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哄骗小孩子的话,怎么说都成。可真要叫小杨氏说自家闺女能跟昭华郡主比,又实在说不出口。
毕竟,这两年里,昭华郡主的名头就在那里摆着。
如今宋家虽然没有姑娘在学里上学,可小杨氏娘家的杨巧慧却是在的,所以对书院那边的情况尚算得有几分了解。
昭华郡主这几年的风头,比昔日宋仪在济南的名头还要响亮几分,并且惊才绝艳之程度,与宋仪几乎匹敌,更因为她身份尊贵,还是郡主,所以声名一起,便压不下去。
京城里,又能找出几个能跟昭华郡主相比的女子?
纵使董惜惜艳色动京城,也不过一娼寮所出的下九流人,放在昭华郡主面前是提也提不得,哪配与郡主并论?
所以,宋攸眨着一双天真眼睛问小杨氏这样一句话,小杨氏着实答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含糊道:“我家六儿也会很厉害的。”
“娘亲的意思,还是六儿不会比昭华郡主更厉害么?”宋攸撇嘴,有些不高兴,哼声道,“我就不喜欢郡主,看着杨姐姐跟郡主说话,小心得不行。要是五姐姐还在就好了……”
听见“五姐姐”三个字,小杨氏面色一变。
庶出的宋仪,身份并不很高贵,可因着昔日太过厉害,宋攸又曾亲近过她,所以想着宋仪的时候还多。今日一说昭华郡主之才,宋攸想到宋仪的身上去是应该的。
更何况,这两年来,昭华郡主名头虽盛,可真论起来不一定能盖过宋仪。
天下身份卑微的庶女多了去了,从无一个有宋仪这样大的本事。
跟着陈子棠南北走动,才名远扬,会尽各方名士,扶危济困,被人传成仙女下凡,菩萨转世,那叫一个夸张离谱。可这未必不能体现一些东西……
想起宋仪来,小杨氏便是满口的苦涩。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宋攸的话,只能叹了口气:“小丫头片子也不必想这么多,等你入学的时候,昭华郡主都该结业了。”
昭华郡主卫锦乃是书院之中较为特殊的,因着以往她不爱学,却在两年多之前忽然转了心性儿,所以忽然入了书院,所以年纪比同在书院的学生们大上一轮。
不过到了今年,也是快要结业。
等到宋攸入学,其实差不多正好与昭华郡主错开,所以宋攸要与昭华郡主一比的心思却高,却不会有实现的时候。
小杨氏也不敢冒这样的险,只怕小六儿心性高,以后惹出祸事来,错开了她才放心。
眼见着小杨氏是满面的笑容,宋攸却是把嘴唇撅得老高,显然不高兴。
母女俩正说着,外头便有一声通报传来,是小杨氏的贴身丫鬟芙叶。
她方才从外头进来,已经是接了下人的消息,撩开帘子,脸上的表情颇带着几分怪异,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仓皇。
小杨氏抬眼便看见了,眉头微微一拧,却没怎么在意地问道:“芙叶,怎么了?”
芙叶顿了顿,张张口,一时却没能说出口,待到小杨氏凝眉看她,她仿佛才整顿好自己的心思,开口道:“五、五姑娘回来了。”
五姑娘回来了?
小杨氏一时之间险些没反应过来,过了有一会儿,她才把这“五姑娘”三个字,跟宋攸刚刚喊的“五姐姐”和“宋仪”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回来了?”
“五姐姐回来了?!”
不同于小杨氏说不出是惊是喜还是吓的情态,宋攸却是忽然之间两眼放光,一下从小杨氏的怀里跳起来,上去拉住芙叶的袖子,激动得要命。
“芙叶姐姐,五姐姐真的回来了吗?她现在在哪儿?小六儿真是想死她了!”
虽跟这一位五姐姐接触不多,可宋攸就是喜欢她,觉得这一位五姐姐真是哪里都好,叫人羡慕又喜欢。
更要紧的是,如果这一位她心心念念的五姐姐回来了,就能跟昭华郡主打擂台了。
当初杨巧慧当着她的面说什么昭华郡主才华天下无双,宋攸却是不屑,想要跟杨巧慧争论出个长短来,可偏偏宋仪又不在。
宋攸那叫一个抓心挠肝,恨不得长双翅膀把宋仪找回来。
只可惜,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出不得远门不说,消息也不灵通,只能听着旁人传回来的种种消息,对其心驰神往,巴不得自己就在宋仪的身边,见识种种事情。
心里早就盼望久了,宋攸都只把宋仪当成是个传说之中存在的人了,如今芙叶竟然说她要回来了?
宋攸险些一蹦三尺高,拉着芙叶的手问个不停。
芙叶也不知六姑娘怎么一下这样兴奋起来,她哭笑不得,道一句:“方才汪管家叫人来通禀的,说是已经回来,才入府呢。”
话音刚落,宋攸便已经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朝着背后摆摆手:“娘亲,我去接五姐姐啦!”
小杨氏怔了半天,心下却早复杂成了一片。
当初宋仪落难,宋元启与她都觉得这一名庶女实在是丢脸,于是顺水推舟,直接把宋仪送去了天水观。
那可是年华正好的姑娘,又是容颜无双,更是昔日的才女,送去观中,一时半会儿兴许不会有什么,可真长此以往,怕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小杨氏未必没有想过这样做不好,只是当时谁想到宋仪还能起来。
她不知自己应该怎样去回想昔日的事情,不过任是谁在她当初那位置上,也做不出第二个选择来。咬了咬牙,小杨氏定神起身,道:“咱们也去看看。”
芙叶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两年,每一条有关于宋仪的消息从外头传进来,都像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宋府人的脸上,这就是被他们宋家当成了弃子的姑娘,最终却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还成了活菩萨,美名被世人所传扬。
小杨氏看似镇定,可心应该已经乱了。
芙叶看着小杨氏出门的背影,低低叹一句:“若是往常,该坐在这里等五姑娘进来的……”
毕竟,小杨氏是当家的主母,何必出去迎呢?
远远地,宋攸的身影穿在花园里,一下没了往日教调出来的淑女模样,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味道。
“五姐姐,五姐姐!”
她银铃一般的声音穿过回廊,很快就被前面的宋仪听见了。
原本一路走来,宋仪也没跟汪海说两句话,忽然之间听见这声音,宋仪略一思索,也就知道是谁了。
府里几位姑娘都已经出嫁,公子们该成家的怕也都已经成家立业,府里年纪小的姑娘也就宋攸一个,算算今年也就十多岁。
果然,她顺着声音朝前面望去,便看见一个穿得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奔了过来,满脸的兴奋。
眉眼都是昔日那小姑娘的眉眼,只是长开了一些,灵动至极,眼见着她跑过来,就要一把扑到宋仪的怀里去,却在上台阶的时候生生止住脚步,没上来了。
这倒是出了奇。
宋仪走近了,也不由得顿住脚步,太久没回府,对周围的一切,她都觉得陌生。更何况,宋攸是她妹妹,可到底是嫡出,又有小杨氏一层关系在。这丫头,怎的对自己这样亲昵?她一面是觉得奇怪,另一面却是觉得不知该怎么接触了。
若是对着小杨氏还好,对着一个天真小姑娘,她倒是犯了难。
犯难的也不止宋仪一个,宋攸现在都有些发愣:这真的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五姐姐吗?
还记得,那时候的五姐姐笑容温温婉婉的,眉眼低垂时候,便叫人觉得无限的温柔,更有一种小女儿家难言的情态。三姐姐宋倩跟五姐姐要好时候,远远看着两个人走过去,都觉得真实,叫人暖暖的。
可现在……
五姐姐一身的高华气度不消说,脸上的表情,也没了昔日给人的那般容易亲近的感觉。
若说往日的宋仪,是枝头一朵白玉兰,如今便是高崖顶上一抹寒雪……
这一时间,宋攸甚至生出几分惧怕和陌生的感觉来,可看宋仪眉眼,虽明艳了成熟了许多,可的的确确是昔日的五姐姐。
她张了张嘴,站在宋仪面前,顿时有一种奇怪的自惭形秽的感觉,想要开口喊她,却又有些发憷。
“五、五姐姐……”
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姑娘,一瞬间就蔫了,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缩了起来,怯怯叫了一声。
眼瞧着宋攸的前后变化,宋仪险些失笑。
她知道自己变化很大,却没想到能让这小姑娘这样。说起来,她对宋攸的印象也还不错,所以淡淡笑了笑:“方才跑得那么快,也不怕摔着了……”
宋攸眨巴眨巴眼睛看她,似乎有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来。
尤其是,宋仪脸上这种笑容。
她也不那么怕了,仰脸仔细看着宋仪,这就是传说里的那个宋五姑娘,也是她的五姐姐。想了想,宋攸也不知应该接什么话,只觉得有满肚子的话想要说,到了宋仪面前又觉得一句都没有了。
姐妹两个,一个年长,一个年幼,站在走廊里。
宋仪走上来,帮着宋攸把肩上落下来的发收拢,笑意浅浅,脸容淡淡。
汪海就在一旁看着,心里老有些惴惴,可又觉得奇怪,旁边的雪香雪竹也看着,心中复杂。更不用说刚走过来的小杨氏与芙叶了。
宋仪离开太久了,再回来的时候,真如脱胎换骨一样,再平常的事情在她做来,都是赏心悦目。
而现下姐妹俩这般,却平白给人一种时过境迁的变幻感。
待宋攸终于又成了个闺秀模样站在宋仪面前的时候,她才收了手。
小杨氏过来,她自然看见了,如今只不慌不乱朝着前面走了三步,微微一弯身,行了个礼:“仪儿给母亲问安。”
“……快起吧。”
小杨氏都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看着宋仪只觉得陌生。
她叫宋仪起来之后,才忽然想起另外一桩事来,道:“芙叶,快去通知孟姨娘,叫她来见见。”
孟姨娘才是宋仪的亲娘,小杨氏不会这样不近人情。
她瞥了还站在一边有些恍惚的宋攸,勉强对着宋仪一笑,道:“一路奔波,终于回来,也累了吧?老爷现在还没回来,你且进来先坐坐。”
“是。”
宋仪看上去乖巧,并未推辞,便跟上了小杨氏的脚步。
宋攸见人走,愣了一下,也跟了上来,小步追到宋仪的身边,又不敢怎么靠近。宋仪略放了放脚步,慢了一下,宋攸才到了她身边来。
抬起眼,宋攸有些小心地望着她,心里比较着她跟那昭华郡主卫锦,怎么看都是宋仪更好啊。
一时之间,宋攸心里犯了痒痒,凑到宋仪的身边来,瞥了前面小杨氏一眼,低声问道:“五姐姐,你没回来我可想你了……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一下……”
“恩?”
宋仪有些奇怪,侧过眼看着宋攸。
宋攸两手手指绞着帕子,有些忐忑:“那个……五姐姐你跟昭华郡主,到底哪个厉害?”
昭华……
郡主?
宋仪怔然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卫锦。
没来由地,宋仪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着小丫头宋攸:“你想知道?”
☆、第七十二章 花灯庙会
“雪竹,到哪儿了?”
迷迷糊糊之间,宋仪掀开了眼皮,外面天光还没亮开,只有隐约的微芒透了进来,落进宋仪的眼底。
雪竹听见声音,披衣起来,到了宋仪榻边,勾起两旁锦帐,轻声道:“姑娘,咱们已经回府了,如今不在路上。”
回府了……
宋仪这才缓缓把眼睛张开了,她撑着身下软软暖暖的褥子,终于起了身,扫眼一看,果真是在自己昔日闺房之中。只是毕竟她已经有两年多不曾住在这里,看着屋内崭新的一切,她只觉得陌生。
醒的时间有些早,不过也恰好合适。
宋仪坐在床榻上,却半晌没动。
雪竹也不上去伺候,只站在一旁,等着宋仪渐渐回神。
她眼神底下含着几分心疼,只因为这两年,宋仪实在是外面风光,里头辛苦。有时候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想想,上面这些个光鲜亮丽的人活着,也实在很累。
旁人只道宋仪这两年来才名甚高,跟着陈子棠先生又是如何的风云,更是何等的厉害,只知道说宋仪救济他人,菩萨心肠,甚至说宋仪走遍名山大川,见识广博……
可她们的宋五姑娘,原本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闺阁姑娘罢了。
长期的奔波,南来北往的走动,风霜雨雪,人情世故,该见的全都见识完了,该受过的折磨一点也不少。
便像是如今,宋仪睁开眼,头一句话,必定是问雪竹到哪里了。
不为别的,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在赶路罢了。
想着,雪竹暗暗叹息了一声。
宋仪这时候却已经醒过了神,她一扫,闻着香帐里好歹还算是熟悉的味道,抬手起来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笑一声道:“是我昏了头了。”
她起了身,接过锦帕来擦脸,接着洗漱。
从头到尾都很少说话,只是瞧着淡淡模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在给她梳头的时候,雪香脸上的笑容还是忍不住透了出来:“今日外头可有花灯庙会,听说京中达官贵人们,公子小姐们,三教九流,该去的都会去。姑娘今日可也是要去的……”
“就你一直念叨着,我可还没忘呢。”
宋仪失笑摇头,知道雪香就这压不住的脾气。
她又叹气道:“即便是你不提,一会儿也有人来提醒我,生怕我忘记了。”
于是,雪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奴婢忘记了,六姑娘可挂心着您呢。”
虽然,雪香并不明白,宋仪为什么要答应宋攸。原本宋攸与宋仪的关系并不很亲近,只是这姑娘可能有些得宋仪的好感,不过为了这一星半点的好感,便要答应那样的要求,实在是有些不合宋仪如今行事的原则,更不大对劲。
可宋仪偏偏就答应了。
天光渐渐明了,宋仪看着镜中自己一张容颜,真真要戳瞎人眼,于是她古怪地笑了一声。
外头脚步声传来,还有丫鬟们的惊呼:“六姑娘,您慢着点!”
“要你们多嘴,别吵,万一五姐姐还没起来呢?”宋攸有些着恼,压低了声音训斥那些跟着她的丫鬟,同时很快走近了,一过来便愣住了,“五姐姐,你已经起来了?”
都这时候了,难不成还躺着?
宋仪着实有些无语,可同时又觉得宋攸这天真活泼的性子蛮好。
她笑道:“这不是记着同你之间的约定吗?要带你一起去花灯庙会,哪儿敢不起来?”
一团红晕出现在宋攸的脸上,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急……”
宋仪倒没觉得有什么。
前日她回来的时候,宋攸初见面,便问了卫锦之事,宋仪戏谑一般,问了一句,“你想知道?”
于是,宋攸点了点头。
宋仪便说:可我也不知。
再于是,宋攸傻了眼:那怎么办?
怎么办?
宋仪当然有宋仪的办法了。
她想起当时的场面来,脸上便不由得带了笑容,拉着宋攸的手,道:“可还没去给母亲请安吧?先给请过安,再走才是。”
宋攸点了点头,与宋仪一起去了。
此刻,天已经大亮。
朝阳初升,洒在宋府外头的街道上,颜色漂亮的一片,远远顺着东面一直走,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人声喧嚣。
灯市口那一条街上,早已经布置妥当,不少漂亮花灯挂在两旁,走街窜巷的商贩们则停在路边,等着人热闹起来。
今天便是花灯庙会,原本是这一带青楼女子们喜欢的玩意儿,可后来来看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渐渐成为了大家都要参与的活动。
姑娘们往往会猜灯谜,相互之间攀比穿着首饰,当然也有更特殊的一项:同伴。
这一项活动原本从青楼女子之中来,实则带着几分轻浮的味道,年轻女子们可以邀请一位男子与自己一起来,以显示自己的身份和体面。即便是这一项活动渐渐发展开来,这一点奇怪的规矩也留了下来。
所以,花灯庙会也成了年轻男女们喜欢的活动。
京城书院里的姑娘们,早已经在茶楼下头下棋,彼此谈笑。
“眼看着便要结业,今年必定又是郡主拔得头筹了。”有人兴叹了一声。
“这话还用得着你来说吗?”
“只是叹上一两句罢了,反正最不甘心的又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
“杨巧慧,你横什么横?我说谁,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
坐在人堆里的杨巧慧,脸上实在是有点挂不住。在卫锦来之前,她才是书院里的第一,现在两年多过去,哪里又能越过卫锦?
一下扔了手中的棋子,杨巧慧冷笑了一声:“这话,你们怎么不敢当着郡主的面儿说?”
“我有什么不敢的?”一个圆脸的姑娘站了起来,对杨巧慧是颇为瞧不起,“昭华郡主又怎样?昭华郡主了不得那是郡主了不得,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说到底,杨巧慧的出身并不是很好,至少不能与这圆脸姑娘相比。
她险些气得摔了手边的茶盏,恨不能一杯水泼到对方脸上去。
这两年以来,她杨巧慧做的不就是狗腿子的事情么?
圆脸姑娘也冷笑:“你这样给人当牛做马,怎么也没见别人给你什么好处?昭华郡主可也没把你放——”
“我怎么?”
突兀的一声笑,忽然从门口传来。
这声音里,带着一种轻蔑和鄙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甚至还有一种蛮横。
所有人一下愣住,回过头去的时候,便看见卫锦一身明艳的红衣,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已经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嘲讽的神情,眼神如刀一般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去。
所有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即便是有谁不服,一想到她背后的卫起,想到如今卫锦在宫中都能横行霸道的本事,也都打了退堂鼓。
被截话的圆脸姑娘,也没了话说。
方才被气急的杨巧慧,这才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然后她转身走到了卫锦的身前来,笑着道:“郡主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似这般污秽的话,万不该进您的耳朵的。”
圆脸姑娘面色一边,咬牙切齿。
然而她越是这样,杨巧慧越是得意。
卫锦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却是一笑,道:“钱琳,有一句话你该听过,叫祸从口出。这话,本郡主,送你了。”
说完,她轻轻一拂袖,朝着杨巧慧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便已经直接坐在了旁边去。
当然,杨巧慧只能坐下下手,仿佛是卫锦的一个奴才。
卫锦心下则是暗恨,书院之中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她,她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最后只能说是女人与女人是不存在朋友这种关系的。只因为她卫锦样貌上佳,才学冠天下,更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出身。光是“昭华郡主”四个字放出来,怕都有不少人要羡慕得眼红。
杨巧慧暗暗打量着卫锦这一身,她裁衣服的这一匹红绸,怕还是宫里娘娘们赏的贡品,手腕上戴的,头上插的,无一不是有价钱的。光是这一身上下,怕不下两三万两,可见其身份何等贵重。
“这一次,郡主来得的确是很早。听说,江东才子方淮西也来了京城,还……”
说着,杨巧慧故意截住了话头,去看卫锦。
有的人要邀请上男子与自己一起逛庙会,自然也有男子愿意贴上来,传闻之中江东才子方淮西,也是英俊潇洒倜傥风流,更有才华无算。这人前日也来了京城,听说有意于卫锦。
卫锦一听见这名字,眼底便闪现几分得意之色,只是她没有明说,明里暗里还端着架子,只隐晦道:“别瞎打听了,你会见到的。”
这话相当于已经把事情给说出来了,杨巧慧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者什么也没有。
她笑了起来,只道卫锦厉害,连方淮西这样的大才子都拜倒在卫锦石榴裙下云云。
卫锦自然听得舒坦,脸上笑容都多了起来。
外头已经是人生鼎沸,车水马龙地过。
宋府的车也在其中,不过前面堵得是水泄不通,叫人心里焦急。
宋攸就在宋仪的车上,时不时拉开帘子朝外面看上一眼:“前面怎么不走啊?”
她急得不行,就差下去跺脚了,看了外面半天,实在是等不急,回头来想让宋仪想想办法,可没想到,这一回头,立刻就看见宋仪已经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
一时之间,这小姑娘有些沮丧,也不好打扰宋仪,只能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目光一低,就看见了压在几案上的几本书。
上头是几本游记,还有一本陈子棠的诗集,只是压在最下面的,竟然是……
“咦?”
宋攸忽然怔住了,她将这一本书抽了出来,封皮上赫然写着:昭华郡主鉴!
“五姐姐,你竟然也看昭华郡主写的东西不成?”
今日醒得太早,宋仪有些没精神,听见这一句,她抬了眼帘,发现宋攸已经翻出了她压在下头的那本诗集,于是眸光忽然深暗了下来。
她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来,只淡淡笑道:“随手翻翻罢了。”
“哦……”
宋攸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不过随后就安慰自己:五姐姐一定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又把那一本诗集放回了原位,接着又想起马车还堵在半路上的事,嘀咕道:“外头到底什么情况?”
马车外面,聚着一群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巴不得冲上前去的样子,嘴里还喊着什么。
“方公子,给我画上一幅吧!”
“方公子,这里!”
“啊啊啊方公子,这一把扇子……”
“竟然是方公子……”
……
宋攸听着,不由道:“京城里可没听说过哪号人物叫方公子啊。”
雪竹也在旁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宋仪之后,便探出头去,瞅了几眼,脸色却有些变化。缩回来,她压低了声音,对着宋仪道:“姑娘,是方淮西。”
听着,宋仪终于挑了一下精致的细眉:“他?”
☆、第七十三章 方淮西
他?
这一个字,似乎有些玄机。
宋攸的目光在宋仪与雪竹之间来回逡巡,颇有些好奇,只问方才说话的雪竹道:“方淮西是什么人?”
雪竹闻言,则看了宋仪一眼,见宋仪眼帘微微垂了一下,这才笑着回答宋攸:“回六姑娘的话,这方淮西在文人士子之中可是大大地有名。他年纪轻轻,玉树临风,长得是一表人才。可除此之外,还有才学惊人,在江东一带可谓是败尽无数才子全无敌手……”
宋攸“咦”了一声:“这跟京城里原来的周大人一样……”
话没说完,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顿住,小心地偷眼去看宋仪。
宋仪听见这名字,动也没动一下,似乎漠然得厉害。
她自然知道宋攸说的是周留非,而方淮西与周兼的确差不多,只是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而已。
想着,宋仪抬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见状,雪竹雪香却是对望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又无奈又好笑的意思。只是这些事情,都不会告诉宋攸。
雪竹只把有关于方淮西的事情跟宋攸说。
“听说,当初在醉归亭,这一位方大才子以文会友……”
马车里,宋攸已经听得入了神。
那边茶楼门口,董惜惜也有些怔然:“这么说,这方淮西还真是才高于世……”
沿途不少人都侧过眼眸来看着董惜惜,只因为这是京城第一的美人,多看一眼都是饱了眼福。更何况,现在的董惜惜格外动人?
她整个人仿佛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光芒,吸引住人的目光,脸上则略带几分羞赧意思,与寻常那含着愁态的模样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