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时冲动,竟然直接承认了那就是陆苍茫,不知道陆苍茫这杀人狂魔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会不会连自己一起杀掉?
他要了一两碟茶点,随意填了填肚子。
天诀道:“你终于有点反派的样子了。”
殷落痕翻白眼,哼哼道:“老子天生就是做反派的,看不惯那群鸟人,还敢说老子杀人,简直是作死!”
“一夸你,你就得意忘形。”天诀真想不到殷落痕的脸皮厚到了这种地步,“当时如果那林砚青一口咬定就是你杀的人,那你现在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还能坐在这里吃茶点?”
殷落痕被他说得脖子一凉,忙摸了摸,发现自己脑袋跟身子还连在一起,顿时松了一口气,抱怨道:“你丫的可别吓我啊。其实那林砚青要是说我是邪魔外道,我就会看不起他,他那样说话,才对得起我对他一见面就直接飙升的好感嘛!况且啊,你不觉得我当时很帅吗?”
当时拿碗筷敲桌子还大声喝止满座的江湖英豪,这真的大丈夫吗?
还帅?!
天诀只差没吐血,怎么想象那也只能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啊,根本就没风度也没气势!跟帅根本不沾边好吗?!
“我看你还是以后勤奋练功吧,是我错估了你拉仇恨的功力。”就刚刚那一场闹下来,多少人得恨上他呀?
可惜殷落痕对天诀的话不以为然,“我觉得我现在练功已经很努力了好吗?现在很快就突破第三诀了,你当初练功的时候有我快吗?一共才七诀,我这都快练了一半了。”
“越到后面越难,你就得意吧。再说了,你练得快不代表你天资好。”天诀知道殷落痕,就他那令人捉急的智商,这个穴道记不住,那个手势要摆错,让人恨不得从书上跳出来打死这王八蛋。练功?殷落痕练功那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这一天上午,殷落痕在茶馆里坐了很久,南来北往的行客来了又走,这茶馆里有时安静,有时喧闹,有时人少,有时人多……
他没有等来陆苍茫,却等来了林砚青。
林砚青默不作声地坐在他对面。
殷落痕眼带嘲讽看着他,“砚青少侠来做什么?”
因为五湖庄有三个林少侠,江湖上的人怕喊混了,便称他们的名字。所以林砚青不是“林少侠”,而是“砚青少侠”。
林砚青知道早上的事情让这个才见过两面的殷落痕对他很不满,可是他生性不羁惯了,也不爱顾及别人的想法,当下就道:“只是路过,不想看到个半熟的人。”
“所以你就准备进来叙叙那根本没什么可叙的旧?”殷落痕自动接话。
“我只是奇怪,什么人才能跟陆苍茫这种人有交集。”林砚青坦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的衣袍是深紫色的,倒是看不见有什么绣花,朴素得可以,穿衣的风格倒是跟殷落痕很相似,这也是殷落痕第一眼看到这人有好感的原因之一。
“我也很奇怪,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就待在了五湖庄那么龌龊的地方,怎么就甘心屈身正道跟那帮鸟人们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殷落痕说话是很不留情的,这一说,将林砚青连带着整个五湖庄甚至是整个正道都骂了进去。
林砚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听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他们说得对,你的确不像是正道。”
“我从未说过自己其实是个真正的正道。”他殷落痕,会是真金白银的邪魔外道。
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唇边带笑,斜斜地拿眼睨视着林砚青。
林砚青愕然,之后大笑,那笑声爽朗,他摇着头,“你这人,真是很讨人喜欢啊!”
正在吃绿豆糕的殷落痕想不到听到这样一句话,差点没呛死,只可惜罪魁祸首已经转身离开,那背影真是充满了说不出的潇洒和帅气。
林砚青,这江湖上,殷落痕认识的又一朵奇葩。
天诀倒是很不悦,殷落痕天生是个专门勾引正道的侠客们入魔的吧?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血洗正道了……
☆、第三十章 夜探密室
入夜的时候,殷落痕换上了下午时候才买回来的一身黑袍,等到敲过了三更就出了门。
小心地避开有人走过的地方,运起轻功,第一次尝试真正的飞檐走壁,本来这家伙看上去像是一名侠盗,可惜——如果不抱着那本书,他会更像。
天诀也知道今夜对他自己而言很重要,武林大会很快就要召开,林雪藏的身体早已经受寒毒之害很深,如果再不找到苍雪,只怕会来不及。
很快便到了林雪藏的院门内,他绕到窗下,轻轻扣了扣窗棂。然后房间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熄灭掉。
接着殷落痕便看到一个纤弱的黑影从门里出来,他走过去,还隐约能看到是林雪藏。
只是他闻着他身上又没有了脂粉香气,今夜他大约是没出去买欢的。
“你跟着我走,到了我再告诉你。”林雪藏的声音压得很低,更显得柔和。
殷落痕点头,正要走,却不想林雪藏拉住了他,递给他一条面巾,然后笑道:“你这是从没干过这种事情吧?”
殷落痕有些尴尬,接过来蒙上了,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两个人挨着各院的墙根走,穿过密密的树林去了北屋背后。
花厅里点着灯,看样子他们又在议事,那天林雪藏说密室就在花厅背后,可是现在他们要怎么进去。
林雪藏却走过去熟门熟路地拉开了一扇窗,示意殷落痕翻进去。
殷落痕迟疑了一下,还是跳了进去,有轻功施展,那动作看上去是行云流水,即便是穿着他不很喜欢的黑衣,却也潇洒得很。
只是林雪藏翻进来的时候就有些狼狈了,殷落痕想要伸手去拉他,可是手伸出一半又觉得自己是在看不起人,当初林雪藏何曾不是天之骄子?现在……
只是他还没考虑清楚这其中的关窍,林雪藏就伸出了手握住他的手借了一把力,终于算是翻了进来。
怕他落地的声音太响,殷落痕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终于让他稳稳地站住。
林雪藏额头见汗,有些腼腆,因为下半张脸被面巾蒙着,所以声音有些不清晰:“抱歉,我似乎是个拖累,早知道告诉你地方让你一个人来的……”
殷落痕心里早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听他这样说,也不可能让他立刻回去,只好安慰他:“没事的,有你带着我这不是更安全吗?”
“也是。”林雪藏拿出一条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笑说道,“密室里三步一机关,没我领着,你的确会死无葬身之地。”
殷落痕听得心中发寒,这密室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啊?
只不过,林雪藏怎么知道密室里的机关怎么运作的呢?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林雪藏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解释道:“我小时候来过这里,这里的机关都是死机关,建庄的时候就有,撤换不了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小时候,他还是天之骄子。
林雪藏不再多说,再往里走就越接近花厅,他们被发现的可能也就越大。
他们踩着软绵绵的地毯往前走,林雪藏摸到了固定在雕花隔断旁边的烛台,然后轻轻地在烛台下方敲击了三下,之后扭转烛台,传说中新世界的大门果然打开了——好吧,殷落痕知道这个时候想起这句无厘头的台词实在有些搞笑。
林雪藏当先走了进去,也不知是按下了墙壁上哪个机关,整个通道里都亮堂起来。
这是一条四壁都由石头砌成的通道,四四方方,很是宽阔,能够容下五六人并排行走,脚下铺着的是坚硬的青石板,就像是一块一块拼接起来的地砖,直觉告诉殷落痕,这青石板下面肯定有问题,不过现在还不到问的时候。
他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原来顶上镶嵌着明珠,不多,却已经足够照亮这前进的道路,刚刚林雪藏动的那个机关只是打开了遮住明珠的那些小石板。
林雪藏进了这里,表情倒是变得有些迷惘怔忡,像是回忆过去的什么事情。不过他的手很稳,也对这里很了解,走几步就去拨开一些机关,其间频次颇高,看得殷落痕是头皮发麻。
真是不敢想象如果是他自己进来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看得出林雪藏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了,他再次关上一个机关,有些疲惫地走回来,抬手擦汗,“这是最后一个了,现在就是八卦石道,一会儿你跟着我的脚步走,我踩哪一块砖你就踩哪一块儿,千万别走错了。”
殷落痕看了看他的手,指缝里也是干干净净的,见不到那一夜的胭脂色了。
林雪藏站着歇了一阵,然后继续走。
殷落痕跟着他才那整齐铺着的青石板上走着奇奇怪怪的路线,走了很久,转过了一个弯,终于看到了眼前一个庞大的石壁凿出的储物架。
“这些都是石头堆的,然后请工匠用凿子将这些凹槽凿出来,不过存放着苍雪的那一格,有问题。”
林雪藏对这里的了解似乎有些深得过头了。
殷落痕忽然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他抬头看着整面石壁,顺着林雪藏手指的地方,很快就发现了那放着紫玉盒子的一格。
只不过这一格前面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殷落痕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为了好看才挂在那里的,只怕还有什么机关。
他于是看向林雪藏,林雪藏在墙壁上拍了一下,之后手指指节扣了扣墙壁上的几个方位,这一下殷落痕倒是认出来了,七星方位。
之后石壁自动裂开一个小口,仅容人一手放进去,看上去很狭窄。
林雪藏指着其中下方的一个小小的凹槽道:“这是放庄主令的地方,不过我没有庄主令,只能用玉佩来代替。如果是真的庄主令刚刚放下去的时候,那个口子里的石头做的按钮你看到了吗?这是江湖上千机巧手的东西,是个石锁,到时候这些按钮会全部缩进去,如果是假的——那些按钮会其中一些进去,这跟开锁的原理一样,有时候你能将钥匙放进去,可是咬合不了锁就没法开。你如果一定要取到苍雪,只能冒险在我放进玉佩的时候立刻伸手进去将所有的按钮全部按下去,这样机关就会自动撤销。”
殷落痕看了一眼那四四方方的小口里的按钮,密密麻麻这么多……怎么能按得完?他顿时有些丧气:“难度太大。”
“你不是会《嫁衣天诀》吗?里面的第三诀千幻指肯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林雪藏这样建议道。
殷落痕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只是他才说完这话却愣了,瞳孔急剧收缩,林雪藏怎么知道自己练的是《嫁衣天诀》?有古怪!
只不过现在他跟林雪藏似乎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也不能多问,如果林雪藏真的有问题,那就是打草惊蛇了。
他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活动活动,,然后伸出右手来,动了动自己修长的无根手指,千幻指是《嫁衣天诀》最难学的指诀,他现在还没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这种事情可以试试。
“如果我没成功怎么办?”他这样问林雪藏。
林雪藏道:“你若是非拿到苍雪不可,那便没有选择,大不了,你跟我一起死。”
看样子,那金丝背后连着的机关肯定特别恐怖。
他左手抱着天诀,天诀沉默,他也沉默。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
谁跟谁一起死呢?他倒是想跟天诀死在一起的。
不成功,便成仁。
“我要放进去了。”林雪藏的手一点也不抖,声音也很镇定。
殷落痕点头,然后看着他的动作,当那块玉佩卡进凹槽里的时候,殷落痕终于出手。
那修长的手指连连翻动,快得只剩下残影,以往他练这套指诀的时候总是被天诀骂,这个地方错,那个地方错,到处都有问题,他笑天诀太过吹毛求疵,可是现在他只恨自己练功不认真,如果早就能够掌握了,现在便不用如此胆战心惊,将三个人的性命都寄在他这半吊子的千幻指上了!
林雪藏看着他那连点的手指,耳边雨点一样响起密密麻麻的撞击声,声音很小,可是听得格外清楚。
这便是千幻指吗?
那手指,变换着各式各样的指法点动着那小口中的石块,几乎只是一息的时间,殷落痕就按下了最后一块。
他停下了自己舞动的手指,却已经是满头的大汗,背心已经湿透。
成功了。
一时只听得“啪嗒”一声轻响,上面的金丝通通撤开,那紫玉盒子没有金丝阻挡竟然直往下掉,殷落痕连忙伸手去接,只可惜他右手刚刚施展完千幻指,软软地抬不起来,伸手摸到那下坠的盒子的时候,竟然没能接住,那盒子擦着他的手指就掉下了地。
紫玉质地坚硬,落地并没有摔碎,只是盒子和地面撞击的声音清脆而尖锐,竟然在这密室里回荡开来。
林雪藏的脸色顿时惨白,“快走!这密室与花厅相连,他们肯定是听到了!”
殷落痕气得咬牙,弯腰捡起紫玉盒子揣进自己怀里拉着林雪藏施展开轻功,踏着石壁准备一口气冲出去,只是他毕竟带着林雪藏这个累赘,速度虽快,却也比他预想之中的慢了一些。
他刚刚飞身过了转角,竟然就看到了林德胜和他身后的季不寒以及林砚青的身影,后面慢慢跟着的却是林惊风。
他庆幸自己蒙着面巾,当下更不迟疑,提足了十成十的劲用宽大的衣袖笼住天诀,不让他被人看到,之后便想着来时那条密道奔去。
只可惜,后面的人毕竟不是吃素的,眼见着眼前这贼人轻功绝佳,林德胜怒极攻心之下一掌远远地拍出,竟然隔空印在了殷落痕的背后,他唇角顿时见了血,便骂道:“这该死的老匹夫!”
林德胜一掌刚结束,季不寒那断妄剑就像是划破虚空一般斩来,感觉到背后的气劲,殷落痕心知自己不停下来躲不开,便在空中蹬着墙壁一个接力转过身来,然而季不寒的剑更快,已经直直劈到了他的面前,眼看着就要斩到林雪藏的身上。
林雪藏的身体可是将来天诀要使用的,怎么能够出事?
只可惜殷落痕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越来越近,目眦欲裂。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林雪藏竟然暴起,忽然之间挣脱殷落痕,五指成爪抓向那柄古拙的断妄剑!
季不寒如受重击,倒退几步,趁着这空挡,林雪藏眼神阴狠,运起气劲来一掌拍在墙壁上,这密道顿时落下了无数的石渣!
他回身抓起殷落痕,身形直如鬼魅一般,穿行在密道之中竟然一瞬间就不见了影踪。
☆、第三十一章 真相揭开
殷落痕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冷冽得像是冰刀。
这还是初秋,晚上的风应当自只算是凉爽,他有这样的感受,自然是因为林雪藏速度太快。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就是林雪藏,只是——刚刚林雪藏的那些举动,实在是不像是武功尽废的人。
林雪藏停了下来,却随手将他扔在了地上,殷落痕身上无力,被地上的石子硌得肉疼,却只是皱紧了眉头一声不吭。
他费力地站起来,眼前的林雪藏身材颀长,眉目依旧如画,眼神却已经不似之前他所见到的那般柔和温软,触到这林雪藏的目光,他竟然像是感觉到了毒蛇吐信一般。
阴冷。
狠戾。
林雪藏还蒙着面巾,他的手指在月光下显得过于苍白,就那样轻轻地揭开了自己的面巾,然后仍由那面巾滑落在地。
空气里有着浓重的血腥味,这一片空地周围有几家宅院,应当是距离五湖庄不远的那几户人家,殷落痕回忆了一下林雪藏走的路线,虽然尽是挑的生僻路走,可是他大略一推算,也知道这里就是昨夜遭了灭门惨案的那一家。
殷落痕脑子里所有的疑虑都冒了出来,之前那些疑点一个个串珠一样被他用一条线穿了起来——林雪藏武功很高。
那一夜他到他院门外看的时候,林雪藏分明是才回屋,可是他自己就站在门口处,如果没有密道,那林雪藏肯定是自己悄无声息地翻墙回来的。
这还不能证明什么,之后却是他房间里莫名其妙的脂粉香气,之前他也去过林雪藏的房间几次,可是没一次闻到过,唯一的解释是,林雪藏在房间里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所以临时用那些脂粉香气掩盖了房间里的其他味道,不让他发现。
后来他进了屋,却发现林雪藏的指缝里有些许的艳红色,那个时候他先入为主地以为那是女子的胭脂留下的,只是现在想来,那分明不是胭脂,林雪藏既不是买欢归来,又怎会染上胭脂?他之前在外面看到林雪藏是洗过手的,只是他没洗干净,才在手上留下了痕迹,而且他换过了衣服,证明衣服上也有痕迹——那不是胭脂,是鲜血!
刚刚在密道里发生的一切,已经是他亲眼目睹,林雪藏根本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已经武功全废的废物!
殷落痕想不到,他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没有想到凶手就在自己的身边,还是这么不起眼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天诀看中他的身体,殷落痕估计也不会去接近他,也就不知道他的秘密了。
“你,才是制造了这几起灭门惨案的凶手。”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林雪藏笑得很灿烂。
“猜得很对,只可惜迟了。”
被灭门的那几家人的死法,都是被人用手掌或成爪穿胸而过,心血流尽,林雪藏手指上沾着的血正好印证了这一点。而且殷落痕记得,他来四海城的时候,正是林雪藏刚刚回五湖庄的时候,这个时间正好和灭门惨案的时间吻合。刚才在来这里的路上,林雪藏很是熟悉地形,分明就是来过这里不止一次。
眼下这里虽然还有几处宅院,可是却没住着一个人。这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就是乞丐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过夜。
殷落痕胸中气血翻涌,他的内力不足,施展千幻指还有些勉强,之前又受了林德胜一掌,已经有了内伤,现下是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连站着都很勉强,全凭自己的意志在坚持,他不想就这样倒在林雪藏这变态的面前,一个合格的反派,怎么能够那么弱呢?
只可惜他的这副姿态在林雪藏看来不过就是垂死挣扎,林雪藏走过去,推开一户人家的门,里面冷冷清清,只有月光,地上有几只老鼠很快地窜过去。
殷落痕犹豫了一下,跟着走过去。
林雪藏一边走一边笑,手指在半空中虚虚地点画着什么,殷落痕看不懂,却听得到他的话:“我小时候是天之骄子,只可惜被我那两个只知道每天沉迷在色欲里的哥哥陷害,喂我吃下了寒石散,我曾经那么相信他们,只可惜我把他们当成是兄弟,他们只当我是贱妾生的贱种。”
“我母亲白若风,何尝不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嫁给林德胜那老东西,是他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从来都是他高攀了我的母亲。只可恨那兄弟俩的母亲,也就是那老东西的原配,一个恶妇,竟然在我娘生产的时候给她喂毒药。”
“你看,他们有什么手段?只会喂毒下药!一群手段肮脏的人。”
林雪藏停下了脚步,回看了一眼,发现殷落痕还跟着他,于是弯了弯唇角,似乎很开心,“难得有人耐得下心来听我发牢骚,一会儿让你死个痛快。”
殷落痕苦笑,我听你发牢骚,你怎么就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呢?
不过这话他没说,也知道没必要说。
林雪藏继续回忆着自己那些灰暗的往事,“我十六岁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克制寒毒的办法,只可惜我辛辛苦苦练成了邪央大法,潜入那洗愁谷,却遇上了一个让我记恨终生的人——这个人你认识,他叫陆苍茫。”
殷落痕心里“咯噔”一下,娘的,看林雪藏这架势,大概还是跟陆苍茫这王八蛋有仇了?
他想他终于可以总结出反派们的共同点了,那就是:天赋惊人,仇家遍地!
尼玛的这陆苍茫的仇家简直就跟夏天的雨一样不要钱,洒遍了江湖啊!
他发誓,如果能有幸活下来,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教训陆苍茫!
只可惜,现在林雪藏还在发牢骚。
他目光变得阴毒,虚空里一握,狠狠地攥住手掌,然后五指渐渐张开,成了爪形。
“就是陆苍茫这个小人,害得我没能取到苍雪,他还一掌将我打伤,给我种下了更深的寒毒,我这寒毒,就再也没有好过。”
殷落痕听得毛骨悚然,这简直就是笔糊涂账,算不清楚啊!
“后来听说这人叛出洗愁谷,我还很高兴,他成了邪魔外道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杀他,可是谁知道他竟然跟那个殷落痕一起成了邪派两大巨头,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想法?”
“我在想,我要将他的人头扭下来,然后将我的手插上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血,流遍我被寒毒占据的全身,这样我就不会再发寒症了,哈哈哈哈……”
“你杀了这么多人,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寒症发作吗?”
殷落痕忽然很累,有些走不动了,他站住,不再往前走一步,看着前面林雪藏的背影。
林雪藏站在这已经被他灭门的一家人的小院里,空气里的血腥味混着土腥味,让人作呕。
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得到墙壁上那些红褐色的血迹。
如果江湖,代表的是残杀无辜,那殷落痕宁愿从未涉足。
林雪藏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殷落痕。
他笑道:“你太天真,太傻气,太不适合这个地方。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够活到现在,以前我认识的像你一样的人都死了,有的是被别人杀死了,有的是自杀了,有的是被我杀了。我想,以后可能都不会遇到你这样的人了。”
“你以为,我接近你就真的不带有任何目的吗?”
事到如今,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他万万想不到林雪藏跟陆苍茫之间是有深仇大恨的,他只知道陆苍茫一直想要杀林雪藏,却不知道林雪藏对陆苍茫也抱有杀心。他已经豁出去了,就算死,他也要死得有面子。
果然,他这句话一出口,林雪藏的眼眸立刻眯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种古怪的断句,证明他内心极不平静。
殷落痕嘲讽地笑了,“你这种被别人当做废物的人,我怎么可能真心亲近?我是陆苍茫找来杀你的,若不是你运气好,那天季不寒端了你的茶走,你现在就死了。”
殷落痕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只是编造了一个最能够刺激林雪藏的。半真半假,才最是让人难以分辨。
林雪藏的身形一下模糊起来,快得让人看不清。
等殷落痕感觉到的时候,林雪藏已经在他身前了。
刚刚走的这几步路已经为殷落痕赢得了喘息的机会,他运气体内仅剩的内力,不顾丹田之中针刺一般的疼痛,运起指法向着林雪藏那屈起成爪的手挡去!
第四诀——寂灭指!
一指一爪相触的时候,殷落痕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直接倒飞出去,砸到院墙上,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身体里骨头断裂的声音,之前一直被他拿着的天诀也撞在了墙上,跟他一起滑落在地。
他浑身剧痛,巴不得就这样闭上眼睛,睡死过去,没有疼痛,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黑暗……
只是他看到天诀开始泛起微微的光芒,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连忙伸出手去,极其艰难地按住了他的书壳,天诀在他掌下抖了一下,却似乎悲鸣一般,那光芒终于隐约着消散了。
殷落痕松了一口气,手撑着地就想要再站起来,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已经被再次冲到他面前的林雪藏掐住了脖子。
林雪藏的手是冰冷的,似乎是寒症发作了,他伸出手,在他怀里一掏,将那苍雪拿到了手中,残忍地一笑。
殷落痕眼皮子很沉,似乎就快要闭上,林雪藏的手掐得很紧,他的呼吸慢慢地缺失,却还是哑着嗓子问道:“杏林医馆的苍雪,也是你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