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上次哥哥给我订了几身旗袍放哪儿了?”
“挂在那个衣柜里了。”
白秀珠走过去一看,最后还是挑了一身穿上,又嫌首饰累赘,只用珠花发卡就头发盘起来,挂了两串宝蓝的水滴玛瑙耳饰,然后走了出去。
阿月方才已经通知好了司机这边,一路往西直门外去。
她在接近的地方下了车,却让司机先走,自己今天大概会玩很久,回来的时候再叫人来接。
三月之尾,四月之初,正是赏景的高峰时节,每当这个时候,北京西直门、香山和八大处的去路便是热闹得很,现下就算是白秀珠来得很早,却也发现路上有了很多人,她这一身旗袍打扮本来就算不上是富丽,很是低调,所以在这一群穿红着绿游春的男女老少中间倒也不觉得多打眼。
老城墙根下头,这西直门又称是“水门”,她走过去,就见门墙里头站着一个人,穿着不算很厚的浅灰色呢子大衣,双手揣进兜里,里面是衬衫加着黑色的西服小褂,就斜倚着墙根,站在那刚刚抽了芽正在疯涨的柳树旁边,正看着那枝上的嫩芽,眼帘低垂一点,整个面目都像是沾上了水墨的韵味。
他就那样淡淡地抬了一下头,眼光流转,尽日里头的天光就照进了他的眼底,散落成一片细碎的涟漪,他似乎是很无意识地自然勾了一下唇唇,含着笑意喊道:“秀珠小姐……”
白秀珠走过来,绕过那柳树,白色的高跟鞋,紫色底子的旗袍上盘绣着的是白色的大牡丹,牡丹虽俗,不过贵气却是天成的,白色的牡丹和紫色的底子自然将那几分俗气去了个干干净净,她披了银鼠毛的坎肩,雪白的手臂露出来,手里提着手袋,十指的指甲上干干净净的,不像是乌二小姐他们那一群一样涂着浓艳的蔻丹。
“浩然老师来得太早了。”
他们二人之间昨日是没有约定时间的,当时两个人谁也没有说,可是都大早上的就来了,白秀珠以为自己算是早的,没有想到李浩然更早了。
李浩然看着白秀珠这一身衣服,忍不住道:“太素净了。”
“如果我每次猜错的话,我们是去游颐和园,我穿着洋装去,似乎是不大好的,况且我穿那么富丽干什么?相亲吗?”说道后面,白秀珠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李浩然也笑了,不过“相亲”这个词,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转身,向着外面走去,出了北京西直门就可以到颐和园,万寿山现在已经是被一层绿给盖住,昆明湖也已经碧波荡漾,正是游览的好时节。
沿途有拉车的在揽客,李浩然随意叫住一辆,跟白秀珠上去了,笑说道:“以前秀珠小姐怕是很少体验这种平民的交通工具吧?”
白秀珠摇头:“以前也是坐过的,只不过去参加小姐太太们的聚会的时候只能坐车。”
车夫将他们载到宫门口,白秀珠在李浩然的搀扶下下了车,进了宫门,很快就看到了占地面积最大的昆明湖,十七孔桥横卧在湖上,白秀珠以前来过这里,次数多了也就没觉得精致有多精奇,现在看着竟然也觉得无趣。
李浩然见到她虽没表现出来,却也是兴致缺缺,像是已经见惯了一样,不免好奇:“秀珠小姐以前常来这里吗?”
“来过几次,不过时节都差不多,那些小姐太太们还拉着游湖,我看得最多的不是精致,我喜欢看这些来游湖的人。”
许许多多的人,在白秀珠说话的时候就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因为是从不同的宫门进来的,所以方向也不一样,白秀珠的目光很淡,看着自己的身边,无数的过客从她的旁边走过去。
迎面过来了一群女学生,有几个穿着仁义女高的校服,白秀珠是认得的,她一皱眉,扭头看李浩然,也见着他一挑眉,似乎还有些惊讶。
那群女学生嬉闹着过来,乍看见李浩然竟然停下了脚步,“李老师好。”
其中一个女学生鞠躬行礼,后面的人面面相觑,觉得很奇怪,不过那女学生既然已经行礼,那她们跟着做总是没错的。
“李老师好。”
“是冷清秋同学啊,来得很早,很巧。”
李浩然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以前教过的学生,他对这个冷清秋有印象,因为欧阳于坚曾经数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女学生,说是很有才学,而且整个人很聪灵,是个好苗子,他在没有离开仁义女高之前也与冷清秋有过几面之缘,倒也觉得欧阳于坚这话没说错,冷清秋的确是很聪慧懂礼貌的人。
冷清秋,这个名字,让白秀珠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她掐了自己的手指一下,才控制住自己目光,让整个眼眸沉静,只不过因为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所以只好面无表情。
她们这群女学生看到李浩然,自然也看到了白秀珠,惊于她美貌与气质的同时,也开始暗暗猜测她与李浩然的关系,这个时节相约游湖,还是一男一女,不由得就要让人往那方面想了。
今日的冷清秋还是被同学拉来的,她今年就是高三了,不过此刻是挽着如意双髻,头发里盘着鹅黄色的绒绳,穿着青绿色的衣裙,细条白辫地扑了滚边,脖子上缠着西湖水色的蒙头纱巾,整个人都似出水的芙蓉,清丽养眼。
百合么……
白秀珠伸手顺了顺自己被风吹起来的头发,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她没说话,自然也没人敢问她什么。
那边冷清秋一行人见过了李浩然,便都又嘻哈着走了。
李浩然站定,忽然眼含戏谑地扭头看她:“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便问过我,冷清秋的事情。那个刚刚跟我打招呼的便是了,你怎的没点反应?”
白秀珠原本是看着前方的,闻言,斜过眼来,勾唇:“我为什么要问?”
“我只是好奇,我以为你会问的。”李浩然忽然觉得有趣起来,白秀珠眼下这副姿态,似乎颇具有攻击性。
白秀珠转身,微微仰头看着他,面上是一个完美的笑容:“浩然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心跳忽然之间漏掉了一拍。
浩然。
他强迫自己不露出半分异样,接道:“不是善人,大约是个恶人。”
白秀珠又笑了,她提着手袋,伸手拢了一下坎肩,往前走了三步,又停下来,对着身后的李浩然道:“浩然老师,你说得很对。”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多少姑娘看过原书,这个情节才走到第一章……金燕西和冷清秋第一次见面是在颐和园O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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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钢琴老师


善恶,好坏,黑白,在白秀珠看来都是混沌的。
她现在不过是看上去还没干什么坏事,不过谁知道以后呢?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善还是恶,李浩然却那么肯定地说了,她都觉得很好奇。
白秀珠转身,又继续往前走,沿途的花都抽出了花苞,她问他:“我们今天的行程是怎样的?”
“我看你对颐和园的兴趣也不大,转转也便走吧,好歹也是春光满湖,只可惜了——香山此刻还不是赏叶的好时节。”李浩然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可惜。
白秀珠倒好奇起来,“你很喜欢香山的红叶?”
“漫山红遍,看上去很好。”李浩然没直说。
“说起来,刚刚她们喊你李老师,真是难听死了。”白秀珠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跟他并肩走着,嘴下却没留情。
“所以秀珠小姐觉得,她们应该怎么喊呢?”李浩然的手还揣在大衣的衣兜里,意态闲散,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凉凉的意味,就像是迎面从湖上吹过来的风,虽然已经是初春,可还带着微冷的气息,然而这微冷之间又带着克制,不至于使得整个人的语气都冻结起来。那种似冷非冷,似暖非暖的感觉,让人迷惑又迷醉。
白秀珠的那种感觉再次加深了,李浩然就是一个让自己捉摸不透的男人,这是很危险的,就像是一场游戏,然而他跟她都无法把握节奏,只能不断地试探,你退我进,或者你进我退。
他这话看似问得很正常,可是白秀珠却感觉得出那丝不寻常。
是她之前的话,给了李浩然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不过她心念一转,却笑道:“我忘了,现在浩然老师已经不是仁义女高的老师了,她们怎么叫你,那是她们的自由。像秀珠这样能够喊浩然老师的,大约是很少吧?”
不是很少,是根本没有。
李浩然听着她喊回了“浩然老师”,对比着之前那简单的“浩然”两个字,真觉得不是滋味,可是这感觉太复杂,他无法言说,只能将之深深隐藏。“我现在,也不是秀珠小姐的老师。”
白秀珠走到了桥上,汉白玉的扶手被风雨侵蚀过,现在还没有整修过,显得有些破落,她手放上去,紫白的旗袍一脚被撩起来,修长笔直的小腿露出来,很显纤瘦。经过改良之后的旗袍,穿着就很显身材了。
她手指摸着桥栏,站住了,看着远处的回廊,万寿山昆明湖互为前后景,真让人有一种到了西湖的错觉,这里本来就是仿着杭州西湖修建的,又因为融入了苏州园林的技巧和韵味儿,所以格外精致,有几分匠心独运的美。
她食指压了压自己的眼角,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浩然老师莫要诳我,你虽不是出家人,但好歹是为人师表,乱说话可不好。”
李浩然终于隐约觉察出一些什么了,“秀珠小姐,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我哪里能够知道什么?我既没有去查浩然老师的身份背景,也没有去查你的朋友杜九爷的身份和背景,乃至于他到北京的目的和回上海的真正原因,我只是知道了一点而已——浩然老师,化名一点也不好玩。”白秀珠说得是漫不经心,可是这一字一句却偏偏都涉及到极为重要的问题,可她都是轻轻地提到,然后揭过,再提到,再揭过……
李浩然想起昨天,白秀珠和杜九,他摇头,也站在白秀珠的身边,转身对着昆明湖,看着对面苍绿的万寿山,还有不远处的小岛,湖光山色,当真美不胜收。
“杜九的事情,告一段落,至于我,不过也就是一穷二白的平头百姓,化名什么的,秀珠小姐何不说明了?浩然的化名,不少。”
什么人才会频繁使用化名?
其实李浩然在说话的时候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信息,不过这些都是有意的,白秀珠相信他还没那么傻,李浩然看上去是翩翩君子,事实上,大约是伪装得很好的狐狸,她想起那个已经乘船走了的杜九,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上海,杜九很明显是心机深沉,是个会耍手段的,不过他跟李浩然说话的时候,总是略微处于下风。
如果说杜九擅使阴谋,那么李浩然大约就是阳谋,一如此刻。
白秀珠只好将话都挑明了:“木子铮。”
李浩然一下就笑了:“你果然猜出来了。”
白秀珠淡然道:“我以为你会用‘竟然’。”
“木子铮,这个名字也不过是我随便想的。”李浩然摇摇头。
白秀珠把话接过来:“你还是我的老师,不过以后在人前就要喊‘子铮老师’,我竟然是没有想到,浩然老师多才多艺,明明是个大忙人,竟然还有时间化名来白公馆应聘钢琴教师。”
木子铮,“木子”为“李”,“铮”谐音“正”,浩然者正气也。
“是啊,我就是那个被秀珠小姐冷落了许久,爽约多次,还没有动笔编排白公馆是非的钢琴老师。”李浩然似乎不介意白秀珠话中含着的讽刺,反而笑眯了眼睛,看着远山。
他眼底,尽是山水之色,一派悠闲。
春光里头,似乎这样的姿态,才是最适合赏景的。
李浩然的钢琴吗?
国文,钢琴,新诗……他还会什么?
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以及他背后从事的一些活动……
白秀珠忽然觉得,他就是一个谜。
作者有话要说:大半夜像鬼一样爬起来更新……下章再继续……躺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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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高兴


最终还是从颐和园离开了,在饭馆里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白秀珠和李浩然之间的交锋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各自都很识趣地停止了。
他们从昆明湖一路行去,经过了十七孔桥,又往别的地方走,从宫门那边出来了,却又要向着护国寺去。
踏春的人们出来了,去护国寺上香的人也不少,白秀珠跟李浩然两人坐在楼上靠窗的位置上,雕花的栏杆被小二擦得干干净净,白秀珠端着茶水,眼神游移,从街上那簪花的人们身上略过。
李浩然问道:“在看什么?”
“看花。”白秀珠笑了一下,回头看他。
“花?”那些人簪着的小花吗?
其实大多都还是含苞待放的花蕾,半开着的菡萏,就已经被急于赏春的人们折了下来,插在了鬓间招摇。
“一花一世界,花中窥人吗?”李浩然忽然想起了佛家的一句偈语,是很有名的僧人说的,不过他竟然记不起是谁了。
这些是禅学的范畴了,白秀珠以前没少去那些寺庙,陪着些无趣的老爷太太小姐们,听着那些看似淡然的僧人们重复着一些听上去很枯燥单调的话,即便是佛钟青灯也不能让她有任何的动容,可是李浩然这句浅淡的话,竟然让她有些怅惘起来。
她看着李浩然,忽然问道:“浩然老师,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花中窥人,你愿窥何花,又欲窥何人呢?”
这话问得过于尖锐,甚至有些单刀直入。
李浩然在抬眸的瞬间,竟然错以为她眼底有过一片雪亮的刀光,不过转而便证明是自己的错觉了,因为那雪亮的光转眼就冰消雪融,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秀珠眼底还是那样淡静的一泊湖水。
不过他能够猜想到,白秀珠这淡静的躯壳之下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那些真实的东西,也许并不像她外表这般光鲜亮丽。
然而他就是为这样的白秀珠而着迷。
对了,不知不觉就表露了自己的心迹,竟然是着迷。
他手指转着茶杯,摇头不语。
白秀珠笑他:“这个时候了,浩然老师竟然也卖起了关子,没意思。”
李浩然原本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闻言却是抬眼,抿着嘴唇,看了她一眼,“有愿窥之花,也有欲窥之人,不过那人太聪颖,我怕还没来得及窥探,就已经被她发现,索性还是不要去窥探,就这样静静地等待好了。”
“我想起一句话来,叫等待花开,是吗?”大约是新诗里的吧?白秀珠近来看的书太杂,自己也不记得是哪里看来的了。
李浩然也觉得熟悉,不过新诗之中很多所谓的“典故”都是找不到出处了的,大家都在用的一些意象,最后也就混淆了。他只是点头:“如果会开的话。”
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白秀珠回想起这段对话,竟然笑出声来。
“我们两个,就像是神经病。”
于是李浩然回想,也觉得如此,顿时也笑:“的确。”
“哪儿有人跟我们一样说自己的。”白秀珠看着有卖花的姑娘上来,眼神便随着她的花篮转了。
李浩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冒出来一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昨夜可没春雨。”白秀珠放下了茶杯。
李浩然叫过了那卖花的姑娘,挑了一支递给白秀珠,“看上去还不错。”
没有任何暧昧的话,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似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合该如此。
她接过那杏花一嗅,又一笑:“大半都是没开的。”
花枝上缠着些菡萏的花苞,跟冬天的腊梅一样卷曲着没开,怕是要等过几日春风春雨下来了,才能暖融融地开起来吧?
吃饭的时候将那一枝花靠在旁边,叫了老北京的一些特色菜,出来的时候还是乘着车走的,在大半个北京城来回地走,还是到了护国寺。
进香的人有些多,顺着台阶往上,竟然能够隐约地看见上面冒出来的青烟。
白秀珠下了车,跟李浩然走在大道上,有马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白秀珠手里执着那一枝杏花,回头一看,竟然看到后面的马车上载过来一群女学生,顿时觉得有趣。
“瞧,你那群女学生又来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白秀珠这话带着几分戏谑意味,李浩然听得心中一动,抬眸,回看。
他的注意力却跟白秀珠不一样,“似乎还有熟人呢,不过不是我的熟人,而是秀珠小姐你的,那不是金家的小七爷么?”
手里拿着鞭子,穿着白衬衣黑小褂,马裤绑腿儿扎靴,看那样子真是风华少年,意气正盛,鲜衣怒马,不是这京城中排得上号儿的公子哥儿金燕西又是谁?
白秀珠跟李浩然是挨着边站的,两路边还有垂柳,他两人的身形倒是还不显眼。
白秀珠闻言皱了皱眉,看着金燕西那边,“还真是巧了。”
出来游春也能遇上他,上辈子却是怎么也遇不到一起的,有缘无分,大约说的就是她跟金燕西了,这辈子不强求,不想来的倒是都来的,可惜她已经决定要离金燕西远远的了。
“外面盛传,金白两家的联姻,秀珠小姐跟金七爷之间的婚事,听说是板上钉钉的。”
李浩然也不知道心下是什么滋味,想到什么也就说出来了。
白秀珠却一下笑了,她站在他身边,坎肩下雪白的手臂很自然地伸出来挽住他的手臂,淡淡道:“我听出来了,你不高兴。”
她的主动接近让李浩然觉得很不舒服——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危险。
白秀珠侧头看他,他回视。
这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得出来了,白秀珠眼底似乎是一片的清澈,可是却像是蓝天,眼眸底下有一片云,却留下了淡淡的云翳,阴郁着,化不开。
这才是危险的来源。
李浩然脸上的笑意淡了,却没有推开她,或者说舍不得推开,这种危险之中的迷醉,他单纯地勾唇:“秀珠小姐敏锐过头,听说愚蠢的女人更漂亮。”
“那我宁愿丑陋。”白秀珠想也不想就接道。
李浩然没说话了,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白秀珠跟他对视一会儿,却很自然地撤开了目光。
她转过头,落下来的头发被微冷的春风吹起来,扫落在了李浩然的颈上,她伸手归拢青丝,眼神却向着不远处,那越来越近的马车和一边骑马的金燕西。
马车和马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金燕西看着坐在车上的冷清秋,惊慌之下竟然掉了马鞭子。
白秀珠以前倒是不知道有过这回事,看到一边的金荣,她大概猜到了这是哪出戏,这不就是后来他们告诉她的所谓“一见钟情”吗?
她在旁边看了一阵,自己曾经心仪的少年有些发窘,冷清秋只是好奇地看着,那姿态的确是清丽。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招人喜欢?
白秀珠暗叹了一声,向着前面走去,李浩然却因为被她挽着手,很自动地跟上了。
他忽然就意识到了几分不寻常,外面盛传白秀珠和金燕西有婚约,至少都是大家默认了的,金白两家的交情也是不浅,可是白秀珠此刻却挽着自己的手去见自己的“未婚夫”,这未免也太奇怪……
而且,这其中的意思,可就很值得怀疑了。
白秀珠唇边的笑意加深,走过去,看到金燕西的贴身仆人金荣正要走上去给金燕西捡马鞭,她上前一步,拉住了金荣,自己终于是轻轻地放开了李浩然,走到金燕西的身前,然后敛住了身上的坎肩,另一手却伸去捡起了地上的马鞭子,这马鞭子她认得,似乎是金燕西心爱之物,难怪是踌躇犹豫了这么久,金家的小少爷,不至于连条马鞭子也稀罕。
金燕西乍见她却是吃了一惊,“秀珠?”
白秀珠甩着那条马鞭子,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他,又回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马车里的冷清秋,之前冷清秋是见过白秀珠的,这个时候李浩然也站在很近的地方,她一眼便见着了,可是人在车上也不知道该怎样行礼,只给李浩然见了礼,对着白秀珠倒有些尴尬。
白秀珠看冷清秋的时候倒是很仔细的,她看着这个被大太太夸成是知书达理、温文婉庄的女子,日后她还会嫁入金家,成为金燕西的太太,她曾经施展自己那些低劣的手段构陷于她,然而让金燕西和冷清秋的婚姻走向灭亡的,却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互不妥协。
也许对冷清秋来说,金燕西的爱情就像是一场欺骗。
只可惜,对于上一世的白秀珠来说,哪怕是欺骗,她也是愿意。
不过,都是过去。
白秀珠主动跟冷清秋打招呼:“是冷清秋小姐吧?我曾经也读过仁义女高,叫白秀珠,跟浩然老师算是朋友。”
她提到李浩然,金燕西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少年的脸庞已经逐渐地成熟,不复当年的青涩,那抬眉举目之间已经有了让万千少女为之迷醉的丰神俊朗,他只是抬眼,看向了李浩然。
李浩然站在柳荫下,淡定地回视。
他忽然感觉出来了,白秀珠的用意。
她只是借着自己告诉金燕西,她不喜欢他。
然而李浩然现在感觉到的是——金燕西对白秀珠的感情,那是一种介于爱与情之间的感情,说不上是爱,也说不上是情,说是爱情就更加牵强了,那是一种年少无知的占有欲。
李浩然的目光淡淡地转开,看着跟冷清秋对话的白秀珠。
冷清秋看着白秀珠,很有礼貌地回了白秀珠一句:“白小姐,你好。”
白秀珠漫不经心,就算是站在下面,身上也带着几分洗不去的贵气,她始终是大家闺秀,而非冷清秋这种小家碧玉,从小生存的环境决定了她为人处事的风格。
她笑道:“冷小姐不要介意,燕西若有冒犯你的地方,只管用这鞭子抽他,他不过是少年意气。”
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金燕西那是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这车里看了许久,不管怎么说都是失礼的。
白秀珠这样,金燕西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了,牵着缰绳,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看了看白秀珠,又看向了冷清秋。他没有想到,白秀珠会跟李浩然在一起,刚才他们似乎是挽着手过来的……而白秀珠,竟然是认识冷清秋的。
冷清秋矜持地摇了摇头,却是对金燕西避之不及。
白秀珠不再说话,转身将鞭子抽了抽,辫梢落在地上,一声尖锐的轻响,她唇边笑弧扩大,然后将鞭子递给马上的金燕西:“下次拿好了,踏春也早点回去,别四处惹事儿,我怕金伯伯会抽你的。”
金艳秀没好气地接过了鞭子,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像是哼了一声,扬鞭策马,一下就跑远了,后面金家跟着的四匹马立刻追上去。
白秀珠走回李浩然的身边,一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觉得有趣:“你又不高兴了。”
李浩然将她手中的那枝杏花抽过来,也笑:“对。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更新党默默路过……弱弱地求个留言可以咩?还在爬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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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暗话


白秀珠看着李浩然,李浩然半低着头,却抬了眼看她,这样的动作带着矛盾,可是却让他的眸光一下变得柔和暗昧。
他手里掐着那枝杏花,轻嗅了一下,淡淡地没有再说话。
就是在那样的一个瞬间,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幅画。
这样的动作,当真是极尽了文人的风雅。
她看他,他也看她。
“我们还走吗?”这一天的约会,似乎才进行了一半。
细碎的温暖日光,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竟然有隐约透亮着光的感觉。
李浩然握着花枝,艳红色花蕾像是沾在他的袖子上,“走。”
谁也没有再说之前的那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