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闱便要开始了,到时候又有一批人上来的。”和珅笑了一声,“我看郑先生可能会成为江浙那一边的学政,管着科考的事情。”
说春闱,冯霜止便想起了一个人。
她没对和珅说一个字,只道:“他们布菜,我们过去吧。”
和珅点了点头,便与冯霜止一起用了晚餐,期间又谈了那范宜恒跟喜桃之间的事情,之后说到府里添丫鬟的事情。
“这事儿交给刘全儿来办吧。”冯霜止沉吟了一下,“府里的事儿开始多起来,和琳的事情也都还没说好,不过现在路子便宽了。我明日去挑些礼物,送给熙珠那边。”
和珅知道她跟熙珠要好,只说了一句小心。
晚上的时候便睡在一起,冯霜止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说不得要与和珅*一番,累个半死,第二天一大早都没能爬起来,懒怠得到了中午才梳妆打扮好,带了丫鬟婆子和几个奴才出门去。
熙珠喜欢一些文墨之宝,她便出去帮着挑选。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还有书画卷轴。
冯霜止想了想,站在柜台前面,看着这些画,都有些拿不准主意。
“没有更合适的了吗?”
她想要的,是比较适合熙珠的那种文人画,这店里的一些,似乎全都是比较富贵的,适合挂在大官的家里,送给女子的却似乎一幅也没有。
掌柜的有些为难,“前些日子倒是有的,只不过最近为小店作画的公子是个大才子,比较受欢迎,他的画一出来,便让众位姑娘都抢走了,这实在是没留下几幅。”
冯霜止倒是笑了,“哪里来的这样大魅力的才子,竟然连画都卖得这样好?我看怕是风流才子吧?”
她不过是玩笑一句,没有想到掌柜的一脸正经地道:“夫人,这话可说不得,那一位公子人品可端正着呢,多少姑娘倾心他,他真跟柳下惠一样的。”
这掌柜的倒是挺较真,冯霜止没在意,只道:“这里没有,便只好换别家了。”
冯霜止今日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的人,任是谁看到都知道她不会是什么普通的身份,这是个大主顾,掌柜的哪里肯放过,连忙阻拦道:“夫人莫急,我们这马上就能送来让您满意的画,绝对不让您失望的。”
她倒是一时感兴趣了,“掌柜的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我可是眼界高着呢,哪里有直接送来便让我满意的画呢?”
这家店不过是随便转转,本没什么打算的,可是现在掌柜的竟然打了这个包票,她倒是只能留下来看看才行了。
掌柜的干脆请冯霜止过去坐,又将店里别的珍藏拿出来,要给冯霜止瞧瞧。
冯霜止坐着没事儿,看看也无妨,不过这一看才知道,这一家店底蕴深厚得很,拿出来的珍品也不少。
冯霜止看了其中的一对儿玉璧挺喜欢的,不过买回去也没什么用处,只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又跟掌柜的说了一会儿闲话。
那掌柜的无意之中提到:“给我这店里画画的是一个怪才,乡试之后多年不参加科举,不过今年似乎是要去了,我这家店哪,很快就要变成状元店了。”
这掌柜的长得有些胖,此刻说话的时候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得意,似乎自己是相中了千里马的伯乐一般。
冯霜止想起和珅科举时候的事情来,当初她还是认为和珅肯定能够直接考中状元,结果却让她意外。“掌柜的你不知道,这里头的一滩水,深着呢,不是有才华便能够考中状元的。”
这话掌柜的似乎也听过,于是笑道:“夫人这话说得也是,我听说当今那户部右侍郎当初也是才华盖世,可是偏偏考试的时候却是名落孙山……我只盼我相中的这一位不要出什么事情就好。”
“您还真是对他抱以了很大的期望呢。”冯霜止很久没见过老板一样的人了,一时竟然跟他说了不少的话。
这边这掌柜的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生意,看冯霜止似乎执意要等那字画,便给冯霜止沏了一壶好茶来,“看着夫人似乎是不着急,不如喝杯茶。喝杯茶,咱们做个长久的生意嘛。”
这掌柜的打得一把好算盘。
不过冯霜止喜欢这样坦率的说法,嫁人之后就没什么事儿了,坐在这里喝茶度过一下午似乎也不错。
原本她还想着逛戏园子的,现在跟这掌柜的聊天,似乎也不错。
这掌柜的走南闯北,见过的事情不少,说起话来也是颇有见地。
冯霜止跟他谈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来,问了这老板的祖籍,竟然是江南人士。
这个时候,刘全儿在后面忽然道:“我怎么听着,觉得掌柜的您这是吴越口音啊?”
掌柜的“哟”了一声,似乎没有想到竟然被人听出来了,他身材有些微胖,双下巴,不过眼神还算是很温和的那种,不像是外面那些商人,市侩得厉害的。
“我的确是江南那边的人,不过是扬州的,来京城的时间不短了,本以为这口音已经是地道的京片子,竟然被您这厉害的仆人给听出来了。”
刘全儿的本事,冯霜止还是相信的,这个时候便笑了一声:“刘全儿你这耳朵真是厉害。不过掌柜的,您可听出我这声音,也带了点吴越的口音。”
“哈哈……”这掌柜的一笑,“早就听出来了,不过不是很重,想来夫人您是去过江南,并且住过一段时间的吧?这口音,还是听得出原本那地道的京城口音的。正是因为听出来了,所以在下才愿意跟夫人攀谈这几句的。”
这话便带了几分倨傲了,兴许掌柜的自己没有听出来,冯霜止何等敏感?只听他最后那一句,便是什么都明白了,这人虽然是商人,看上去却也很不是很老气,甚至还真有一种儒雅的风范,想必是读过书的儒商。
她忽然觉得这种身份的设定很适合一个人……
“谈了这许久,还未请教掌柜的贵姓?”
掌柜的一点也没介意,随口便道:“免贵姓汪。”
“汪如龙……”冯霜止忽然便叫出了这个名字。
汪如龙一下惊讶了,“夫人如何知道?”
冯霜止也只是猜测,没有想到一下便成真了。
她真觉得有些事情是逃不过的……
“以前在江宁的时候,曾听过扬州几大盐商,汪掌柜的便是其中不得不提的一位,方才听您说话之类的都像是那边的人,一时便起了心思,问了您的姓氏,您这随便一说,我也就猜到了。” 冯霜止只觉得这是路窄。
以前的确听说过汪如龙的大名,这人很是出名,尤其是在江南一带。
那边的盐商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甚至说是富甲天下,说不出地有本事。
如今竟然在京城遇到这汪如龙,冯霜止都要说自己的运气好了。
——不,其实是运气不好而已。
和珅会成为这汪如龙的贵人,这人也会成为和珅的助力。冯霜止一下便觉得自己没有白来。
汪如龙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巧的事情,一时之间叹气,想起往日的辉煌和今日的困境来,连连叹气:“我汪如龙都已经到京城来了,便是扬州那边的事情不好了,您是不知道……我们那边的生意,一向是要跟漕帮挂钩的,巡盐御史不给我们盐引,便是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以前还能有些办法想,可是自从那李侍尧之流到了江南,便什么事儿都坏了……漕帮那边乱了,官盐私盐都走不通……”
也就是说,其实汪如龙来这里……
汪如龙一看冯霜止的表情,便知道她是猜到了,继续叹气:“夫人怕是已经猜到了,我这来京城是找出路的,不过现在这店里的事儿恰好不多,我来一边料理着,一边等消息……”
只怕是等到的机会不多。
京城里的大官,不知道是被哪里通风报信,不愿意见汪如龙吧?
以前在江南,这些富得流油的盐商们的事儿,冯霜止是听说了不少的,也知道扬州有好几大盐商,汪如龙是其中之一,不过现在看别的盐商都混得好好的,独独汪如龙一个出事了,怕是扬州那边的盐商们出了什么事情了。
方才汪如龙提到李侍尧的名字,便让冯霜止留了心。
她现在也不能说什么,更不能说自己的身份。
不过她已经开始怀疑起来,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自己随便找了一家铺子,便能够遇到汪如龙,巧合得过分,也就成为了一种算计了。
她笑了笑:“汪老板神通广大,想必能够有办法解决的。”
只有汪如龙自己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巧合,他其实是知道冯霜止的身份的,京城里的高官们都巴结不上,这个时候,新贵和珅也是个能够巴结的对象,抱好了大腿,日后能够有用也不一定。
日后的汪如龙,是无比庆幸也无比后悔自己今天这个接触冯霜止的决定的,只是现在的汪如龙还是不知道的。
“只盼着京城里能够找到人给个方便,否则扬州那边的基业怕是只能废掉了……九省漕运换了个总瓢把子,是个硬茬儿,正要跟李侍尧那些人死磕,我们不敢参与,也只能吃个暗亏?”汪如龙不介意透露一些消息,这些虽然是机密,不过却是取得人的好感的秘密武器。
果然,冯霜止一听便感了兴趣,汪如龙想要巴结上来,她也直接给了个梯子,便问道:“我记得九省漕运……扬州高邮这一段,不是张高远吗?他没能成总瓢把子?”
总瓢把子说的是最高的当家人,其实是个黑话。
京杭大运河贯穿南北,沟通了几大水系,这其中流经了几个省,便称之为“九省漕运”,漕运繁忙,水上船只众多,渐渐便滋生出水盗来,在江上拦截船只抢夺货物。为了生意的扩大和抵抗江盗,逐渐地便有一些船工舵手约定了一起走,之后便衍生出了漕帮。
现在的漕帮,乃是控制着许许多多的江上船只,并且控制着走船的人,南来北往的船只都要听漕帮的。
他们来往与京杭之间,主要运输茶叶和私盐,也帮着一些商人捎带一些别的东西。
九省漕运,便有九省漕帮,每一个省都有自己的势力,于是每一个省的漕帮都有一个瓢把子,九省漕帮的总掌事,便是总瓢把子了,可以说是控制着整个漕运的事儿。
看样子汪如龙的事情,是漕帮这边在做鬼了。
冯霜止还算是对这边的情况很了解了,几年江南不是白待的。
可是汪如龙脸上的苦意却翻了起来:“您是不知道,若是张高远还在就好了,那张高远原本也是个厉害人物,可是他手下原本的二把交椅忽然之间窜了起来,那一日聚众竟然直接将张高远逼退了,江上漕帮的事情,从来都是死伤无数的。他们漕帮之间的斗争您应该听说过,不比我们盐帮这边凶残,那天晚上整条江都飘红了。新任的漕帮总瓢把子叫做连霜城,是个狠角色,原先的关系全部不顶用,巡盐御史这边的盐引也下不来,江上的生意也不好做,一下就……唉……”
汪如龙说起漕帮盐帮的那些事儿来,就忍不住地叹气。
冯霜止对那边的情况早有听闻,如今听了汪如龙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好在这个时候,汪如龙等的那个人也来了。
这人还真是冯霜止想的那个人。
向来这大清朝上上下下,考中了还不参加春闱的人真是没几个了,更何况还是有才华的呢?
在看到王杰出现在门外的时候,冯霜止就知道,时机已经是完全的成熟了。
如今王杰回来了,很多的故事,似乎便可以展开了。
王杰一袭的青衫,依旧往日一般落拓不羁,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今日的往日,已经褪去了当日遇到冯霜止时候的那种书生气,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沉稳和无所谓。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进门便瞧见冯霜止坐在一边喝茶。
汪如龙也是一门儒商,读过不少的圣贤书,最喜欢跟王杰这样的人交往,这也算是一种政治投资了。他暂时还没发现冯霜止跟王杰之间认识的这一点事儿,走上前去便拍着王杰的肩膀,“小兄弟你总算是来了,我等了你许久了,这里有一位夫人可是等着文人画来的,你正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哪里知道王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冯霜止一眼,冯霜止坐在那圆桌边,手边放着一杯碧螺春,也静静地看着他。
昔日的一些场面,便从王杰的眼底这样轻轻地划过了。他想起当年那些不堪的记忆,竟然笑了一声,看着冯霜止便道:“这位夫人若是喜欢文人画,何不自己动手画呢?想必和夫人的本事,一向是要比王某人的要厉害的。”
汪如龙一惊,心说这王杰今日是吃错药了,怎么这么针一样尖锐?他生怕自己得罪了和珅他夫人,忙转过头来,哪里想到却看到冯霜止一脸的不介意,似乎早知道王杰是这个德性。这一瞬间,汪如龙心底微妙了起来,暂时没敢说话。
冯霜止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王杰还是这德性。“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名声的……”
这话不过是随口的敷衍,哪里想到王杰竟然一本正经道:“当年夫人才名传布整个江南,让无数士子为之倾倒……只可惜……”
冯霜止不喜欢别人说话带着些转折,此刻便皱了眉,看向他。
王杰在汪如龙战战兢兢的目光之中,竟然说出了一句:“只可惜……不包括区区在下。”
刘全儿等人在一旁直接听愣神了,根本不知道这书生跟自家夫人有社么恩怨,哪里有这样说话损人的?
汪如龙一惊快吓破了胆,这王杰往日说话也算是谦逊,怎么今天偏偏……
冯霜止这边却是没什么惊讶的,她笑了一声:“王杰,你何必说话损我?不过是见了我,你便想起昔日那些不堪的记忆而已。”
王杰低头,一张俊脸上挂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的:“夫人说笑了,王杰这样的人怎么敢跟您这二品夫人抬杠呢?”
冯霜止快被他气笑了,当即站起来,“我不过是来买画的,你也不必说这么多,只盼您今年春闱能有个好成绩,让别人刮目相看。”
主要是让某些人痛恨自己的有眼无珠。
王杰抬头,注视着冯霜止,便觉得她许久不见,今日再看的时候已经是富贵逼人了。
许许多多的心境都是在改换的。
他永远记得这这女子当日说出来的那一句话,救一个人,和救一群人的区别。
为官者,济世之心。
“夫人既然对王杰寄予厚望,王杰自然也不能辜负的。”
其实终究还是怀着恨意的……
若说不恨,怎么可能?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耍了这么一遭,王杰也不是什么蠢笨的人,当时不明白,事后还能不明白吗?
这男人,怀着恨意归来,怕是陈喜佳……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一万字,可是俺困了,明早起来补全吧,么么哒,大家晚安哒

第五十三章 连霜城
冯云静落水身亡之前,已经被休,无顾落水,似乎有自杀的嫌疑,然而在冯霜止的坚持之下,官府介入了调查。
最后的结果让人意外,竟然是钱沣的小妾将冯云静推入了水中。
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冯云静的丧事也该处理了。
钱沣成了冯云静的前夫,然而他看着冯霜止,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和夫人那一日是故意要我看到怪石与那字迹……”
冯霜止穿得素净,只道:“这个时候,钱大人倒是极为清楚的。”
只可惜,早些时候却一点也看不清楚。
也不知道到底是冯云静的谎言太高明,还是钱沣这个人太傻。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冯霜止也不知道自己若是钱沣,应该怎么去判断。
谁能想到,一个普通的女子,会有这样的心机呢?
有时候,只有到了最后,才知道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
冯霜止不想在与钱沣说任何的话,恩恩怨怨就此了结,她是真的不想在前世的这些事情上纠缠了。人若一味回顾,便会止步不前。
“和夫人好算计,和大人和福大人也是好算计的。我钱沣有眼无珠,无法与诸位媲美,今日下场,便是自作自受。”
钱沣自嘲地一笑,可是言语之间暗含着讽刺。
他毕竟是言官,说话的时候含针带刺,也是极为厉害。
钱沣这样说话的方式,只让冯霜止想起了王杰,这两个人此刻的情况竟然很是相似。
钱沣毕竟是被骗了的……
和珅和福康安,似乎也在这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是了,钱沣与冯云静因为扇子的原因认识了这么久,却不曾有人告诉他,他是认错了人,便知道是有人故意不告诉的。
想到和珅与福康安这两人,冯霜止也不知道自己心底是什么感受了。
她道:“算计倒是好算计,只是不知道谁最后能算计到罢了。钱大人,很多事情你得问问自己的心。”
这一世的钱沣,未必是喜欢冯霜止的,他也未必是不喜欢冯云静的,只是冯云静的手段,太过小人,反倒是落了下乘。
钱沣扪心自问,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后来的一切,让当初的这种动心,变成了死心,让春水,变成了死水。
最初应当是对冯霜止动心,后来这种感情被冯云静的介入所取代。
从一开始,就已经完全扭曲。
所以现在钱沣觉得自己无情无感,即便是看到冯霜止,除了复杂之外,竟然也只像是陌生人。
他看着冯霜止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后消失在红墙绿瓦之间。
冯霜止回了和府,也只是参加了下葬时候的仪式而已。
冯云静上一世于她而言是个陌生人,这一世似乎也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
他之所以觉得平静,无非是将他们都当做了路人而已。
陌生人死在路上,与自己有关吗?
冯霜止只会冷漠地从旁边走过去而已。
她方回府,便听刘全儿上来报道:“夫人,有个叫安明的来送东西,说是给您的。”
安明?这个名字倒是很熟悉的……
冯霜止顿了一下,往屋里走,只问道:“送了什么?”
“是一家古玩店里的一对和田玉璧,还有别的一些古玩,小香炉、汝窑美人觚、景泰蓝的手镯……”
刘全儿啪啪地便报了一堆器物的名字来,冯霜止前面听着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转眼之间却觉得有些微妙,“哪一家古玩店的?”
“恒泰。”刘全儿准确地报了名字,接着他抬头看冯霜止,似乎觉得这有些不可理解。
安明……便是那一日在礼单上看到的名字,目前的户部笔帖士……
冯霜止不想给现在的和珅招来祸端,却觉得奇怪,这些东西都是自己那一日在汪如龙的店里看过的东莞喜,尤其是那一对儿玉璧,绝对是稀罕物,千两银子也不一定能够买下来,如今却有人送上门来。
她沉吟了一下,接着停下脚步,对刘全儿道:“爷现在刚刚起来,这人送东西都明目张胆,是个没眼色的,都退回去了。”
刘全儿一愣,却点头道:“奴才明白了,奴才告退。”
那安明这个时候还在堂里坐着,原本心里有些焦急,也不知道刘全儿方才去是什么结果。
这安明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模样,嘴唇上留着两撇八字须,这个时候用自己的手指捻着胡须,很是焦虑。
据他所知,和珅别的爱好没有,就是一条传得特别厉害的惧内,其实是夫妻伉俪情深,特别爱老婆,要讨好和珅,最好还是从和夫人的身上下功夫。
他好不容易才打听来这一次的消息,想着可千万不要出事。
只是他心里这样想,事情却没有按照自己想的来发展。
正在这屋里踱来踱去的安明,一抬眼,瞧见刘全儿回来了,连忙覥着脸上去问道:“刘管家,不知道夫人怎么说?”
刘全儿似笑非笑,他一副为难的模样,道:“我家夫人不敢收您的东西,二话不说让我给您退回来,毕竟我家夫人不知道您是谁……这没交情什么的,您送东西来,我们也不敢收啊。”
这话说得妙极了,一下就戳中了安明的死穴。
的确是一点也不熟,所以才需要用送礼来拉关系,哪里想到现在竟然……
安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聪明的刘全儿便给安明出了主意,“安大人,我也知道您,您是户部的笔帖士,也跟我们和大人有过交情的,只是我家大人这才刚刚起来,还没站稳,帮不了你。交情啊,是慢慢起来的,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您就回去吧。”
安明叹气道:“多谢刘管家提醒了,到底还是您看得明白,小小心思,不成敬意。”
他悄悄地从袖子里递出去一些东西,放到了刘全儿的手中。
刘全儿抬眼来看他,掂量了一下手中那东西的分量,便笑了起来:“安大人这样的人物,迟早能高升的。”
“借您吉言。倒是和大人,才是步步高升的呢……以后还要仰仗刘管家您照顾了。”安明拱手,一副恭敬的模样。
看着时间不早,他便出去了,刘全儿让人送了他几步路,却将自己的手伸出来,看到了两锭金子,安明是个会敛财的。
只可惜,刘全儿这钱还没揣热乎呢,和珅便从外面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和珅笑了,“主子还没开始收贿赂呢,你这奴才的手倒是伸出来了。”
刘全儿嘿嘿一笑:“主子明察,那安明是来送礼给夫人的,不过夫人推了,这边安明要收买奴才呢,不过奴才这……”
刘全儿是和珅的家奴,他是什么心思和珅还不知道吗?
和珅只道:“你自己有个分寸便好,千万别把事情捅大,度拿捏好。这安明若是再送礼来,一样推开。”
至少得推个五六次,求人办事儿便要有求人办事儿的样子。
和珅现在还不想跟这些事儿扯上关系,官场这水太深,自己如果还没摸清楚情况就下水,难保不会跌跤。
刘全儿是个聪明人,现在和珅是不办安明的事儿的,可是他们却不能断了安明的念头。
这边冯霜止拒绝了安明的礼,那一边和珅的家奴刘全儿却收下了和珅的礼,这便是关上门开了窗,至于安明怎么想,那就是他们管不着的了。
冯霜止那边推了东西,意思是我们和大人不办您这事儿;这边刘全儿收了他的礼,却是告诉他,我要帮您牵线搭桥,您耐心些,事儿总是能成的。
这无意之间,便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
和珅一把算盘扒拉得响,心里想着最近户部的事情,在前面换了衣服,问道:“对了,那安明送礼来的时候,夫人是什么反应?”
刘全儿细细说了一遍,又重点说了那古玩店铺的事情,和珅心里有了谱,这才向着冯霜止屋里走去。
“喜桃便是后一日出嫁的,她也待不了多久了,新买来的丫鬟调=教一下,便送给她当了陪嫁。前日进来了十来个丫鬟,拨给了喜桃两个,别的都给我派到各个院子里,那个叫做芳菲的倒是伶俐,给提作二等丫鬟,月钱给一吊,别的只给三等丫鬟,下面养着。”
坐在屋里,冯霜止合上了名册。
现在贴身伺候冯霜止的人便换成了梅香与微眠,梅香依旧管着她起居的事情,微眠则有比较声的心机,帮着冯霜止处理着一些棘手的事情。
这么多天观察下来,冯霜止也看得出微眠还是个实心的,不是奸猾之辈,逐渐地便起了培养她起来的心思。
她将名册递给微眠,看着她道:“外院的事情有刘全儿负责,你将人员调动整理好了之后,便报给刘全存档,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必须有规矩,不守规矩的丫鬟婆子全都是要给我发卖出去的,你到时候也不必手软,处理不好的便直接报给我,我来让他们老实。”
新买来的丫鬟不少,按理说府里是不会有什么乱局的,只是为了防止万一而已。
她交代完了这些,便叫梅香去看看里屋歇着的团子的情况,几个奶嬷嬷一起照顾团子,原本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