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之后,姜源便是笑容满面:“看不出赵家公子还是如此重信诺的人,将小女交给他,我也算是放心了。不过说是来提亲……这……”
谢方知脸色忽然有些变化,他眼光往上飘了飘,弯身下去在睡得死沉的赵蓝关身上摸了一阵,什么东西也没有。
那一瞬间,纵使谢方知经历过风云变幻,也着实有些无言了。
赵蓝关这穷鬼,连信物也不曾准备一个!
赵氏夫妻都不是这样细心的人,更何况赵蓝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得了信儿便跑,哪里来得及准备信物?
是时候为兄弟两肋插刀了,不过事后谢方知肯定会为此插兄弟两刀。
他起了身,略咳嗽一声,强忍着肉疼将自己腰间那一块才从昭王手里赢来的昂贵蓝田古玉解了下来,道:“是晚辈忘了,这玉佩被我挂在身上了,是赵兄交给晚辈的信物。”
信物你个鬼啊!
谢方知心都在滴血。
好歹见姜源收了东西,眼前一亮,没说什么,他这才全了礼数,又提着赵蓝关出来了。
才出了姜府大门,谢方知脾气上来,便将赵蓝关朝着台阶下头一扔:“八千两银子小爷我也真是舍得!”
谢方知都不知道该夸自己机智,还是骂自己心不够黑了。
左右姜家这件事搞定,他看了看昏睡不醒的赵蓝关,也算是松一口气,可回头看看姜家这大门,才忽然想起,姜姒就在里面。
提亲的人是他,可被提亲的不是姜姒,他也不是为了自己提亲。
这些个事啊……
摇了摇头,谢方知收敛了心绪,还是盘算着到时候叫赵蓝关要回玉佩的事。
姜府里,提亲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姜姒听说消息,也是一笑,道:“总算是好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花园旁边,两名婢女正在给海棠浇水,背对着姜姒等人,也没注意,还在说话。
说话的声音传入姜姒这里,却是叫她一下停住脚步。
“我娘前儿还跟我小姨闹了起来呢,我也没明白她们亲姐妹哪里来的这样大的仇……”
“嘻,指不定有什么呢!”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再瞎说,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好啦好啦,快浇水吧……”
……
娘,小姨?
小姨,娘?
姜姒忽然想起来什么,她微微侧转身子朝着那两名婢女望去,这时候那两人才看见姜姒,连忙行礼:“奴婢不知四姑娘来了,求四姑娘饶恕……”
“……不,没事,你们继续浇水吧。”
回过神来,姜姒淡淡看了她们,一眼,勾了个笑。
红玉想问姜姒是怎么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源身边伺候的升福儿便叫人递了话来,说姜源叫她去书房见。

☆、第三十九章 狗急跳墙

平白无故地,姜源找她干什么?
姜姒心里也犯嘀咕,眉头略皱了皱,便跟着去了。
姜源的书房,她不是头一回来,可上一世来得却很少,这一世兴许是因为转了性,所以也有更多的机会进来跟姜源“谈心”了吧?
刚进门,姜姒便拜了姜源:“女儿给父亲问安,父亲身体康健。”
最近姜源真是越看自己这四女儿越顺眼,先有鸿胪寺的缺真的到了他手里不说,姜姒竟然又成为至福之人,可叫姜源在同僚面前长了一回脸。向来姜源都是避开谈儿女的事情,朝中也很少有谈论自己女儿的,偏偏姜姒比较特殊。
最近的国师,可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他选了姜姒为至福之人,可不能以一般女儿家来看了。
由此,姜源真是面上也风光,索性竟连那倒霉的姜姝和姜妩也给忘记了。
一见姜姒,姜源便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你是个知礼又上道的,你大姐的事,你可听说了吧?如今这结局也算是好,方才写谢家公子代替赵蓝关来提亲了,i不日你大姐就要出阁。我看你母亲最近有些懒怠,中馈实则又是你在主持,不过你大姐出嫁一事,总归不好由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来打理……”
姜姒皱眉道:“现在大姐婚期都还没定,您怎么说得像是……”
“越早越好,也没什么留头。你可要知道,这件事是你大姐吃亏,女儿家在名声这里若是坏了,还有个什么后路?”这方面,姜源也是门儿清,好色是一回事,办事又是另一回事,不过朝中事务一旦忙起来,也多有顾不上后院的时候,先跟女儿把话说在这里,倒是最好。“只等着那赵蓝关醒过来,便能开始谈事,预备着翻过年便将这事儿给办下来。我的意思是,名义上还是你娘主持,但是你不插手,还叫卫姨娘来帮着张罗。”
也就是说,名义上还是主母给操办。
这话若换了以往,挑不出什么错来。
只是姜姒看了姜源一眼,听说最近姜源又开始往卫姨娘那边走,也不知道卫姨娘是使出了什么招,竟叫姜源一连三夜都在她那屋里歇。今天听姜源这意思,不像是要把中馈再荒唐地给一个姨娘,但是姜姒这里却要防微杜渐。
她不能让步,让了第一步就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想着,姜姒道:“若是由母亲主持,下面到底是谁办事也无所谓,不过……说句不怕您不高兴的话,娘心里未必喜欢卫姨娘,父亲都忘记当初您撵我们去庄子上的时候了吗?孕妇多思,这节骨眼上,宁愿叫乔姨娘来看顾着,也不该找卫姨娘吗?”
“这……”
姜姒不说还好,一说姜源就想了起来。
他心道这女儿也真是越来越不好哄,如今即便是听了卫姨娘的枕边风,想给她递些事儿做,以为能从姜姒这里撬开一条缝儿,可没想到姜姒这里竟然是个难缠的。
如今姜源也是个仰人鼻息的,姜老爷子人脉虽广,却根本不管他这个儿子,即便他继承家业也没用,老爷子因为分家的事情彻底厌恶了这些不孝子,再多的人脉都不给他们使,只有面上的风光罢了。好不容易攀附上了宁南侯府,姜源如何舍得姜姒这么一根好绳子?
姜姒连接着两府,也在世子爷那边说得上话。
鸿胪寺卿这个位置怎么来的,姜源心里清楚。
他看姜姒不大高兴,连忙道:“你也别往心里去,此事是我考虑欠妥,你既有意叫乔姨娘来为你大姐办嫁妆这些事,我今晚便与你娘好好说说。另一则,你大姐是要嫁给赵家的,这赵家也颇有前途,你大姐总不能什么也不会,所以叫她跟着你好生学学管家的事,我也才放心。”
“女儿也是这样想,不过不如父亲考虑得周到。”
姜姒假惺惺地恭维了两句,一副孝女模样。
父女二人说话都是你猜我猜勾心斗角,姜姒真是觉得有些累。
倒也不是真累,就是让人心烦。
她见着姜源便厌恶,这男人打小就没怎么疼爱过她,如今摆出一脸慈父的模样,还不是因为她这个女儿卖得了好价钱?
老太太这样想,姜源这样想,姜姒还能不清楚?
她说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告辞,不过这一回,便瞧见姜源案头上放着一枚古玉,那形制多少有些眼熟,不过姜姒没多问,退出来了才想:谢方知的玉佩怎么在姜源这里?
上一世她见过谢方知戴这块玉佩,听说是跟昭王赌马球赢了的,如今却是奇了怪。
姜姒还不知有赵蓝关信物一出,刚走到台阶上,便见升福儿那边又急匆匆跑过来,迎面看见姜姒,立刻又矮身行礼:“四姑娘好。”
“没事儿,瞧你急匆匆的,这又是怎么了?”
姜姒原不过随口一问,没料想升福儿道:“四老爷那边出事了。”
四老爷,姜海。
四房那边?
想起前阵姜荀走时候的情况,姜姒是心头一跳。
她站住了脚,就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信被送了进去,姜源展开一看,便道了一句“荒唐”。
姜姒顺势又进来了,问道:“父亲,可是荀堂兄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事也不是不可以给姜姒知道的,姜源将信拍在桌上,沉声道:“你四叔也真是不像话,竟然养了外室,现在还要扶她续弦,如何能有这样的道理?荀儿不同意,竟还被他给打了!如今荀儿写信来,要闹到族里去。我们这一支,怎丢得起这样大的脸?”
如今姜老爷子这一支在姜氏一族算是最有脸面的,不过宗族有宗族的规矩,便是老爷子姜坤到了族老们面前,也得规规矩矩。一个大族,最要紧的就是规矩,最要命的也是规矩。
四房这些事,自己内宅里面闹也就是了,养个外室就养个外室,有必要抬回家来吗?
按着姜源想,姜海也是个糊涂蛋,他外面养的女人,从不叫家里知道。
荀儿是最惦念自己母亲的,姜海这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家中这些龃龉事,原不该让姜姒知道,可姜姒与姜荀要好,姜源索性道:“我与你荀堂兄不大谈得来,他也不像是能听我的话的。姒丫头,你写信给你堂兄,叫他不要乱来,这事儿可闹腾不起,若真闹到族里,咱们一大家子的面子往哪里放?”
一大家子?
姜姒很想提醒姜源,他们已经分了家了,还是姜源得了泰半家产,如今也是升官进爵,混得如鱼得水,别的房的日子就不一样有这么好过了。
如今的姜源,是一家之主,不过只是他们这一房的,分家之后各家是各家,四房的事也轮不到他来插手。姜源只是惯性,习以为常了,他以为自己还是跟老爷子一样管着一大家子,所以如今才要姜姒去插手。
姜姒只慢慢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外面不干不净的女人也敢往家里抬,怕是四叔糊涂了吧?哪里还有劝着荀堂兄的道理?”
本来姜荀的日子便已经够苦了,还来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这不是诚心要气姜荀吗?
他身子骨本来不好,这一气可千万别气出点什么毛病来。
姜姒一直是向着姜荀的,对自家兄弟反而不亲近,如今她说出这一番话来,却是把姜源给气住了。
只是表面上,姜源不好朝她发作,因而自以为苦口婆心道:“一家子都丢了脸,若是闹开来你荀堂兄面子上也不好看,你且想法子劝劝,先给压下来。你祖父最近就要回京,这当口上千万出不得什么差错。这件事我们商议着处理,能在自家解决了便在自家解决,何苦闹到族里?”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姜源就是不想去族里丢脸。
分家了是分家了,可老爷子那边要怎么交代?
姜姒嘴上答应下来,却是打定了主意,回去写信好生问问此事。
这一来,姜姒终于离开。
同时,姜姝那边在得知了亲事已经定下的准信儿之后,便发作了。
她没有包扎额头上的伤口,病歪歪地扶着丫鬟的手,一路朝着善斋堂走,一脸悲戚的表情,仿佛自己也不愿意去一般。
赵嬷嬷还在院子外面指着洒扫丫鬟把园子下面的落叶给清理了,一抬眼竟瞧见姜姝来,也吓了一跳:“哟,大姑娘怎么来了?您这伤都还没好全呢,好不容易有了一桩喜事儿,您也该体谅体谅自个儿啊。”
原本赵嬷嬷不该对姜姝这么热情,可刚才给老太太报消息的时候,老太太就说了,大姑娘还算是有福气,以后也是官太太,别苛待了她。
由此,赵嬷嬷如今才这样客气。
只是她闹不明白,姜姝这时候来干什么?
姜姝眼底含泪,垂首说话,声音细细:“姝儿心里有件事,一直憋着,如今实在忍不下,还想要祖母为孙女做主。”
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纵使姜姝样貌不怎样,可现在看上去,却是楚楚可怜。
赵嬷嬷于是去通禀了老太太,老太太传她进去,没想到姜姝前脚进去,周氏挺着快五个月的肚子,竟然带着姜姒一块儿来了,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些姨娘,唯独姜妩最近被罚禁足,不曾来。
姜姝进来之后,便没来得及说话,只顾着见礼了。
如今老太太端坐在上首,却是终于有些回过味儿来了,这时机未免也太巧。
先来了个楚楚可怜就要说事儿的姜姝,可事儿还没来得及说,这府里内眷们便几乎到齐了,若说不是刻意,老太太是断然不肯信。
当下便听姜姝道:“祖母,孙女有话要说。”
姜姒也没想到姜姝动作这样快,刚好周氏也去看看姜姝,毕竟知道了姜姝亲事已定,还要操办操办嫁妆,可没想到那个时候就姜姝已经出去了。姜姒一问,丫鬟回说是去老太太处,于是姜姒这便拉了周氏等人来。
眼下,就看姜姝的了。
姜姝果真是个老实人,也没怎么说姜妩的坏话,只把自己从马车上摔下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至于姜妩最后的那一句,却是姜姒帮忙给补上的,毕竟姜妩此言刻薄,姜姝面子薄,也不一定愿意说。
她放下了茶盏,对老太太道:“不仅如此,三姐推倒了大姐,将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说,竟还毫无悔过之意,反而冷言嘲讽。女儿家名声顶顶要紧,那赵蓝关也不是个不负责的人,更何况救人如救火,再有什么非议也该压后。三姐竟然……纵使我是个做妹妹的,可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老太太打那一日公主仪仗离开之后,便对姜姒这姑娘歹毒的内心有了深刻的体会,她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有后招在这里等着!
回府之后老太太刻意淡化了姜妩事件的处理,也有要压压姜姒气焰的意思。
还没出嫁的姑娘,在府里便要一手遮天,以后娘家哪里还能挟制得了她?待她出了阁,成了世子夫人,哪里还能被府里拿捏?只怕是她有个什么不高兴,就要反过来拿捏府里。
这还了得?
老太太心里起了危机,即便是厌恶了姜妩,知道她是一颗废子,也要在最后这时候打压打压姜姒。
可姜姒,竟然叫姜姝演了这样他一出。
原本姜姝算什么?一个庶出的姑娘,老太太高兴了就抬举她,不高兴了甩脸子,哪里有晚辈置喙的份儿?
可如今亲事一定,嫁妆由周氏操办,赵蓝关看着又不像是个没出息的。
于是,连素性软弱好拿捏的大姑娘姜姝,竟然也硬气起来了。
这是要逼着老太太给一个说法啊!
姜妩姜媚都是许姨娘所出,听见这样的话,也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似乎因为自己教出这么个女儿来,让她蒙羞一般。
老太太定了定神,强压了怒火,深深看了姜姒一眼,才道:“来人,去请三姑娘来对质。”
不一会儿,禁足了有几日的姜妩便来了。
所有人本以为她会是蓬头垢面,没想到她来的时候除了穿得素净一些外,竟还颇为齐整,瘦是瘦了,可眼神格外明亮,唇边还挂着轻嘲。
在看见带伤跪在地面上饮泣的姜姝,姜妩便明白了。
这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了,她还有什么不清楚?
目光转向沉静坐在旁边,始终像是观棋人一样的姜姒,姜妩嘲讽地笑出声来:“看样子,今儿我是躲不过了。也是我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你姜姝竟也有今日这样站出来的时候,可见平素也不是什么善心肠的人。”
姜姝身子抖了一下,回头看着她,却是哽咽道:“三妹妹,你真是昧了良心……”
姜妩冷笑:“那赵蓝关原本射中的便是我的联,你以为自己嫁进去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啊,用不着你可怜,现在我可怜你呢。”
果然,姜妩话音一落,姜姝便愣住了。
姜姒也是一皱眉。
不得不说,姜妩的恶毒真是有些恰到好处,这正是姜姝的心病。
赵蓝关是条汉子,和若是不喜欢姜姝,即便成了亲,又能怎样?
不过姜妩也就是嘴上逞能了,姜姒也不看她,而是看向老太太,道:“祖母,您也听见了,三妹妹这是供认不讳。”
许姨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看了姜姒与周氏的脸色,又看了看姜妩,终究还是闭上。
老太太看向了周氏:“如今是你做主,这家里的事情,该你拿个主意,如今的确是妩儿心肠歹毒,你看着办吧。”
周氏早知道自己女儿的主意,这姜妩已经与姜姒结仇,再没有留在府里的道理,于是道:“妩儿约莫是最近不能修身养性,非要个清净的地方才能好生养养。依着儿媳的意思,南安庄子那个地儿倒是亲近,三姑娘带两个婆子便也去得。”
没有人反驳。
老太太也知道这一遭不处理姜妩,姜姝这里肯定说不过去,更别说现在还有人看着。
她点了点头,似乎也累了,便道:“既然已处理好,便立刻叫三丫头那边收拾好东西走吧。”
似乎,这就是姜妩的结局了。
姜妩握紧了手指,将堂上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刻在了心底,她尤其愤怒地等着姜姒,看见她这张虚伪的脸,就想伸出手去将之划烂!最厌恶的便是她故作的虚伪和沉静,仿佛天下事尽在掌握,又有什么能耐?!
“别碰我,我自己知道走!”
甩开两边嬷嬷上来拉她的手,姜妩扬了扬下巴,轻笑,仿佛蔑视一般看着姜姒。
而姜姒,只是摆弄着手中的茶盏。
姜妩道:“我姜妩自以为韬光养晦,没想到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妹妹机关算尽,这样的手段和心机,真真叫三姐佩服不已。对自己亲姐妹如此狠毒,四妹妹真是天底下独独的一份儿,今日我姜妩倒了霉,他日等着四妹妹来陪我。”
屋里寂静极了,所有人都悄悄拿眼来打量姜姒。
姜姒跟姜妩有什么仇?
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众人思索之间,姜姒已慢慢抬了眼,不过也只是掀了眼皮瞧姜妩一眼,颇带几分怜悯,而后又垂下了:“三姐真是气糊涂了不成?妹妹一心向善,从不曾主动算计三姐什么,如今三姐好一番冤枉,倒叫我有些伤心。”
看看这光明正大的假惺惺!
说话都没带几分诚意,更不用说遮掩了。
姜姒都懒得再跟姜妩说什么了,如今也不过一个可怜人。
仿佛是姜姒这话,终于将姜妩好不容易竖起来的镇定给打破。
那一瞬间,姜妩真是恨不得撕了她!
她咬着牙,瞪视着屋里所有人,最后又落在了姜姝的身上,那眉头忽然就松开了,竟然弯腰笑了起来:“我现在不可怜我自己,我可怜的是大姐你!真是个蠢货,被人卖了尚且不知,哈哈哈……”
这话没头没脑,不明不白,着实叫人疑惑。
而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姜姒终于正眼看姜妩。
姜妩怨毒地注视着她,接着却对姜姝道:“好姐姐,三妹我一直不曾与你有过什么交集,可咱们府里谁不知道,四妹妹乃是夫人教出来的,咱们这些个庶出的资质鲁顿,才华平庸。当日小瑶池会上四箭射联,大姐你说,我有这样的本事吗?”
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的一下。
对,其实大家都怀疑过,觉得姜妩忽然之间走了大运,但这毕竟是一件好事,所有少有人敢说出这样的质疑。
更何况,那个时候老太太刻意要给三姑娘做脸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三姑娘主动提起,莫非……
果然,姜妩那手忽然朝着姜姒一指,扬声道:“当日在小瑶池会上写联的,并非是我,而是你们面前这一位!”
姜姒坐着没动,只怜悯看着姜妩。
姜妩却觉得自己算计到了姜姒,也看见了姜姝满脸的愕然。
若是赵蓝关对姜姒有意思,却被迫娶了姜姝,不知这夹在中间的姜姝是个什么滋味儿?
一想到将来的事,姜妩便忍不住大笑起来,竟亲昵道:“四妹妹,我说得可有错?”

☆、第四十章 败露

从善斋堂出来,红玉看见自家姑娘脸上竟然还挂着笑意,有些不明白。
现在想起三姑娘的眼神,红玉还觉得害怕。
也不是说有多吓人,而是惊异于一个人前后的变化。
在说完了姜姒才是写下那半联的人之后,众人都愣住了,偏偏姜姒根本没当一回事儿,接着姜妩的表情就变得很一言难尽。
姜姒一面走,一面回想方才的情景,也是乐呵了。
她自以为拿着把柄,偏偏对姜姒来说这根本不算是什么把柄。
姜妩大约以为,这样能挑拨她跟姜姝,可说句实在话,姜姒还不怕这么个对手,更不用说姜姝其实根本不会跟姜姒作对。
老好人是老好人,可风向还是会看的。
嫁出去的姑娘也要看看娘家如何,到了夫家之后还要娘家给撑腰,姜姝不会放弃姜家。
更何况……
赵蓝关喜欢自己?
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姜姒忍不住勾唇一笑,实在是太可乐。
姜妩上一世到底是怎么成为傅臣的续弦的?仅仅凭借国师的一张嘴?可国师又凭什么寻到她的身上?
现在想想,老觉得这里头有些问题。
姜妩长得不如姜媚,即便是姜家这边要找个人成为续弦,让这个庶女被国师批命,也不至于找姜妩吧?
姜妩,姜媚……
前面怎样,姜姒实在是不清楚,她只知道是姜妩叫人端来的毒酒,而她那个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
今世刚刚接触的时候,她以为姜妩应该是个心机谋算很深的人,会隐藏自己,这倒是真的,可这个人有些沉不住气,贪婪太过,一不小心就会坏事。以庶出的身份,嫁入宁南侯府,即便是顶着国师的批命,未免也太滑稽了吧?
那个时候新帝已经登基,傅臣还是拥泵新帝的有功之臣。
从傅臣到谢方知,应该都会加官进爵。
庶出的姜妩配得上吗?出卖了姜家之后,母家都没了,还说什么荣华富贵?
前世这些事情想得姜姒头疼,她索性暂时不去想了,陪着周氏回去了,之后才回自己的院子。
她还记得,要给姜荀写一封信去问问事情,也先劝着姜荀,千万别气出什么病来。
信很快写好送了出去,天没黑便应该到了薛家口那边。
只是姜姒没想到,她很快等到了回信。
确切地说,是跑腿的小厮带回来转给红玉的消息。
“荀大爷已经被逐出家门了,您的信小的交给了荀大爷,他请您别担心。”
被逐出家门?
姜姒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碗,也不知该作何表情:“怎么可能?”
红玉也着急,她素知四姑娘跟荀大爷要好,比亲兄妹还亲,如今荀大爷竟然能被逐出家门,这还了得?
“他们回来的时候也说得是不清不楚,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听说荀大爷还挨了四老爷的打……”
外面已经下了雨,姜姒看着阴沉沉的天幕,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哪里来的这些事情?
她上辈子这个时候还在庄子上过苦日子,自然是不清楚。
此刻姜姒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问道:“姜妩可送走了?”
“外面下着大雨,不好走,这会儿还没走呢。”
昨儿就开始下雨了,今天一直下个没完,薛家口那边的天儿与就京城一个样,也隔得不远,怕也是大雨瓢泼。正是秋风秋雨愁杀人,如今是叫姜姒愁上了。
“现在许姨娘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许姨娘与五姑娘还在给三姑娘收拾行囊……”红玉小心地说了一句。
姜姒顿时冷笑了一声,她起身在屋里踱了一圈,又看了看雨:“被逐出家门……谁知道又是什么样的情况,若是没个住处……”
若是没个住处,谁知道是怎样?
屋里点着伽罗香,姜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于还是吩咐道:“红玉,你开我箱子,封了金银进去,叫人往薛家口那边带。事情发生这样突然,荀堂兄既然是被逐出家门,那四叔必定不会留给他什么。这事情已然是做绝了……我荀堂兄的病是拿银子才能养好的,万不能出事。”
红玉愣了一下,立刻跑去做事,八珍过去搭把手。
灵芝这里扶了姜姒重新坐下,劝道:“荀大爷是个有本事有主见的人,看着不想是会被内宅里的事给拿捏住的,您还请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