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话音落地后,整个法庭里都安安静静的。
伍琴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再说话了,因为她能说的话都被程白说了个干净!
边斜坐在下方,简直都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程白就坐在他视线的尽头。
那微垂的目光为卷翘的长睫毛遮挡,给人一种低沉沉的晦暗之感,衬着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有几分冰霜般的封冻。
很奇怪地,他竟能感觉出程白情绪很不好。
明明先前驳斥对方律师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安和财险这个法务总监,反倒不对劲起来?
不……
再往前想想,他这段时间接触的程白脾气都挺好的,而且有点逗人玩儿的恶趣味。以前他是没看过程白的庭辩,今天在庭上看见程白,只觉得她跟平时很不一样,但只以为这就是她上庭的风格。
但,如果不仅是因为上庭呢?
边斜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看了看程白,又看了看被告席上的伍琴,一双狭长的眸底便划过了几分思索。
旁听席第二排的位置上,某个名为方不让的男人看着这情形,只觉得异常乏味。
果然。
纯粹是程白的单方面表演,对手太菜了,半点激情都没有。
完全没办法跟当年的他相比嘛。
年轻一辈不行啊。
晃了晃手里正好喝空的奶茶,他颇为兴叹地摇了摇头,披着西装外套,带着自己的助理,干脆地起身离开了。
在法庭那道门打开的瞬间,审判长正好宣布休庭,择日宣判。
伍琴一下就从被告席上站了起来。

第21章 第021章 程白的朋友

“刺激……”
“好久没听过这么精彩的庭辩了。”
“她怎么就去了天志?”
“不知道哪个傻逼说程白接受司法部调查之后就凉了, 凉你妹,这不是炙手可热着吗?”
“你觉得法官会怎么判?”
“我看应该是赢了, 十五万吧。”
“剩下那五万争议会比较大……”
……
庭审结束后,旁听席许多人便散去了, 门外隐约传来他们的议论声。
但也有许多人没走远。
这部分人手里大多捏着名片, 就待在法庭门口不远处, 似乎等着程白一会儿出来。
坐边斜旁边那名法制晚报的年轻记者还在奋笔疾书, 嘴里就一句,特别直白:“真他妈牛逼,头版没跑了!”
“……”
这年头记者都这么野的吗?
边斜站起来的时候不由打量了这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一眼,心里是真的想看看他写了什么, 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还在庭上低声跟曾念平说话的程白,忽然就在想——
在旁人眼中, 她现在的处境尚且是低谷。
然而就是这样的“低谷”也或许是旁人一辈子也企及不到的巅峰。
那么,真正全盛时期的乘方所大Par程白, 该是什么模样?
“边神怎么了?”
好歹是自己飞了一趟北京花了一整夜忽悠过来的合伙人, 程白今天这一场可以说彻彻底底地满足了费靖那那颗小小的虚荣心, 光是看着别的律所同行们那忌惮又艳羡的神情,他都能暗搓搓爽翻了。
此刻看见边斜神情,他便问了一句。
边斜收回目光来, 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程白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只不过是别人以为的低谷罢了。
谁没有个重新出发的时候呢?
“没什么, 我们先出去?”
向费靖笑了笑, 他摇了摇头, 没答。
两人随便挑了个话题聊着,便一道走了出去。
*
庭审结束后,原被告双方都留下来在庭审笔录上签字。
伍琴整个人的脸色极坏。
她只在笔录最后一页上签了个字,便直接离开,留下钱兴成一个人在那边一页一页看笔录。
程白这边也只剩下自己一个。
至于曾念平,整个庭审的过程中其实都记挂着曾青,才一结束庭审便去取了寄存的手机,到外面给医院打电话。
法院的庭审笔录也就是走个过场,不管当事人签不签,法律效力都不受影响。但程白习惯核对一遍,看看有没有太大的出入和需要补充的点,以免将来有个万一。
她看得很仔细。
在这过程中,竟然发现对面的钱兴成也是一页一页认真在看,这一时的印象便很不错了。
两人先后签完了庭审笔录。
程白收拾起桌上的资料,前脚走出了法庭,钱兴成后脚就跟了上来,喊了一声:“程律!”
程白停住脚步:“钱律师有事?”
其实钱兴成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就记得庭辩完了之后那种仰在椅子上近乎虚脱的感觉,以至于他现在看了程白还有点奇怪的心有余悸。
但佩服是真心的。
他走到程白面前,把自己的名片取了,两手递出去:“先前是真的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自己撞了大运,能踩着传说中的程大律炒作一把,给自己履历添上一笔,没想到是自取其辱。不过庭辩阶段也学到了不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是我的名片,厚颜给程律递递。”
程白暂时没说话,把对方名片接过来看了一眼。
蓝底白字,加粗楷体。
上海法言律师事务所,钱兴成,下面印着联系方式。
她没忍住笑了一笑:“你在庭上反应挺快的。”
心理素质非常强。
尤其是驳斥她逻辑的那一段。
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镇定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反击,真的是需要心态和专业两手过硬。
钱兴成今年才二十五,年轻,非名校出身的他进不了大律所,能有今天基本都靠自己。原本只是来递个名片,真心实意,可谁想到程白直接就夸了他?
一下便有些蒙。
“啊,程律说笑了,都怪先前眼高于顶瞧不起人,被那些媒体忽悠瘸了……”
“你从业几年了啊?”
程白心思微动,忽然问了一句。
钱兴成下意识回答:“三年多快四年。”
这年限在意料之中。
从业时间不长,但有这本事是真的可造之材了。
程白又问:“那主要打哪方面?”
“前两年什么都接,这两年主要就是民事。”
想接好案子也接不到啊,都被大律所和大律师垄断了,所以钱兴成才会低价来接安和财险这个案子,为的就是打关系。
但没想到,输得这么惨。
他说起来还有些羞愧。
程白手指轻轻一翻,将他名片拿在了手心里,只笑一声:“你待的这律所我还没听过,习惯吗?现在打民事,以后考虑不考虑打打商事,或者做做非诉?”
“……”
这、这是?!
钱兴成不是傻子,如果这时候还听不出程白是什么意思来,那脑袋可能是真的被驴踢了!
只是程白没明说,他倒不敢确定。
所以强压下那一瞬间有些跳起来的心,回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愿意。”
“行,那回头联系。”
程白了然,跟他随意一摆手,便先告了别。
“程律再见。”
钱兴成目送程白走向在二楼转角处,直到那一抹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他才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卧槽,什么情况……”
不敢相信!
程白这话的意思完全就是问他想不想跳槽啊!
天降大饼!
别人都是赢了官司也未必名利双收,可自己法庭上那熊样,在庭辩上一败涂地,丢尽颜面,竟然还一下得了大Par的青眼,忽然就有了飞升的机会?!
“我是做梦了吗……”
*
程白是真觉得钱兴成挺不错。
虽然一开始印象很不好,但这个律师在看见曾念平的时候,目光十分平和,并没有一些人鄙夷或者嫌恶的眼神。庭辩中遭遇意想不到的情况,心态和状态也很快调整过来。签庭审笔录的时候,更是一页一页仔细地看。
刚才结束还来给她递了名片。
要知道,一般律师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一结束就脸红脖子粗地走人了。
说到底,她是个挺重视细节的人。
她在天志是空降的高级合伙人,未必不招人恨。现在手底下能用的就肖月一个,还得要两个多月才能拿到律师执业证。
费靖一直催她建团队呢。
程白也知道自己只要一条朋友圈一发,分分钟能把团队搭起来,但那样没什么意思,团队里的人还是自己一个个挑起来有意思。
今天既然遇到个合眼缘的,不出手太可惜。
不过今天实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所以她也不急,随便跟钱兴成聊了两句,收好对方的名片后,就一旁的楼梯下楼,同时从包里摸出了车钥匙,准备外面找曾念平,问问曾青的情况,顺便送他去医院。
可没想到,才下台阶,背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冷冷的,说不出是平静还是愤怒。
“程白。”
伍琴出来后在这里已经等了她有一会儿,看见她走到台阶上,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
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叫的“程儿”。
连名带姓喊程白的人一直不多。
熟的都喊“程儿”。
因为她早年在北京工作,那些个老北京就一口京片子,带着个儿化音喊“程儿”,听着还挺顺口,所以后来认识的也都这么喊开了。
在她印象里,总是连名带姓喊自己的,也就方不让一个。
她听出这声音是谁来,便转过了身。
在转身的刹那——
“哗啦!”
迎面就是一沓印满了铅字的纸张大雪似的朝她飞洒!
都是刚才庭审时候的资料。
伍琴扔得很用力。
入冬后的风不小,眨眼便将这无数的纸张吹散了,有那么零星的几张撞到了程白的身上。
她站着没动,看向伍琴。
白纸黑字在视野里飞动,很快落到人脚边上,台阶上,甚至是一旁的走廊里。
“敢情那天吃饭时候你说的那个倒霉朋友就是我啊。”
伍琴站在她面前,嘲弄地勾了勾唇,声音里是满满的讽刺。
“你这朋友做得也真是够义气!”
那天说了那么多的话,伍琴注意到的只有“倒霉朋友”吗?她说的明明是,这个朋友是她很在意的、不想伤害的朋友。
有时,心决定所见。
程白觉得,伍琴是真的变了很多。
工作最重要,赚钱第一位。
朋友应该接受这件事。
如果她不能接受,说明这个人根本不配当你朋友。
这些话都是伍琴说的。
她记得。
但不知道伍琴还记不记得。
程白想了想,只平静地道:“你现在的样子,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伍琴了。”
伍琴盯着她冷笑:“所以你觉得是我变了?”
“至少,我认识的伍琴,不会连合理怀疑都不排除,就草率地判断一位老人撒谎骗保;不会在毫无证据甚至连传闻都没听到的情况下,臆断公司新来的女孩子靠睡上位;更不至于把官司的输赢当做筹码,把法庭当成算计的名利场。”
边斜眼睛很毒,程白这么多年跟各种人打交道,也从来不差。
人见多了,就越看越透。
“也许你没变,只是我以前没注意。”
可能真的跟边斜、高书朋一样吧?直到某一个瞬间,发生了点什么事,你才会突然发现,原来大家不是一路人。
不见得有对错,但必定不同道。
程白注视着她,脑海中回闪出来的是当初那些在法学院的日子,只慢慢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学法,但我学法不是为了欺负普通人。”
伍琴依旧冷笑,没有回应。
程白也不再看她是什么神情,转过身,便直接顺着台阶一级一级走下去。
边斜就站在下方。
他方才几乎目睹了全过程,在看到那纸页飞了满天的时候,差点就冲上去。
此刻看程白走过来,他犹豫了一下:“程律你……”
程白打断了他的话:“会开车吗?”
边斜一怔:“会倒是会,可……”
程白直接把车钥匙递过去:“一会儿你开车吧。”
边斜顿时有些茫然,不知道程白是什么意思。
他开口想说点什么。
但这时眸光一垂,才发现程白握着车钥匙的那只手,竟有些轻微的颤抖。
然而她注视着自己,目光平静,一张脸上半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已到喉咙口的“驾照过期”,不知怎么,一下就咽了回去。
边斜觉得自己开始作死。
从程白手里接过车钥匙,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我就是老司机”的模样,道:“没问题。我们去哪儿?”

第22章 第022章 三陪作家

程白的车是一辆银灰蓝的保时捷, 也不特别贵,二百多万, 但是今年刚出的款。边斜上回跟她去见公司股东的时候,搭的就是她的车, 那时候就想过, 程白这车应该是从北京回上海之后新买的。
他接过车钥匙后, 程白就说一会儿先送老曾。
所以他问了停车场的位置,先去开车。
费靖这会儿已经被其他几个律所的大par拉着去吃晚饭了, 程白则看见了在不远处给医院打电话的曾念平。
在半个小时前,手术已经结束了。
据医院那边说, 暂时算成功, 不过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毕竟是紧急做的手术,未必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曾念平几乎是喜极而泣, 拿着他破旧的老人机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周遭路过的人都不由多看他一眼。
程白在不远处站着, 并没打扰。
肖月过来把她手里的案卷资料都接了过去, 还要回一趟律所, 不跟他们同路, 所以笑容甜甜地先跟程白告别, 自己乘车先走。
过了一会儿,边斜把车开了过来。
速度不快。
但程白也没注意, 只让曾念平先上了车, 坐在后座, 自己则开了副驾的车门,坐在边斜旁边。
边斜心里狂擦冷汗,坐在方向盘前面,简直觉得自己脖子不是脖子,脑袋不是脑袋,有种莫名的僵硬。
想了想了,他问了一句:“你要不坐后面?”
程白微微闭了闭眼,道:“不用。”
“……”
边斜顿时不能说什么了。
他是真看出程白现在状态不是很好,猜测多半是因为庭上那个安和财险的法总。
应该是熟人?
但出庭后好像就闹崩了。
车,边斜是会开的。
只不过开得不多,加上车上不止有自己,所以格外小心。
程白搭着眼帘,路上还跟曾念平说上一两句话。
如果边斜不是先前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听到程白说出那一番话,又注意到她先前手指微颤的细节,只怕也不会觉得此刻的程白和往日的程白有任何差别。
然而一旦知道,再听她无比正常地说话,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程白就像是一个谜。
一无所知的时候,真不觉得有什么;可若偶然窥知了某一点蛛丝马迹,反而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得更深。
边斜一路没插话,心里想法乱转。
医院距离法院有一段路。
车从黄昏穿行到了夜晚,冬日的白昼已经变得很短,不过半个小时,天就已经黑了下来。
到医院,曾念平就下了车。
因为这些日来总是以泪洗面,他一双眼都变得更浑浊了,满面都是岁月风霜雕琢的皱纹,一身寒酸的穿着披着城市繁华的灯火,反倒越显得格格不入,佝偻伛偻。
程白也下了车,陪他到了医院门口。
边斜在车里等着,只看见曾念平说了什么,深深地向程白弯下腰鞠了一躬,才走进医院。
这个时候,医院门口的人来来往往还不少。
有的人穿得更光鲜,有的人却平平无奇。
曾念平走进去后,那总是不大能直得起腰的背影,很快就跟其他人混在了一起,找寻不到了。
程白这时候才走回来。
她重新拉开门的瞬间,有冷风灌了进来,但很快又随着车门关上被阻断在外。
外面灯火辉煌,街道上车水马龙。
但车里却一片安静。
这么衬着,倒有一种奇怪的冷清。
边斜还握着方向盘,望着医院门口的方向,一下想起了自己在病房里捡到的那张小票,又想起褚贤文说曾青的手术费已经交齐的事情,就思量了起来:“明明是等着打完官司保险公司赔钱,可现在手术费忽然就凑齐了。程律,你说曾大爷这钱哪儿来的?”
程白靠在车座里,闭着眼睛,道:“没问,也跟我没关系。手术做了,成功了就好。”
是吗?
边斜不由打量着她,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可再转念一想曾念平遇到的事,又觉得复杂。
世上像曾念平这样的才是大多数。
也许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也没存下多少钱来,在城市的边缘生存着,没有任何抵抗风险的能力。
过得怎么样,全看老天爷。
也许一辈子自己与家人无病无灾,就这么幸运地过去了;又或许忽然一场病疾来袭,跟台风一样,摧枯拉朽,眨眼就能毁灭用艰辛和汗水换来的平静。
曾青只能算是手术成功了而已。
术后恢复要钱。
住院要钱。
复查要钱。
眼下不过才算是迈过了一道坎儿,而现实所给予的重压与苦痛从来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和善的假面,盘旋在柴米油盐里。
边斜把车开出医院,重新上路,道:“他们这样,手术虽然成功了,可往后活下去,好像才是真正的痛苦。”
程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浓长的眼睫垂覆在下眼睑上,没有睁开眼,只道:“可不活着,哪里有什么希望?”
这话说得十分冷淡。
边斜忍不住转头望着她。
程白却忽然问他:“你跟高书朋之前关系很好?”
“算挺好的,高中时候就认识了。”
突然跳转话题,边斜差点没反应过来。但这时候又觉得程白问自这个问题,有点别的意思。
他想起她跟那个伍琴来。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前阵子不都劝我了吗?人总是在变的,大家所处的环境不同,做出的选择也就不同,想法观念都在慢慢改变。我是觉得三观都不同了,要做真朋友肯定很难。所以,散就散了呗,没什么可惜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这一辈子,不就总是在离别,又总是在相逢吗?”
人这一辈子,总是在离别,又总是在相逢。
程白听着一下就笑了出来。
她发现边斜真的是个很敏锐又很感性的人。
于是问他:“你们当作家的都这么细腻有洞察力吗?”
其实有些话是真的不用说开的。
程白听得懂边斜这话是宽慰谁,边斜也听得懂程白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但听她笑,就放心了一点。
当下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轻哼一声:“作家么,就得有眼力见儿。不过可不是什么作家都有这个洞察力的。”
哦。
懂了。
顶级作家的“含蓄”自夸。
程白忍不住点了点头,附和道:“也不是什么作家都有这样的脸皮的。”
“……”
所以这一路上担心她是**毛啊!这嘲讽他不还挺来劲儿的吗?
边斜忍了忍,才压下了反驳的冲动。
当下用力握住方向盘,他露出标准的假笑:“今天我高兴,不跟你计较。”
程白便打量他。
平心而论,边斜是真的能靠脸吃饭的。
但他的一双眼睛跟她以往接触过的人都不同。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东西,有的人阴沉,有的人市侩,有的人天真,有的人沉重。可边斜的这双眼睛,却很纯粹。
是心里没有坏想法,举止上也不端架子。
有时让人觉得这是个很难伺候的祖宗,口是心非不自觉,不该有偶像包袱的时候挂着个偶像包袱,该有偶像包袱的时候又特别扔得下节操。
哪儿哪儿都跟别人不一样。
可不能说这人不成熟。
就四合娱乐那一回,就能看出这人其实很有担当。
刚才接她车钥匙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有一点犹豫,但下一刻就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没问伍琴的事。
但在她问高书朋的时候,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不得不承认,周异看人的眼光真的从来不差。
程白的心情莫名就好了一点,忽然冒出点想法来,于是饶有兴趣地揭穿了他:“你其实没有驾照?”
操!
边斜哪儿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句,差点吓得把方向盘都甩了出去,一脚急刹停在了路边!
然后才转头来看着她。
程白这一回是真的笑出声来了,好半晌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来:“真当我是瞎吗?一路上过来,你开着我车,压了三回斑马线……”
压完了还要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一眼。
简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她只是路上心情不好,根本不想开口说话搭理他罢了。毕竟车开得虽然烂,但总归够小心,不至于出事。
边斜却觉得自己难得做了一回不遵纪守法的坏事,还被人抓了个正着,面子上挂不住,看她还笑,就恨得牙痒:“谁说没驾照?过期驾照也是驾照好吗!”
“过期多久了呀?”
程白从一旁的盒子里摸出了块薄荷糖,咬了一口,眉梢一挑,淡淡问他。
“这个……”边斜想了一下车管所通知自己去换证是哪年,算了算,道,“顶多也就过期了两三年。”
两三年……
程白没话说了。
这人简直是那种传说中的“宝藏男孩”,她还是头一回知道还有这种操作。
“你知不知道,两年不去换证,驾照就作废了?”
还有这种事吗?
哦。
那作废就作废了嘛!
“反正我也不开车。”他说这话的时候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半点也不心虚地忽略了自己车库里那几台掉灰的法拉利,信誓旦旦地道,“我平时出门都是打车坐地铁的,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奢侈铺张还要开个豪车的人!多破坏环境啊,而且还不方便。上海的路,十分钟能堵上一个钟头,何必呢?”
行。
相信他不是因为拖延症或者懒等等奇怪的理由,所以才一直没有去换证了。
人艰不拆嘛。
程白貌似相信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把这货从驾驶座上面拎下来了,两人换了回来。
边斜坐回副驾的时候,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莫名有些被嫌弃的委屈。
这一路他可是陪送,陪聊,还陪笑!
三陪作家也不容易的好么!
可程白没理会,系好安全带就问他:“你去哪儿,我捎你?”
“我……”
边斜刚想说自己回家,但话才出口,就瞥见了车上的时间,忽然就惨叫了一声,连忙把自己那两张戏票拿出来看。
“完了,七点半的票,现在都七点了!”
是那两张《控方证人》。
程白看见了,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这就是当初第一回见面边斜从自己那儿要走的那两张。
这阵难得忙碌,她都差点忘了。
乍见他这一副模样,程白细长的手指搭着方向盘,便道:“应该还来得及。你约了人吗?”
边斜现在满脑子的想法都是自己还能不能赶上这一场戏了,哪里注意到程白问了什么,下意识就回了一句:“约什么人啊。老周出差,也没时间看啊。”
话音刚落,他就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傻逼吗!
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干什么,他又不是同性恋!
程白是真被他给逗笑了。
心里琢磨了一下,她屈起手指,轻轻在方向盘边缘敲了敲,看起来十分自然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没女朋友?”
暴击!
这话简直比周异那一句“但你没有程白的微信”更狠!
边斜有种想死的冲动,瞬间就不说话了。
但程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一勾唇,踩下油门,重新把车开回路上,导航去大剧院,只道:“没有正好,多出来的那张戏票还是给我。”


第23章 第023章 男性朋友

多的那张戏票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