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闻,这董惜惜乃是周大人的红颜知己,我只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从没当过真,可没想到,竟然真的看见了。”
“我也是有些没想到啊……”
“不过今儿惜惜姑娘看起来真是好看啊。”
“嘿嘿,怕不知多少人想撕了这一位美人呢……”
周兼这两年都没有娶妻,难免叫还在闺阁之中的姑娘们心存幻想,结果今日周兼竟然与一青楼女子一起出现在花灯庙会上,这意思还不明白吗?天知道有多少姑娘这会儿正暗恨咬牙。
种种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可周兼不甚在意。
他一身石青色长袍,手里松松捏了一把扇子,如今已经有了三分威重之感,看上去沉凝无比。
此刻的周兼,正与董惜惜说着话。
说的,还是那一位江东才子方淮西。
“这人的声名我早有耳闻,不过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他竟然不辞千里,一路来了京城,还出现在此花灯庙会上。今日若有机会,约莫还是要见上一见的。”
周兼也是有名的才子,遇到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甚至才名可能远超他的人,多少都有结交之意。董惜惜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并不认为周兼说这话有什么奇怪。
听着周兼将这方淮西种种事迹道来,董惜惜点着头,却并不怎么在意。
她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罢了。
“原来如此,这人来得倒是合适,听说就在附近了,不过被天下仰慕他名声的人给堵住了。”董惜惜一笑,话锋却忽然一转,又道,“不过坊间传闻还不止如此,有人曾说,宋五姑娘也回来了。”
脚步陡然一顿,周兼转眸看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董惜惜着实心头一颤,只觉得这一瞬间的周兼变得如此陌生。这样漠然的口气,仿佛毫不关心在意,然而越是如此,越证明他心底从未放下。
若是放下,这些年说亲的冰人踏破周家门槛,怎么也没见周兼娶上一个?
终究还是比不过的。
宋仪便是周兼心头一颗朱砂痣,她一介青楼女子,容貌尚且不够,才华更难匹敌,如何能越过了宋仪去?
想着,她只觉口中含了几分苦涩。
“只是传言而已,因着江东才子的才名,叫我一下想到有才名的女子,这不才一下想到了宋五姑娘的身上吗?你莫多心。”
叫周兼莫要多心,可是不是有“心”,董惜惜自己太清楚明白了。
她朝着前面走去,两旁有不少人都看着她,待她走过去的时候一片安静,她离开了又是一阵人声鼎沸。
董惜惜转开话题道:“外头的才女有宋五姑娘,京中也有一个昭华郡主……”
话音还没落地,董惜惜便看见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京城里,能把一身红衣穿出这样张扬的感觉的,除了卫锦之外,找不到第二个人。
在董惜惜看见卫锦的时候,卫锦自然也看见了董惜惜,然而她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对董惜惜这样低贱的身份实在不稀得一顾。
董惜惜固然有风头,哪里又能与她想必?
旁边的杨巧慧看见周兼,那眼神就闪了几闪,不过最终还是没说话。
董惜惜一出现在这里,真是整个地方都热闹了起来,本就是青楼这一片出来的事情,界面上还有不少的青楼女子,那叫一个放浪形骸,叫人看了都羞耻。
郡主最厌恶谁抢她的风头,这董惜惜出现得实在不是时候。
只是,这风头,卫锦最终会抢回来的。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董惜惜的身上,这叫卫锦着实不喜欢,可是一转眼,下面尚算宽阔的街道上,立刻就爆出一团喧哗声。
人群仿佛沸腾了,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
“这是怎么了?”
“这谁知道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楼上的人都很奇怪,纷纷扒着栏杆朝外面看。
灯市街口,近处的人早已经围拢,远处的人在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之后,也立刻涌了上去,直把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是方大才子!”
“方淮西吗?”
“他竟然也来了京城,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我可要去看看!”
“看看周围的姑娘们,个个眼睛都发直了……”
……
路旁行人,两旁高楼之上,不知多少人都朝着那边望去。
不少的女子只听过方淮西,知道此人英俊潇洒,颇有几分沉鱼落雁的感觉,只是大家一向以为这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今日一见……
无数女子羞得直接拿帕子把脸给遮住,转眼又忍不住偷偷移开了帕子看着,那叫一个芳心暗动,惹出无数绮念。
只是走在大道中间那男子,却是嘴角抽搐。
万万没想到啊,京城人士竟然比江东还要热情!一进了这灯市口大街简直寸步难行,一时之间暗暗懊悔:断断不该答应了卫锦,在这个时候找她。
真是失算,失算……
这男子心中早就埋怨出了个天远,巴不得自己这时候就抽身走人,可偏偏脸上还挂着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仿佛全天下的光芒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迷得人神魂颠倒。
此人自不可能是旁人,只能是那一位早就名传大江南北的江东才子方淮西了。
方淮西,字……
这字嘛,方淮西一般不对人说。
他笑呵呵地拱手:“多谢诸位厚爱,多谢诸位厚爱……”
“方公子!”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名女子,忽然满面羞红地挤开了人群,将手中红香一片的丝帕朝着方淮西一甩,“还请公子笑纳。”
说完,那女子便婉转低头,留下一个背影,一下又溜开了。
周围人群顿时又一阵的沸腾,方淮西愕然无语,心道京城真是个叫人不懂的地方。若这里人人都是这样,也难怪宋五不想回京城了……
宋五。
方淮西眼底忽然出现几分灼热之色,他继续拱手:“还请诸位让一让,今日方某与人有约,他日得空,必定在醉仙楼开一场大宴,以答谢诸位欣赏抬举之心。”
“方公子豪气啊!”
“他日开宴,我等必然前往。”
“不过……方公子有约是怎么回事?”
……
方淮西不过是想让众人给自己饶一条道出来,这堵住路的有男有女,真是……
他倒是没回答众人的问题,只朝着前面走去。
高楼在前,楼上一抹艳红颜色,一下就被方淮西看见了。在近乎所有人的注目之中,方淮西一下站住脚,抬眼望去。
于是,许多人也跟着方淮西抬眼望去。
这场面,堪称罕见,也带了几分荒诞的滑稽。
楼上便是卫锦,她早知道方淮西要来,也早知道方淮西的大名,如今他来了,果然是声势浩大。
在今年这一场花灯庙会上,还有谁能与她争锋?
往年有卫起,今年卫起也不知怎么,不愿陪她来,卫锦原本还愁没人,没想到方淮西自己撞了上来。
她缓缓起身,也终于彻底地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之中。
方淮西果真是一表人才,卫锦也是头一次看见气度能与卫起相比的人,她并不惧怕各处来的目光,甚至非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唇边勾了笑,卫锦居高临下地看着,却扬声道:“方大才子,总算不曾失约。”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竟然是昭华郡主!”
“老天爷,我就说,江东大才子怎么忽然来了京城,原来是与昭华郡主有约。”
“这两人都是才华盖世,合该碰头在一起啊!”
“说到底,还是昭华郡主有本事才对。”
“今年京城书院结业,怕是昭华郡主轻而易举能拔得头筹。”
“那还用说吗?”
“方大才子莫不是要以文会友?”
……
声浪阵阵,顿时叠加在了一起,叫场中的方淮西暗中皱眉。
宋五说,昭华郡主才华比她还高,可方淮西看着,老觉得不很喜欢。
不过毕竟他也看过昭华郡主种种佳作,自然知道这一位的才华实在是地上绝无,天上仅有,便是他方淮西到了昭华郡主面前也得自惭形秽。
昭华郡主卫锦啊……
方淮西略感兴趣地眯了眯眼,站住脚,抬眼一望:“路上耽搁许多时日,叫郡主久候了,方某合该赔罪。”
卫锦一挑眉,笑一声:“方大才子客气了,花灯庙会热闹,位置已经备好,但请您上来一会。”
上去一会?
众人听着,终于明白过来了,一拍大腿:方淮西这算是被卫锦请来的吧?!
也就是说……
吓,众人真是吓得不轻,前有周兼董惜惜,后有卫锦方淮西,今年这花灯庙会是要逆天呀!
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方淮西。
方淮西举步而上,便要顺着楼梯上去。
附近不远处,一驾平平无奇的马车被迫停了下来,方淮西转过楼梯拐角,眼光一转,正好看过去。
楼上,卫锦仪态高雅,正等着方淮西过去;楼下,无数人的目光都在方淮西的身上,也准备看着他上楼。
可是,在看见那一辆马车的时候,方淮西的脚步就已经顿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叫所有人一怔。
紧接着,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传说中的江东大才子方淮西,那一瞬间竟然双目放光,仅仅一顿之后,便以比来时速度更快上数倍的速度,噔噔噔下了楼去。
所有人包括卫锦在内,全都愣住了:方淮西到底要干什么?
眼看着他直接下了楼,仿佛终于发现了什么一样,一面走,脸上还一面露出笑容来,脚下生风,也仿佛看不见自己面前的人群。
这时候的方淮西,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特质,他走到人的面前,便有人让开路。
于是,人群分水一样朝着两边散开,尽头便是那一驾马车。
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马车,太过普通寻常,马车旁边已经下来了一名丫鬟,见了现在诡异的情状,只微微张大了嘴,动也不敢动一下。
车帘已经撩起来三分,一只素白的手掌就搭在车沿边,此刻仿佛觉察到外头的异样动静,一下僵硬住。
尖尖的手指头就留在车外一点,分明美人指。
方淮西终于来到了车前,正要接近,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丫鬟便道:“还请方公子自重!”
众人一听,又明白了:这像是认识?
反观方淮西,却没搭理那丫鬟,反而是看向了车帘,因着有格挡,也看不见里面到底什么模样。
可是方淮西无比清楚,也无比断然。
他此行便是追着宋仪而来,既然发现了宋仪的踪迹,又如何忍得住?
背后楼中,卫锦险些气得砸了手边茶盏,更有董惜惜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而楼上周兼,则目光深邃地看着下头一车两人,一个丫鬟,是雪香;一名男子,方淮西。
里头那人是谁……
几乎不需要再思考。
不管是卫锦还是周兼,在看见那一辆马车,在看见那一名丫鬟的时候,都明白一点:车内只能是一人!
方淮西笔直地站在车前,风采洒然,俨然一派狂士痴人作风,当着上百上千人的面,竟然朗声道:“江东一别,时已半载,姑娘风姿,淮西久久难忘。今日寻至京城,只为再问五姑娘一句,真不愿嫁方某为妻?”
“轰——”
所有人都被这一句话里藏着的意思给炸懵了,五姑娘?当众求亲?方淮西不是与郡主有约吗?这一位“五姑娘”又是谁?!
楼上,卫锦终于“啪”一声将面前的东西砸了个粉碎,而握着折扇的周兼,手背上也是青筋隐隐浮现,站在他身边的董惜惜,却忽然嘲讽地勾起了唇,似乎觉得好笑。
最惨的,实还是车内的宋仪。
她手指抠紧了边缘,只恨不能将外头那“方大才子”一巴掌拍在地上,叫人剁他个粉碎,扔出去喂狗!
虽这一次乃是她算计,可决计没算计到这一环上。
这方淮西,真真叫她头大如斗。
☆、第七十四章 受欢迎
刚认识方淮西的时候,宋仪可没想到,他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从头到尾,不过是灵光一闪的一个局,可宋仪终究还是算漏了那么一点……
人的感情是无法控制的。
比如,此刻的方淮西。
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一介闺阁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要叫宋仪下不来台了。
方淮西,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可却少听说他跟哪个女子有过什么瓜葛,今日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一名女子求亲?
众人真是下巴都要掉了一地,捡起来都拼不回去了。
车内的是什么人?
宋五姑娘?
是他们想的那个宋五姑娘吗?
场中可以说只安静了那么一瞬,紧接着就全炸了,像是滚烫的油锅里溅进去一滴水一样,瞬间浪潮席卷开去。
“我的老娘诶,这车里面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宋五姑娘吗?”
“原以为方大才子是来会昭华郡主的,现在看来……”
“嘿,这他娘会的不是宋五姑娘是谁?”
“昨天我记得,就有风声传出来了,说是宋五姑娘已经回了宋府,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都说是陈子棠先生回来了,宋五姑娘也该跟着回来了吧?”
“一定就是那个活菩萨一样的宋五姑娘!”
……
人们转瞬之间开始交流起自己知道的信息,而后就有人开始兴奋起来。
“我忽然想起来,宋五姑娘跟方大才子的事情了。说是在江东的时候,方大才子慕名拜访陈子棠先生,结果陈子棠先生说方大才子太看重名利,做事太轻浮不够稳重,于是叫了三个人设局为难方大才子。”
“哦?竟有这事?”
“还真有,我也听过。听说无往不利的方大才子,一路过关斩将,前面两关都已经过了,可独独被宋五姑娘一盘珍珑棋局给困在了当场,再也没能够进一步。所以陈子棠先生虽在江东待了十日,可方大才子竟未能得见一面,可算是当时的怪事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估摸着,这一位方大才子便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
众人议论的声音不小,甚至透着几分吵闹和喧哗。
他们说的事情有真有假,有的是真事,有的是讹传,只是这一点还真是没说错。
站在楼上看热闹的人不少,远远盯着下面人群之中的方淮西,陈横面上浮出笑意来,他侧过眼来,看向卫起:“王爷,您这一位属下,真是挺能折腾的。”
“这不很好吗?”
卫起眼睛微微眯着,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很真。
陈横这一等一的聪明人就懒得揭穿他什么了,只是道:“王爷早打算着借着这一次花灯庙会的事,让宋仪回到京城这个圈子里。只是您不曾想到,她能闹得这么大吧?”
“终究是嫩了一些。”
卫起何等老辣的眼光?
他能清楚地分析出现在宋仪所处的情况,这方淮西的度,约莫是有些过了。
宋仪有本事设局,但是在控制“度”这一点的手段上,还颇有欠缺之处。只是这一份心机,比之当年,已经是脱胎换骨云泥之别了。
眼见着下面越来越热闹,卫起的眉头也开始紧皱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心里头总归有那么几分不爽。
隔着一道竹帘,卫起盯着下面的情形,抬了手指,用指尖点了点紫檀木佛珠上的纹路,之后平静道:“陈横,你下去接她上来。”
“……我?”
想来镇定的陈横,这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终于古怪了起来。
在初时的惊讶之后,陈横的目光里就带了几分了然。
他一开始担心的事情……
终于还是要发生了吗?
微微弯唇,陈横大袖飘飘,躬身一拱手,对着卫起行礼:“王爷,陈某自问没这本事搅这一趟浑水。”
“你怎会没有?”卫起眼底平静地看着他,说不出那言语里是什么味道,又续道,“陈横,当日宋仪可问过你愿不愿意娶她,你若没资格参与下面那一场戏,谁还有?”
这你都还记得?
饶是陈横乃是天生的谋士人才,这时候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主子有命,下面下属们不敢不从。
陈横忍了忍,脸色有些难看,也有几分凝重:“既然王爷有吩咐,陈横自然不敢不听,只是有一句话,须得警告您:红颜祸水。他日,您莫要生出娶宋仪过门的心思才好。”
娶宋仪?
卫起忽然哂笑一声:“本王清心寡欲,陈大人多虑了。”
这话疏淡得厉害,也听不出有什么在意的意思,似乎卫起真没把宋仪当一回事。
按理说,陈横应该放了心,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的轻松:“陈某跟着王爷,无非认为王爷是个有意思的人。陈某这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早说过可能因此为您所忌讳,甚至他日因此殒命。可遇到想说的事,陈某不得不说。”
一挑眉,卫起眼底那几分不悦和忌惮,又浮起来一些,不过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被压了下去,完全看不出痕迹。
卫起还是那感觉,陈横这人,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太不会说话。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爷,您是执棋人,而宋仪不过是您手底下一颗棋子。”
陈横看着卫起,而后也扫了一眼楼下。那马车所在的位置,距离他们这里也很近。陈横想着,说完这一句话,自己终究还是要下去救人。
想着,他又道:“兽食血肉,盘中有美人肉,兽亦不会动情。人,万不该喜欢上碗中肉,盘中餐。”
宋仪,即便不是那碗中肉,盘中餐,也并非卫起这一个层次的人。
陈横自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说完,也没管卫起是不是听了,转身便走:“陈某下去救场了。”
说完,他人果然下了楼梯。
此前,卫起拒绝了与卫锦一起来花灯庙会,今日这楼上的位置也并无他人知道,更在一个隐秘不起眼的角落里,没人能看见卫起。陈横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场中,方淮西已经在马车外面站了有一段时间。
“五姑娘,在下追寻姑娘芳踪而来,一为心中执念,二为表白心迹。江东一局珍珑,在下已然破解,只是不知道姑娘何时能再与淮西手谈一局?”
话已经足够客气,并且足够有诚意了。
外头不知多少姑娘听着,一颗心都要飘起来。
何等的痴情种,才能像方淮西一样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辞千里来京城,怕是真正为了宋仪吧?
只因为在江东惜败宋仪,又为此女所惊艳,因而一直挂念在心,竟成了执念,跟成了那几分爱欲之情,所以才有今日京城繁华地上这一幕拦车求亲的戏码。
在方淮西自己看来,能遇到宋仪就是好事了。
可在宋仪看来,遇到方淮西的确是倒霉了,尤其是在方淮西说出这种话的来的时候。
宋仪尚且如此,丫鬟们就更难忍了。
雪香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听见方淮西这般言语,立刻斥道:“方公子还请自重,我家姑娘与你从无什么瓜葛,你当街拦路,算是个什么意思?还不速速让开,别叫人看轻了您!”
“淮西心仪宋五姑娘,从无任何羞耻处,只等宋五姑娘给个准话而已,有何需要自重之处?我方淮西,自问光明正大!”
方淮西站在原地,眉目清朗,还真有几分昭昭之意。
天知道里面的宋仪已经恨得咬牙,千算万算,算错了他方淮西真痴情种!
好在外头雪香随机应变的本事也是极佳,张口便道:“我家姑娘早已经答复过您了,并不属意于您,您何必苦苦纠缠?”
“只要宋五姑娘一日不曾定亲嫁人,淮西便不死心,如此而已。”
方淮西一脸的理所当然,就差没在自己脸上贴上“我就这么无耻”几个大字了。
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全都无语了。
原以为这是方淮西头一次表白心迹,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死缠烂打的本事,真符合一个大才子的身份?
众人虽然疑惑,可其实方淮西还就是这样的脾气,也不适合入仕,所以这些年来只有才名,却从没参加过科举。
现在方淮西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雪香为之气结,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出话来说,站在马车边气得发抖。
正在这僵持时候,旁边却起了一声悠闲轻笑:“真热闹。”
热闹?
可不是热闹吗?
只是这说话的是谁?
雪香与方淮西都扭头看过去,而车内的宋仪听见声音,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只是思索片刻,她又放松了下来。
虽这人出来,是她没想到的,不过想来问题不大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卫起派下来的陈横。
陈横现在是面上看着轻松,心里早就把现在的事情衡量过了千百遍。
他看向了方淮西,心道这倒是个人物,若是性子合适一些,未必不能与周兼相比。
“阁下是?”
方淮西一眼便看出,来的陈横不简单,身上独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并非身份,而是学识修养,那种能从眼神里透出来的东西。
所以,他有些谨慎地开口问了一句。
陈横也没卖关子,毕竟这里认识他的人也不少,他拱手笑一句道:“在下陈横,无名之辈罢了。”
说是无名之辈,想来更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了。
方淮西不知道他出来干什么,只能又问道:“不知尊驾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来接个人罢了。”陈横唇边的笑容忽然扩大,他眸光一转,有意无意往不远处的楼上扫了一眼,接着落回到马车车帘内,眉梢微微一动,朝着里面宋仪道,“五姑娘可还记得前日之事?”
“……”
宋仪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一圈。
坐在车里,宋仪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她已经猜到下面陈横会说什么了。
同样在车内的还有宋攸,她简直没想到自家五姐姐竟然这么厉害,江东大才子是五姐姐的倾慕者也就罢了,现在忽然又冒出来一个陈横,五姐姐认识的人真是不少……
雪竹则是在心中暗叹,只有她知道现在宋仪内心有多苦涩了。
车内没有声音,在陈横意料之中。
他笑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淡然开口:“前日姑娘问陈某,是否愿意发发善心娶五姑娘过门,今日陈某有了考量,不知可否请五姑娘移步,你我二人……细谈一番?”
雪香:“……”
方淮西:“……”
围观众人:“……”
全傻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
陈横说的这话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以至于众人竟然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头皮都险些炸起来!
只是安静了一瞬,下一刻,比方才方淮西陈情表白心迹之后浪潮更大的一波喧哗,终于出现了。
“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宋五姑娘怎会跟他有联系?”
“菩萨一般的五姑娘,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发发善心?这陈横真是臭不要脸的!”
“瞎编的吧?我看宋五姑娘也不愁嫁吧?”
……
一时之间,众人关注的重点竟然在于:宋仪根本不愁嫁,这陈横是在说谎!
陈横自然是一脸淡定的笑意,浑然无视了方淮西杀人的目光,更不管周围种种的异样,他只是颇有一种游戏的乐趣,看着车内。
既然卫起叫他下来给宋仪解围,他就玩个大的呗。
怎么说,也不能叫正主儿们失望吧?
听着周围议论声讨伐声越来越大,就差有人冲上来质问他是不是在说谎了,陈横才又开口:“五姑娘,您不出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