娘有种不详的预感。那是一个心虚躲闪的表情。
她在榛子摩卡的奶泡表面洒上可可粉,装盘送过去。年轻人似是鼓足了勇气,抬起眼睫:“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自己原先也不信的……就上周,和同事一起去酒吧……”
老板娘脚步一顿,咖啡洒到了托盘里,她被客人陡然露出的阴狠表情吓住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根本不相信这个文静和善的姑娘脸上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客人抚着左手的两枚戒指,冷冷地打断他:“她叫什么?”
年轻人沉默片刻,低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霍地站起身来,双手拍在面前的咖啡桌上,倾身向前,“我十六岁就跟你在一起,九年了,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喜帖都发出去了,你现在告诉我说你为了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礼拜、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要反悔退婚跟我分手?”
即使隔着一层玻璃,窗外的游客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不寻常气氛,或远或近地停下来围观。
邪了门儿了……老板娘心想。
面对如此尴尬的情景,年轻人反而镇定下来。他皱起眉,似乎想要反驳她,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抿唇不语。
“一见钟情,命中注定,听起来真是浪漫呢……呵!”客人冷笑道。她抠紧咖啡桌的边缘,愤怒和强忍让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扭曲。
“对不起,我从来不信什么命中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啦。
时代背景是架空的,国家地名都是虚构的,有幻想元素、黑科技,可能也许大概约莫203X年吧,日常生活和现在没有区别,请勿和现实对应。
女主不是啥好人,身心都不咋纯真,男主无法预告会剧透。总之这篇文很不纯洁,C控慎入。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楔子很重要,最好别跳过。
何岚氲是被铃声吵醒的。
门窗紧闭,窗帘低垂,一丝儿光线也不漏,辨不出外头的天色。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久未通风、二氧化碳浓度过高的气息,让她觉得有些眩晕气闷。眼皮发沉,两眼干涩肿痛,好像睡觉前大哭过一场似的。
一时间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她扶着脑袋在床上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待铃声停止又响起,才反应过来那是电话在响,而非闹钟。
何岚氲从床头的书堆里翻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大字:穆辽远。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太过遥远,无比熟悉,又疏远陌生。她已经有整整两年不曾和他联系过了,更不知道这通电话接通之后会面临什么。
她盯着那三个字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它自动挂断。
不一会儿有消息发过来:“有空回电。”
她翻开通讯记录,发现他们最近常有通话,但时间都很短,大多不超过三分钟,集中在晚上九十点钟左右,只有昨天的最长,有20分钟,时间也最晚。
所以,现实确实跟她经历过的不一样了。
她镇定下来,整理了一番思路和心绪,给他回电话。
“岚氲?”听筒里传来迟疑而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你是不是在忙,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她说,“刚睡醒。”
“我以为这个点你已经在办公室了,抱歉。你还好吧?”
何岚氲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零七分。“做了个噩梦,起晚了。”
“噩梦?没睡好吗?”
她试探说:“梦见你爱上了别人,劈腿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一滞顿:“……怎么会呢,我们已经订婚了。”
她以为自己听到这句话会欣喜若狂,然而心头涌起的却是淡淡的失望。两年过去了,他们居然还只是订婚状态。
人心果然贪得无厌,刚刚达成一个目标,马上就想要更多。
何岚氲起身,一边下床一边问:“你怎么忽然想到给我打电话?”
“昨天晚上你说的事儿,我仔细想过了。”
何岚氲不确定他指的什么事,沉默不语。
“电话里说不清,正好我这边的项目已经收尾了,接下来会有半个多月的假期。你这段时间忙不忙?要不……我去找你吧?”他略一迟疑,随即又补充,“我还没见识过传说中的曙风屿。”
何岚氲赤脚踩着地板走到窗边,双层真空玻璃和落地遮光窗帘隔出一个寂静幽闭的巢穴,连海浪声都几不可闻。陡然间拉开窗帘,一望无际的碧蓝海域携裹着朝晖扑面而来,通透辽阔,仿佛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亦能感觉到水汽清风拂面穿过发梢。绿树与白沙之间那栋形似海鸥振翅的奇丽建筑,就是她日常工作的地方。
曙风屿一如昨日般美丽。单从外部看去,它更像一座度假海岛,而不是寡头财团豪掷亿万铸就的研究基地。
她回过头,看向身后突然被晨光洒满的房间。独自一人居住的公寓,极简到可以称之为家徒四壁。四白落地,同色的入墙式衣柜乍看与墙壁浑然一体;家具除了一张床别无他物,床品自然也是纯白的;所有的杂物包括隔夜衣都收进柜子里,就连床头柜也是用一块搁板代替,上面整整齐齐堆着一摞睡前翻阅的书籍。
这是她的房间,空白单调到宛如不曾有人睡过一夜,与昨天并无二致,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都变了。
她分明还记得昨天晚上加班到十点多,回到公寓时已疲惫不堪,母亲打来电话告诉她穆辽远和吕瑶结婚了,那尖锐刺痛的恨意仿佛仍有余悸。然而一夜过去,那些已随着迷离的梦境一同消逝,不留丝毫痕迹。
她做到了,所谓的命中注定照样可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也可以修正,穆辽远没有爱上别人,他还是她的。
屋内唯一有些凌乱的是她刚刚睡过的床,被角翻起,光滑挺括的高支棉床单在她起身的位置拧起一个旋。
穆辽远曾经玩笑说,第一次半夜醒来看到她僵硬的睡容着实吓了一跳,探到鼻子底下有呼吸才放心。
她走过去单手把那个旋强行拉平,一如她消灭所有阻碍她的坎坷崎岖,然后突兀地开口:“辽远,我们结婚吧。”
这个提议显然让他措手不及:“结婚?你怎么突然……”
“我们已经订婚快四年了,该结婚了。”她一鼓作气地说下去,“你不是正好有半个月假期么,我也闲下来了,一起回家把事儿办了吧,下次又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凑到咱俩都有空。”
说完过了许久都不闻回应,久到她以为电话断线了:“辽远?”
他又沉默了片刻方回答,声音平稳:“你先别多想,后天我就休假了,过去找你,我们见了面再细说,好吗?”
他向来如此,不擅长拒绝。两个人的关系,总有一方要主动一些,这个角色也一直都是她在扮演,她习惯了。
恋爱,是她先表白的;订婚,是她向双方父母要求的;现在结婚由她来提,也没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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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楼与公寓只隔一条街,步行五分钟就到。何岚氲走进办公室时,正好九点差一分钟。这在别人是正常上班的点,但在她的助手小江看来就很不寻常了。
因为平时何岚氲都是早上七点就开始工作了,三个月来从未例外,包括节假日。
最初分到何岚氲手底下时,小江还颇受一同进来的新人们艳羡,因为她带的Prolein-II是全中心投入最大、最被看好、也最有技术含量的项目,当初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化妆品公司就是因为这项专利才被集团收购,破格在曙风屿占到一席之地做研发。
但很快他们就庆幸这等苦差事没有落到自己头上。何岚氲是个工作狂,每天早上七点准时上班,下班看心情,经常一直干到凌晨,十几个小时全泡在实验室里,跟各种化学试剂仪器数据打交道,小江作为助手也得尽量陪跑;她待同事下属也非常苛刻,动辄得咎,不光小江整天被她训斥,上司总监弄错一点小事也照喷不误,所以在公司里几乎没有关系好的朋友,用同事们私底下的话来说,“一副X生活不和谐的晚娘面孔”,也只有小江这种新来的受气包忍得了。
所以当小江把熬夜加早起赶出来的讲稿递给何岚氲,她只草草翻到一半就说“写得挺好,不用改了”还给她时,小江感觉到了第二处的不寻常。
她还从来没有交上去的东西不被何岚氲挑刺的经历。
接着又发生了第三处,稿子还给她后,何岚氲问了一句:“这是干什么的?”
小江小心地觑着她:“总部派人下来接手王总的工作,特地点名要听Prolein-Ⅱ的技术报告,您忘啦?”
何岚氲思索了片刻,敷衍道:“这几天忙晕头了。王总真的要走?这么突然,我以为只是流言而已。”
小江觉得今天她好似换了一个人。以往的何岚氲绝不会上班晚到、步履悠闲、囫囵了事、甚至忘记这么重要的行程,半个月前细枝末节的小试验她都会记得准时去检查结果,更不会为自己找借口辩解,还和颜悦色地跟下属聊上司的八卦。
王总是研发中心的主管,技术过硬为人和蔼,还是有一些威望的。小江压低声音说:“大家都说王总是得罪了上头被排挤走的,还空降关系户,那些富二代公子哥儿懂技术吗?”
“关系户?”
小姑娘还挺会推理:“子公司的技术主管,为什么要从总部空降?邮件里写的Mr. Yue,姓岳,不是关系户吗?”
凌岳集团是姓岳的,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但刚来三个月的小江所不知道的是,总部被称为Mr. Yue的人,其实并不多。
已经退居二线颐养天年的老爷子岳孝贤算一个,现今的掌门人岳凌宙算一个,除此之外还有他的两个哥哥,公众所知甚少。
“岳凌风?”
“邮件里没说全名,”善于推理的小江从这个名字里听出了门道,“他是大老板的……?不会吧,我们有这么受重视吗?”
岳孝贤的长子岳凌风,在外人眼里是豪门中的异类、神秘的科学怪人。虽然很少参与集团事务,但传闻曙风屿由他一手创办兴建,如今也是其幕后实际上的掌控者。他可不是什么不懂技术的公子哥儿、关系户,相反,他比这里的所有人可能都更懂。
一个小小的化妆品专利技术,不应该会吸引他的注意,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何岚氲不动声色,问:“我们的报告安排在今天下午三点?”
“对,王总讲完了就是我们。”
“讲稿电子版发我一份。这段时间你记录的纸质数据也都拿过来给我,全部,一张纸都不要漏。”
她又恢复了小江所熟悉的那种状态,简短利索的祈使句,行色匆匆的脚步,沉郁凝重的脸色,浑身散发着随时随地面临deadline的压力紧迫感。
有些实验不方便带电子设备进去,所以相当一部分原始数据都是用纸笔记录的。重要的前期小江已经整理好给何岚氲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零碎草稿堆在小江自己的工位底下,塞了一纸箱。
小江不太懂那些她都不想整理、记疵了或者实验失败了的草稿纸有什么用。不过她说要全部,那就是全部,不要质疑。
何岚氲的办公室在公共办公区角落,以玻璃隔断和其他人隔开。小江捧着纸箱进去时,三面的百叶帘都落下了,只有最远靠窗的那面还敞着。何岚氲盯着屏幕没抬头:“就放台面上吧,帮我把窗帘拉上。”
办公室里机器嗡嗡作响。小江走到她另一边去拉窗帘,才发现是碎纸机的声音,连续不断,听着似乎粉碎了不少文件。何岚氲很重视数据存档,连小江记错了的都不让她扔,碎纸机几乎没有用过。
小江留了个心眼,出去关上门,从百叶帘的缝隙朝里看了一眼,正看到何岚氲把她那箱草稿拿出来,一沓一沓地塞进碎纸机里。
她在干吗?
小江狐疑地回到座位上,过了十几分钟,何岚氲打来内线电话:“我刚刚更新了数据库,你那边同步一下。”
“哦。”小江依言登录更新,屏幕上飞快地闪过一行一行的信息,刷了几十屏才停下,最后一行显示:67 files updated, 8034 files deleted.
小江以为自己误操作了,连忙回退版本。
服务器冲突,无法回退。
这下小江确定无疑了——何岚氲在销毁数据。
第2章
何岚氲被同事们背后诟病的缺点,除了苛刻、孤僻、不好相处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她非常喜欢藏私。Prolein-II的核心技术几乎被她一个人独揽垄断,连王总都插不了手。
不过她有这个底气。当初集团因为Prolein一代专利收购了这家公司,原始团队成员套现之后便集体出走另起炉灶了,留下一堆冗杂混乱错漏百出的文档资料。何岚氲就在此时从高校研究所跳槽出来加入,一个人挑起这个项目,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将一代的效果上限提高了5倍,并在动物试验中验证成功。说她是全公司对Prolein最了解、甚至唯一吃透这项技术的人也不为过。
小江刚来三个月,还没接触到核心技术,但她觉得何岚氲并不是那种妒贤嫉能、害怕被别人超过的人,反而是她自己经常嫌弃自己太笨、何岚氲教的东西太多太快都来不及消化。
午餐时间一起出门时,她就悄悄问了一嘴:“何姐,我down下来的数据怎么少了很多文件,是不是服务器上的版本出错了?”
何岚氲依然是淡漠无波的表情,并没有被人识破的慌张:“有个关键数据数量级记错了,这个月的结果全部作废。”
小江立刻紧张起来:“不是我又记错了吧?一个月白干,那多……”
她刚来没多久就犯过类似的错误,把一组数据记高了一个数量级,被何岚氲冷脸嘲讽:“一下提高100倍效果,这不是抗衰老,是直接青春永驻了。”
小江也不明白一向严谨细心的自己怎么会手滑把这么重要的数据记错,偶尔笔误记错一个也就罢了,还错了一整组。但如果按照她的记录计算,Prolein-II能将细胞衰老更新周期延长60倍,那就真成划时代的青春永驻仙丹了。
那次实验的编号是M2407,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是4月7号,她入职整一个月。即使降低一个数量级,那次结果也是很突出的,比稳定均值高出一倍。
可惜后来实验中再也没能重现。
何岚氲说:“不关你的事,是我的失误,已经把错误结果清理了,下周重做。实验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小江松了口气,发现走在前面的同事们忽然停了下来,堵在走廊里。她从人缝里朝外一看,原来是王总正好领着一群人从会议室出来,下属们给他让路。
她眼睛一亮,扶着墙伸长脖子越过前排同事的头顶往外瞄。中间那个被王总客气陪着的西装男人,就是何姐说的岳凌风?长得不错嘛,看着还挺年轻。
小江当然去搜索打听了,岳凌风确实是大老板的兄弟,同父同母嫡亲的,医学出身的生物科学家,目前还单身。八卦里说他脾气古怪,标志性特点是白大褂不离身,这不穿西装也挺帅的,笑起来如沐春风,不像古怪科学家的样子。
要说脾气古怪的科学家,应该是何姐这样的吧?
小江回头去看何岚氲,发现她脸色沉了下来,忽然说:“我们走楼梯。”
“等王总他们先走就好了,好几部电梯呢……”小江没说完,何岚氲已经转身往楼梯口走了,她只得也跟上。
何岚氲走得又快又急,边走边说:“下午的报告,你代我去讲。”
“啊?我、我怎么行……”
“讲稿都是你写的,有什么不行。这些高管不懂技术,不用讲太深。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不舒服请假了。”
小江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为什……”
背后忽然传来王总的声音:“小何,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