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若不是看在宋大人的面子上,高先生早叫宋仪滚出书院了,哪里还容得下她用这一手的狗爬字侮辱“才华”二字?
原他想着,宋仪今年怕丢人现眼不敢来,没想到她竟然大喇喇站到了他画心堂的门口?
把手中笔杆子一扔,高先生冷着脸站了起来:“宋五姑娘许久不曾来画心堂上课,老夫还当你这一门不打算结业了。”
宋仪听了这话,忽然有些冒冷汗。
她虽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高先生劈头就是这样一顿训斥。
宋仙等三人都垂了头,只当自己不认识宋仪,宋仪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无措,不过她脑子转得快,也知道说不顶用,做出来才叫本事。
因此,宋仪并未多做解释,只是恭恭敬敬地朝着高先生一礼:“学生宋仪给高先生问好。”
高先生听她避而不谈不上课之事,已是看轻她几分,只把手指朝桌上一扣,干脆地没给宋仪留面子:“既然你来了,今日也排进考核之中,一会儿第三轮便到你。”
众人听了,忽面面相觑起来。
第三轮?
今日第三轮那些人,不都告了假吗?
也就是说,第三轮只有宋仪一人。
啧。
众人忽然同情起宋仪来,这脸可要丢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看到这里是不是想打我呢?没关系~再想打我也得明早见了哈哈,爱!你!们!么!么!哒!


☆、第六章 另辟蹊径

宋仪许久没来书院,也不知道画心堂这边是什么规矩。
众人的嘲笑和幸灾乐祸,她能感觉出个大概来,却不明白具体是在哪个点上。
不过,宋仪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她听了高先生的话,便躬身应了一句,而后朝着宋仙她们那边走去,与她们一道。
怎么说,宋仪也是宋家姑娘,没道理她们落下自己一个。
宋仪心里也打算得很清楚,纵使三位姐姐如今不待见自己,她也不能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那无疑是最愚蠢的做法。
“五妹,你手若是不行,还是……”宋仙似乎略有些忧心,皱着眉头走到一边坐下,低声开了口。
在宋仪印象之中,这一位二姐比较平庸,容貌普通,也不出挑,因为大杨氏已经过世,她在府中多少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宋仙与宋倩走得近,到底有几分是自然,宋仪心里也有一些谱儿。
听见宋仙开口,宋仪摸了摸自己右手腕,苦笑了一声:“总不能不考校啊。”
是啊,眼看着距离结业也没几天了,宋仪别的功课再好,这一门过不去,也是美中不足。若是宋仪被高先生厌恶到极点,指不定别的功课也要受影响。
如今高先生已经发话,宋仪怎么也推拒不了。
宋仙渐渐松了眉,浅笑道:“这倒也是,如今五妹的思虑更周全了一些。”
能不周全吗?这都是换了一个人啊。
宋仪心里嘀咕着,嘴上却道:“二姐取笑了,两番大难不死,若是我再不珍惜阎王爷给的这机会,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还有机会?”
“嗤……”
三姑娘宋倩听了她这话,便笑了一声,着实与宋仪不对付。
宋倩乃是小杨氏亲生,不像宋仙一样毫无依仗,所以性子难免多了几分骄纵。
这两年宋仪实在是抢眼,出尽了风头,宋倩见了她就讨厌,现在听见宋仙夸她,她还一副怡然模样,心里不由得又堵了起来。
她也不说多的,但只这一声笑,便已经能让人明白她的态度。
气氛一瞬便僵硬了起来。
宋仪心里简直哀叹成一片,她真不明白,到底要多蠢,才能把府里这些个小祖宗给得罪个遍!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辩解什么,只好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宋仪自个儿是安安静静,不过旁人的目光却都落在她身上。
闲言碎语,一时之间全入了她耳中。
“也是见了鬼了,我怎觉得她这样又好看了几分?”
“狐狸精!”
“一会儿有她丢人现眼的,第三轮那几位大小姐不来,只剩下她一个,也是可怜啊。”
“有什么好可怜的?你看看人家那皮相,轮得到你来可怜吗?”
“说的也是……”
“不过你瞧她那头发,乌黑油亮的,真想问问她用的什么方子……”
女人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那几个话题。
宋仪听着听着,便是心思一动。
她是个玲珑剔透人,孟姨娘常教她与人为善,所以宋仪原本从不轻易跟人结仇。眼下这四面楚歌局面,绝非宋仪所乐见。
如今,改变的机会,不就在眼前吗?
穿了自己那一位也并非一无是处,宋仪想着,小簿子上记录的那些香方实是有用武之地的。
眸光流转之间,宋仪已有了主意。
她手指缠了自己头发一缕,忽然叫了一声:“雪竹,今儿早上的头油可还有剩?”
好好在书院里,怎么忽然问起头油的事情?
雪竹一怔,原是没反应过来,不过好在她稳重,下一刻便答道:“眼瞧着就要见底了,也没剩下多少,您回去自己做吗?”
“自然是要再做的。”宋仪接了话,微微一笑。
就在这两句话的功夫里,周围又不知不觉安静了许多,即便是还在说话,声音也悄然降低不少。
这变化,宋仪自然清楚。
说起来,她生母孟姨娘便是个长得好又会保养的,宋仪也学了一手好本事,只是她藏拙,不刻意打扮自己。自打被人穿了,又加之那一位有自个儿的手段,这才打扮得光鲜亮丽起来。
宋仪自己有不少的妙法,那一位也在小簿子里记录不少,如今她手里好东西可不少。
她脑子里念头闪烁不过一瞬,说话时候却很自然,仿佛只是跟丫鬟们闲聊:“最近用的都是乌头麝香油方,太麻烦了,还是改回竹油方吧。”
“竹油?”
雪香迷惑了起来,这个她们怎么没听说过?
宋仪淡笑:“早知道你们两个丫头做事记不住,油方简单,回头你们记下来去做。香油一斤,枣枝一根捣碎,新竹片一根,截成小片,不拘多少。另一则,荷叶四两,入油同煎至一半,之后再把前面加进去的东西给撤出来,换放入百药煎四两,与油一起熬,最后加入一两味香料,便算是成了……”
沙沙沙沙……
周围一片都是声音。
宋仪眼角余光一扫,发现有人正在偷偷叫丫鬟记下,或者一脸的若有所思。
大部分女人都是爱美的,巴不得自己有一头与宋仪一般的漂亮头发。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与宋仪一样幸运,容貌出众不说,还有许多养颜之法。
所以,当宋仪将自己所知说出来之时,必定引得无数人好奇。
连方才嗤笑过一生的宋倩,这会儿都悄悄竖了耳朵听,显然渴求得厉害。
宋仪大体知道周围人是个什么情形,心思也就定了下来。
今日便算是起个头。
如今身体重归自己掌控,宋仪要一步步扭转自己如今的劣势。一步一个脚印,再大的坎儿都能迈过去,宋仪相信,这一切会慢慢有结果的。
她从不是一个会怀疑自己的人。
——就像,半个时辰之后的书法考校。
宋倩在第一轮,笔墨丹青并非她专长,普普通通也就过了;宋俪在第二轮,她素来功课天赋不好,勉强算是过关,虽则高先生见了她写画的东西之后,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宋仙在最后一轮,如今还没到她出场的时候。
而宋仪,恰在第三轮。
她掐准了时间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前面高先生喊了一句:“第三轮了,该来考校的都准备着……”
然后,高先生眼皮一跳,便看见宋仪走了过来。
他险些忘了,这一轮里除了刺儿头,还被他安排了个宋仪进来。
高先生觉得头疼。
宋仪扫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同考。
她怔然,高先生却已经习以为常。见宋仪似乎不明白,他难得好心又尴尬地解释了一句:“第三轮这几个没比你先头好到哪里去,都是些眼高手低之辈,她们不来考,你便一个人好了。”
“噗嗤……”
周围书院里的学生都笑了起来,看着宋仪的眼神越发古怪。
谁叫她宋仪总是孤军奋战,并且没一个朋友呢?
现在这种时候,她倒霉简直是众人所喜闻乐见,并且为之欢欣不已的。高高在上的才女宋五姑娘,竟然也有这样被羞辱的一天?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她宋仪今儿来这一遭,撞上高先生这么个老顽固,倒霉催的!
“猜猜她能不能过?”
“能过个什么呀!往日都是诗文那边的先生们给说情,她才能勉强留在学中,今日可是正经考校,你瞧高先生像是要饶过她的模样?”
“哎,也是。”
“快看,她上来了!”
……
宋仪还真上来了。
她恭敬地给高先生执了学生礼,而后走到画心堂最中间那一张长方案边上。笔墨纸砚铺排着,宋仪起了白玉镇纸,将画卷推开。
堂中闹嗡嗡一片,她却充耳不闻。
宋仪从不算是爱争面子的人,可该给自己长脸的时候,她绝不想丢脸。
比如此刻。
这两年,她才名虽高了,可都是虚的,一旦等到那些诗词文章用尽,又用什么来填补?而她原本擅长的笔墨丹青,却不是那一位能撑得起来的。
宋仪想想就忧郁了。
什么手筋受伤,都是瞎扯!
她回来之后,从没感觉手腕出过任何问题,多半是那一位给自己在字迹方面的变化找了借口。
而如今,宋仪就要把这借口给找回来。
“穿越女”已经说手筋伤了,宋仪再要正常写字,那就是打自己的脸,所以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办法。今日她敢来,便是已有了应对的主意,虽不说有多好,至少能不丢脸。
手很稳,心很稳,目光也很稳。
那一刻的宋仪,约莫像是流水冲刷着的一块太湖石,沉稳镇定到极点,纵使一个人站在堂中,也毫不怯场。周围无数人用并不友善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行动,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她的下场,她也清楚无比,但是并不在意。
能影响到宋仪的,不过是她自己。
研墨,起笔。
所有人悚然一惊!
怎么是左手?!
高先生“噗”地一声把才喝进去的茶全吐了出来,顺道一个手抖掐断了自己一根胡须,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宋仪的举动!
竟然是……
左手?
懵了。
这一回是所有人都懵了。
宋仙等围观之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全都一脸见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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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颠覆

宋仪绝不是个左撇子。
她伤了右手之后,便再没把字给写好过。
然而今日,宋仪起笔就是左手,着实让人又莫名又骇然。
高先生紧走两步,很快下来,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宋仪的动作。
墨迹晕染在宣纸上,浅浅淡淡,一层一层……
寻常人一开始还不知道宋仪在画什么,可换了高先生,早在宋仪落下第一笔时,便悚然一惊!
这画的,竟是山水!
古语有云,论画,山水第一,竹、树、兰、石次之,人物、鸟兽、楼殿、屋木小者次之,大者又次之。
女子书院之中都是女姑娘家,一般而言,大伙儿都画花鸟虫鱼这一等精致细巧的东西。至于山水?高先生不知旁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从来不教。
这么多年以来,从没人问过他为什么不在书院里教山水画,可独独出了个宋仪。
那时才入学大半年,宋仪偶然问起他为何不教山水画,高先生直言女子脂粉气重,画山水恐不合适。宋仪听了,并不相信,言称想要试试,高先生知她画工不错,顺便教了她一手。
宋仪说,若她能画好,一个月后来找高先生,想请高先生收她为弟子。
没想到,眼见着一月之期将至,宋仪不仅没来找高先生,反倒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死里逃生之后,再也不曾提过当日之事。
高先生只道宋仪变了,日渐厌恶宋仪行为,因而不再搭理她。
今日乍见宋仪动笔画山水,高先生猛然想起旧日之事,竟至于僵立当场,无法有多余反应。
其余人等,不过惊讶于宋仪左手也能作画写字,却不能明白高先生之情状有何缘由了。
宋倩宋俪二人已经过了这一门的考校,坐在一旁等着,如今抻长了脖子看,一面是想看宋仪丢脸,一面又觉得宋仪丢脸未免带累她们这些姐妹,内心多有矛盾之处。
可宋仪一出手,这点矛盾便烟消云散了。
她还真是个出人意料的。
宋仪自知自己今日算是险招,但她不喜欢丢脸,便是险招也只好用了。
况今日之情形,已是骑虎难下,除了这办法她也想不出别的。不用,毫无挽救之法;用了,或有一线生机。死马当了活马医,宋仪心想医过了便不后悔。
由是,她下笔尽管有颇多生涩之处,却胜在胆子够大,心思够果决,并不拖泥带水。
一笔落下,是山长;一笔提起,是水阔;一笔勾出,是岩峰;一笔回环,是平潮……
提笔,蘸墨,挥毫……
即便是左手,也可窥见宋仪淋漓之姿。
待她搁笔之时,周遭人已是屏住了呼吸,齐齐拿眼去看站在旁侧的高先生。
高先生在这里站了不短时间,从宋仪起笔时便一直盯着,直到末尾宋仪收笔那一刹那,他拍手一声便是大叫:“好!好啊!笔法虽生涩,可难得有几分果决,非寻常女儿家气魄。这字也比往日好了上太多,至少没辱没了你所配之诗文……难得,难得!”
有好奇的人凑上去一看,便只见那画上笔法浓淡深浅适宜,山势崔嵬,水淡而明,云烟出没,山脚入水澄清,水源来历分晓,正是山水画之中难得的精髓之作。
旁侧一行题字: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虽因着宋仪左手提笔之缘由,字迹略软几分,画作略拙几分,有了无法避免的瑕疵,可放眼如今画心堂,又有几人能与宋仪比肩?
方才等着看宋仪笑话的人,全都哑口无言,像是活活儿被人抽了好几大嘴巴子,脸皮都疼了起来。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此刻,众人看着不声不响站在高先生身边的宋仪,都觉得心头憋了一口血。
谁也没想到,宋仪竟然用左手完成了今日的考校,看高先生这样子,怎么也得给她个甲等吧?
由此一来,“才女”宋仪,竟是再无弱点了。
宋仪朝着高先生敛衽一礼,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拿出自己早已经准备了一个晚上的说辞,道:“自两年前,听先生说了山水画,便想着回去之后多加尝试。奈何世事弄人,大病一场,还不慎伤了手,再提笔也是徒增伤感……不过学业之事不敢随意弃了,字画不好又不敢出来见人,只好躲着偷偷练习左手字画……”
傻了。
众人全听傻了。
宋仪背地里竟还在做这样的事?
就是高先生也是怔然半晌,没反应过来。
苦笑一声,宋仪垂首道:“如今这本事,原是不敢出来丢人现眼的,可眼见着结业,别无他法了。好在似乎尚可见人,勉强算是不负当年高先生指点之恩。”
说完,她长揖到底。
高先生看那一幅字画一眼,叹道:“右手伤了,再换左手苦练两年,能到如今这地步,已是寻常人所不能到。宋五姑娘此等恒心毅力,却是老夫此前错怪你了……”
原以为宋仪是个心性差的,现在看来,这才是真正能忍又能稳的。
大病一场,右手出事,性情再怎么变化也不为过。
高先生在宋仪这一番解释之后,再无对宋仪的半分芥蒂,反而好一番关怀,直接给了甲等第一,叫宋仪归座。
回来时候,宋仪正好看见宋倩等人打量的眼神,她没多解释,无声落座。
宋倩老大不高兴,直接表露了出来:“我们这些个姐妹,竟都不知你除了花心思打扮,还有时间苦练左手字,更没叫我们知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三姐言重了。”宋仪不疾不徐,浅笑了一声,“母亲吩咐过,不能丢咱们府上的脸,妹妹不拼尽全力,又如何能做到?还请姐姐原谅则个。”
是了,走时候,小杨氏说得很清楚了,千万不要丢了府里的脸,叫宋仪尽力而为的。
宋倩真是憋得厉害,直接别过了脸去,再没说半句话。
旁侧的宋仙沉默地看了宋倩一眼,斟酌着开口道:“今日五妹妹过了这一门的考校,等到日后其余功课也结业,必定能夺得本届头筹,对咱们姐妹也未尝不是一个帮助……”
女儿家,看出身,看品貌,更要看名声。
宋仙说的不是没道理,宋仪出了风头,对她们来说更是一场助力。宋倩固然可以不喜宋仪,可不能否认宋仪这名声带给她们宋家姑娘的好处。
至于宋仪与卫公子那一档子破事儿,也没传扬出宋府去,并没什么坏影响。
宋仙是年纪到了,即将要出嫁的人,现在还没相看好人家,对这些难免看重一些。
她是好言好语与宋倩说,却换来宋倩一对白眼。
宋仪眼瞧着宋仙窒了一下,而后场上喊道宋仙的名字,她来不及说什么,起身便到了堂中去。
原本宋仪那一场之后,众人都还在对她这一位享誉济南府的才女议论纷纷,甚至还讨论着宋仪的发油,身上的穿着打扮,可就是无一人去看堂中人的考校。
于是,在宋仙的成绩出来之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
高先生站在画作前,捻须看了半分,道出一个字来:“甲。”
宋倩猛地一下抬起头来,震惊地看向了宋仙。
就是宋仪也没想到,宋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也直接弄出了一个“甲”来。
要知道,宋仙不过才学平平,性情也中庸温和,不出头不掐尖,从来都与宋倩一块儿。今日考校丹青,众人从来不曾想过,这么平庸的一个人,竟然会在这最后时刻,显示出让人惊艳的才华来。
低头一看宋仙所作之画,虽不及宋仪山水之气魄神韵,于花鸟之上却是独树一帜,别有灵巧味道,算是上佳之作。
那一瞬,众人脑子里都冒出一个念头来:今日若无宋仪珠玉在前,宋仙必定能引得众人侧目。
可惜了……
可惜了?
宋仪眸光淡淡,看向堂中站着不动声色,对高先生敛衽一礼再退下来的宋仙。
不显山不露水,到了关键时刻再叫所有人吃惊一把。
宋仙,竟是这样一个人吗?
宋仪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不过她的目光在宋倩与宋仙之间转了一圈,又收了回去。
怕是回府就有好戏看了。
宋倩本身大小姐脾气,颇为任性,宋仙因失了生母,又养在小杨氏名下,所以常日看着她与宋倩一道。多年以来,宋倩一直以为宋仙是不如自己的,甚至她的脾气也是处处压着宋仙,宋仙这等温和之人,从不曾跟她红过脸……
然而今天……
宋仙干得漂亮。
四姐妹之间的气氛,陡然僵硬到了极点。
宋仪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临到结束考核,离开书院要上车时候,扶了一把雪香的手,暗对她道:“回头你取我妆奁上雪肤膏,零陵香与蔷薇露,给三姐备下。”
三姑娘宋倩?
雪香不解地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道:“这等养颜的好东西,怎么给三姑娘?”
宋仪浅笑,扫了前面宋仙背影一眼,又忆及今日之事,似有似无呢喃道:“没底子,再好的方子都白搭,你还怕旁人比过我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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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起时

宋仪从来不是个毫无心机的人。
她看雪香也不像是能明白自己话的,便笑了一声:“你这小脑瓜子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少想一些。你不明白的事儿,留给雪竹帮你想就好了。”
雪香郁闷不已,愤愤瞪了一眼旁边的雪竹:“瞎说,我可比雪竹聪明多了。”
宋仪看了一眼雪竹,两人笑而不语。
雪竹稳重是真,可她也知道雪香是个机灵性子,只是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罢了。当下她拉了雪香一把,叫人一起上了车,待得回了宋府,伺候着五姑娘先去换了衣裳出来,二人才有时间讨论些事儿。
雪香依旧困惑:“今儿咱们姑娘怎么忽然想起来给三姑娘送东西?”
“你还真当咱们姑娘是才想起来的不成?”雪竹敏锐,早就知道宋仪的打算了,“在画心堂时候,咱们姑娘说头油方子时,三姑娘可是竖着耳朵在听。 ”
“啊,你的意思是……”雪香皱起了眉,“咱们家姑娘是投三姑娘所好?”
宋倩性子比较刁蛮骄纵,可这样的人也比较简单,容易讨好。
相反,宋仙今日在书院忽然大展光华,一时之间众人侧目,却是个素来能隐忍的。谁能想到,素日平平的宋仙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她可不是宋仪,而是原配留下来的嫡女,却是处处要矮宋倩一头,一年两年三年地,渐渐矛盾就大了。
原本两个人关系不错,到今日怕就要掰了。
雪竹掐着这里面的门道,暗道五姑娘现在这脑子简直清醒得可怕。
当然,雪香的脑子还是糊的。
她奇怪道:“那为什么不投二姑娘的好呢?今天二姑娘在书院,可是一下厉害了,跟咱们家姑娘一样,都得了甲。宋府四个姑娘,有两个得了甲,可了不得!这一回,二姑娘怕能嫁个好人家了吧?”
“若不是为了嫁个更好的,也就不用这样了……”
雪竹嘀咕了一句,看雪香还不明白,又续道:“投二姑娘的好,哪里有投三姑娘的好容易?另一则,三姑娘年岁与咱们姑娘相仿,在府里的日子还长。二姑娘不出一年就要出嫁,能给五姑娘什么好处?”
听着听着,雪香就愣了。
她摸了摸自己发顶,终究还是不明白,于是傻笑了一声,引得雪竹也多笑了两声。
春日里头,风光正好,两个丫鬟站在廊檐下面小声说话,月洞门处却来了个婆子,站在外头便喊:“老爷方从外头回来,闻说今儿五姑娘考校成绩不错,请五姑娘过去说话呢!”
“哎,知道了,劳您跑上一趟。”
雪香听了,连忙应声。
屋里的宋仪也听见了,她皱着眉把手中那一本“穿越日记”给收起来,只觉得这穿越女做事太不靠谱,连所谓的“每日一记”的日记都是零散的,想起来记一笔,太多太多的事情不知道头尾。
她原还想着要靠着这东西了解那万两银票的来源,知道她到底做过什么事,如今怕不能够了。
想着,宋仪已经站了起来,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她披了件衣裳,这才往宋元启那边去。
虽说宋元启的书房一般不许女人进来,可宋仪是个例外。
按理说,这不过是个庶女,即便她是孟姨娘所出,宋元启也顶多宠她一些。可架不住仪姐儿还是个才华高绝的,这两年来给宋元启长了多少脸?
但凡是个生人进了济南城门,随便大街上抓个人来问,济南城里最有名的闺秀是谁?回答除了山东道布政使司左参议宋大人家第五女外,再无别人了。
有这样一个女儿,甭管是庶出的还是嫡出的,宋元启总归脸上有光。
所以即便觉得宋仪在处理人情世故方面实在欠缺,也归结到了她年纪小的原因上去。
今日才出衙门,宋元启就听人说了自家四位姑娘的成绩,宋仙宋仪二人都异常出彩。原本宋元启心情是不大好的,听见这是也终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