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知道景老爷子不紧不慢地擦了擦烟杆子,抽了口烟,在桌上敲了三下,笑道:“过奖了,我李景一教儿子,跟你姓刘的可没多大关系,你若是要吃这酒席就给我好好坐在那里,不吃的话——”

他终于抬起了眼皮子,扫了挺着腰板儿撑在那里的刘川一眼,“就留到棺材里再吃吧。”

所有人为这句话的意思颤抖了一下,就是白秀珠的手指也抖了一下,却被李浩然反手握住,他转过身,牵着她的手,轻笑道:“抱歉,在结婚的日子还出现这种渣滓,破坏了婚礼……”

白秀珠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却不想旁边又是一阵掌声:“哟,小俩口还真是情深义重,啧啧,这还没过门儿呢就开始卿卿我我了。哼,老子叫刘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今天老子就是来捣乱的,有种你们李家,现在就把我给杀了,不然这婚,你们结不成!”

李浩然掩住了自己眉目之中的杀气,周围的人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金燕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冷清秋的身边护住她,其余白公馆这边跟过来的人也是吓得瑟瑟发抖,反观李宅这边的宾客和白秀珠认识的那一帮老板,只是皱眉看着刘川。

白秀珠最近也算是知道了四九城这边的势力划分,四尊是最大的四个势力,李刘章郑,以李家为首,称为“木”,刘家则为“文”,章家为“立”,郑家为“关”,都是道上的切口话,李浩然曾化名木子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刘川身为一个势力的头顶,竟然在这种场合闹事,看上去还有恃恃无恐,不得不说是有些活腻味了。可是反过来一想,这人背后如果没人撑腰,什么人敢在白公馆和李家的婚事上闹?

白秀珠能想到的,李家父子二人肯定也能想到。

外面已经冲进来一般穿马褂的打手,景老爷子直接一挥手,“把刘老板给我请出去,白公馆和李家之间的婚事容不得打断。”

这个时候刘川是坐在了没有倒的一张桌子旁边,一听他说话,顿时就把那手往怀里一摸,竟然直接掏了一只驳壳手枪出来,压在桌上,“今天这酒席,我还真吃定了!”

手枪压在桌上的声音很响,甚至将有些胆小的女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而白秀珠还是站在那里,心下恍然,表情却很平静。

一群人立刻站了起来,站在刘川的身边,卫护着他,大约是他带来的手下。

那边一名戴眼镜的老头子咳嗽了几声,劝道:“刘老板还是和气生财吧,我们都是道上的,没必要闹得这么僵,输人不输阵……”

“哈,章老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李景一敢容忍自己的儿子跟政府的人勾搭到一起,今天就要有承受大伙儿怒火的代价,之前我们商量的时候不也是说了一起的吗?今儿怎么就我刘川一个人发难,你们三个是龟孙子熊了吗?!”

刘川这话恍如是石破天惊,让白秀珠一下难受起来,她未曾想过这其中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隐情,她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浩然,却觉得凄凄惶惶,又回头看景老爷子,这父子俩却都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原本就是另外三家联合起来要为难李家的,这事情本来就很难办。

一个女人,一生大约就这一场婚礼,她这一场期待已久的婚礼,竟然是生出了这样的乱子。

“原来是我李景一眼瞎了,竟然不知道你章为本也会跟他们合起来对付我。”李景一叹了一声,却是满脸的凄凉,“你们哪里是容不下我李家跟白公馆的亲事,分明是你们对我李家早有戒心,这道上哪里来的什么黑黑白白,全是看得见的利益,你们提条件吧——”

“不必说得像是施舍我们一样,我们自己会拿。”

坐在另一边的独眼笑了一声,却阴险极了。

这个时候一名青衫中年人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在李景一的耳边说了话,李景一眼神一闪,却笑了一声:“好啊,你们干得漂亮,三家联合起来在今天吃我李家的盘口,却要看是不是能吃得下。”

“外面的事情我们不管,只是这个时候,不如就让我们在堂上较个高下出来!”

独眼一挥手,“道上的事儿,未免殃及无辜,与此无关的人都退开去,我数三声,再不离席,一会儿伤到谁了我可不管——”

“三、二、一!”

刷拉拉如退潮一般,整个堂中的人推开门都涌了出去,惊吓极了,宾客们都是满脸的惊慌失措,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金燕西看了白秀珠一眼,最后还是拉着冷清秋走了,只是他出去了,回头看的时候,白秀珠却还站在堂中。

李浩然见她不走,竟然是一声苦笑,“你走吧,这边乱了。”

他是真怕一会儿刀剑无眼伤了她,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有自己母亲的悲剧在,李浩然不想她出事。

他纯粹的黑眸就那样望着她,却让白秀珠心中揪痛,“我不走,明明是我们的婚礼……”

“小俩口别磨磨唧唧了,反正现在也走不了了,就留在这里。”那戴眼镜的章为本哼了一声,却又扭头对李景一说道,“我们还是老规矩,不动枪,先来谈谈地盘的划分吧。”

如今是三家联合起来对付李家,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就算李家原来是龙头,也架不住三家一起来对付他们。

“二十年前,我李家遭遇大变,爱妻非艳死于非命,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儿成婚,却遭遇你们打扰,我李景一不能容你们。”

景老爷子说话特别决绝,那枯瘦的身体之中似乎爆发出了无尽的力量,就那样豁然站起,长烟杆子一挥,潜伏在厅中的青衫汉子们直接冲出来,提着棍棒就开始打起来。

这是真正的黑道火拼,跟上海那个时候的收档有区别,这里抬眼就能看到区别。

白秀珠是女人,没人上来对她动手,似乎那些黑道里的人还知道一些绅士风度,不过后来白秀珠一想,多半是忌惮她的身份,她毕竟是白雄起的妹妹,如果自己出事,这些人全部都要倒霉。

她虽闲着,李浩然却不闲,毕竟他是少东家,是别人的主要攻击对象,不一会儿身周就围满了人,不过身边有人帮手,倒也不见得左支右绌。

那边已经有人提了长棍对着李景一出手,身边那青衫中年人出手卫护,一个人抵挡住了攻击。

那边的独眼郑冷笑了一声:“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他说的是李景一主动让人对他们动手,以一敌三,自然是不占优势的。

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还有一个白雄起,道上出了乱子,其余三家吞并李家,已经在各个地方引起了大乱,白雄起那边自然地听到消息,一想到白秀珠这边还在举行婚礼,白雄起那是勃然大怒,直接调了人就要来维护治安,冲进了李宅大门,朝天连开三枪示警,那声音真是震耳欲聋,场中的争斗立刻就停了。

白雄起威风凛凛地走进来,扫视一圈,“诸位这是要干什么呢?好好的婚礼上,怕还是不要闹了吧?”

他走到白秀珠的身边,后面是全副武装的警卫队,都抬着枪,威慑力十足,握了握白秀珠的手,他问道:“秀珠,你还好吧?没被那些粗人伤到吧?”

那些粗人,很自然地直接把李浩然归入了此类。

景老爷子八风不动地端着烟枪坐在位置上,冷眼看着白雄起和那边另外的三个人,说道:“白副总理来得真是快。”

白秀珠心头一跳,那清亮的眼神落到了白雄起的脸上,可是白雄起这个时候却没看白秀珠了,只是背着手踱着步,笑了一声:“景爷您说笑了,维护咱们老百姓的安全和社会的治安,可是白某人的分内之事,接到了消息,自然就要来得早一些的。”

可是白雄起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不管是那边的刘章郑三家,还是李家,或者是白秀珠,心中都升起了疑云。

只听白雄起道:“这北京城,一向是政府脚下的地方,可是我听说最近是不大太平,总有那些个乱臣贼子闹出一些事端来,我想着什么时候总要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来,才能一刀割了这妨害百姓的毒瘤,诸位怕还是好好掂量掂量吧!”

他话音刚落,景老爷子便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乱臣贼子狐狸尾巴!不想你白雄起竟然是狼子野心,竟然能以自己亲妹妹的婚事做套让我们这群人内讧,好,好,好,好得很哪!”

白秀珠心头巨震,李浩然就那样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后退了一步,也许是沧桑,也许是心寒,心痛得厉害,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难以呼吸了。

她真的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白雄起竟然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吗?

“哥——”

“秀珠你别说话,来人,带她到一边去。”此时的白雄起显得无比冷酷,只要解决了四九城这地下的黑道势力,他白雄起就是大功一件,还愁总理之位不到手吗?李景一给出的那些让步,又怎么能够满足他白雄起的胃口?他要的是完胜!只要自己成为了总理,白秀珠这场婚礼的失败也就无所谓了,到时候她什么好人家找不到,不必赖在一个李浩然身上了。

白秀珠不想走,却被人强行拉到了一边,她就那样直直地看着白雄起,此人,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她忽然抬手遮了一下自己的眼,像是不忍看到眼前的种种肮脏污秽。

白雄起直接大手一挥,“将这些人黑恶势力的头子都立刻给我抓起来,一个不留,通通关进大牢里去,谁敢反抗就直接开枪打死!”

这是绝对的严令,以至于让人听了之后心惊胆寒!

当堂之中,四位铁血手腕的当家人,竟然对此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那刘川发了狠:“要老子去吃牢饭?做梦!”

他直接将那枪一拔,上膛就要开枪,却不想枪声响起,却不是他开的枪——

警队里的人一看到他动手立刻就开了枪,向着那边的人群,只是吓了刘川一跳,没能打中他,刘川也发了狠,“横竖是个死,其他三位当家的,你们要坐以待毙吗?!”

当下独眼郑直接一摔杯子,“动手!”

他们的人也不是全部没带枪的,对付道上的人,规矩是不动枪,可是对付警队的就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第一枪,反正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乱了。

“保护我!”

“快点保护好我妹妹!”

“杀了他们那几个领头的!”

……

白秀珠惶然无措,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竟然不知道躲闪,直到自己被人一把拽住,往旁边拖了一把。

她愣愣地回过头,以为拉自己的人是李浩然,仔细看了,才迟钝地发觉是之前一直没有出现的杜九。

杜九唇边挂着冷笑,看着场中的情形,直接将白秀珠拖走,白秀珠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在想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觉得自己是快要疯了……

那边的李浩然咬着牙,一颗子弹从他肩膀上擦过去,火辣辣地疼,扭头一看,却只看到白秀珠的背影,枪声忽然在耳边炸响,他猛然回头,却看到之前那给自己父亲报信的青衫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把枪,对着李景一的心脏。

李景一恍惚之间看到了那妆容艳丽的女子,胸口上的血冒出来,流了一地……

李浩然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一阵刺痛,目眦欲裂——

“老头子……”

嗓子似乎已经哑了,他以为自己会喊得多么撕心裂肺多么惊天动力多么悲怆欲绝……

最后竟然只是这样嘶哑的一声,那一瞬间,天地都是黑色,日月无光,他回首四方,却无人站在他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肥肥的一章,嗯,作死的一章。相信我,会he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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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身不由己

李家葬礼一个月后,白秀珠就站后面人群里,也不敢走出去,就那样看着。

自上个月月底婚礼之变后,白秀珠几乎就一直被白雄起关屋里,其实也说不上是关吧,只是时刻派人跟着,她身心疲惫,也不想出去,几乎就整日呆房间里,阿月知道外面消息,偶尔跟她说一说,不过大部分时间是不会说话,就让白秀珠坐这里。

事情就莫名其妙地走向了一种半停滞状态。

她抬头看着窗外天空,应该庆幸,白雄起答应了她,让她去看看景老爷子葬礼,送那个老人后一程。

只是心里刻下是谁影子呢?

是那个披麻戴孝,一脸憔悴男子,李浩然。

白雄起接到了一条消息,阿月就他面前,汇报小姐近如何如何,他觉得,秀珠应该出去散散心了,外面已经安全了……

对这个妹妹,他未必是没有愧疚,只是为着政治上利益,他没有办法,他心中,白秀珠不如权力重要,他很清楚。

踏上楼梯,敲开了妹妹房门,白雄起看到她清秀背影,双臂搭阳台栏杆上,看着外面,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家里都闷了这么多天了,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还不出来吗?”

白秀珠怔了一下,却没有转身,“出去?该出去时候不出去,现有什么意思?”

婚礼上,自己哥哥对自己未来丈夫出手,甚至婚宴上动刀动枪,整个婚礼恐怕都成为了阴谋,白秀珠还能说什么?景老爷子婚宴上去世了,要说那个开枪青衫中年人跟白雄起没有关系,白秀珠是如论如何也不相信,北京城内地下格局,怕是已经改变了。

“总之现事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你跟那个李浩然是绝对没可能了,现李家……罢了,你自己出去听听就知道了。”

白雄起后还是走了,他只是来通知白秀珠,这无形禁足令终于算是解决了。

她原地站了很久,忽然蹲下来,将自己脸埋进臂弯里,肩头耸动。

阿月门外站着看了一会儿,悄悄地走了。

下午白秀珠终于还是出门了,就随便找了一家茶馆,坐里面听着别人说话。

她看着茶杯里漂浮茶叶,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杜九将自己拉走之后事情。

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杜九只是站巷子里面,她依旧是发怔。

杜九说:“不参与到这次事情之中,是我后仁义。”

从这句话里,白秀珠完全可以推测出,原本这些人是准备一起对付李家,不过杜九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参与进去。

“他会死吗?

白秀珠只是问了这个问题,然后她问完了,杜九很久没有回答,她转身就走,却又被他拉住。

杜九说:“你哥让我拉你走。”

白秀珠浑身血都冷了。

杜九那个时候眼神带着几分悲悯,可是多是悲哀,也不知道是为白秀珠还是为杜九。

她还穿着一身雪白嫁衣,上一刻喜堂上,就站神父面前,交换了戒指之后,她就是李浩然妻子,然而没有——这一切终究没有完成。

“你回去干什么?你们已经没可能了。”

杜九话残忍得让她为之心惊,她觉得伤心,可是哭不出来,只是一下靠着墙壁,像是难以依靠自己能力站立。

她沉默了许久,才冷冰冰地说道:“白公馆千金小姐,不喜堂上,却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这才是你真实目吧?”

“……原来你眼中,我真如此不堪。”杜九扯起唇角,嘲讽一笑,却又补了一句,“不过你猜对了,我就是如此不堪。”

白秀珠知道,伴随着这次事件,还有一些夸张谣言,比如之前翠红楼事情,势必会重被提出。

“你们一开始就是不合适,你其实知道,却要强求,这是何必?”

“我与他未必不合适,只是别人想让我们不合适,现也确不合适了。”那个时候自己,说话还真是带着一种冷静残酷味道,她自己说出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将自己剖开,任由那鲜血淋漓。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白秀珠谣言里就会成为克夫命,不守礼,指不定还会被打成乌二小姐那样人呢,不过她都不意了,因为值得她意永远不是那些事情。

有事情,只是痛苦附属品。

后竟然还是杜九送她回白公馆,她上楼时候,看到白雄起从里面走出来,跟杜九说话。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白秀珠不知道?

李家势大,就算是半洗白状态也让其余三家很是忌惮,李家和白公馆结亲,其余三家看来就是要做大,所以他们肯定要对李家下手,这个时候,白雄起机会就来了,他还需要政绩,需要向上爬,他需要将金铨拉下马来,就要有足够资本,所以李白两家议婚时候,他大概就已经这样算计好了。

只是后出现那个青衫中年人,大约不是那其余三家人,因为那个时候三家已经决定跟李家联手,抵抗白雄起,杀了景老爷子对他们都没有好处,所以不可能是他们下手。

除了他们之外,就只剩下了白雄起了,景老爷子一死,对白雄起有利。

所以现横亘白秀珠和李浩然中间,已经不是什么身份和立场问题,而是仇恨。

景老爷子死白雄起手上。

而她,不他身旁。

白秀珠忽地伸手一按自己眼角,以为有泪,却发现是自己错觉。

她感觉到自己对面有人坐了下来,抬眼一看,竟然还是杜九。她几乎要以为这个人是常年北京,而不是十里洋场上面“小杜”。

她不知道说什么,杜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白衬衣领子上沾着些墨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沾上。

他像是也没有想到会这里遇到白秀珠,明明是馆子外面看见,还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腿却已经抬起来,就这样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候就坐了白秀珠对面。

“白小姐……很久不见。”

杜九这样干巴巴地说了一声。

白秀珠对杜九完全无感,既没有爱,也没有恨,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很久不见,不想杜九爷这个时候了还是这样闲。”

杜九心说自己哪里是闲啊,“我才从上海过来办一些事情,北京这边,变天了。道上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白秀珠不懂,只等着他说。

他终究还是要告诉她,杜九这样想着,动了动嘴唇,“一个半月前,四九城四尊分崩离析,开始相互残杀,三位老大锒铛入狱,景老爷子死于暗算,下面盘口全乱了,其余三家长期被景老爷子压着,这个时候疯狂反扑,李浩然——力挽狂澜,现整个四九城下面,几乎都是他。”

这个消息,似乎很震撼,可是白秀珠偏偏生出一种意料之中感觉来。

只是心里泪一直淌,她想,还好他没事。

她不敢去打听他消息,也不敢去探听有关他事情,她生怕自己耳朵里听到什么不好消息,她害怕死亡和悲剧消息,要疑神疑鬼了……

“现李浩然北京,跟杜月笙上海地位,怕也差不了多少了,他差就是资历。”

后杜九这样说了一句。

白秀珠笑了一下,“与你相比呢?”

“差不多。”杜九抿唇,眉头一挑,似乎有些不满,不过转眼又笑得奇怪起来,“我与他,似友似敌,就这样吧,他大约对我很不满,因为婚礼时候我拉走了你。”

自从上次被拒绝,杜九对爱情绝口不提,他似乎对白秀珠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他跟她接触毕竟还少,要说自己爱得多么刻骨铭心,谁会相信?可是杜九觉得,自己这个粗人,还真想起了那样一句酸溜溜话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感情事情,谁说没有一见钟情呢?

他杜九戏言,常常是出自肺腑,说真话时候常常没人相信,说假话时候能够将人唬得团团转,久而久之,他都不知道自己说是真话还是假话,是不是发自自己肺腑,都不知道。

“过去事情,就这样过去也好。”

白秀珠端起了茶杯,喝了后一口,起身离开了,“杜先生,再见。”

杜先生。

杜九咀嚼着这个称呼,这三个字,抿了一口茶,只觉得苦涩极了。

他不喜欢白秀珠,他喜欢白秀珠,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因为白秀珠不喜欢他。他是真傻,傻傻地贴上去,却只是让她厌恶自己。

人总要做那么几件身不由己事情,他杜九,大约是应了那一句话,人江湖,身不由己。

不过他唯一可以幸灾乐祸是,李浩然现跟自己大约也是一样状况。

他就算是掌握了全城黑道,也无法再娶白秀珠,除非他放弃一切——不过下场只有一个,他死。

一入道,几乎就是走到黑也不能停,一回头就是死。

道上人表面上是重义,白秀珠是李浩然杀父仇人之妹,他又怎能再娶她?

白秀珠,又要怎样自处?

他还思索时候,白秀珠已经来到了琉璃厂,还是荣宝斋,里面有些人,她站外面,却觉得恍如隔世。

才一踏进雅间,便看见一个人挺拔背影,似乎萧条得厉害,就站书架边,修长有力手指,带着微微弯曲弧度,抽出了一本古籍,侧过身,轮廓线条都是简洁有力,像是他整个人,干净利落。

李浩然感觉到门外光线被阻挡,扭过头,看到是她,内心竟然无比平静,轻笑:“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艳阳天,希望没有雾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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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等待与离开

那轻缓嗓音,让白秀珠忽然觉得之前发生那一切都是做梦,那些事情从来都是自己无端幻想,根本没有发生过,可是眼神一闪,看到李浩然那瘦削脸和那瞳孔之中没来得及隐藏起来淡淡忧郁,她又知道,自己还是现实里。

忽然就无法面对。

她转身便要走,却被他上前来拉着了手臂。

李浩然说:“又要走吗?”

她一下就走不动了,浑身力气都被抽干,自觉就像是被放案板上鱼,脱离了水,竭力地呼吸,却换来深重无力,埋下头,像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满身伤痕与狼狈,没有说话。

李浩然叹息了一声,却差点让她泪如雨下。

他们都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可能了。

“我听说,你不能出门,可是你来看了老头子葬礼,我很高兴。”李浩然这样淡淡地说着,却没有放开她手,天知道他内心受着怎样熬煎,就想这样不顾一切地拥她入怀,却要努力地克制,他还不能接近她。

有太多太多深重阻隔,让他无法张开怀抱;有太多太多深刻纠缠,让他无法松开手掌。

白秀珠仰着脸,修长脖颈微光之下有着白皙光泽,她苦笑了一声,他竟然是知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

李浩然沉默,不过短短月余,他都没有想到能够天翻地覆到这种境界,他原先以为那些生活,全部被摧毁,甚至没来得及他记忆里留下太过深刻回忆,从决定复仇那一刻开始,李浩然就已经知道,很多事情回不到以前了。

“我还查仲庆事,也就是那个向老头子开枪人,现他始终了。”李浩然声音淡淡地,说道“老头子”三个字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压他平静话语之下却是惊涛骇浪。

白秀珠回转过身,看着李浩然,那下巴尖了一些,眼神也带着以往都没有犀利,浑身上下都有一种煞气,这是白秀珠知道,那种上位者才有权位所带来威势,只是管如此,却还是能够从他微微弯曲唇线上,感觉到他昔日温柔,这男人,竟然已经开始带着淡淡冷酷了。

方才杜九说起李浩然事情时候,只是说“力挽狂澜”,可是这“狂澜”要怎么挽,要怎样才能压住李家盘口,将景老爷子死了之后乱起来棋盘重整理好?这些都是很大问题,黑道上要怎么做才能控制住局面?白秀珠不需要多思考也能知道。

所以今日李浩然,也许跟旧时那个不一样了。

仲庆,大概就是凶手,只是现竟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